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敢乱说,但指出与命运相抗并成功的一人,必定是你从前荣华享尽,却为爱自甘落尘的长天君。
    自因忘情蛊的效力再次丧失过往记忆后,即使从风长欢口中听的过去的故事,对虞扶尘而言也是极度虚幻而不真切的,就似听着别人的故事,强行把自己代入其中。
    况且那人对感情的叙述只是一带而过,虞扶尘根本感受不到当初自己愿为他承受帝天遥的怒火时是怎样的情感,更不明白他为何选择带着自己的精元跳下轮回海。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考虑到风长欢的心情,应有骨也不紧追,坦然道:好,不提前世,只谈今生。孤便与你说说十年前的往事。
    十余年前,身在天虞山的风长欢因受世人排挤而不得不带幼年行止背井离乡。
    那时还是少年的他抱着个凶性尚存,时常要咬他一口吸血才能果腹的孩子,牵着一只甚通人意,极具灵性的仙鹿,在城外徘徊许久,却是不敢进门。
    应有骨夜间喜欢独步城垣观山野萧瑟之景,第一日见到他们,只被那出尘脱俗的白鹿吸引,感叹着世间竟有如此灵物,并未细看二人。
    第二日,他路过此地又见他们暂避在城门下一隅不被狂风席卷的角落躲避暴雨,白鹿守在那个少年身边,时不时舔一口他怀里幼童的脸,令惊梦中的孩子睡得更安稳一些。
    第三日,他出于好奇,蹲在城墙边偷窥许久,见到男童咬破少年脖颈血脉吸血的场景,有些惊诧,却没有意外。
    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二人一鹿沉沉睡去,他解下外衫盖在他们身上,才安心离开。
    后来他就不想去看了,说到底,死到临头还不肯求神拜佛的人不配被神祇施舍怜悯,自己本就没有义务关心,更没相助的必要。
    可就是那一日,他的客人不请自来。
    仙鹿背上横躺着陷入昏迷的少年,那幼童跟在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走着,到了月老庙前不敢进门,仙鹿便回头咬着他的衣角拖着他前行。
    应有骨觉着好笑,他现出人形,金发红衣,居高临下,一言不发。
    仙鹿站在他面前,低头屈膝跪在他面前,无声恳求。
    而他负手背过身去,不屑一顾。
    这是他自找的,不信神佛,就不要怪神佛不救世。
    其实那时他还在犹豫,既然自诩神明,就不该漠视人们的苦难,这样做是否有违神道。
    但不等他纠结出结果,便有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摆,竟将他穿的本就不利索的衣衫拉至臂弯,露出了坚实的肩背。
    求你,救他,他不能死在这里。
    方才卑躬屈膝的仙鹿亦化了人形,跪在脚下祈求他的怜悯。
    应有骨有些心动,或是有些动心。
    他回头瞥了一眼那素净到仿佛与遍地白雪融为一体的人,盯着他微红的鼻尖,感到心跳加速。
    他以脚背抬起那人的下巴,看清了那双被霜白睫羽遮得朦胧的眼,以及丰满诱人的唇,当时第一个念头,便是想独占这份异于常人的美。
    代价呢?与神明交易,总要有所付出,是信奉,还是献身?
    应有骨承认他的确有私心,甚至是想调戏一番,看这禁欲的灵物究竟能为主人做到何种地步。
    化作人形的仙鹿将眼垂得更低了些,深吸一口气,只道二字:陪伴。
    如何说服孤?
    神明长生的代价是无休无止的孤独,我想你,一定需要有人伴你度过这漫长而孤寂的岁月。
    应有骨沉吟片刻,很快接受他的说法。
    孤是个容易厌旧的人,到孤腻烦你时,自会放你离去。这场交易,你稳赚不赔。
    如白子所愿,风长欢在花神应有骨的疗愈下苏醒,甚至在九重天时受的伤也因草木之灵渐渐恢复,借此拥有了超乎常人的修复力。
    应有骨是个洒脱的人,从未把这救命的恩情放在心上,反倒喜欢上这个敢爱敢恨的少年,与他结为好友,时常谈些繁杂琐事。
    你对他的感情很不一般,孤想你到雪霭城来,必定是有所求。
    应有骨以梅箫指着岔开两腿坐在老树下,愣愣望着漫天花雨的行止。
    彼时的风长欢笑道:岂敢,只是一处容身之地,看似卑微,实则奢侈,不值得拿到台面上讲。
    或许,孤能帮你。
    所谓帮助,即是给了他更安稳的去处。多亏应有骨推介,风长欢结识了京都鼎鼎有名的九千岁,得到岁尘月的理解,他与行止顺理成章留在雪霭城。
    他时常以来寻白子的借口与应有骨小酌几杯,应有骨也亲切称他为小友,二人高谈阔论,对天下大事甚是关心。
    某日风长欢突然兴起要与人打赌,应有骨有斜倚在栏杆前拨弄着尖指甲,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猜他又想玩什么套路。
    又想从孤这儿拿到什么好处,你这贪心的小子,还嫌要的不够吗?
