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暝在一旁脸色也越来越凝重,看沈秋琛慌张的神色他便知不好,但他不敢催促,以免打扰了沈秋琛诊脉。
    还好沈秋琛并没有让池暝等太久,只见沈秋琛淡定的放好逸影的手,起身对池暝说了两个字:喜脉。
    这不是沈秋琛第一次知道逸影能以男子之身有孕,他并没有多少惊讶。
    你没有给逸影吃避子药?
    池暝被逸影再次怀孕的消息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想起被水清涟算计那天他忘记了给逸服用避子药,那一天他失控的差点把逸给伤了,又哪还记得避子药。
    算了,现在再纠结这个也没用了,逸影近来身体不好隐有小产迹象,我先去开一副安胎药煎好给他服下。
    说罢沈秋琛匆匆离开了。
    池暝望着床上的人头一次感到无措,逸不让秋琛诊脉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逸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恨他
    就算不恨也会怨他吧,明明这般桀骜的一个少年却被硬生生折断了翅膀,沦为雌伏人下的玩物,如今还以男子之身有了身孕,又怎会丝毫不怨不恨。
    逸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他池暝所赐!
    是他对不起逸。
    噗!
    池暝心中抑郁难消竟是被逼的吐出了一口血。
    第25章
    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金色的床幔和雕梁画栋的床顶, 逸影知道自己正身处主人的寝殿,自己怎么会忽然睡过去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醒了。
    身旁传来主人的声音,逸影立马想要翻身下床。
    别下来, 躺好。
    逸影停下了下床的动作,就势靠在床头。
    池暝端起手旁的一碗鸡蛋羹手心贴在碗上试了试温度:刚好,吃吧。
    池暝用瓷勺舀起一勺鸡蛋羹递到逸影嘴边。
    逸影顿时受宠若惊哪敢让主人喂他,连忙就要接过主人手里的碗勺:不敢劳烦主人,属下自己来。
    池暝手微微一偏躲过逸影伸来的手:让朕喂你。
    主人发话逸影不敢再争, 默默躺回去享受主人的投喂,直觉告诉逸影主人今天有些不对劲,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从主人身上透出的一股压抑气息, 但主人不主动说逸影也不会去问。
    鸡蛋羹蒸的很嫩,口味清淡却香气扑鼻,让逸影闻了不会像闻到其他饭菜一样想要呕吐,甚至吃完一勺还想要再吃第二勺, 空了几天的胃在此时算是终于得到了慰藉。
    池暝面无表情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投喂机一勺接着一勺,直到碗里见底他才停下动作把空了的碗放于一旁。
    恰在此时宫女端来了一碗药:陛下,药熬好了。
    放下, 你出去吧。
    宫女应了一声把药连带托盘一起放到了桌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池暝起身走到桌边端起那碗药又走了回来, 把药递给逸影:喝了。
    逸影没有丝毫怀疑, 接过药碗就往嘴边送,忽然池暝又开口说了一句:是落胎药。
    逸影的手猛然一抖停下了喝药的动作,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主人!
    主人知道了。
    池暝看了逸影一眼:喝了吧,趁还没有人知道,趁还来得及。
    虽然也预料到过这个结果,但心还是不免有一丝丝痛,逸影仔细观察着主人的神色, 没有他预想的厌恶,或者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好结果,他应该听主人的,毕竟男人怀孕有背阴阳有背悖论,况且尊贵的皇长子怎么能从男人的肚子里出来呢。
    你还在犹豫什么,逸,喝下去你依旧还是朕的影卫首领!
    池暝的这句话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再诱哄。
    逸影此时脑袋一片空白,失去了对周遭事物分辨的能力,否则若是平常他一定能听出主人声音中的细微颤抖,那是带着无奈与一丝绝望,做出这个决定也就宣告他和逸之间的关系再不可能修复了。
    池暝心中的痛不比逸影少一分,但他也只能打掉了牙和着血往肚里咽,他催促逸影是怕自己会反悔,那碗端在逸影手里的落胎药像千斤巨石一般压在池暝胸口,他竭尽全力控制想要挥手打药碗的冲动,若是此刻若不狠下心将来逸只怕会更恨他。
    是。
    逸影认命般重新举起药碗缓缓往嘴边送去,他的手在颤抖,双眼空洞的不知道在瞧向何方,池暝偏过头不忍再看,在心里一遍遍向逸影道着歉。
    就在落胎药快要碰到逸影的嘴唇时,忽然「铛」的一声逸影手里的药被什么东西击中瞬间四分五裂。
    紧接着是一声满含愤怒的狗皇帝!
