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双臂,将我拥在怀中。我感觉到她冰冷的呼吸,扑在我的颈侧,我挣扎着,想要从她的怀中逃出来。所有的触手忽然开始剧烈地摆动了起来,它们纠缠着,一根一根向我和这危险的女神缠了过来,我们被团团包裹在中间,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这滑腻的触感,而我和女神紧紧贴在一起,视线被遮挡,我的世界坠入黑暗之中了。
    我觉得我已经窒息了,但女神附在我耳边轻语的时候,我仍然能够听清楚神谕的每一个词句。
    你会将你全部的身心奉献给我,对吗?
    我难以出声,感到十分痛苦,这痛苦像是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又像是来自于这些在我身上不断游走着的触手。
    我体会着痛苦,同时能够感受到她温柔的抚摸。Dorothy,母神,黑暗的力量,丑陋而美丽,肮脏而圣洁,我被裹在黑色的世界里,仿佛是世界之初的混沌,仿佛是在母亲的子宫之中,又仿佛是在世界之巅的极乐。我喘息着,被掐断了呼吸,但是又被灌注了空气,同时给我以毒药。
    我会给你快乐,我也会给你痛苦。Dorothy对我低语。
    为什么会是我?我努力地想要问她,可是我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无法听到,也无法看到,唯独我的感觉还在,我能够感觉到她的手指尖从我脖颈后面顺着脊椎骨一路滑了下去。与触手的感觉不同,我知道那是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她一定擅长操纵某些领域。
    她回答我:因为我选中了你。
    Dorothy有其他信徒,比如英格丽,比如更多对生活不满的女人。为什么她会挑中我?
    我的女神,我的Dorothy没有回答我。她给予了我更多快乐,也给予我更多痛苦。我向着深渊之中坠落了下去,我又在乌云的顶端,随着暴雨和雷电升腾。
    这里没有其他的事物,只剩下我们。我问Dorothy,我们的信仰究竟能够带来福祉,还是灾难。
    是必然,我的女神回答我,这一切,都是必然。
    我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复活。仿佛我的所有感官都用来体会、被挑逗着接受神的青睐。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我想
    我应该已经疯了。
    除了Dorothy,我再没有理智,没有意志,没有情感。Dorothy,女神就是一切,女神是我,女神是世界。
    *
    过了很久之后也许也没有那么久,陶乐思来到了这座弥漫着奇异的气氛的小镇上。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受到一种莫名的力量感召,仿佛是一种宿命,让她最终来到这座几乎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镇之中。
    据说,这座小镇之中的居民,全部都信奉一位名叫Dorothy的女神,她脱胎于希腊神话,她的传说与她的力量一样充满了神秘色彩。
    女神已经沉睡了,有一位居民告诉陶乐思,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祭品,已经沉睡在黑暗深渊之中。
    陶乐思遵从着内心呼唤不断寻找,她终于来到了位于学院地下的黑色祭坛。她看到在祭坛中央陷入地下的高台,高台上空空如也,像是在等待一位神祇降临。而在高台旁边,有一个女人端坐在那里。这女人瘦削而高挑,她垂着头,长发遮挡住了她的脸,而她的身体也被黑色的如长袍一般的衣服遮挡得严严实实。
    你是谁?陶乐思低声问。
    女人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去了。
    陶乐思走上前,轻轻推了女人一下。
    女人倒了下去,衣服从她的脖子和肩膀处滑落,陶乐思惊讶地发现,这个女人白皙到几乎要发灰的皮肤上,有着一道又一道被勒出来的红痕,像是章鱼巨大的、带着吸盘的触手所造成的。
    就在这时,陶乐思忽然感觉到黑雾弥漫开来,蔓延到整个世界。她明白了一切,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她就是女神。她就是Dorothy,她将要在这里,统治她所有的信徒。而她面前所呈现的一切,是献给她的祭品。
    于是,她微笑起来,带着餍足,上前抱起了自己的祭品。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第86章 番外关于坐过山车这件小事
    陶乐思并非游乐园里的常客, 不过觉得她应该并不害怕坐过山车。她对于超重和失重的感觉都很熟悉,尤其是在跟乌利尔实地演习了几次上天和下地之后,她对于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过, 和希尔达在一起去游乐园体验超级刺激、据说落差是亚洲第一大的过山车项目又是另外一码事。
    希尔达对这个世界准确来说, 是三十多年之后的世界一直很好奇,同时对一些她没有见过的东西也显出不容易被察觉出来的惊讶。当她经过自动售货机或者LED屏幕的广告牌时, 总要稍微放慢脚步看一眼, 陶乐思始终站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陪伴她打量着这些东西。
    不习惯吗?陶乐思问。
    没有不习惯,只是很多东西都没有见过,所以有些新鲜。希尔达说。
    你喜欢这里吗?她又问。
    游乐园里放着音量巨大、节奏欢快的歌曲,尽管天色已晚, 游人却一点都没有少, 她们身边闹哄哄的, 陶乐思有点看不清楚希尔达的表情。过了很久,希尔达都没有说话, 陶乐思认为她可能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希尔达却轻生回答了她。
    也许吧, 有时候会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她说。
    她们排在等候乘坐过山车的队伍最后面。她们来得晚,天色已经擦黑了, 黑色的过山车轨道上安装的霓虹灯亮了起来,让整条过山车线路的气氛看起来很赛博朋克。
    队伍排到了她们, 然后她们坐在了过山车车厢的最后一排。车厢一共有六七排, 每一排两人, 她和希尔达并肩坐在一起, 不过座位之间隔得稍微有点远,她们需要都努力地伸出双手才能抓住对方的手。
    陶乐思忽然有种不太祥的预感,因为她记得从某些营销号上看到的科普,好像是过山车坐在最后一排会最刺激。
    来不及多想,巨大的攀爬音效声响起,过山车车厢已经开始慢慢顺着轨道向上升起。这一段过程格外漫长,陶乐思侧过头问希尔达:你害怕吗?