    那会儿风长欢魂体才从酆都回来不久,身子虚弱得很,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
    麻烦花神处处帮衬着我,只是我又要离开雪霭城,失了这片容身之处,总要想法子给他一些生存的空间。
    望着远处树下与白子追逐打闹的行止,应有骨白了他一眼。
    孤一直不喜这孩子,性子孤僻只与你亲近,没有半点人情味,何苦在他身上耽搁这些时间?
    是我害他至此,定会负责到底。
    应有骨饮了口酒,孤也不喜他那鬼瞳,谁也不知他会不会反咬一口。劝你不如取了他的魂元再来一世,这次小心着别再让贼人趁虚而入,不比你这样死磕到底来的舒坦?
    我不想舒服,只想他好。我知花神是为我着想,但您大可不必,只要与他有关,我就不会让步。
    死倔如他,应有骨也没打算说服他。
    如此,你又想与孤赌什么。
    风长欢先是对他笑笑,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我说了,您可不能生气。
    哼,孤若是那般小气的人,你早就死上千次万次。
    风长欢对他嘿嘿一乐,旋即正色,赌行止的未来,赌注是花神您的一身神为。
    应有骨放下酒杯反问: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想帮他。
    所以在孤身上动这些歪脑筋?
    应有骨愤然起身,阔步走到老树下,掐着行止的脸蛋迫他泪汪汪的去看风长欢。
    想要孤的一身神为,也要看他是否消受得起,到时他灰飞烟灭,你又要来记恨孤吗?
    他的语气终于有所波动,甚至带着怒气。
    可风长欢见了非但不急,还笑着劝他息怒。
    花神不必动怒,我敢做这事,便是有绝对的把握,还请花神信我。再者若是花神不愿,就当我没说
    孤没有不愿!哪有不愿!!
    那花神便是愿了?
    意识到被套路,应有骨抿唇白了风长欢一眼,背身把行止推回到他怀里,转而走到白子身前,摸着它的头,指尖摩挲着它额心的一点红。
    良久,才打定主意。
    与神祇交易,你总要付出代价,你的赌注是什么?莫说拿你这条命来抵,孤不稀罕。
    那人故作失落,既然如此,可就得拿点不凡之物来取悦花神了。
    他两手托着一颗散发耀眼光芒的蔚蓝晶球,送到应有骨面前,手指一点,凭空划下一道,那晶球便化作一条水线自指尖融入体内。
    鲛珠?你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
    花神过奖了,这是潮生鲛皇千宫问阙赠与我的,本是苦海之宝。虽是赌注,在赌局未见分晓前,我还是想将此物交给你,以保他日就算我遭遇不测,赌局也能继续进行。
    哼,你这是想做稳赚不赔的买卖,既要孤让出自身神为,又替你看管这会惹来争议与祸端的宝贝,怎能让你得逞?
    花神就不想一试吗?若是成了,这鲛珠可就归您了。
    应有骨想说鲛珠虽难得,对他而言却不是必须,过去没有鲛珠的日子里,他不是照样守着一方天地,何须押上自己的神为与他作赌?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白子就叼住他的袖口,扯了扯他的手,希望他能就此让步,遂了那人的心愿。
    看了白子那闪烁着星点光芒的清澈眼瞳,应有骨便不忍拒绝了。
    他拍拍白子的头,想着此刻他若是人形将会是怎样的光景,一定是带着乞怜的恳求,可爱又可怜吧
    捅他一下,一定会哭的很大声
    于是,便有了应有骨与风长欢的赌局。
    作者有话要说:到了这里,就是结局之前非常关键的一个转折点了,这里埋了一个坑,包括小可爱在评论里说的,为什么玄难会认为师尊是有能力与帝尊对抗的人,这也是一个伏笔,到后期解开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应有骨算不上配角,只是个做任务的npc,碰巧和另一个npc白子有点关系,还是个傲娇鬼畜攻?大概吧这对可能不会出支线,也可能会出现在结尾,主要看我会不会懒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161章 我也如此盼你
    时隔多年, 当见到成人后与幼时截然不同的虞扶尘后,应有骨便知自己输了。
    果然, 世上最了解长天君的人, 还是法华君。
    傲气如应有骨,不想去看这个害自己惨败的年轻人, 便懒懒靠在一边, 语气也是极度的不耐烦。
    说吧,何时,何地。
    虞扶尘捂住风长欢的嘴,回望着满眼不屑的应有骨。
    我不需要你的神为, 靠我自己也能为玄难复仇。
    应有骨闻言大笑,看来你精心布下的一切, 他并不领情呢, 不过他能有此觉悟, 孤反倒对他有几分改观。
    风长欢想叫他别冲动行事,有些事一旦错过,这辈子都不再有机会,何苦逞一时口舌之快。
    但虞扶尘捂着他的嘴, 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如果要靠强取豪夺才能与帝天遥相抗, 那我与他又有什么不同?
