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会是他上面描述的那样。
    那会和现在一样帅吗?
    碗里的饭还剩一半,闻栎已经完全没心情吃了,他开始反省自己,想程默生的频率是不是有些高了,怎么兜兜转转又转回他身上了。
    不行,不能这样。
    搞得像他喜欢他似的。
    你说放假?要怎么放假。察觉到自己想程默生想的有些多,闻栎连忙转移了话题。
    程默生说去爬山,多接触大自然,有益身心健康。
    闻栎直摇头,他不想接触大自然,他只想睡懒觉。
    结果是他没拗过某人的坚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睡梦中被拖到了隔壁市郊区的山脚下。
    京都地处平原,没山,最高的地方就是一片小土坡了。隔壁市单名一个屾,这个字本意是两山并立,表示稳重,常用于人名[1]。这里单取他字面之意,山多。
    闻栎学些防身之术的锻炼过身体素质,那时他还是可以一口气跑十层楼的猛汉,后来惫懒异常,老师又说小身板的打架取巧劲,依旧能把对面有你两倍壮的大汉打得嗷嗷叫。于是闻栎那之后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偷懒就偷懒,一心琢磨着怎样打架最省劲,结果阴差阳错,老师说他出师了,以后可以不用来了,锻炼的事也从此没被他再提起过。
    早上七点,天已经大亮了,闻栎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山,小心肝直颤,不知道昨晚哪根筋搭错了同意今天来爬山,他现在爬两层楼都喘。
    程默生宽慰他:只是来玩的,能爬到哪是哪,别慌。
    他不说闻栎也要偷懒,他不想爬程默生还能硬逼着他么,他非要歇着,除非程默生背他上山顶。
    不知是不是一语成谶,或是导航出了问题,程默生停车的这条路不是大路,大路在东边,他们走的西边。
    西边上山的路其实是条小路,山路窄,虫子多。一开始不觉什么,等爬到三分之一,就发现台阶上都是软体虫,这边一条,那边一条,长着螺丝圈花纹,一踩一个爆浆。
    闻栎此生最大仇敌便是软体虫,奈何国庆哪哪人都多,三分之一这路程也尴尬,后面是人,前面是虫,进退两难。
    他硬着头皮往前走,两腿颤巍巍,这时前面一个穿着洞洞鞋的小男孩牵着他爸爸的手,有说有笑,啪地一脚踩死了条正懒洋洋晒太阳的虫。闻栎在后面不幸目睹全过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这只虫一样,都升了天。
    可怜的娃泪汪汪,程默生瞧出了他的不对劲,一边嘀咕这点路就累瘫了,体力不够啊,一边问他要不要坐旁边歇歇。
    旁边有块石头,爬累了的旅客可以坐着歇歇脚,闻栎对上石头脚下两只耀武扬威的虫,十分委屈:我想下山。
    他不仅想下山,还想坐缆车下山。他已经没勇气再面对一遍虫子们。
    可是这里只有半山腰才有缆车,摆在闻栎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往前走坐缆车,二是原路返回。
    闻栎哪个都不想选。
    前前后后都是一生仇敌,闻栎突然有了种被包围的苍凉悲壮感。
    程默生终于明白了他是怕虫而不是累了,或者二者皆有之,他露出一点笑意:那我们先下去吧 。
    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姑娘和妈妈手牵手走过,面对一条条弓起身子挪动的虫巍然不动。
    闻栎:我这么大人连虫子都怕真是太菜了qaq
    程默生:其实小孩子一般胆子都比较大。
    他顿了顿:需要我背你下去吗?
    十月的天已经可以用萧瑟来形容了,但是国庆黄金周反常地来了七个好天气,一天不落。最高温直逼30℃,像是九月初旬的天气。
    所以原本应该回家休养生息的虫,这时冒出来也不算奇怪。
    闻栎摇头:我自己能走。
    二十八还要人背实在是太丢人了。
    于是他们掉头往回走,程默生握着闻栎的手,他在前,闻栎稍稍落后,为的是避开乱爬的虫,另外给后面的闻栎一点心理安慰。
    实际上这也没起到多大作用。
    闻栎仍被吓得吱哇乱叫。
    怕虫的念头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成了种本能,闻栎想他可能是小时落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不然怎么可能会怕成这样。
    勉勉强强走了十分钟,闻栎几乎是跳着下台阶的,无奈,程默生已经小心避开了,但似乎就是有虫摸准了闻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是一片兵荒马乱。
    他踏下两级台阶,双手背后,朝闻栎挥了挥:上来。
    嗯?
