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用过的旧物。具体不必问我,他玩这东西的时候,你都还穿着开裆裤满街玩泥巴,我自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被他绕懵了,好半天某人才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凭什么你读书,我就得在玩泥巴??
    字写的还不如我画符好看,也敢说读过书?
    那又怎样,我这一手狂草,伯高先生泉下有知都要都要给我盖几个章子。
    两人吵得正欢,耳聋的蹲在一边,转眼就忘了方才的不快,摆弄着系了殷红流苏的短笛,缓缓送到唇边,动作有所停滞,回忆着熟悉的曲调。
    虞扶尘心道:聋子吹笛子有什么好听的,他自个儿听不出来好听难听,还不得和九幽花海的催命魔音有的比了?
    与他恰好相反,明斯年一脸期待,眼中带着些许敬畏,望着面前苦苦回忆指法,闭目吸气的风长欢,期待着一曲婉转。
    龙吟凤哕,声入九霄。
    虞扶尘想,风长欢或许是上天给他的历练。
    好比此刻,他鼓着腮帮子吹奏一首断子绝孙曲,能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呼吸滞在胸中,濒于窒息。
    连先前对此期待不已的明斯年都感到胸口猝然一疼,连退几步,摇摇晃晃撞在栏杆上,嘴角往下淌了道血迹。
    快别让他吹了。
    嚯!还真是断子绝孙曲!
    风长欢自个儿吹的正起劲,全然不顾其他人正被魔音折磨,连嚣张至极的桃源弟子也受到制裁,靠在一旁半死不活。
    无计可施,虞扶尘不愿亏待自己的耳朵,万般无奈只好扮了黑脸,冷眼从风长欢手中夺走短笛,就算被噘着嘴委屈巴巴的望着,也总好过他伤人害己。
    意外的,他没有数落明斯年,而是善心大发,不计前嫌上前来察看他的状况,抬手想为他拭去血迹,却被中途打了手背推到一旁。
    别碰我!
    脾气还这么爆,刚那不是你自找的么??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方才的姿势有多暧昧,这人不炸毛就有鬼了!
    可是着实奇怪,风长欢吹出那不成曲调的乱音听在虞扶尘耳里只是觉着难听罢了,并没有过多不适,明斯年却是被震出了内伤,不应当啊
    喂,你是不是
    本就有伤在身?
    第9章 师尊,他能断子绝孙
    话还没问出口,忽听一阵杂乱而轻盈的脚步渐近,打断了虞扶尘的关怀。
    还当是哪位佛修烦闷愁郁才会来此散心,没想到自层叠松林中穿梭而来的,竟是只通体雪白,不带一丝杂毛的雄鹿。
    眉间一道殷红,一双长角威风凛凛,步伐轻盈,每跨出一步,都要伫立须臾,借以观察周遭动向,很是戒备。
    在看到风长欢时,白鹿清澈的淡青色眼眸一亮,引颈啼鸣一声,快步上前,兴奋的绕着他蹦跳数圈。
    待平静下来后,又顺从的低下头来,伸出粉嫩小舌轻轻舔舐着那人的脸。
    分明比风长欢还高了许多,这庞然大物低垂着眼睫,将头靠在那人颈窝,不断向前拱着,似是在撒娇。
    风长欢眼中有惊喜,抱着白鹿的长颈,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欢喜。
    可笑着笑着,他便哭了。
    虞扶尘听到一声啜泣,随即两行血泪自他眼角滑落,与苍白的面色相配,触目惊心。
    这竟是他获救后初次在人前落泪。
    虞扶尘想上前安慰,可他立在原处,身子僵硬的迈不开步来。
    片刻之前,他还指责风长欢冷血至极,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不是不痛,不是不苦,只是身处风长欢的立场,他无法对人敞开心扉,倾诉一腔柔情。
    同是长住佛宗十年之久,同是与虚云大师相伴为友,自己的煎熬,又何尝不是他的痛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虞扶尘自认将双倍的痛苦强加于风长欢,若他听得自己因无知而发出的责备,该有多难过?