    见了如此护食的狼崽子, 应有骨似乎能明白为何风长欢会如此执着于这野性十足的家伙了。
    为深入了解这个年轻人,应有骨先发出邀请,不如,与孤一同走走。
    上下打量着这个连衣服都不会穿好的男人, 虞扶尘有些抗拒。
    你不喜我,我也不喜你,是想单挑吗?
    你总要继承孤的神为,孤考验你一番也不算过分。
    风长欢一直使着眼色,还把虞扶尘往外推了推,不好折他的面子,后者只得硬着头皮随应有骨走远些。
    对方避开风长欢后便单刀直入的问:你可知帝天遥来历?
    他不是灵胎吗?
    那是他自诩为灵胎,始终想着高人一等,压人一头而编造出的鬼话,信不得。
    应有骨抽出梅箫来捶打着酸痛的肩背,就算面容年轻,举止还是尽显老态,果然已经上了年纪。
    没出几步,应有骨就停了下来,两手合十将梅箫横卡在虎口处,抵着额头,闭目对天低喃了一句,虞扶尘没有听清他口中溢出的细微祷词。
    帝天遥也是人,至少,曾经是人。
    我可以理解为这话是在骂人吗?
    一语双关,确有贬低之意。
    应有骨负手把玩着梅箫,在十指间随意转动着,斟酌着如何开口。
    突然,他动作一滞,回过头问:你可知帝天遥有个同胞兄弟?
    虞扶尘捂着脸,把话音闷在掌心,拜托你,别再告诉我那些爱恨纠葛了,我以为苍氏家族的关系已经够乱了,实在吃不消。
    对方却似没听到他的话,夜帝御天印,就是他的胞弟。
    应有骨朝他走近一步,虞扶尘立刻退了两步。
    帝天遥是靠占有神祇的力量才能登天,否则你真以为他能一统三界,还划分出不可僭越的严密等级制度?
    我不懂你口中的神指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种族,既然神祇的力量如此强大,又怎会被肉骨凡胎的帝天遥窃取?
    万物皆有灵性,生于太古之初,靠信仰与供奉存留者,为神。只有神能决定自己的生死,当他们厌弃尘世,选择终结生命,他的神为就将散落人间,便似这杯盏。
    应有骨从袖中掏出一只玉觞,放手任其坠落在地摔得粉碎,随意拾起一片碎玉摊在掌中。
    得了其中一份,哪怕只有星点碎末,灵为都将异于常人,这是踏入仙门的必要条件。神逝有如鲸落,将以雄浑力量滋养世间万物,那些碰巧得到逝神大部分灵为的人,就是神祇选定的继承人。
    说到这里,应有骨一把抓住虞扶尘,将人拉到面前,瞪大了他空洞而灼目的眼,漩涡一般让人深陷其中。
    御天印只是其中之一,他生为堕神,命格却被强夺,即使留有神格,仍是被荒废的半成品,堕落人间,由善心与恶意主宰人格与意识。
    他凑在虞扶尘耳边,拍着他的肩,以一种蛊惑的气音道:联想到这,你一定还想起另一个与他表现相同,早已相似的人。没错,被御天印改造后复生的法华君风长欢,是个弃神
    这些事,他知道多少?
    也许一无所知。
    那可否请您帮个忙?
    不必直言,应有骨也清楚虞扶尘是想让自己代为保守这个秘密。
    就算记不起过往,这个人仍出于本能在保护他,难怪当初的莲华会一次又一次的重申:不是我护着他,而是他救了我。
    孤从不白费力气。
    只要我有。
    聪明人就是爽快,应有骨合上双眼,沉吟良久,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期待着再见二人并非有所图谋,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孤想要的,你给不了。无偿帮你这次,代价是做好继承神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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