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的记忆,从内心深处一点点儿探出了个头。
    已经很模糊很模糊了,她几乎记不起那些画面,人在幼年时的记忆就是很特别的,只剩一些轮廓,可又从不曾忘却,她觉得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零散朦胧的画面和眼前的女人有不可思议的轻微重叠。
    许星瑶定神,这才看见,蔚拂刚刚还只是略微憔悴,此时脸色却极不正常,薄唇泛白,额头和鬓边也冒出虚汗,修长纤细的手抵握成拳,正按在腹部。
    生理期?许星瑶蹙眉。
    蔚拂看着她,很轻微地摇了下头,不是,没事的。
    噢。许星瑶每回看见蔚拂逞强就很不爽,于是她淡淡吐出两个字,直接点明,胃痛。
    她早听说过,蔚拂工作起来忘我不要命。
    时常忘记吃饭,胃疼是老毛病了。
    还好。蔚拂没否认胃痛,但仍坚持忍耐。
    许星瑶轻哼出一声,转身就去唤服务生,身边的章勋俊看出她要去干嘛抢着要替她去,被许星瑶拦住了。
    很快,许星瑶从服务生那接过一杯温牛奶,她端着玻璃杯噔。一声搁到蔚拂身前的台子上,喝吧,这可是milk酒吧的招牌。
    虽然一家酒吧的招牌竟然是牛奶,也是蛮特别的。
    女人抬眼看她,许星瑶没什么情绪,甚至略带一丝嘲讽,怎么,还怕我下毒?
    蔚拂眼皮掀了掀,有些想笑的模样,表情淡淡的,你也不是做不出来。
    许星瑶点点头,那倒是。
    蔚拂嗤笑,不会喝了以后就得以身相许报恩吧?
    说不准。许星瑶摊了摊手,你也看见了,这可是我亲手拿来的。
    虽然,所有人都看见,她只是从服务生手中接过来又放下,总共走了......两步路。
    许星瑶一本正经,我许大小姐的身份地位,亲手送牛奶,一般人可没这待遇,所以享受了这待遇要付出点什么代价不是很正常吗?
    她态度愈发有种明显的不友好。
    嘿嘿嘿,小姐姐,别信!我们老大人可好了!章勋俊凑过来,另外的男生和女生也附和,别看她成天拽上天的样子,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从小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最是能雪中送炭。
    他们见不得许星瑶做好事还要摆出一副恶人的样子被误解。
    许星瑶却不领情,她还是平日吊儿郎当的形容,却又比平日多了几分躁意,废话怎么那么多,你喝不喝?她看向蔚拂,说话并不重却很随性,不喝我倒了。
    这女人是有多不相信她?
    觉得她是但凡干点儿好事都是有目的的吗?
    虽然她平时是有那么点儿不靠谱,谁也都可以不理解她,她也不需要别人理解,但是......她现在莫名就是不爽,就是不想眼前这人不相信她。
    躁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好不容易刚喝酒喝到忘记,此刻又卷土重来了。
    身边人拽拽许星瑶,示意她别这样。
    因为连他们都看得出来,眼前这女人一看就是要强的性子,你这么说话,她肯定直接让倒掉。
    结果,竟然没有。
    在许星瑶和蔚拂两人几乎擦出火光的对视下,在众人提心吊胆中。
    蔚拂薄唇轻启,回了许星瑶,喝。
    她单手攥住那只玻璃杯,就在许星瑶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慢慢喝干净了。
    高冷又禁欲模样的女人,反差极大地好说话。
    像是刻意放低了姿态,在哄人。
    噔。一声,空掉的玻璃杯搁回桌面。
    虽然牛奶已经没了,但杯壁上残留着氤氲的奶渍,反而暧昧朦胧。
    许星瑶视线随着玻璃杯移动到桌面,又重新移回蔚拂身上,半晌,她依然没好气,
    还哼哼,怎么,不怕我要你以身相许了?