    我背你,我们快点下,你闭着眼,就看不见了。
    闻栎涨红了脸,是难为情:我不要。
    程默生:我走快点,一会会就结束了。
    他转身,走到闻栎身边,凑到他的耳朵旁,小声说,很快的。
    程默生的吐气弄得闻栎耳朵有些痒,他想要避开些,程默生又道: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你生病了,行吗?
    闻栎眼一闭:来吧。
    反正他闭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要没人说话,他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在搂住程默生脖子的前一秒,闻栎突然问:你不会背不动我吧?
    程默生呵一声:想什么呢,别低估你男人。
    闻栎没想到,程默生这人,人看着不壮,还挺有力量,背着他一个个头快要一米八的成年人,也能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哦,倒也不是,他闭着眼,脸红不红不知道,气确实不喘,但心跳得够快。
    旁边又有一对母女走过,闻栎听见那小女孩问妈妈:妈妈妈妈,这个哥哥为什么背着另一个哥哥啊?
    闻栎想我们不是哥哥,你该叫我们叔叔啦!
    母亲答:可能是背上的那位哥哥生病了吧,囡囡不要用手指着人家,不礼貌的。
    小女孩:是哎,哥哥的脸好红,是发烧了吗?
    母亲:不知道呢。
    小女孩:发烧一定很辛苦吧,妈妈,我可以把我的水给哥哥吗?我发烧的时候妈妈就叫我多喝水,看哥哥的手里一瓶水都没有哎。
    母亲好像是笑了:那你去问问看?要礼貌一点哦!
    小女孩:好的妈妈!
    闻栎悄悄把眼睁开一条缝,白汗衫粉短裤的小女孩拿着一瓶没开封的农夫山泉,小心翼翼地递给程默生:哥哥,你背着的哥哥是发烧了吗?我这里有水,要不要让哥哥喝一些?
    程默生忍不住笑了,但没笑出声,一声闷笑,气得闻栎小幅度锤了下他的肩。
    他没要小女孩的水,女孩的妈妈追过来,表示了恰当的关心,程默生笑笑:没事的,他有些低烧,不太舒服,谢谢你们的关心。
    闻栎把脑袋埋在他的后背处,不想再见人了。
    下了山后,闻栎的脸上还有赧意,程默生却先道了歉,是他导航定错了方向,走了这么条崎岖的小路。不过今天本就是出来放松身心的,没爬到山顶也没什么,不如商量待会要吃什么,或是看场电影。
    闻栎:我要去吃肯德基的抹茶冰淇淋!
    程默生:就这?
    闻栎:想吃冰淇淋嘛。
    程默生:好好好,给你去买。
    第37章 冲突(4)
    37/
    尽管闻栎吃了心心念的冰淇淋压惊, 夜里睡梦中依旧没能逃过软体虫的倾袭,他连做了三晚噩梦,早上起来眼下乌青, 程默生见他一愣:你最近晚上都没睡好?
    闻栎打了个哈欠坐下,拿起筷子戳了个小笼包,睡眼惺忪:别提了,梦见三晚虫子了。
    程默生笑:那真是太惨了。
    闻栎怒斥他毫无同情心, 明明提出去爬山的人是他。
    程默生举双手投降,问道:那你今晚要和我一起睡吗?我可以辟邪。
    闻栎不做声了。
    吃完饭后两人照常上班, 程默生的小长假结束, 闻栎今天打算去咖啡厅一趟, 这几天以来一直泡在子公司里, 自己的店倒是很久未去了。
    两人顺路,闻栎便没开车,程默生送他到咖啡厅门口,小闵见了他, 嗷呜一声扑上来:闻哥你终于回来了!好几天不见想死你了!西施也来了, 乖狗狗,来姐姐这边。
    缩在闻栎怀里的西施抖抖耳朵, 挣脱着想下去, 闻栎松了劲, 它稳稳落地, 摇着尾巴跑到小闵腿边,仰着个狗脑袋双眼亮晶晶地看她。
    看来你们相处地不错。闻栎说。
    西施超可爱的!小闵抱着狗子转了个圈,我也一直想养狗来着,但我妈对狗毛过敏,只能吸吸西施来聊以慰藉了。
    现在店内客流量不多, 小闵带着西施到一边偷懒去了,闻栎叫来新店长问了问这几天的店内情况,得知一切如常。
    但是新店长提到:也许是我眼花了,但最近总看见一个奇怪的人在外转悠。
    闻栎疑惑:奇怪的人?