    冷血至极不是的,他没有。
    虞扶尘不敢深思,向那人背影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不敢更近一步,也不甘退后分毫。
    到底还是抚上那人清瘦的肩头,低吟一声:对不住,是我错怪了你。
    风长欢身子一颤,没有做出回应,反倒是仙鹿眯起双眼,含着敌意审视着陌生人,同时迈步上前,将风长欢护的紧。
    启明仙鹿,那是他从前的坐骑。明斯年掏出帕子来擦着嘴,解释道:临行时祖师吩咐我要在佛宗将短笛交给他,没想到仙鹿竟还活着。
    听老和尚说,他从前便是在佛宗长大,如此想来也不奇怪。
    不要妄自揣测旁人。你应该也发现了,他的神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虚云大师圆寂,他会痛苦,会悲伤,会难过,可他也有茫然不知的时候,不明白心中那种情感从何而来,只会感到不适。
    明斯年幽幽瞥了虞扶尘一眼:我没有说错,三魂七魄支离破碎的人,根本算不得活人。
    闻他此言,虞扶尘心头一震,随即像是被人死死攫着,抽离身体一般的疼,令他额头冒出颗颗汗珠,眼前一黑,脚下不稳,不得不扶住了身旁的明斯年,大口喘着粗气。
    喂!你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有点晕。
    又来了,熟悉的眩晕。
    每当谈及对风长欢不利的话时,虞扶尘都会感到心口要将他生生撕裂一般的疼,几乎要夺去理智。
    为什么?难不成真正与他过往有关的并非佛宗,而是风长欢??
    后者觉察到二人的异样,待情绪稳定后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回头眼巴巴的望着他们,满面血迹被他蹭的糊作一团,看起来更骇人了
    喂,你还走得动吗,带他去洗把脸吧
    等会儿,我有点肾亏,不大想动。
    仙鹿踏着步子随风长欢上前,他眨巴着眼睛,点了点明斯年的胸口,又看了看仙鹿。
    灵物立即了然,将长角送上前去,一时失了轻重,看起来好似以凶器直逼咽喉一般,令明斯年不得不后退几步,后背都贴上了石壁。
    见状,风长欢拉过虞扶尘的手,在他掌心来写写划划。
    他说要你取仙鹿的茸血疗伤。
    他的手很凉,刺骨的凉,被他触碰着,虞扶尘觉着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同时心里还有一丝不爽。
    这话说给明斯年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非要和他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成什么样子!
    内伤撕裂的明斯年无暇猜测两人的内心活动,他揉着胸口,替自己封了几处要穴减缓痛楚,长出一口气来,声音有些发虚。
    使不得,我可不敢借用仙鹿的灵气,桃源人不会为了成全自己而伤害他人,动物也是一样。
    那你们桃源人在采摘草药前,也会深思这棵板蓝根再修炼上几百年就能得道成仙了吗?
    明斯年:
    到最后,明斯年也没昧着良心取仙鹿茸血疗治自己的伤势,不过他倒是有意将受伤的缘由细细道来:桃溪涧与九阴岛素来不和,门派宗旨不同,一个救人,一个害命,行走江湖,弟子相互见了都要大打出手。
    所以,你是被九阴弟子打伤的?
    不,是凌雪宫。提到这三个字,明斯年都咬牙切齿。不过是个触犯清规戒律的臭道士,竟敢对桃源大打出手,他根本是想杀人灭口!!
    清规戒律?
    虞扶尘绞尽脑汁回忆着凌雪宫的门规,对道修云集的门派而言,无非是无心忘言,柔弱清净。正心诚意,少思寡欲。这十六字,若说有触犯,难道是
    纵欲无度?!
    他很快编出一个爱恨情仇交织的故事,桃源弟子出山历练途中,不巧遇见和九阴弟子厮混在一起的凌雪宫弟子。
    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对方起了杀心,明斯年落荒而逃,苟且保住一条性命,却也为人所不齿。
    怪不得要随他一起回到佛宗,掌门之命只是次要,他首先必须保命啊!
    有一丝鄙夷不假,可这也是人之本性,故而虞扶尘也未多言,扶起明斯年朝立雪亭走去。
    佛宗也有擅长疗愈的修士,桃溪涧感到棘手,说不定他会有法子。
    后者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根本是在质疑天下第一医宗这六字的实力,又心知他是出于好意,不爽只能噎在喉咙里,憋着怪难受的。
    佛宗鼎鼎有名的疗愈佛修法号虚归,从不入禅房歇息,也不去殿前诵经礼佛,整日在立雪亭中人模狗样的打坐,也不知修为攒了多少,常常口出狂言,引得虚云大师对他无奈,虚无也是极度不满。
    虞扶尘自小与他关系不错,就是因为同样厌恶着虚无,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抵便是这个意思,因此虚归对他向来有求必应,今次也不例外。
    立雪亭傲立无相之巅,是为佛宗至高处,从前虚云大师讲经说法时,常会带弟子到此远眺,遥望众生百态。
    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就被虚归霸占了去,粗略算来也有三五年没有下山与人相处了,因此一身僧袍与袈裟脏乱不堪,好几处都破了洞,他自己也懒得修补。
    离老远听见脚步声,虚归便知是虞扶尘来了,站在山头兴奋的跳着,两手拢在嘴边,空谷传音气势磅礴。
    小友啊,你可回来了
    此人对虞扶尘的称呼与虚云大师相同,而不似其他佛修那般疏远。
    可明斯年心里还打着鼓,他生性傲气,固执认定桃源在医术上独占鳌头,其余门派的疗法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尤其是在看到虚归这么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德行后更是萌生退意,拍开虞扶尘的手便要打道回府。
    奈何山间小路太过狭窄,他转过身来猛然对上苍白的鹿头,便知自己是被夹在中间骑虎难下了。
    见他不愿,虞扶尘也没勉强,上前去对虚归行了礼,看他一身破破烂烂,无奈叹了口气。
    我要是不来,你就打算在这儿筑巢了?