    夜风呼呼地从她的脸颊吹过去,霓虹灯影闪烁着,远方灯河灿烂。
    希尔达并没有回答她。不过陶乐思一直望着希尔达的侧脸,她觉得也许希尔达有点紧张。不过,害怕也来不及了,已经走在过山车上升的坡道上,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不过这一段过山车缓慢向上攀登的过程好像也有点太长了,陶乐思感觉这段路简直有点像天堂的阶梯。
    和乌利尔飞到天上可不是这种吭哧吭哧的感觉。乌利尔不管怎么说都是天使,祂只要轻轻巧巧抓住陶乐思的手,陶乐思几乎就没有什么感觉,瞬间就感觉自己已经身处云层中间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刺激的程序。车厢慢慢上升到顶点,运行的速度减慢,最后缓缓停了下来。
    不要害怕,陶乐思趁着这个机会,轻声对坐在她身边的希尔达说道,尽管她不知道在扑面而来的疾风之中,她的话能够被希尔达听到多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卧槽!
    就在她说话的空当,过山车忽然就顺着轨道极速滑了下去。陶乐思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差点没睁开眼睛,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夜色被搅碎成了一团,仿佛五脏六腑被打包在一起,从云端上扔了下去。
    她赶紧伸手抓住了身前起保护作用的扶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甩出去。车厢中的游客发出各种语言的国骂,还有已经完全失智,只能发出啊啊狂喊的。
    过山车冲过了一个低谷,又开始向上攀升,陶乐思感觉像是刚被人揍了一顿,魂都给揍出去了,现在魂魄勉强追了上来。她转过头去看希尔达,她发现希尔达盘起来的头发被吹散了,长发在夜风中飘飞着,当车厢运行至高处时,她的身后就是游乐园中闪烁着、流光溢彩的灯火。
    比起嗷嗷叫的其他乘客,希尔达一直都很安静,但是借着一点灯光来看,她的牙关正咬着,脸颊肌肉紧绷,看得出她很紧张。
    毕竟,对于她这个年纪而言,这个过山车高度、落差都有点太过刺激了。
    陶乐思还没有来得及多想,过山车又一次开始了刺激的俯冲,陶乐思差点把脖子给扭了。几秒钟之后,过山车借着惯性向上冲去,她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都看不清楚,耀眼的灯光和广告牌在她的眼中是一大堆混合一起、发亮、模糊如马赛克一般的调色盘。她现在不想去试探希尔顿的真实想法了。
    她的心跳很快,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但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爱希尔达。爱她,或者粉身碎骨。
    这大概就是吊桥效应。她在紧张的时刻,会将紧张的情绪归类为一种爱恋。她永远会对那个和自己共同经历过困难和危险的人念念不忘。世界其他所有都已经不再重要,和她一同经历着危险、刺激和肾上腺素快速分泌的人,才是她所有的一切。
    当过山车第四次从高空中俯冲下来的时候,陶乐思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同时还开始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一般的过山车在攀升和俯冲一两次之后应该就结束了,这个过山车好像有点过分漫长了,不愧是传说中亚洲第一大过山车。
    陶乐思隐约开始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完全程。她在被重力相互撕扯的痛苦过程中努力转头看了一眼希尔达,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仿佛是天使坠落在人间,然后落到了过山车上。
    终于,在陶乐思呕吐出来之间,车厢行进到了一段比较平缓的坡道上,随后减速,她们又来到了出发的地方,工作人员列队在轨道两侧鼓掌,这是这个项目的一种传统,毕竟在体验过超级刺激的过山车之后,可能会需要一点仪式感。
    陶乐思走下车厢的时候感觉腿有点软,不过她尽量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握住了希尔达的手。
    希尔达的手很冷,手心全都是汗。即使天色已经黑了,陶乐思也能看出来希尔达的脸色苍白。
    她突然有点愧疚。她忘了希尔达的年龄要稍微大一点,而这种项目实在不太适合中老年人。早知道就带着她玩玩旋转木马或者摩天轮之类的项目就行了。
