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之后,萤火虫在前方停了下来。陶乐思举着光源追上去。
    这回她终于看清楚了,给她领路的哪里是什么萤火虫,而是一条巨大的蛇,大蛇的两只眼睛如灯泡一样发出红色的光,难怪陶乐思会以为是两只萤火虫。
    第36章 就将你当成我的唯一的私心by希尔达
    那条大蛇比陶乐思在动物园里看到过的任何一条大蟒蛇都要巨大, 头上还有一个冠,模样看着十分骇人。陶乐思本来挺怕蛇的,但是她觉得眼前这条蛇并没有恶意。
    大蛇吐了吐信子, 忽然如闪电一般蜿蜒到黑暗中, 消失不见了。速度之快,陶乐思还以为是这条大蛇开了个任意门溜了。
    她举着灯又往前走了几步, 光线照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正是陶乐思在梦中所见到的祭坛的大门。
    陶乐思屏住呼吸,走了过去。大门是石制的,看起来非常沉重,上面雕刻着种种关于赫卡忒的标志与赫卡忒希腊语的名字。陶乐思没有指望能够打开这扇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只轻轻在门上一推,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大门就打开了。
    如梦中一般, 祭坛之中弥漫着浓雾。黑衣瘦削的希尔达跪在祭坛中央凹陷处的高台前,而在高台之上, 有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 被雾气遮挡着, 尽管陶乐思举高了手中的光源,也无法看清楚雾气之后的身影模样。
    希尔达回过头,她看到了陶乐思, 惊恐地倒抽了一口气。
    不,母神!她马上转头向那个巨型白影说道, 求求您, 不要伤害
    希尔达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喉咙, 很快,她的身体便瘫软倒了下去。陶乐思看向那个白色的身影,隔着浓雾,白色的身影也像是在与她对视着,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这个怪物掩藏在雾气之后、灼人的目光。
    随后,白色身影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伴随浓雾,还有那种陶乐思时常会听到的沉重的脚步声。
    赫卡忒女神本能的象征,神使是一匹白色的狼狼人。
    狼人在祭台之下,身体慢慢伏了下去。
    陶乐思起先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甚至想到野兽在发起进攻之前好像会有一个趴低身体的动作,不过陶乐思很快就意识到,这个白色的狼人怪物在对她行礼。
    真是好有礼貌的怪物啊。
    怪兽还没有站起身,浓雾便已经消失了,白色的怪物也随之消失。祭坛中除了布置比较阴暗诡异,再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陶乐思借着光源的光线,看到在祭坛中央黑色的地板上,希尔达正倒在那里,生死未卜。
    陶乐思三步并作两步从石阶上跳了下去,跑到希尔达的身边。
    希尔达脸色苍白,头发散乱,但是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好像只是昏厥过去了。
    希尔达,陶乐思轻轻将希尔达扶起来,让她的头倚靠在自己怀里,希尔达,醒醒。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应急光源放到地上,跪坐下来,让希尔达能够枕在她的大腿上。她一手环过希尔达的脖颈,感觉到她脖子上血管在跳动。她空闲下来的那只手抚摸着希尔达的脸,体会着手指之下,对方皮肤的柔软和温度。
    希尔达。陶乐思说,这个名字几乎是像从她的口中叹息而出的。
    希尔达的眼皮动了动,她睁开眼睛。
    当她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时,几乎是挣扎着从陶乐思的怀抱中坐起来,她甚至试图扬起一只手,陶乐思不明白她的这个动作到底是想要摸出香烟,还是想要给陶乐思一巴掌。
    你你真的胆子太大了,我没有想到希尔达身体在轻微战栗,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没有理由
    你曾经施加给我的巫术,还有你所给我传达的梦中,我能感受到,而我愿意去接受,陶乐思说,地板太冷了,她觉得自己膝盖有点发疼,我晚上只是想去找你,但是你不在房间里,而五层的锁又被打开了。
    希尔达四处看了看,好像是在寻找那个白色狼人的踪迹。
    它已经离开了。陶乐思说。
    你没有受伤吧?希尔达问。