    这话还不够。
    许星瑶凉凉补了句,就算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我还得考虑考虑呢。
    自打号称开始追蔚拂后,她都没再用过这样的态度冷淡对蔚拂。
    她并没打算放弃追蔚拂,也清楚今天之后,她追蔚拂估计更难了,但她此刻就是懒得对这女人好声好气,她不后悔,之后再加把劲就是了。
    许星瑶等着这刻板的女人反唇相讥。
    未曾想,蔚拂冲她轻轻摇头,你当然不是那种人。
    女人语调轻柔而坚定,我相信你。
    许星瑶眸子刹那睁大,心跳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蔚高冷:那我投怀送抱?我相信你。
    许小渣:啊啊啊可我就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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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这一晚过去,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发生的事情。
    好像,从未有过那一晚,没有许星瑶为蔚拂出头的battle,没有后来她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暗潮涌动,没有许星瑶的耍性子,更没有蔚拂见鬼一般温柔地低头哄人。
    从外地出差一趟回了星辰,许星瑶当然还是一如往常地专心工作,经过耽搁,为了补上之前的日常事务,她要处理的东西更多了。
    对待蔚拂,她也一如既往地献殷勤。
    每天下午固定时间段的小礼物没有断掉。
    蔚拂也照旧随意处理。
    她们之间似乎没有进展,那个女人丝毫没有要接受她的意思。
    但到底有了一些不一样。
    发生过的事情再怎么无视再怎么忽略,那是主观上的,但客观上总归是发生过的。
    milk的意外,曾经每晚的通讯。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是这样熟络起来的,互相牵连进对方的生活。
    不可避免的情感上的亲密。
    如果要许星瑶去定义她和蔚拂之间的关系。
    似乎......至少可以算做朋友了。
    这跟许星瑶以往和女朋友的交往方式很不同。
    从前,她都是先婚后爱?
    许星瑶没有认真去想过这种事情,情情爱爱什么的,她极少放在心上。
    应该说连先婚后爱都算不上。
    她想要追一个人,实在太过简单。
    按照万诗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瑶瑶,你勾勾手指,妹子们都得蜂拥而至。
    事实也是如此,许星瑶今天对一个人有那么点意思了,她对着那人稍稍透露一些出来,都不用等到第二天,对方就兵败如山倒地倾心,当天就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确定关系。
    在许星瑶的恋爱记录里,通常都是两个人恋爱在前,而相熟相知什么的反而在后。
    当然,以许星瑶这种见异思迁又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基本还没到相熟相知呢,她就腻了。
    然后,这小魔王会干净利落地甩掉对方。
    因此,许星瑶是真的对她和蔚拂之间目前的相处,感到疑惑了。
    她这个人是很重义气的。
    现阶段蔚拂在她心底的地位直线上升,都快成朋友了。
    可朋友,她是绝对不碰的,兔子不吃窝边草。
    在许星瑶这,她一直认为,兄弟如手足,男人/女人如衣服。
    朋友是一辈子的,可恋人就不一定了。
    应该说大部分的恋人都肯定不是一辈子的
    所以,在她心里,友情第一,事业第二,谈恋爱什么的,都得靠边站。
    许星瑶的困惑没有厘清思绪。
    午夜场的KTV包厢里,她听着好友们在那吼麦,听得耳膜都麻了。
    滚。许星瑶终于看不下去男生们吼着什么,钢铁般的男子汉,硬邦邦的男子汉又或者是男人们的荣耀之类的傻X歌了。
    她把喝的半醉堵在麦架前抢麦的男生赶到一边,于是,包厢里从热血的曲风转换成了文艺或者小清新的曲风。
    几个女生坐在沙发唱着或者抒情或者深情的歌。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做比较才算特别。
    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
    许星瑶脑子更晕乎了,她捧着杯加了冰块的朗姆酒,小口小口抿着,整个人快要入定。
    被赶到一边的男生憋屈地挤着,互相又开始打闹。
    这个你踹许星瑶眼神缓慢地扫过去,又缓慢地移回大屏幕上,彻底放松进入待机模式。
    闹腾完一阵,男生发泄了用不完的力气,纷纷也歪到沙发边听女生唱歌。
    章勋俊偷摸摸瞧了几眼许星瑶,然后,窜到了陆谦君那儿,他挨着陆谦君,脸还凑到人耳边,君啊,我有个事想跟你聊聊,给我心里憋好久了。
    陆谦君一口酒差点儿吐回杯子里,他呛了一声,一把把章勋俊脑袋推开了,滚,别叫这么恶心,叫爷名字,不然别跟我说话,你那话憋心里憋死得了。
    陆谦君!章勋俊撇了撇嘴角,可怜兮兮的,两手撑在沙发边沿,又妥协,陆大爷!行了吧!
    啧。陆谦君嫌弃地一翻白眼,说,有话就说!
