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悠然看她一眼,道:抱歉苏小姐,案发现场最近需要被我们管控起来,因为随时可能回这里进行复勘,还请你配合。而且这里刚死了人,还想着住,不怕的吗?后面这句话她没说出来。
    苏冽苦笑道:这样,好,我会住到别的地方去。
    苏冽离开前,任悠然多问了一句:苏小姐,这间公寓,是你和蓝小姐共同的房产么?
    苏冽眼中闪过痛色,嗫嚅道:是,我们两个一起买的房子,房本上写的我们两个的名字。
    哪年买的呢?是全款么?
    苏冽怔了怔,有些茫然地回答:2017年买的,是全款。怎么了么?这个跟案子有什么关系么?
    任悠然道:没,就是随便问问。三年前,你和蓝小姐都只有23岁吧?很多人大学刚毕业,你们两个已经可以买这么高档的公寓了,很厉害。
    苏冽又露出一个苦笑,这个笑容里除了苦涩还加上了一些让人耐人寻味的复杂:汐汐很厉害,她18岁就出道了,参加的一档国民度非常高的歌唱类选秀节目,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她是近几年少有的创作型歌手,从参赛时起用的歌就都是自己写的,嗓子又是天生的完美,当年比赛时就是一骑绝尘的。
    任悠然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会儿,又道:那真的很厉害。她出道之后也没有加入大公司么?
    苏冽摇摇头,说:没有。她参赛也是用的个人名义。出道之后只跟那档选秀节目的创办平台签了合约,但是只有唱片约没有经纪约,那时我们两个就商量要一起在娱乐圈打拼,我做经纪人,她做艺人。
    可你那时也才18岁。
    可能是任悠然审视的眼神太明显,苏冽有点儿心慌:我我是一边做她的助理,一边在传媒大学上学。那时她跟平台还有唱片约在,即使没有经纪约,也不影响她出新歌。后来在平台的帮助下,她第一张专辑就火了,那时她才19岁。
    这样啊。任悠然的表情看不出太多情绪,她淡笑着跟苏冽道谢:苏小姐,谢谢配合。这之后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还会联系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这个案子。
    苏冽稍稍松了口气,道:我会的。
    对了苏小姐。
    出了公寓一起上电梯,任悠然看似无意地问:你和蓝小姐,是什么关系呢?
    苏冽始终得体的表情有一瞬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虽然她很快就隐藏了起来,但逃不过任悠然的眼睛。
    什么关系?公事上,她是艺人我是经纪人。
    任悠然追问:那私事上呢?
    电梯还在往下,轿厢内的气压有点儿低,苏冽觉得身边这个长得漂亮的女刑警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太强了。
    私事上,我们是朋友,十几年的朋友了。苏冽淡淡说着。
    任悠然又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道:这样,请节哀。
    这个警察好厉害。苏冽偷偷瞥了她一眼,见她只是插着兜往那随意一站,但身上无形的气势却极强。
    从蓝汐家出来,任悠然上车第一件事是给姚远打电话:调查蓝汐人际关系的时候,重点查一下她和苏冽的关系,我总觉得她俩不止是经纪人和艺人,或者说朋友这么简单。
    姚远对自家队长绝对的信任和服从,指哪打哪,让查什么就绝不含糊。
    任悠然总觉得苏冽给她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她在案发现场时表现的非常平静,平静到不正常。按照苏冽所说,她和蓝汐是认识十几年的朋友,又有将近八年携手在娱乐圈打拼的感情基础,今天蓝汐死了,苏冽不应该这么平静。
    但她的平静并非是完全没有感情,反而是一种无法形容、撕心裂肺的痛。这种痛已经超越了普通意义上的伤心,苏冽的平静来源于因蓝汐的死而产生的绝望,是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
    任悠然觉得,会有这样的反应,苏冽和蓝汐之间绝对不会只是朋友和同事,顺着这条线应该能扒出不少东西。
    回到市局,任悠然没回办公室,直接去了七层技侦,果不其然在解剖室外见到了门神一样杵在那的顾以羡。
    任悠然心情上扬,凑过去撞了撞顾以羡的肩膀,换来一记白眼。
    哟,等你家大法医呢?
    顾以羡点点头,说:进去有一会儿了,估计很快就完事儿。
    任悠然冲她挑眉,齁欠齁欠的:瞅你这样儿,就解剖的功夫,你还至于非得在这当门神。
    顾以羡懒得理她:你不懂。
    我不懂?没人比我懂!任悠然心说热恋确实是这样的,夏之晴跑通告她也恨不得自己变成个挂件黏在人家身上。
    顾以羡笑了声,她发现任悠然最近有点儿变化:悠悠,你最近跟之前不太一样啊。
    任悠然愣了下:哪儿不一样?
