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在佛门圣地,撞鬼才奇怪,至于之前行止,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师父就是个大鬼?
    听他这话,虞扶尘腿一软,险些把人扔在泥沟里。
    风长欢见他一脸快哭了的表情,只能摸着头安慰:摸摸毛,吓不着,就算是,为师也会是艳鬼。你忘了,为师可是从九幽花海爬回来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虞扶尘心中的抵触消散大半,对身后紧追不舍的尸鬼也不再似先前那么恐惧,停下脚步回望一眼
    嚯!这孤屿上阴魂不散的玩意儿还真是不少,放眼望去全是男女老少,千姿百态死状各异,足够绕着雪霭城站一圈了。
    他小声问:师尊,我来的时候可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他们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风长欢一指头顶:那会儿天还亮着,亡魂厉鬼不好现身,现在月黑风高,不就都排着队来教你唱戏了。
    看来虞扶尘被鬼上身唱了半个时辰《牡丹亭》这事是要被记一辈子了。
    说正经的,尸鬼聚集在此定有缘由,以风长欢的仁慈心肠不会坐视不理,见他没有逃命的意思,虞扶尘就知道这闲事他是管定了。
    去问问他们徘徊在此的原因,是有冤屈,还是心愿未了。
    虞扶尘是不想接这差事的,但师命难违,就算头皮发麻也得硬着腰杆子顶上。
    于是他忍着不适,转头问排在最前的男鬼:你为什么死后不肯投胎,非要留在人间祸害孤屿父老?是含冤而死,还是
    这位面庞浮肿的青年个子不是很高,一时激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可惜生前是横死,脖子让人削了大半,只留一点皮肉牵连,用力过猛竟似个皮球滚到了一边。
    虞扶尘惨叫一声,承认这事他做不了,再次求助于风长欢。
    师尊
    罢了罢了。风长欢以修如梅骨的手指了指身前满地乱爬的鬼婴:你先说,为何而死,又为何不肯轮回投胎?
    虞扶尘心道这婴儿看着也就刚出生的模样,怕是还没学会说话。
    岂料鬼婴竟叉着腰站了起来,满脸不忿,开口就是浑厚粗犷的男音,带了一嘴方言的碴子味儿:操!老子上辈子死的冤,阎王让俺优先投胎,结果这辈子娘亲难产死了,老子还没出娘胎又挂了!被困在这鬼地方出也出不去,想找阎王评理都没处去!妈的!!
    虞扶尘:
    风长欢:
    那、那还真的是很冤啊
    风长欢见这位形容与年龄极其不符的鬼婴气得直跺脚,额心隐隐作痛。
    恰好方才那位捡头的青年回来,一脚把嘴里骂骂咧咧的鬼婴踢远了些,给师徒二人鞠了一躬:
    两位仙人好,咱是村长家的儿子,死了有十年了,不知道咋投胎,也不知道是因为点儿啥,才刚过了奈何桥,还没喝汤咧,又莫名其妙回到人界了。
    虞扶尘与风长欢对视一眼,便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为骗出些隐情诈道:胡说八道!根本是你自己逃回来的!!
    这个不是咱的问题啊,小的一直非常积极投胎,听说要走流程办手续的,还特意找爹爹走后门,提前整了张卖身契,您看有这个行不行啊?
    那你知不知道违规插队处以百年禁止申请投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第68章 炼化人心的邪术
    咱也不知道咱是咋死的, 那天回家以后看见婆娘倒在地上,咱吓坏了, 赶紧近前看看, 好么,咱婆娘整张脸都胀了, 身上全是瘀斑, 吓得咱啊当时就昏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啊,就和咱婆娘一样了
    公子公子,我死的前一天还在给先生守灵, 不知道怎么眼前一黑,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我会飘了!