    章勋俊一张嘴,陆谦君又给打断了,噢,但是告白就免了啊,爷不喜欢男生。
    章勋俊:......
    哈哈哈。陆谦君大笑,行了,你说吧。
    是老大啊。玩笑开完了,章勋俊蹙眉,一本正经,你有没有觉得老大这回追人挺不一样的?
    你说她公司那个高冷小姐姐?陆谦君听了还反应了一小会才想起来。
    他听说了许星瑶最近似乎在追一个女生,一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那小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换得很勤快,就算是他们这样的亲近的好友,有时候都不一定来得及认识那些新交的恋爱对象。
    如果不是milk酒吧那晚,他估计对那女生没什么印象。
    但即使有那一晚,他依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会有例外。
    对!
    有不一样吗?陆谦君觑他,老大不一直这样吗?没有谁例外。
    事实上,他也希望别有例外。
    女孩子嘛,尤其是许星瑶这种天生爱玩的,就这么没心没肺快快乐乐一辈子挺好的。
    真要动了情,女孩子感情那么细腻矫情,太麻烦了。
    陆谦君眼神瞥到了稍远处跟另一个女生讲话的任倩。
    他又扭回头语调沉沉说道,而且......也会有人伤心。这话像是一声叹息。
    章勋俊懵懵地在包厢里扫视了一圈,又懵懵看向陆谦君,哈?什么伤心?谁伤心?
    没谁。陆谦君又翻了个白眼。
    有的人就是那么反应迟钝,也挺好,给小姑娘留点面子,少女心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尤其,这种只能在无名之地默默掩埋的感情。
    不是自己也不是别人的,那心里多少算点安慰,还可以守着不远不近的名分,待在身边。
    可要那人成了别人的......
    章勋俊对陆谦君说的谁伤心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挠了挠脑袋,单细胞生物般回到直线思考,继续刚刚说许星瑶对蔚拂不一样的话题,哎,你别不信。
    大约是觉得自己难得细腻了一回,他为了营造讲故事的气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磕了根烟出来咬在唇间,点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昏暗的空间里火光明灭。
    章勋俊很满意,于烟雾缭绕里他终于再次开口,看起来老大好像又只是老毛病犯了,爱打抱不平,看她公司小职员可怜。
    毕竟许星瑶这人看起来不着调,但一直挺侠肝义胆。
    这么多年,他们见识多了。
    小魔王纨绔的外表底下,有一颗柔软善良又强大的内心。
    可你想想,同样是替人出头,同样虐渣,曾经老大怎么整倩倩前任的?
    那个渣男,被许星瑶虐完,还身败名裂。
    你再看如今这位,老大没去把那个渣前女友,而是直接去把了那个所谓小可怜!
    章勋俊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上。
    陆谦君愣了下。
    这么一拆开了分析的话,还真是
    差别大得去了。
    章勋俊讲得投入,烟灰都没顾得上弹,只是将烟夹在指尖,任其自然燃烧。
    突然,旁边的沙发凹陷下去一点儿。
    一道女声插进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能没点儿变化?我现在就乐意用这种方式打抱不平,你有意见吗?
    女孩特有的标志性嗓音,粘软又散漫。
    章勋俊整个人却僵了,他缓慢地扭回脖子,他眼睛本来就大,看见许星瑶的那一秒,直接瞪成个鹌鹑蛋般圆滚滚的,下一秒,他嘿嘿笑起来,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意见!
    许星瑶目光瞥着他,自上而下,短短的两秒钟时间,这种扫视令章勋俊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女孩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他手指上,嫌弃的神色。
    章勋俊顺着她目光瞬间反应过来,把夹着烟那只手往背后一藏,继续嘿嘿笑,我自觉,我滚,老大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说罢也不等许星瑶反应,拔腿就跑。
    兔子嘛。许星瑶看着男生夺门而出,只来得及对着关上的玻璃门吐出未完的话语,跑那么快干什么,那烟都烧到手指了也不知道。
    她刚只是讶异男生怎么不知道痛的,想提醒章勋俊来着。
    啊啊啊!呜呜呜!玻璃门外传来凄厉的男声,烧死我了!我的手!
    许星瑶:......个智障。
    女孩听着那绵延不绝的嘶嚎,身子往后靠了靠,将自己陷进沙发中,脑子里刚刚好友那几句话却来回地开始倒带。
    她怼章勋俊那话随口瞎说的,怼人是她的本能反应,根本没过脑子的。
    现在回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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