    别说的那么难听,叫安身,安身啊。
    说虚归蓬头垢面一点也不夸张,他脸上蹭着厚厚一层灰土,连原本的长相都看不大出来了,倒是光头擦的油光锃亮,映着阳光,耀眼的很。
    明斯年抬手挡在眼前,生怕被那秃驴晃瞎了眼,一边侧身让出空隙,借以让白鹿穿梭而过,打算得了机会便冲到山脚去,再也不上那丑东西的当!!
    不过仙鹿本就有着灵性,性情比起他来还要高傲,斜眼睨着那只能勉强通过的小路,仰头从鼻腔里发出嫌弃的嗤声,蹄子在地上刨了刨,对他吐着舌头。
    风长欢侧坐在仙鹿背上,晃着两条腿,对他咧嘴一笑。
    明斯年出于礼貌,也想回敬个微笑,岂料那人下一刻拿出短笛来送到嘴边,翻着白眼回忆了曲调,而后便是突如其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个刺耳音阶。
    桃源弟子应声倒地,临合眼前挣扎着恳求:
    别别吹了,我还不想断子绝孙。
    第10章 师尊,有人横刀夺爱
    不知为何,明斯年的伤势与风长欢的笛声相呼应,胸中痛楚有如撕裂一般,横冲直撞着翻江倒海,令他气力尽失。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虚归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上前来拿着根树枝戳了戳明斯年梳的一根杂毛都没有的马尾。
    这位桃源友人,怕是连你自己都没发觉什么时候中了九阴的毒蛊,一味用灵力疗愈只是白费工夫,再耗下去,非把自己拖废了不可。
    说着,虚归伸出手,吓得明斯年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别碰我!咳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
    要不是咳了口血让他意识到伤势严重,恐怕以他的性子还会硬挺着不肯求人。
    到底还是求生欲望更为强烈,他清楚自己还需活着,祖师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他也没报复当年的仇恨,怎能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他咬牙起身,推开虚归横在他身前的枯枝,与人擦身而过,摇摇晃晃踏着石阶上了山顶。
    活着固然重要,但若是被指甲缝里尽是污泥的虚归碰触,还不如死了!!
    这人,洁癖有点严重啊。
    看着虚归摸着秃头尴尬一笑,虞扶尘心说能像您这样几年都不洗个澡的神仙也不多,硬是活出了济颠和尚的潇洒,搓个泥球出来,能把人吃得伸腿瞪眼!
    他正要劝人快些施救,以免误了时辰,就见虚归极其自然的用他的脏手摸了摸仙鹿的头顶,轻车熟路的牵着仙鹿上了立雪亭,也不知是在和谁打招呼:
    许久未见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仙鹿隐于山林许久,虞扶尘从未见过这灵物露面,想来虚归的故人便是它了。
    风长欢发觉虞扶尘在看他,抬眼报以灿烂一笑,见他如此,后者出于愧疚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间避开目光,对迎来贵客满心欢喜,蹦蹦跳跳的虚归道:快救那只桃源病猫吧,再耽搁下去,我怕他身子会有异状。
    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病猫二字脱口而出。
    刚要开口道歉,就见明斯年回头狠狠剜他一眼,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极了炸毛的橘猫,原本还想说些好话,没出口就抛之脑后。
    自那之后,他印象中明斯年的形象就成了只腰圆体胖,还不爱搭理人的橘猫,尾巴朝天,鼻孔瞧人,昂首阔步从面前走过,细长的瞳孔里尽是鄙夷。
    性子是恶劣了些,不大讨人欢喜,却别有一番韵味,细细回味着也不算讨厌。
    虚归挽起袖口,作势要去搭明斯年的脉象。
    后者见状浑身一僵,连退几步把手背在身后,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看的虚归满头雾水。
    莫不是瞧不起咱们佛宗的医术?
    对方满面惊恐,全然不顾实言相告会惹人心伤:不,我瞧不起的只有不修边幅的你而已。
    大橘口无遮拦,面对每天要被自己舔上三五遍的一身皮毛,自是不愿被旁人染指的。
    虞扶尘不能懂他洁癖的心思,不过是个正常人就不愿与虚归过分亲密接触也是事实,唯有风长欢不嫌弃他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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