    顾长卿竟手持长剑只身闯进了池暝的寝殿,明晃晃的长剑对着池暝只是虚晃一式,顾长卿便整个身体向床上的逸影扑去。
    跟我走!
    顾长卿拉着逸影就要夺门而逃,守卫蜂拥而至立马堵住了门口,不过这些守卫在顾长卿眼里犹如孩童耍刀不值一提,顾长卿一手持剑一手拉着逸影硬是闯出了殿外。
    住手,不必再追了!
    池暝一声令下,跟着追出的侍卫收了手,各个护在陛下身边。
    顾长卿也不管池暝是怎么想的,趁机连忙带着逸影施展轻功飞掠离去。
    *
    陛下新封的侍君劫走了首领大人,这件事迅速在宫中传开。
    池暝一点也不着急依旧在他的末央殿淡定批阅折子,宫里将这件事传成什么样他也似乎不在意,颇有两耳不闻殿外事,一心只扑在国事上的意思。
    只是他不急却有人急,听说此事的沈秋琛那是差点没原地跳起来,连忙心急火燎的来到了末央殿找陛下。
    我听说逸影被人劫走了?
    池暝头也没抬一下淡淡嗯了一句。
    我就知道那个顾长卿不简单,果然是居心不良,你就一点也不着急,派人去找了吗?
    沈秋琛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放心吧,他不会伤害逸的。
    你知道我担心的不仅是这个,必须要快点把逸影救回来!
    池暝终于放下了折子看向沈秋琛:朕说了他不会伤害逸,又谈何救?你也别瞎着急了,过几天朕还要出宫去一趟禹州。
    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才是。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神医!
    朕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说到这沈秋琛泄了气:没有头绪。
    池暝脸色微沉。
    我一直在查了,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回到自己的千秋阁沈秋琛便犹如打仗一般翻箱倒柜,药瓶撞击之声噼里啪啦。
    神医,您这是在干什么?
    看到不对劲的影九现身询问。
    你出来的正好,有人不要命了,你帮我打一下下手。
    是。
    看这情况神医是打算要制药,影九在一旁任沈秋琛驱使,千秋阁没有别人有时沈秋琛忙不过来影九就是最好的帮手。
    *
    逸影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被顾长卿带出宫后对方就将他弄晕了过去,现在茫然不知自己正身处何地。
    你醒了。
    逸影望去:姜阳!
    身旁的正是在金陵城有过几面之缘的姜阳。
    姜阳面无表情:好久不见逸侍卫。
    你怎么会在此地?这是哪?
    姜阳递给逸影一杯水:这里是玄机阁,金陵城一别不知该何去何从,是主公收留了我。
    逸影喝了水把杯子捧在手里:主公?是谁?
    无咎。
    恰时门被推开,无咎面带鎏金面具缓步而进。
    逸影微撇眉头:顾长卿,果然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感谢我?
    我并不需要你救。
    无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狗皇帝对你无情无义连亲生骨肉都能下得去手,那样的人值得你继续效忠吗!
    主人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不能从一个男人肚子里出来,还请你慎言,若再出言对主人不及敬休怪我不客气!
    逸影双眼如狩猎般盯着无咎,在他认为无咎就是多管闲事,主人对他如何岂容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议论,况且无咎还对主人充满了敌意。
    无咎并不生气: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当真觉得你腹中孩子不该出生,任那狗皇帝一碗落胎药赐给你,你当真一点都不心疼?
    逸影低下了头,双手紧紧的握住手里的杯子,他怎会一点都不在乎,在接下那碗落胎药时他的心仿佛跟着死了,但主人做的是对的,男人生子只会被天下人嘲笑。
    都说天家无情,我算是见识到了,若不是我在宫里安插了眼线也不能及时救下你。
    你在宫里安插了眼线!