    陶乐思摇了摇头:我很好。我只是担心你。
    希尔达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揉皱的衣襟,深吸了几口气,勉力恢复了平静冷淡的模样。
    你总是能感受得到很多,你很敏锐,也很有天赋,希尔达说,瓦格纳女士想要挑选你作为容器,是有道理的。
    但是你主张用索莎娜。陶乐思马上接话。
    希尔达走到备用光源前,弯腰捡起了光源,四处照了照,确定在祭坛周遭没有什么潜藏着的危险。然后她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陶乐思知道希尔达大半夜跑到祭坛中的目的。一定是上次在与恶魔交易的时候,恶魔没有允诺她所要求的事项,于是她再度来这里与恶魔讨价还价。但是陶乐思的出现,使得她的艰辛谈判破裂了。
    如果希尔达脾气再暴躁一点,估计会当场给陶乐思一个过肩摔带组合拳再踏上一万只脚。可是她只是提着陶乐思所带来的光源,缓慢地走到石阶上,然后站在那里等待陶乐思跟上来。
    我以为你会解释什么。陶乐思说。
    应该是我在等待你的解释,希尔达说,我可没有告诉你怎么来到这个地方。
    陶乐思没有说话,两人一同走出了祭坛,又走到密室中弯曲的通道中。
    索莎娜是一个很有天赋的舞蹈学生,希尔达忽然说,如果还能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不希望将她推出去。
    你可以选择我。陶乐思道。
    希尔达停顿了一下。
    是的,和索莎娜比起来,你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可是如果被神所选中,你的本身就会不复存在。神灵选中一个凡人,有助于她的灵魂脱离躯体,但我们都知道那样的结果,就是死亡。
    两人又不说话了。她们转过了几个转弯,陶乐思试图和希尔达并排走着,不过希尔达总是刻意将陶乐思甩开半步,走在她的前方,她黑色的衣裙随着动作在她身后飘拂摆动。
    终于,希尔达又开口了:我对于神的奉献没有私心,我本不该在意其他,但是你却出现了,桃乐丝。神启从来没有告诉我应该怎样做,我不知道你是诱惑,是考验,还是解脱。不管怎么样,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将你当成我唯一的私心。如果我的神会因此而惩罚我,我也毫无怨言。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放缓脚步,好像她稍微停顿下来,就会失去再多说一个字的勇气。而她每一个词语都说得清晰而笃定,就像是在教授舞蹈课的要点。
    在一瞬间,陶乐思几乎都要张开嘴,告诉希尔达我是女神的三分之一了。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因为目前在她的身上,还没有展现出令人信服的神迹。如果她说那个住在格雷厄姆酒店红头发的克劳迪娅说我是赫卡忒三相之一,我很厉害的,可能会让希尔达对她的智商产生怀疑。
    一直到从那段长长的竖井爬出去,她们都没有再交谈。
    希尔达爬竖井扶梯的速度飞快,让陶乐思不禁感慨学舞蹈的原来都这么厉害。
    等到希尔达将五层的铁栅栏门重新锁好,两人回到了希尔达的房间之后,希尔达说道: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会帮你尽快离开学校。
    离开学校?陶乐思问,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但是你最好不要擅自行动,希尔达冷冷地说,一边解下系在肩膀上的披肩,顺手整理着头发,你应该知道安娜的下场。
    我不想离开你。陶乐思马上说。
    希尔达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她回过头看着陶乐思,脸上浮现出一点吃惊的神情,她那双因为瘦而显得非常大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
    我不想离开你,哪怕我知道这个地方有危险。陶乐思补充道。
    桃乐丝,天哪,你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吗,希尔达快步走到陶乐思面前,与陶乐思的距离很近,你会死,你很有可能会死,而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我不在乎。陶乐思抬起头,凝视着希尔达。
    艾斯比半死不活地在陶乐思的意识中呻|吟: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走向,我以为您会为了求生不择手段,结果发展到现在,您直接是不怕死了?
