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人会叫他狼崽子,起初以为饱含轻蔑,实则不然,这是师尊对他最情真意切的爱称,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当年自己在他玉般无暇的身子上留下的道道伤痕。
    难怪他不会对自己伸出手背,是怕被看到那时留下的齿痕。
    其实师尊是不记得这一切的吧,仅凭本能做到这些,自己在他心中
    虞扶尘有了悸动,不由抚摸胸口的剧烈波动。
    师尊是在意着他的,可是这种感情,究竟止于师徒之间,还是
    不会的吧,他还钻我被窝来着,寻常师徒会这样?
    但若说有那么几分不可言说不可道明的情愫,他也是不敢确认的。
    就算那人心中尚存对自己的爱意又能如何?将他彻底遗忘,独自逍遥十几年的自己,如今有什么资格站在他面前?
    做徒弟,他不称,做情人,他不配。
    等等,情人?!
    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药铺掌柜被面前举止怪异,揉着头发几近崩溃的少青年吓得一怔,心道许久没见着失心疯的病患了,这要是打人毁物可如何是好?
    这、这位客官
    虞扶尘意识到恍惚间,他已经行尸走肉般来到西边城镇,一路浑浑噩噩根本无暇顾及别的,磕磕巴巴道:补、补血补血的药材,麻烦掌柜了。
    见他魂不守舍的德行,再看一双哭红的眼睛,以及唇角时不时上翘的弧度。
    自认看遍世间百态的药铺掌柜露出奸商的狡猾神情,嘿嘿一笑:明白了,客官您这是媳妇儿刚生了娃,得赶紧补补气血是吧,明白!
    虞扶尘想不通自家师尊没那个能耐是怎么给人怀疑的
    不过他这会儿心乱如麻,讷讷想起反驳时,掌柜已经抓了半斤的当归阿胶,还有棵根须粗长的老山参,里三层外三层包着。
    放心吧客官,咱家的药保准儿是上品,连宫里的贵妃娘娘们也喜欢用呢!
    宫里?这儿是
    哎!客官你这就开玩笑了不是?东临天虞,西近溴水,可不就是北宸皇室所在的京都雪霭城嘛!!
    雪霭城?!
    虞扶尘没敢接掌柜递来的药包,转身出门向外张望。
    软红香土,近水楼台。
    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叫卖声:
    窝窝头!一叶子四个,嘿嘿!!
    菠菜,贱卖!菠菜!!菠菜!!!
    繁华之景,果然是凡界帝都
    从前他只在无相的一亩三分地,怎会知道天虞山以西就是雪霭?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沦落凡尘,现在想来修界也没什么值得留恋,不为成仙,不为正道,执着于此的意义何在?
    有些失落,却又轻松许多。
    虞扶尘叹口气,觉着只守着一隅天地,静待那人转醒未尝不是件美事。
    多谢掌柜。
    虞扶尘接过包裹,忽而脸色一黑,探手拍着腰间的乾坤袋,当即流了冷汗。
    他没有钱啊。
    客官,可是有什么不对?
    掌柜,您这儿缺人手吗?
    一声怒喝,虞扶尘被推搡着丢出门外,回身追上去时,对方已经闭门谢客。
    没钱还来买药!滚回家去等死吧!!
    虞扶尘敲门的动作一滞。
    死字未免太过尖锐,尤其是想起气息微弱,命悬一线的人时。
    世人本就自私,无可厚非,反之他强人所难,也非君子所为。
    那人自小便教他不可行小人之事,不可做奸佞之举,时至今日也当谨遵师门教诲。
    无奈之下,只好另寻财路。
    虞扶尘四处张望,雪霭城繁华之至,乃是凡界盛景,会有店铺急需人手帮工,只要赚够药钱便可打道回府,应当不会耽搁太久才是。
    正想着,他在街道正中驻足,远远瞧见一间软红十丈的楼阁,想起先前在扬州城醉月楼的遭遇,连退了几步,背后忽的多出一人挡了去路。
    放肆!大胆刁民,竟敢当街拦
    不要多嘴,下去。
    被他冲撞也不恼,来者见虞扶尘回望迎了个笑脸,对虞扶尘颔首作了一揖。
    道骨仙风,清雅出尘,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在下明宫商,幸会仙长。
    虞扶尘不善应付这种场合,像模像样回敬一礼,心中念叨:名宫商那这人姓什么?