    顾以羡摸摸下巴:之前你对燕归老是不咸不淡的,知道我和她在一起之后还总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以为我没看见吗?最近这是怎么了?我发现你对她态度转变了不说,还老开我俩玩笑。悠悠,你不对劲。
    任悠然怔愣片刻,尴尬地笑笑,汗都差点儿下来。
    嗐。这不我之前吧那不是跟燕法医不熟么任悠然心虚,眼神有点儿飘,但她强装镇定。
    可是在外人面前游刃有余的任队长,在知根知底的闺蜜面前就藏不住了,顾以羡抱臂觑着她,啧声道:不是吧我觉得,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因为你那个去世的法医朋友心里别扭?你是不是觉得燕归跟你那朋友年纪相仿,能力也差不多,总是看见她就想起你朋友,所以下意识不爽她?
    任悠然:呃该怎么说呢,顾以羡真的猜的八|九不离十。
    一看她这样,顾以羡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好笑地看着她:现在怎么了?突然发现她其实跟你那朋友完全是两码事?
    任悠然:正好相反,是突然发现她就是我那朋友,但这话任悠然可不能跟顾以羡说。
    于是她顺着顾以羡的话说,打哈哈敷衍了过去。
    顾以羡也就是随口跟她开玩笑,根本没把这个往心里去,话题又回到了案子上:对了,死者是个挺红的歌手,你家夏老师认识么?
    任悠然到市局之后给夏之晴发了信息,刚好提到这个事,夏之晴已经回复了。
    认识,在节目和晚会时见过,不算熟。任悠然道:之晴说,蓝汐是一股清流,歌手就专注写歌和唱歌,不去碰别的领域。她虽然长相完全够得上演戏的标准,但却从来没有跨行过,只一心做自己的音乐。也因此她俩之间隔着行呢,没有熟悉的机会。
    现今娱乐圈浮躁,演员歌手爱豆之间不像曾经那样隔着壁,经常各种跨行乱串。有的爱豆歌手,歌都没唱好、舞都没跳好,就跑去演戏了,乱七八糟。所以像蓝汐这样只闷头干一件事的,真正算一股清流了。
    任悠然把询问苏冽的内容跟顾以羡讲了讲,两人正说着话,解剖室的门打开了,燕归从里面出来,看到她俩毫不意外。
    进来说吧。燕归把两个人引进解剖室,里面李云长和唐萱正在洗手。
    任悠然看看解剖室内的情况,惊讶问:今天是他俩动的手?
    燕归淡淡一笑,道:是,我让李云长练练手,唐萱做助手,我在旁边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房本都是写两个人的名字,她俩是什么关系嘞~
    PS:今天有二更,十点
    第75章 失控 11
    燕归打开解剖室的投影,按照顺序把尸检时拍下的照片播放出来。
    根据尸温、尸体僵硬程度等综合判断,死者死于昨晚九点至十一点之间。另外,解剖时胃内容物已经排空,距离末次进餐时间已经过去至少六小时了,查过跟她昨天最后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么?
    任悠然道:死者家中厨房摆着没有动过的饭菜,我问过报案人苏冽,苏冽说晚饭是她准备的,但是当时蓝汐一直在琴房写新歌,让放在厨房。蓝汐貌似有这个毛病,创作进入一个状态之后就顾不上吃东西,一定要把歌全都写出来才会出琴房。
    燕归沉吟道:所以她昨晚没有来得及吃饭。这个苏冽,她和死者住在一起?是室友?
    任悠然摇了摇头,说:这个有点儿复杂,晚些时候我再跟你们详细说。
    顾以羡没接室友这个话题,想到的是另外的事:死者蓝汐十点半的时候把新歌打印了出来,最初的现场,这些打印出来的纸张散落在电脑桌周围,看来这之后她紧接着就遇害了,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案发时间应该可以缩小到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吧?
    目前综合所有的尸体特征和线索来看,差不多是这个区间。燕归点头道。
    任悠然听罢皱了皱眉,问:那死亡原因呢?
    燕归放出死者脖颈处的特写,拿激光笔指着,说:机械性窒息。脖子上有两种伤痕,一种是勒痕,下颌处有很深的索沟,往后渐渐消失,有一个明显的提空,显然是死者死后不久被吊起来之后留下的。
    任悠然问:提空是自缢的特征吧?得先能排除一下自杀吧?