    希尔达又退了两步,离陶乐思稍微远了一点。她慢慢踱步,走到沙发前,颓然地坐下来,好像十分疲惫。过了一会儿,她从口袋中拿出烟盒,摸了一支烟点了起来。
    有了烟雾的协助,她仿佛又鼓起了勇气。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神的注视之下,白天有上帝,晚上有母神,她说,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任何一个角落都有眼睛。
    事情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陶乐思快步走到希尔达身边,在她面前的地毯上跪下来,握住她的双手,我可以再想想办法。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她除了去找克劳迪娅问东问西之外,根本就想不到什么靠谱的方案。
    希尔达吸完了一支烟,将烟蒂丢到沙发扶手上的烟灰缸里。
    也许还有办法,只要祭祀仪式还没有来临,就来得及,她轻轻从陶乐思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站起身,走到卧室之中,如果你觉得太晚了,你就在沙发上过夜吧。
    第37章 期末考试的乐曲大杂烩
    那天晚上, 陶乐思是在校长房间的沙发上过的夜。
    她早上五点多就醒了过来,小心地掀开希尔达给她盖着的毯子,凝视了一会儿窗外飘着雪、还没有完全亮的低垂天空。
    她穿好外套, 准备回自己的宿舍中。身后的卧室门打开了, 希尔达穿着真丝睡衣站在门口,散着头发, 睡眼惺忪地看着陶乐思。
    桃乐丝, 她低声说,语气也带着倦意,不复冷淡,早安。
    说完,她又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门,留在陶乐思站在她的沙发前发愣。
    伴随着各种艰辛训练, 期末考试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尤迪特先生对陶乐思的钢琴水平已经绝望了。他认同陶乐思选择超技第一首作为考核的练习曲, 但由于陶乐思一直对于考核的乐曲曲目选择举棋不定, 他只能无奈地说:你就随便弹弹吧。莫扎特k297也行,贝多芬F大调小奏鸣曲也行, 学校不会因为这个把你撵出去的。
    期末考试安排在十一月的下旬。这个时候, 城镇中通常会很冷, 天色阴沉沉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
    陶乐思的日程被排得满满的。白天练琴,休息时间倾听索莎娜的噩梦和她种种精神紧张的臆想, 有时候还要抽时间去格雷厄姆酒店见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对于如何唤醒陶乐思的神格这件事十分感兴趣,她尝试了各种方法, 比如给陶乐思朗读关于赫卡忒的种种事迹, 或者讲述她所受到的启示, 还有那些关于赫卡忒的梦境, 但换来的都是陶乐思茫然如智障的神情。克劳迪娅甚至试图让陶乐思饮下自己的鲜血,被陶乐思厉声喝止。
    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并非赫卡忒。在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后,陶乐思对克劳迪娅说。
    神是不会错的。克劳迪娅坚定地说。
    根据原著中的情节,期末考试之后不久,学校就放假了,这时候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大多数学生们离开了学校,返回他们的家里,但实际上,当仪式开始的时候,这些学生又出现在在了祭坛上以尸体或者是失去自主意识的傀儡形式。
    赫卡忒的生日在11月25日,正好比圣诞节早一个月。也许女巫们将这个日子作为赫卡忒的生日,正是赋予其一种早于耶稣,早于上帝,早于公元前的含义。
    而在这段时间里,希尔达就仿佛是铁了心要避免与陶乐思产生任何可能的纠缠。她经常会消失一到两天,再度出现时,脸上总带着疲惫的神色。
    期末考试那天终于到了。
    根据学院的安排,期末考试与其说是考核,不如说更带有一种表演性质的艺术晚会:一台大三角钢琴被搬到了临时充作礼堂的教学楼大厅,周围空地上分散安排着许多座位,方便考试时其他学生、教职工甚至凑热闹的行人围观。最前方摆放着条桌,老师们像评委一样对学生的表现进行考核。
    第一天是器乐系进行考试。上午弦乐,下午管乐和钢琴。时间安排得不太合理,管乐考核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无奈只好将唯一的钢琴学生陶乐思的考核放在了晚饭之后。
    轮到陶乐思考试,她坐到钢琴前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在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街道上分外冷清。但是大厅里气氛倒是很热闹,灯光昏暗,围观的人群却兴致很高。
    考试时使用的这架钢琴,是一架舒密尔三角琴,陶乐思平时没有见过,应该是被妥善存放在某个地方。
    她先弹完了音阶、琶音以及和弦练习,然后是李斯特超级练习曲的第一首。钢琴的音色和音准都非常好,触键也得心应手。陶乐思自我感觉发挥得还行,弹完练习曲之后,接下来就是乐曲。
    陶乐思稍微停顿了一下,她从钢琴前侧过头,看着离她不远处坐成一排的老师。希尔达坐在正中央,她今天换了一件衣服,是一件深紫的长裙,同样严严实实地从脖颈一直罩到脚踝。她正在专注地看着陶乐思,却没有想到陶乐思此时转过了头,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假装在手中的册子上记录什么。
    陶乐思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键盘上,轻轻抬起双手,落到键盘上。
    《一步之遥》。
    探戈。如同初见,彼此的试探,接近,远离,在舞池中旋转,或真或假地交谈,惊鸿一瞥,失之交臂。陶乐思演奏的时候,她侧头去看希尔达,看着对方闪着光的眼睛。
    希尔达曾经带着她在练舞室中跳起了这支曲子,陶乐思跳得很不好,但是她无法忘怀这旋律。
    在曲子只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陶乐思结束了一个乐句,马上又换了一首曲子。
    《夜的钢琴曲五》。
    柔声倾诉,互诉衷肠。寂静的夜,下雨的夜,希尔达说她曾经听到了陶乐思的苦痛。她的痛楚,连同她的柔情,在皮肤上抚摸摩挲。陶乐思触键犹如抚摸,她看着距离她不远的希尔达,她的神情安静中似乎有着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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