    阁下言重了,是在下无礼在先,还请宽谅。
    他侧身退到一边,瞥了一眼明宫商身后的豪华仪仗此人在凡界定是位逍遥纨绔的官宦子弟。
    可对方并不打算就此与他错过,笑道:仙长满面愁容,可是遇着了麻烦?有什么困难,在下定当竭力相助。
    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不愿与人纠缠,虞扶尘道了别便要走,可明宫商也是个难缠的主儿,一步跨至身前阻拦了他的去路,抬手一指大门紧闭的药铺。
    方才听到些许风声,应是仙长喜得贵子,夫人尚需药材滋补身子,这事可不能拖,延误几日,落下病根可不成。区区不才,药钱还是拿得出的,解去仙长燃眉之急,也算行好事一件积了德,不知仙长肯不肯给我这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窝窝头,菠菜和烤山药可能是凡界三宝了吧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肝和肾一起送上,谨言慎行的剑某人。
    第44章 《鸡尾七十二式》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明知此人不怀好心,走投无路的虞扶尘还是被迫接受了他的好意。
    身为修士, 不可在凡界作乱是底线, 他一旦出手,势必引来注目, 到时可就不只是被缠上这么简单了。
    他提着明宫商好心赠予的药包, 瞥着后者的装束,当真是穿金戴银,好不奢华!
    连靴底缀的石头也是上好的玛瑙,就算对凡界知之甚少, 虞扶尘也猜得出这人与皇室有所关联。
    玄难曾对他说过,凡人自始皇时便一直追寻长生不老之法, 只为巩固王权一统天下, 奈何玄机塔, 即傀儡司受九重天之命稳固三界阶级之分,每当凡人的反心生出一寸,便会出手将其打回一丈,轮回往复, 不止不休。
    皇族不得踏入修界是天命, 是死局, 亦是凡修二界间不可逾越的沟壑。
    行至雪霭城门,虞扶尘谢过明宫商的好意:今日多谢出手相助,有缘再见定会报答今日恩情。
    后者在官场历练多年,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 没有执意同行,俯首告别:不知能否知晓仙长贵姓?
    免贵,姓虞,名扶尘。可唤我行止。
    三日后我会在此静候佳音,万望夫人贵体痊愈,恭送仙长。
    与人客套过后,虞扶尘御起鸾刀踏风而归,本意是不想招惹是非的,但愿不会惊动修界,万一生出意外岂不是又要挪窝了?
    回到荒庙时天色已晚,玄难趴在桌沿睡得口水横流,风长欢依旧卧于床榻,姿态较比他走时没有半分变化,甚至被弄乱的额发也保持原状。
    虞扶尘没有惊扰玄难,替风长欢换了件干净的里衣,以免夜里风凉吹病了他,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牵扯伤处。
    师尊,旁人笑说你是产后虚弱,要快些醒来辩驳啊
    揉着那人僵硬的指骨,虞扶尘心中不是滋味,恰好玄难醒来,吧唧着嘴奚落他:别腻歪了,回来了就去煎药,喂他服下再来商量往后的事。
    狼崽子很无奈,尝试撬开那人紧咬的牙关,却是一滴水也喂不进,只能看着他干涩的唇着急。
    嘴对嘴的喂啊,傻子,他都没教你的吗?
    ??!
    你连这种淫书都有,说你不会,小僧会信吗?
    不容解释,玄难迎面就是一巴掌,随他掌风而来的书页窸窣,虞扶尘怔怔望着被丢在脸上装订精美的话本不知所措。
    《鸡尾七十二式》?这是我的?!
    玄难瞪他一眼:不然呢,还能是小僧这出家人珍藏的吗??
    他说的越是模糊,虞扶尘越是不解,索性翻开一页通览内容,怎料入眼的并非繁冗文字,而是两具曼妙身子抵死缠绵的香艳情景。
    起初他没有参悟其中玄妙,只当是神功的一招一式,身处上位者将周身灵力聚于丹田,急于制服全力相抗之人,而下面那位则是以过人腿功扳回一城,两人相对相持,不让半分。
    片刻之后,他从中瞧出异样,图上这两人的神色=怎如此暧昧?莫非
    玄难!你这不要脸的淫僧,拿这种东西蛊惑人心,你!你居心不良!!
    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从你那堆破烂里翻出来的,还敢说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师徒这事刺激。
    刺激死了!
    论灵力高低,风长欢绝不输于人下,可比起强势,还是眼前这口是心非的狼崽子更占几分优势。
    或许是那样??