    燕归道:可以排除自杀。第一,解剖后发现,勒痕处的皮下组织没有生活反应,可以确定是死后才吊起来的。第二,死者脖子上除了索沟之外,还有扼痕,解剖之后发现,扼痕的皮下组织有明显生活反应,是生前伤,可以确定是被人掐死的。
    顾以羡蹙眉道:把人掐死之后吊起来伪装成自杀?或者这个吊起来的举动对凶手来说有什么意义?不然他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任悠然回忆了一下现场的情况,说:应该不是伪装自杀,悬吊死者的地方没有类似凳子之类的踩踏工具,伪装自杀的话不会这么粗心大意。
    这样看来,凶手把死者吊起来有别的意义,这个后续她们需要深入调查。
    燕归放出下一张图片,是死者右侧太阳穴的特写以及右手的手指特写。
    死者右侧太阳穴有撞击伤,且表面皮肤脱落,疑似跟凶手搏斗时撞在了什么地方。还有她右手的手指甲里找到了一些很细微的碎屑,暂时不能确定她抓过什么地方,这个晚些时候需要跟痕检那边核对一下。这个信息能帮助我们还原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看看她具体是在什么位置被掐死的,有助于我们还原案发时的过程和细节。
    最后,她放出一张死者蓝汐颈部骨骼的x光片。
    一个比较耐人寻味的事。燕归指了指x光片,说:死者的舌骨没有骨折,但是颈部扼痕皮下出血的位置有多次创伤的痕迹。一般情况下,死于扼死的死者,舌骨都会骨折,但是本案没有。原因可能有两个,第一,凶手为女性,力气不够大,没有能把死者舌骨掐断,反而反复掐了很多次,所以导致扼痕皮下出血部位有多次创伤痕迹。第二种可能,凶手可能对死者抱有特殊的情感,导致他下不去手,或者说下手的时候犹犹豫豫的,所以一次没掐死,又反复掐了几次。
    顾以羡看了看x光片,道:女人也不一定力气就小。如果真是发了狠要掐死一个人,爆发力肯定非常强。我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吧,无论凶手是男是女,他都有可能对死者抱有特殊情感。
    一直沉默的任悠然开口说:不管是男是女,我会先重点排查死者的人际关系,尤其是感情经历。她是个艺人,而且很红,这样的人好查也不好查,圈里那么多人,每个人都长了嘴,别的没有,八卦多的是,能问的东西肯定不少。只不过真料假料杂糅在一起,我们不管真真假假的都先问一遍,回来咱再自己筛。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严肃,像是在沉思什么,燕归察觉到她不对劲,于是问她:任队,是有什么问题么?
    任悠然没回答她,反而又问了遍:死亡时间能确定是这个区间么?
    她第一次对燕归给出的死亡时间产生怀疑,但这次的主检不是燕归,而是她带的两个徒弟。李云长和唐萱就在一边旁听,听见这话都有些紧张,任队对燕老师肯定是信任的,但这个案子是他们两个解剖的,任队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
    燕归看了他俩一眼,眼神示意他们安心,转头对任悠然说:以尸体的情况来说,可以确定。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觉得尸检给出的时间范围有问题?
    任悠然并没有质疑法医解剖结果的意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给两个年轻法医带来了心理压力,于是也转头安抚地看了看他们,然后说:我不是质疑你们,只是总觉得有点儿奇怪。那个报案人苏冽,我觉得她不对劲,但是如果死亡时间没有问题的话,那她就有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她昨晚在京城参加活动,还有采访,简直是全国观众都可以给她作证。
    燕归和顾以羡跟苏冽的接触都不多,任悠然跟她有过攀谈,从接触中察觉到异样。
    所以你怀疑苏冽?顾以羡问。
    任悠然:现阶段谈不上怀疑,就是觉得她不对劲。
    燕归问:原因呢?你的直觉一向很准,但都是有原因的。
    任悠然看了她一眼,特别想反问她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直觉很准?这种长时间配合的搭档才能信口拈来的熟悉话语,燕归下意识说出来,完全就是无心的,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问题。
    但任悠然没理会,她现在已经有了答案,知道燕归就是楚言,这种小细节对她来说只是更加佐证了自己的推断罢了。
    分局的同事说,上午接到报案的时候,苏冽说的是我的朋友被人杀害了,而不是我的朋友上吊了。这两句话的区别虽然不大,但是细节能反应不少问题。任悠然蹙着眉说,一般情况下,看到吊死的人,普通人脱口而出的应该是上吊了,苏冽的表现就像她早就知道蓝汐是被人杀害了一样。
    还有,她给我的感觉太平静了,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趋于绝望。所以我也怀疑她跟蓝汐之间的真实关系,我觉得不简单。而且你们知道么,那栋公寓是她和蓝汐的共同财产。
    这一点燕归和顾以羡都没想到,两人有些惊讶,正常人会跟朋友或者同事一起买房子么?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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