    还有, 记不清是李大爷还是钱二婶子, 好好的人突然中了邪, 掐着我的脖子就咬啊,还吸血,后来我也死了,身体会烂, 灵魂还没出窍, 也会咬人。您看我这个能不能算枉死, 少判几年
    一群死状各异的尸鬼争先恐后的诉苦,场景着实骇人。
    不过习惯之后,虞扶尘不似先前那么抵触,觉着这些尸鬼姑且能算是人, 至少曾经是人。
    而风长欢则认真听着他们的话,时不时点头应和,眉头越皱越紧,拧成八字。
    哎!奴家说啊,你们都别在这儿烦了,先生日理万机,哪儿有闲心管你们鸡毛蒜皮的琐事哎哟先生~奴家二八之年,正是豆蔻年华,不巧遭遇横祸而死,生前行善积德,从没做过恶事,见您身子单薄,一定是后宫啊,人少,缺个奴家这样暖被窝的
    一个算不得貌美,生前也应该长得标致的姑娘扭到人前,用残破的衣袖挡住半张腐烂的脸,对风长欢抛媚眼。
    风长欢还没婉拒,虞扶尘猛一跺脚把人拉到身后,摆出老鹰捉小鸡的架势,全然不顾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瞪了一眼便把人吓哭了去。
    当场梨花带雨,惙惙嘤啼。
    奴家,奴家没有恶意只是无端横死,心有遗憾,奴家才十六,最后也没嫁做人妇,嘤嘤嘤
    她这一哭让男鬼们生出怜惜之情,倒是不敢指责虞扶尘,只能拐着弯儿的替女鬼诉苦。
    是啊是啊,郭妮子还没出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您后宫三千佳丽,也不差一个位子,不如就纳了她吧。
    风长欢心道:我不被逆徒纳了就要烧高香了,现在是自身难保,哪儿有闲心管你出没出嫁?
    殊不知此刻小野狼心中另有盘算,光天化日,乾坤朗朗,竟在众目睽睽下揽过他的肩膀,脸不红心不跳吻在他唇上,昭示着所有权。
    这下众鬼心中了然,原来是对恩爱鸳鸳,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情啊,沉默须臾又开始各自诉苦,七嘴八舌,扰得人脑仁儿生疼,不得安生。
    风长欢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徒弟竟会成这般不知羞耻不知害臊的德行,骂也懒得骂了,顾自发着呆,反省是不是自己教法不对才让他误入歧途
    师尊,他们对枉死的说法各不相同,有人是吓死,有人是横死,更有人是被吸血而死。其中很多人对死时的记忆并不清晰,总结下来能得出一个结论。
    嗯你指什么?
    会不会是他们之中有人生出异变而残害了其他人?就像疫病一样,被传染后不仅会显出病态,还会和传播者一样拥有嗜血的本能与冲动?
    听他这样讲,魂不守舍的风长欢终于回神。
    要是这样就麻烦了
    放眼望去,尸鬼们身体早已腐烂,仅剩的一点皮肉连着骨肉,很难确定死因。
    风长欢拉着虞扶尘,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后者点头照做。
    他双掌合十,一团金光漫作火球,缓缓升入云层,照亮大地。
    光亮与热度使徘徊于此的尸鬼恐惧万分,纷纷惨叫着找寻藏身之处,片刻后就都不见踪影,只余二人立于如死的寂静中,仿佛方才的骇人景象不过是惊悚梦境。
    师尊,他们嗯,很可怜的啊,莫名其妙的死了,还被困在这鬼地方出不去,转世投胎都成了妄想。
    你之前对鬼有着忌讳,现在却能理解他们了?
    虞扶尘笑中泛着苦涩:也不是只是感到生命短暂而脆弱,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生死是世上最难逾越的沟壑,也是最难登顶的高峰,没人能傲立生死之巅,所以人们才会趋之若鹜,挤破了头想去往九重天界吧。
    他能有如此感触,也算来之不易的进步,风长欢没有在他伤口上撒盐,巧妙避开这个话题:说起来,你为什么来这儿的。
    是潮生族的鲛皇,我请他施救陈师妹,代价则是我要到孤屿替他探望故人。现在看来物是人非,他很难如愿了。
    虞扶尘隐瞒了因为毒雾而生出幻觉一事,不敢用那些亦幻亦真的梦象刺激难得恢复的那人。
    也不见得,至少这个幻境是有漏洞的。
    幻境??
    风长欢点点头,扬手指向高处由火球照亮的天际。
    看到那如华盖般的结界有了细碎的裂纹吗?这个幻境存在很久了,近些年没人维护才会漏洞百出。
    那我们岂不是打破幻境的结界就可以离开了?
    没那么简单,就算有破败迹象,幻境中深藏的灵源仍不可小觑,一旦我们违背规则就会迷失其中,到死也找不到出路。
    他扶着虞扶尘挪动几步,踏着脚下松软的泥土,摇摇头。
    我大概知道他的用意了,除去保护这些化为尸鬼的屿民之外,他还希望后来者能带走灵源。
    灵源?
