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叙想着,虽然他挺活泼,但是卫生习惯是真的不太讲究。
    路采察觉到萧远叙有心事,心里感叹,糟糕,过了一晚上差点忘了他想睡我。
    他默默纳闷,白天人模人样的,一点也不像是巨婴,晚上怎么就暗戳戳不愿意一个人躺着呢?
    路采揣着口袋,摸到了萧远叙送的红色信封,感觉到格外烫手。
    没过多久,路采回到屋子里取暖,打开信封一看,居然有两千块钱。
    他没明白人类这是在干什么,对着红彤彤的钞票思索片刻,上网搜索:[有人想睡我,又给了我钱,这是什么意思?]
    答案不约而同,是对方在暗示钱色交易。
    路采不懂钱色交易的含义,不过没等他消化眼前的信息量,罗南洲给他发了今年快乐。
    路采决定向罗南洲求助,举起手机给红包拍了张照片。
    [你猜这是谁给我的]他铺垫话题。
    罗南洲秒回:[是萧总送的吧?]
    路采有点意外:[你也收到了吗???]
    罗南洲:[当然啊,他每年都这样犒劳艺人,据说他家司机和保姆也能拿红包。]
    路采又查了红包是什么东西,懊恼自己真是毫无见识,也没有礼貌,刚才连声感谢都没说。
    萧远叙从书房出来,便看到路采捏着红包,丢了魂似的端坐在椅子上。
    路采道:萧总,这个谢谢你,不过你还是收回去吧。
    萧远叙问:为什么?
    我不是你的家人,也不是值得被奖励的下属,什么都没干呢。路采没精打采道,不应该拿你的红包。
    送出去的红包没有原路返回的道理,萧远叙编理由道:红包也不仅是给家人,或者表扬员工用的。
    那还有什么呢?路采不解地问。
    萧远叙想了想,随即冒出了答案,抬手把递过来的红包推回去。
    他说:哄一下落在我家的小朋友。
    路采觉得,来到人类社会以后,自己变得不太对劲。
    之前误以为独自收到了萧远叙的红包,他觉得有些慌张。
    如今发现好多人和他一样收到了红包,他又莫名地不太开心。像是被照顾了,再察觉所有人都被照顾着,自己实际并不特别。
    不过,他没有时间多想,年初三那天董哥来接自己去了宿舍。
    告别的时候,路采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新生活,嘴上道:谢谢萧总收留我,我都要舍不得走了。
    萧远叙看穿他的迫不及待,故意挽留:那你再住几天?
    路采张了张口:啊?那就算了吧,落在你家太久也不好,终究是要被捡回去的。
    宿舍的条件自然比不上萧远叙的别墅,不过也算简洁明亮,单人间有浴室有阳台,离公司只有步行十分钟的路程。
    路采正在兴奋劲上,并不在意环境的落差,看了一圈屋子后,满意地哇了一声。
    董哥笑道:原本住在这里的练习生被开除了,这样正好让你住进来。
    这样安排好之后,培训计划也逐步进行。
    礼仪、形体一类的基础课是大家一起上的,练习生占大多数,除了他一个歌手,还有两个演员。
    哎,我知道你,是董哥手底下的。有个练习生说。
    路采是插班生,许多人在明里暗里地打量他,有的在猜测他能力有几斤几两,有的则好奇他是什么来历。
    在来之前,董哥叮嘱过他,不需要和同伴打成一片。彼此合得来就互帮互助,合不来便干脆无视,反正以后不见得会共处。
    道理虽然如此,但路采脾气好,搭话的都给一一回应了。
    你在读高中吗,还是读大学了?
    路采道:我没念过书。
    有几人唏嘘:怎么会这样啊
    路采是实话实说,没觉得有哪里不妥,但第二天便有人取了他的绰号,喊他小文盲。
    即便他几乎是什么都不懂,也能感觉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词语,更何况说得阴阳怪气。
    路采没有计较这些,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吭声。休息时,他一个人玩手机,从不馋和其他人聊天。
    话题绕不开娱乐圈,其中又以本公司的为主。
    两成是猜测大明星们的收入,再两成是探讨前辈们的资源,剩下的全是风流绯闻。
    路采对这些没兴趣,倒不是不八卦,因为自己压根不认识他们提到的人,听着就和听天书一样。
    你们见过萧总了吗?
