一片干枯的梧桐叶,随着秋风吹落到了卫玄德颌下的胡须上。
    颤巍巍的从胡须上取下落叶,卫玄德低头看了看,满是青筋的手指捻着落叶,神情萧瑟。
    “三十五年前,天威兄弟和陈强小子一样,也是那么耿直。”
    也许是由于长久不说话,卫玄德的声音显得非常沙哑。
    不过,轻尘心里却非常开心。
    不管怎么说,父亲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从椅子后面转过来,轻尘默默的蹲了下来,两只手肘拄在躺椅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父亲,一如小时侯听她父亲讲天威叔叔的故事一样。
    卫玄德眯起双眼,手捻落叶,抬头直视着前方门外那颗老梧桐,微风徐徐,叶落飘飞。
    “三十五年前,我和天威兄弟一同在玄武学院求学。”
    “当时我在金系求学,而天威兄弟则是外功系的弟子。”
    “最难得的是,天威兄弟这个外功系的弟子,仅凭着到资料室自学,其身法踏天三叠浪就超过了当时所有的身法系弟子!”
    “虽然当时我的修为高出天威兄弟两个小阶位,可是在一次外出作任务时,如果不是天威兄弟及时出手,靠着他独特的身法将我救了出来,恐怕我早就死了!”
    这些事情,卫玄德一直没有在轻尘面前提起过。
    也许是年纪大了,往事的回忆越来越深刻。
    说起这些往事的时侯,卫玄德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好象又回到了二十岁左右的时光。
    “就是那一次之后,我和天威兄弟结成了生死之交。
    以至于毕业之后,我们二人一直进入了东岳将军府效力。”
    “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在我们兄弟二人亲密无间的配合下,我就做到了一个小队的队长,两年之后又做到了大队长之职。”
    看着父亲脸上现出的豪情,轻尘深受感染。
    父亲的形象,再次在她心中伟岸起来。
    然而,仅仅一刹那的时间,卫玄德的神情便暗淡下来。
    “也就是从我坐上大队长之后,心态在不知不觉间起了微妙的变化,而我却浑身不知。”
    “后来上一任将军府府主改任,又是在天威兄弟相助之下,我又成功接掌了东岳将军府!”
    “为了报答天威兄弟的恩情,我原先执掌的大队,特意被命名为天威将军战队,交由天威兄弟管辖。”
    “陈强小子现在手中的那面战旗,当年就是我亲手送给天威兄弟的。”
    “可惜的是,自从坐上东岳将军府府主之后,与天威兄弟并肩做战的机会,几乎就没有了。”
    “作为一府府主,很少有机会亲自作战的。如果不是异能人大举入侵将军府,可能我还不知道,我的修为已经远远落后于天威兄弟,荒废已久了。”
    “最为可怕的是,上位已久,人的胆子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小了,真是奇怪!”
    卫玄德似是自嘲,但说的却是实话。
    无论哪个时代,有哪个上位者不是惜命的呢?
    位置变了,心态在潜移默化中改变,这种事屡见不鲜。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屁·股决定脑袋。
    摇了摇头,卫玄德接着叹息一声,“也怪我在当府主的时侯,偏听偏信了侍卫李冰的话,造成了我一生的遗憾!”
    “如果不是那个混蛋,说不定我也不会在关键时刻,将天威兄弟推出去送死!”
    听到这里,轻尘不解了。
    李冰一直是她家的侍卫长,跟随她父亲好多年了,只是前几年突然间暴毙,至于原因,卫玄德却从来没有提起过。
    现在想来,李冰之死,说不定就是父亲做下的。
    果然,卫玄德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如果不是他撺咄,我也不至于悔恨终生!”
    “不过,早在八年前,我就把他给打死了,也算是给天威兄弟一个交代了,哈哈——”
    刚刚畅快的笑了几声,卫玄德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承认,如果不是最后我打了天威兄弟那一掌,天威兄弟也不可能面临险境,最终沦为了异能人。”
    “可是这二十多年来,我的内心,没有一天不在受着煎敖啊!”
    一滴悔恨的泪水从卫玄德的眼角滑落,轻尘试图伸手替他擦拭,却被卫玄德阻止了。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我宁愿与天威兄弟并肩战死,也不会苟且偷生,日日夜夜受到良心的谴责!”
    卫玄德紧握双拳,浑身颤抖,只可惜,修为全无的他,如今只是个混吃等死的老人,剩下的,也只有无尽的悔恨罢了。
    “有多少次,天威兄弟以天列王的身份出现,可以轻易击杀我,但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狠下杀手!”
    “如果换成是我,我能做到吗?”
    卫玄德苦笑着摇了摇头,“兄弟呀!我好恨!”
    “不过,好在天威兄弟生了个好儿子,呵呵,这小子,真想不到,如今已经成长到这等地步了,竟然做了灰度尊主,成为大陆真正的救星!”
    一旁蹲着的轻尘,闻言眼神垂落下来,右手食指不自觉的抠着椅子上的木屑,闷声不语。
    卫玄德转过头来,伸出枯树皮一样的大手,在轻尘的秀发上抚了抚,叹息一声,“唉!轻尘,是为父害了你这一生啊!”
    这还是卫玄德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承认自已的错误!
    一时间,轻尘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不过却被她耳边两侧的秀发遮住了,使得卫玄德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情况。
    “在成为东岳将军府府主之前,为父与天威兄弟一样,也曾一生要为人族壮大而决意拼尽一生的!”
    “只可惜,为父的心志不坚,在上位之后,被安逸的生活腐化,斗志被磨灭,最终成为了权利的牺牲品!甚至辜负了我一生最好的兄弟!”
    “如今大陆再遭毁灭性的祸乱,如果天威兄弟仍在,那该多好啊!”
    “为父宁愿甘当小卒,与天威兄弟并肩作战,救民于危难!”
    “咳咳——哇——!”
    情绪激动的卫玄德,颤巍巍的起身,挥动着无力的双拳怒吼着,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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