    就掩藏在幻境之下,强行打破将会自身难保,想来他是希望有人能善用灵源的力量吧。
    说着,他自觉朝虞扶尘探出手来,后者笑笑,了然他的心意,背过身去微微屈膝,将身子俯低了些,方便那人伏在他背上。
    师尊。
    他低低唤了声。
    嗯。
    我对背你还是有些阴影的。
    以为他是要说每次瘫在他背上,自己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惹他心疼,风长欢缄默不言。
    意外的,小野狼回过头来爽朗一笑:上次去凌雪宫的时候,你在我背上可是吐得一塌糊涂,我真怕你弄脏衣服啊,师尊~
    那人咬了咬牙:你这小不正经的。
    二人顺着蹊径一路向西,到了阴风阵阵的坟场。
    此处有屿民世代风光入葬的祖坟,更有无人问津,野草疯长到一人多高的无名孤坟,放眼望去,墓碑东倒西歪,老歪脖子树横生枝节,残风悲泣,尽显凄凉。
    师尊,这儿晦气得很,你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
    那人摇头,带着对亡者敬畏,双手合十,低念一声佛号,然后撑着伤腿蹲下身去,徒手挖着最新的一座坟茔。
    虞扶尘被他的举动惊呆了,清楚他性子又直又倔,比起劝他罢手,倒不如帮忙来的实际,于是学着他的样子做了起来。
    新坟的土质非常松软,即使不借助工具也能轻易挖开。
    虞扶尘觉着奇怪,望一眼风长欢,那人也是面色沉凝。
    师尊,不大对劲
    是啊,要是置办不起棺材还能理解,可这位
    风长欢边说,边捧一把坑中的残土。
    莫说没有棺材,连裹尸的草席也没有一张。
    坟,是座空坟。
    拍去手上的泥土,风长欢用干净的手背替虞扶尘擦着脸上的汗,无奈叹息。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死。
    可他们确实是没有生人气息的尸鬼,连身子都腐烂的不成样子,难道这个也能作假?
    是因为魂灵出窍才会如此,人之所以死后尸身会腐化,就是因为没了一口生气,而生气就蕴含在三魂七魄之中。出窍的魂魄长期无法回归体内,没了生气支撑的身子就会腐朽,所以这些尸鬼被困在此处,既无法转世投胎,也无法魂归复生。
    这
    你初到风月别院那日被灵体上身其实并不是鬼魂作怪,有些人天生意志与体质都异于常人,晚间睡觉都可能魂魄离体。为师之所以没有超度亡灵,做些驱邪赶鬼的法事,就是因为上了你身的灵体并非亡魂。
    虞扶尘听得云里雾里,当日又是稀里糊涂,不清楚细节,摸头道:难不成让我唱了半个时辰《牡丹亭》的是活人??!
    是陈姑娘。
    风长欢非常平静,全然不顾这番话让虞扶尘被口水呛个半死。
    她意念很强,足以撼动禁锢她的咒法,从本质上讲,她与明宫商的灵相属于一脉。我想她是为求救才迫使魂灵出窍,附在八字最轻的你身上。
    可是她有话直说不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让我浓妆艳抹像只妖怪
    简直是毁了一世清白!!
    或许有些话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明说,想将实情告知与我,又受鬼瞳压制,只能作罢。
    事情真相大白,虞扶尘却没有感到轻松,反而觉着心头越加沉重。
    所以这些屿民并不是真的死了,可能还有救?
    风长欢垂眸又是一声长叹:我只怕情况比这更糟,找不到他们的身体,魂魄无法依存。你还记得微之提过的炼化人心的邪术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第69章 尿床到五岁的猛男
    明斯年幼时险些被修炼妖法邪术的异士所害, 抓去以稚子童心炼制不死丹药,这事虞扶尘是记得的。
    别管明微之话里掺了多少水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虽然因为先前之事对那人存了些许偏见,却也不至于全盘否定他这个人。
    风长欢道:林子大了, 难保不会有贼鸟行恶。
    师尊, 我的林子也大了,你想来看看我的巨鸟吗?
    一言不合就口吐虎狼之词,这是什么魔鬼徒弟?!
    叹一声朽木不可雕也,风长欢平定心绪又道:
    心脏乃是人身中枢, 炼化不同的人心会有不同效果,取百颗稚子童心可以长生不死, 那么美人之心就是修炼出一具好皮囊。可你看这些屿民, 年龄性别各不相同, 为师实在想不出炼化他们的理由。
    或许方向是对的,的确有人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却不一定是想取心。师尊,我们手上没有线索, 凭空猜测很难得出结果, 再者身在幻境之中真假未定, 我们没必要追究到底吧?
    比起替枉死的屿民讨回公道,虞扶尘更在意的是如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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