    在他晃神之际,忽然有熟悉的人名被念到,他不禁竖起了耳朵。
    路采搬出萧家有一个星期了,尽管每天都来公司上课,可是一次也没碰见过对方。
    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就像是切断了联系,这是他没想到过的情况。
    他在六楼,萧远叙在最顶层的四十楼,却如同生活在两个世界,这种割裂感不是很好受。
    算了,不要想他了。路采心说,才过了多久,自己怎么就忘了那天晚上险些被睡?
    没见过啊,传说中的大老板,出道后能见一面就不错了吧?有人回答。
    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继而分享自己的道听途说,仿佛和萧远叙很熟。
    有个样貌青涩的演员说:我听说他快不要这家公司了,半途收购的玩意总归没有自家集团来得香。
    坐他前面的人拍了下桌子:怪不得他最近都不来上班了!
    我没听说过他的花边新闻,感觉他挺洁身自好的。
    这种事情天知道呢?有人道,你说对吧,小文盲?
    路采猝不及防地被点到名字,磕磕绊绊道:叫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啊!
    那人道:看你在那儿半天不讲话,喊喊你都不行啦?
    路采磨了磨牙,用后脑勺对着那个人。
    他还没开始上声乐课程,现在在上的形体课成绩非常差,四肢不协调,尤其是双腿,每次都要老师硬掰半天。
    一个人没让老师满意,所有人都要跟着被拖堂,今天也不例外地多留了二十分钟。
    路采筋疲力尽,难为情地请大家喝饮料。
    一群人涌去自动贩卖机买汽水,有人突然咦了下,惊讶道:路采,你的走路姿势好奇怪啊。
    没说还好,一说就有好几个人附和。
    这样吗?路采心惊胆战。
    之前他和萧远叙朝夕相处,没听对方说过这个问题,还以为自己能够蒙混过关。
    他左顾右盼,试图模仿周围几个人的走姿,可是越改越奇怪,到最后有些不太会行走了,自己绊了自己一下。
    那个总是找茬的男生哈哈大笑,他窘迫地抿起了嘴。
    那些人买完饮料之后,勾肩搭背地去吃饭,路采不愿意被一口一个小文盲,于是孤零零地被甩在后面。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大厅里,刷了会社交软件,看到热门上说本市今晚有名流舞会。
    指尖上屏幕上轻轻拨动,页面刷新后是罗南洲的新剧预告,再刷新是媒体在细数有哪几位名媛将要参加舞会。
    如此重复了几遍,他无聊地关掉手机。
    红包没有扔掉,依旧塞在口袋里。路采把它卷起来再松开,一边感受微硬的纸张膈着柔软的手心,一边心烦意乱,不禁叹气
    不在你家的小朋友更需要被哄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萧总 :你老婆难过,速来
    第7章
    时间渐渐推移,大厅从喧哗恢复了冷清,路采坐在不起眼的小沙发上,手上捧着瓶可乐。
    萧远叙一下来就看到了路采,少年仰起精致的下巴,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汽水,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喝水的样子像是猫崽被喂奶。
    路采放下可乐,眼神飘忽着在神游,胡思乱想之际,猛地发现了不远处的萧远叙。
    萧总。他踉跄地站直了身子。
    萧远叙走过去,问:吃饭了吗?为什么坐在这里?
    说话语调平缓,如往常温和,路采刚才还能控制住低落,被这么关心了下,反而心里酸涩泛滥。
    路采垂着脑袋,轻声道:我吃不下。
    他注意到萧远叙穿得很考究,西装外套比平时更加惹眼些,装点着华丽的宝石胸针。
    因为萧远叙很低调,居家时打扮休闲,过年时偶尔有几次视频会议,穿的也是商务西装,一点也不花里胡哨,所以路采乍一看有些不习惯。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路采被问得一愣,心说,萧远叙一定有读心的超能力。
    他扭开脸,道:为什么你之前从没说起过,我走路的样子很好笑啊?
    萧远叙道:好笑?
    对啊,他们讲我是企鹅!路采道,我调整了下,有人说我这样更别扭了,和被人睡过了一样。
    咬牙切齿地说到这里,他愈发愤愤不平:什么叫做被睡过?床上多躺个人,走路还能变得不一样?
    萧远叙神色复杂,无奈地笑道:你声音小一点。
    喔。路采很乖地哑火了。
    我没笑过你,也真的不觉得好笑。萧远叙。
    路采的眼神亮了亮:是吗?
    萧远叙一本正经:对啊,企鹅不是挺可爱的?我之前计划过去南极rua它们。
    美人鱼觉得人类都是坏胚,不想和萧远叙玩了,垮着脸转身就走。
    等等。萧远叙挡住他的去路,我也没吃过饭,要一起么?