    店长点头:是的,他应该是在看店里的情况,但是也不进来。我又问了问小闵她们,她们表示没注意到。
    闻栎新聘的这个店长是位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姓明,叫明家唯。光看他的外貌,更像是职场精英,很难将他和大学城周边的一家咖啡厅联系起来。
    听说他是中年失业,偶然看到闻栎张贴在外的招聘信息,觉得工资还可以,便尝试着来应聘看看,没想到就成了。
    闻栎总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失业才对。
    他的外表欺骗性太强了,气质满满,闻栎相信气质是由环境铸造的,一个职场失意的人,不该有这么强的气场。让他待在一家咖啡厅,有点屈才了。
    闻栎皱眉沉思了番:也有可能是竞争对手,算了,只要没闹到店里来,不用管他。
    店长应了。
    闻栎待到下午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快要到程默生下班的点。想到他后面又会有十天八天的不在这,便嘱托了明家唯一些事,交代完后他便准备下班了。这时门口蠢蠢的玩偶道了声欢迎光临,又有新顾客进来,小闵惊叫着哇了声,说有帅哥,闻栎抬眸望去,手上动作一顿。
    明家唯见他顿住,本想问还有没有别的事,顺着闻栎的目光,他看见来人,惊讶地啊了声,小声同闻栎说道:那人就是我和你说的奇怪的人。
    他?你确定吗?
    确定。
    闻栎这就搞不懂了,如果说是路过无意中摸进来买杯咖啡他还能理解,天天蹲点往里张望算什么回事,难道他转行也想过来开咖啡店了吗?
    闻栎下意识地想避开这人,免得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一想也不对啊,他还欠着他许多钱没还呢。
    当初创业时说好了一人出一半,后来这人卷了公司所有的钱跑了,里面扣除掉员工工资,理应还有一半是他的。
    犹豫间,那人靠了过来,小闵一句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需要的吗被抵在舌尖,眼睁睁地看着他朝闻栎走去。
    你果然在这,好久不见啊。
    听起来似乎还是老旧识。
    闻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敢的啊,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欠钱的都知道要避着债主走,别提他卷款跑路了,要是当时闻栎稍微狠狠心,说不定都能送他进去吃牢饭。
    这位客人,难道我们认识吗?闻栎微微一笑。
    来日方长,他不相信能从严顾手中抠出钱,就算严顾能双手把钱奉上,他都不想和这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公司破产之后的绝望,是他一人独自走过来的。
    账可以慢慢算,钱可以延缓再要,但人他是不想再见一面了。
    听说严顾在海外的公司经营状况逐渐拉胯,稍有不慎便有被收购的风险,因为这人实在不是个优秀的合作伙伴。
    闻栎知道这个消息时冷笑,能是吗?可能严顾就没有过人的经商天赋吧,搞一些小本经营可以,但要是想把公司做大做强却很困难,当初他们着手创办的小公司不到半年就打出一片名声,其中大有闻栎的功劳在。
    或许是当局者迷。
    又或许是闻栎那时所处的环境是一群直得不能再直的大老爷们,看不出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们会在休闲时嘴上提一句:嫂子,感觉哥的水平不行啊,没你这公司开不下去!
    但察觉不到这表面下的暗潮汹涌。
    闻栎是怎么想的呢,事后回想在别人眼中,或者说在郑离钧眼中,他一定傻得可怜。他觉得这意味着他们天生一对,谁也离不开谁。
    事实上没有谁离不开谁。
    严顾撇撇嘴角,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这是他用惯了的把戏了,他的眼里似乎藏满了委屈,脸部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力:闻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以前那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丢下你的,我最近总是想起你,没想到一晃就过去那么久了
    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闻栎耸拉着眼皮,无聊地玩弄着手中的杯子。明家唯托腮,正在想要不要把人轰出去;小闵和旁边的店员讲悄悄话,说这话越说越不对劲啊,这人该不会是来翘程老板墙角的吧,又问有没有人知道闻栎过往的事,说不定能扒个蛛丝马迹出来。
    所有人都摇摇头,这家店里最早接触闻栎的人也是在四年前,当时闻栎身边也就郑离钧一个朋友说起郑离钧,他似乎有好久没来了。
    时间快到五点半了。
    店内的客流量逐渐多起来,严顾在柜台这边对着明显心不在焉的闻栎诉衷肠,小闵几人见来了顾客,不再多聊,各自归位专心工作起来。
    明家唯悄声问要不要赶人出去,店里的顾客多了,让他站这边碍事也不是办法。
    闻栎看了眼店内,确实人多了。
    他心里有些焦躁,在想程默生怎么还不来,五点半都过两分钟了。焦躁过后他又想程默生不要那么早来,他有点不愿程默生撞上这个场面。
    于是他说:这位客人,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但是你挡着其他的客人了。想来你也是生意人,应该知道妨碍别人的生意是件可耻的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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