    逸影惊讶,宫中戒备何等森严,这人竟还能安插眼线,自己也真是失职竟没有发现。
    无咎稍显得意:我总不能只身进宫,宫中虽戒备严谨但安排一两个自己人进去也非难事,如今我身份暴露那两个人也自会找机会出宫。
    你为何要帮我。
    这才是让逸影最疑惑的事,似乎从见到对方时这人就对他莫名热情。
    现在又觉得我是在帮你了?想知道答案等你养好身体后我自会告诉你。
    无咎看向姜阳:替我照顾好他。
    是。
    无咎离去后姜阳对逸影道:你要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
    逸影认真道:我想知道无咎以及玄机阁的事。
    姜阳摇头:恕我无可奉告,我也不太清楚主公的来历,只知道他是玄机阁的主人,所有人都称他为主公。
    逸影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向姜阳道了谢:谢谢。
    *
    逸影再次有孕池暝心中着急沈秋琛又怎会看不出来,别看他表面淡定如常,实者心里肯定又不知道在瞎想些什么呢。
    这是池暝心里的刺,不弄清楚他永远想不开,也跨不过这个坎儿,沈秋琛不想看到陛下为了这件事而和逸影之间越离越远,他想尽自己可能帮帮陛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清楚陛下对逸影绝对是爱的小心翼翼,爱得深沉,只是可惜天意总是爱作弄人。
    该翻阅的典籍沈秋琛早就翻了不知多少遍,在他有限的知识里也从听过有什么药能使男子珠胎暗结,沈秋琛烦恼的抓了一把头发,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逸影能接触的药只有在那个时候,沈秋琛连忙把师傅留下的遗物翻了出来,一个不大的木盒里面都是圣手师傅的遗物,沈秋琛怕睹物思人心里难受几乎没仔细看过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打开木盒里面都是一些师傅生前喜欢的几样小玩意,几本医书,在医书的最下面沈秋琛看到了一本略为泛黄的手札。
    这是师傅亲手书写的手札,沈秋琛打开第一页便被里面的内容所震惊。
    启云年,十月二十八,陛下忽然找老朽说想要太子殿下给皇家留后,但以殿下的性子日后登基必不肯纳妃立后,于是陛下想到了一个主意。
    第26章
    据说, 这世间有一种神草名唤芥兰仙,神奇之处便是它能使铁树开花,男子结珠。但其生长环境十分苛刻, 非旱不生,非阳不长。若想寻得此仙草,必须前往寸草不生,广袤无垠的戈壁之中。
    陛下派人前往戈壁搜寻半年,才终于找到芥兰仙。这极其罕见的仙草用在了太子殿下身边的影卫, 逸影身上。
    芥兰仙虽然能使人阴阳颠倒,脱胎换骨,但服用过程中极其痛苦, 堪比凌迟。当年陛下找到老朽,百般逼问,老朽才不得已说出此药的存在。这么多年过去每每想起逸影在药浴中痛苦挣扎的样子,老朽还是会愧疚自责, 无法入眠。
    男子有孕注定要被世间认为异类,可惜在天家皇权面前,世人皆是棋子, 老朽也深陷其中。事到如今, 老朽别无他求, 只希望逸影那孩子能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如今写下此手札, 希望日后能解答太子殿下的疑惑。
    池暝踉跄着退后一步,堪堪靠在身后的案几边,双手不可控制的颤抖着,整个人摇摇欲坠。就是这短短的几行字,薄薄的几页纸, 几乎将这个一国之君压垮。
    陛下,你没事吧?
    沈秋琛上前想要扶住池暝。
    池暝抬手示意沈秋琛不要过来,眼神没有聚焦的盯着某一处。他早该想到是父皇所为,父皇为了他不惜毁掉逸,也毁掉了他和逸之间的信任,这辈子他池暝都将无法面对逸,又有什么资格爱他。
    父皇!
    为什么世事如此不公,身患剧毒命不久矣便罢了。他身为皇帝,却无法保护最重要的人。相反,逸受到的伤害都来自于他。明明他想保护逸的,就像逸从前保护他那样。
    噗
    池暝急郁攻心竟又吐出血来,随即身子一歪,便倒在地上。
    陛下!
    沈秋琛又被吓的不轻,快步过去查看情况:不好,毒发了!
    池暝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攥着胸前的布料,死死皱着眉头,额头上渗出许多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是正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秋琛,朕错了。
    快别说了,如今你的身体才最重要。
    沈秋琛心焦如焚,先把池暝扶到小榻上躺好。此刻,钻心的疼痛让池暝很难再次开口说话。
    圣手手札上说芥兰仙能让人脱胎换骨,服用期间痛苦难当,当年逸是否和他一样痛,如果可以他想要逸当年所受的痛都加倍在他身上,来偿还他和父皇欠逸的债。
    *
    一阵忙活后池暝体内的毒总算被再次压下,此时正昏睡着。
    寝殿里的宫女内侍都被清了出去以防打扰到陛下休息,得知此事的太后来看望陛下在屏风外抹着眼泪,沈秋琛则在一旁轻声安慰着太后。
    池暝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只是他现在很累很累,似乎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模糊间他听到了太后和沈秋琛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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