    玄难不好再提这事,不情不愿闭上了嘴,反观无措的虞扶尘嫌这春宫不合礼法,嘴里念叨着下流无耻一类的骂词,眼珠子却没有挪开的意思,反而越看越上瘾,连翻几页,算是开了窍。
    《鸡尾七十二式》,果然厉害
    你在佩服个什么劲儿啊,他迟早要被你气活过来!
    要真的能醒,也算美事一桩。
    玄难一时说漏了嘴,无意间透露风长欢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趁着虞扶尘还没反应过来,改口道:对了,你今日耽搁这么久可是出了意外?没在外惹事生非吧。
    没,不过认识了个奇怪的人,他叫宫商?
    玄难倒水的手一抖,茶汤洒出杯盏些许,手忙脚乱的擦拭,顺势掩盖着不安。
    他是不是姓明?
    嗯?说是名宫商名,明?他难道是姓明??
    显然这个姓氏令他有着不好的回忆,面色一沉,摆手示意玄难不要再提,顾自出门去为那人煎药。
    他至今不懂明斯年背叛师尊的缘由,若说打从一开始拜师就是别有用心,难道这些日子真心相待还不能令他打消害人的念头?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百般维护师尊的人竟会在兵临城下时提剑指向一心善待他的恩师。
    那个时候,为抵挡各派修士的攻击,风长欢毅然横身在前以命相护,明斯年怎能
    还在恨他?
    不该恨吗?
    玄难不请自来,搓着念珠坐在他身旁,盯着泥炉小火,清楚这些事虞扶尘心知肚明,只是不愿面对。
    包括明斯年并未置风长欢于死地的事实,世上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后者身子异于常人,心脏长在右侧,即使贯穿左胸也不会有性命之危,明斯年就是其中之一。
    或许,他是想救风知难也说不定。你走后不久,我在门前发现了这个,你应该认识。
    他递来一支缀着珠玉的水烟杆,样式非常眼熟。
    虞扶尘指尖摩挲着水烟杆上镂刻的纹饰,心中百感交集,叹道:他以为这样能讨好我吗?
    不是讨好,是赎罪。事已至此,明斯年不会奢求得到谅解,只求个心安罢了,你要是连机会都不给他,或许同门一场的情义真就到此为止了。
    我不需要师门,只要师尊一人。
    玄难愣了愣,觉着这话耳熟的很。
    思来想去,忆起当年初到佛宗时,年仅七岁的虞行止也对虚云大师说过同样的话。
    他这世间配成为他师尊的人有且只有一位,他只求长伴那人身侧,便足以。
    后来被封印记忆的虞扶尘不知虚云大师因他当年的执着困扰许久,最终决定尊重他的选择,直至生命尽头,也没将他纳入门下。
    那时还笑他别扭,全然不知致使他在佛宗孤苦多年的人正是自己,如今想来,或许这小子对此也有着与风长欢相似的本能。
    这一世师徒,当真不是白得。
    有件事我疑惑许久,你究竟是从何得知小僧身在天虞山这事的?小僧是有意接应你们不假,却没料想到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莫非是有高人指路?
    虞扶尘点头:我带师尊逃离凌雪宫,慌不择路不知去往何处,途中有位血衣男子叮嘱我到天虞山来,说是会有贵人相助。
    早知等候在此的会是这个不靠谱的妖僧,他绝对不会白白送上门来!
    这就奇怪了,我可不认识什么血衣人。
    怎会?连那本《鸡尾七十二式》也是他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当然不是,听你这么说就可疑了,小僧藏身在此养伤是个秘密,不应有人知道。听闻三十六陂弟子惨死,其后凌雪宫也发生类似的案子,小僧就知道自己难逃一劫,慌忙间跑路与虚无有了一战,小僧便以障眼法伪装出虚归已死的假象。照理说那点小把戏是瞒不过虚无的,不过
    说到妖冶红衣,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九幽花海的貌美灵女,可他话中又提及是男子。
    男子
    那个人?不会吧
    玄难神色凝重,虞扶尘觉察有异,出言询问: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没有下次你可长点儿心吧,别轻信于人,万一是要害你可如何是好?
    不会,要不是他他施法护住师尊心脉,暂时稳定他的伤势,他根本坚持不到来见你。
    说的越多,疑点便越多,玄难激动的跃起,扯着虞扶尘的领口质问:他施了法?是什么法术,为何小僧没有察觉?!
    你问我,我也
    虞行止,恐怕那个老鬼从无间地狱爬回人间根本不是上天眷顾!虞行止,他是个魔物!魔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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