    路采比萧远叙矮了半个头,纤细得如一株含苞的花草,自知不是对手,被堵了也不反抗。
    我们企鹅不吃人类的饭。他让自己有点骨气。
    萧远叙淡淡地瞧着他,忽地笑了,道:走啊,人类请企鹅吃鱼。
    晚饭是在附近一条老胡同里吃的,饭馆曾是某部电影的取景地,装修颇有复古风情。
    唱片机配黑胶碟片,中式家具搭彩色玻璃窗,老板在得知萧远叙要来之后,便陆续清场不再接客,整个二楼空了出来招待他们两人。
    店里做的是苏帮菜,招牌叫做松鼠鳜鱼。在老师傅娴熟的刀工下,油炸了再热气腾腾地浇上卤汁,入口酥脆鲜嫩。
    路采一口气吃了小半条,原先他还在纠结自己属于人还是属于鱼,这下好了,他想当鱼估计鱼都不敢认。
    中途他夹筷子的手不太稳,掉了一小块鱼肉在衣服上,浅色外套沾了点酱汁痕迹,索性脱下来挂在椅背上。
    直到吃得六分饱,他喊服务员来一碗白米饭,等了两分钟,居然是年过七十的老板亲自端了上来。
    路采急忙跑到楼梯口,接过碗后馋了一把老板。
    老板和蔼地问他:还是个要长身体的孩子,怎么就吃一碗饭?
    萧远叙道:爷爷,他和我闹矛盾呢,肚子里全是气,估计撑不下了。
    提起这个矛盾的来由,路采心里咯噔了下,又在意起自己的脚步是否凌乱可笑。
    另外两个人寒暄了一会,老板走了以后,萧远叙见路采依旧心事重重,起身走到了他座位旁边。
    你只是不够放松,身体越绷紧,看上去越奇怪。萧远叙道,会跳舞么?
    路采茫然地摇了摇头,再被萧远叙牵着站了起来,脱下了设计考究的外套示意自己穿上。
    穿上礼服就要当个绅士。萧远叙道,不该垂头丧气的,风度一点。
    路采闻言,不自禁挺直了腰板。
    萧远叙搭上他细长的手指,退让般道:你先出左脚。
    路采试探着踏出半步,萧远叙是个很好的舞伴,就算对方的水平蹩脚,也能默契地配合,与他同步调地跳了慢三拍。
    那你是淑女吗?路采记得华尔兹分为男女步。
    萧远叙不肯被一味占便宜:轮流当啊。
    说完,他引导着路采转了个圈。
    路采分化好双腿之后,除了走路就在坐着,小跑都几乎没有,更没做过旋转的动作。忽然来了这么一下,他却觉得轻盈无比。
    萧远叙道:别想着你的脚,闭上眼睛,听音乐就够了。
    唱片机播着悠闲的曲调,节奏平缓而松弛。路采觉得萧远叙好像有魔力,自己应该手忙脚乱,但此刻全然将负担抛在了脑后。
    自己闭上眼睛,双腿在音乐里没了沉重感,唯有本能地贴合韵律。
    膝盖别紧张,你只管跳,不用担心会踩到我。萧远叙道,出步不需要犹豫。
    这并非命令的语气,路采却觉得被掌控了。
    他又被萧远叙带着转了几个圈,最后一个短暂地腾空了下。
    温热有力的双手把他平稳地放回地面,路采在加快的心跳中睁开了眼睛,但没有因此畏手畏脚,反而更加轻快了些。
    萧远叙道:企鹅改造成人类的手术完成了,交医药费吧。
    路采顺着问:萧医生这台手术多少钱?
    你看着给?萧远叙接茬。
    路采耍赖道:那我给你笑一个!
    他循着跳舞的感觉朝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冲萧远叙灿烂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小梨涡。
    晚上我要补课,该回去了。路采活蹦乱跳,萧总拜拜。
    巷口有告别的情侣彼此飞吻,他不明所以,但酷爱见样学样,指尖抵在柔软的唇角,给萧远叙也飞了一个吻。
    一时三心二意,路采还忘了还掉西装,留下自己脏了的外套挂在店里。
    萧远叙靠在店门口抽烟,望着路采的身影从胡同里消失,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没有提醒。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响,萧远叙拿出来一看,是参加舞会的某位名媛。
    您不来吗?我扫了一圈周围,没看到您。
    名媛细声细语地说完,遗憾道:为了今晚的聚会,我吃了两个月的草,就是为了套上这件裙子,还以为能邀请您跳第一支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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