    如果你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吧。陶乐思柔声说道。
    她有点害怕希尔达会开口骂她带她玩这种坑爹项目,但希尔达只是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她将手轻轻从陶乐思的手中抽出来,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挽好。
    我觉得这个速度实在有点太快了。她说,她的额头上沁出一点汗珠,在红色霓虹灯光下,陶乐思觉得此时希尔达的模样让她回想起很久之前,那个下着雪的冬夜,在祭坛的火光之下,希尔达带着担忧与迷茫的神情,看向陶乐思。
    诞生于危险之中的爱永远是最迷人,也是最难忘的。
    我们回去吧。陶乐思又说了一遍。
    她其实并不在意整个游乐园里还有其他超级刺激的过山车项目没有玩,因为她怕自己会在过山车上吐出来,这样有损她身为女神威严的形象。
    她们乘坐着电车回到市区,又回到了宾馆里。夜晚城市里的空气又闷又热,宾馆的房间非常小,没有空调简直都没法活。陶乐思订的是一间大床房,但是这个所谓的大床,在她的认知里,应该跟单人床一样宽。她和希尔达并肩躺在床上的时候,两个人都会感到局促。而且,房费还不便宜。
    好吧,这个应该就是当地特色。
    陶乐思憋屈地躺在床上时,心里还在嘀咕。希尔达却靠近她,头发垂到陶乐思的肩膀上。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这个宾馆这么破怎么好意思收一晚上四百多人民币。陶乐思嘀咕。
    希尔达低声笑了起来,她的气息吐在陶乐思的脖子上:我还以为你在想其他事情,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陶乐思翻了个身,在希尔达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为什么我会生你的气?
    我的年龄已经大了,希尔达说,我已经受不了过山车这些太刺激的,如果你和你年龄相仿的朋友,也许能玩得更尽兴。
    陶乐思对着房间低矮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我不会在意,夫人,你应该知道,她说着,一边伸手撩起希尔达的长发,让它们又柔顺地垂落在肩膀上,我当然爱你的一切。
    她双手捧住希尔达的脸,吻了上去。
    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室内显得有点凉。陶乐思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仍然在过山车上,在风中穿行着,时而攀升到顶点,时而是极速下坠。灯光闪烁,风呼啸着,危险在时时靠近,时而是死神,时而是罪愆;于是陶乐思觉得这种感觉特别明显,她更加爱希尔达了。
    有时候需要一点刺激,陶乐思说着,将吻印在希尔达的脖子上,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希尔达,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脸颊,这样我们都会忘记年龄,我觉得,有时候我们需要试着迈出这一步,只要记住一小段时间,我就已经满足。
    当然,这一切都不会像是过山车那样刺激,吊桥效应只需要偶尔体会就足够了。
    希尔达在陶乐思的耳边轻轻叹息道:我喜欢现在,我也喜欢属于我们的八十年代。我的女神,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想法,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在哪里,我都很开心。
    第87章 番外陶乐思的大学生活if线
    陶乐思抱着笔记本电脑, 满脸晦气地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头放了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
    她对花粉有点过敏,连打了几个巨大的喷嚏, 才缓过来, 涕泗横流地问舍友索莎娜:这玩意儿谁拿来的啊?
    索莎娜对着镜子试色她最新买的眼影,据说是最近非常流行的网红色, 叫什么黑暗女神色, 陶乐思看着她眼皮上涂抹的两团五彩斑斓的黑,明智地选择闭嘴不发表任何言论。
    是那个女子篮球队队长乌利尔送过来的。索莎娜说。
    啊,怎么又是她。陶乐思挠了挠头。
    乌利尔,某国交换生,校内女子篮球队队长。只要有她在,本校与其他学校的女子篮球赛就从来没有失利过。
    她本人也是个天生的是非篓子, 除了球技高超, 相貌俊美中性, 兼具英俊与秀美,身形高挑健美, 大约能够掰弯无数女生, 绯闻女友、绯闻男友更是不计其数, 但其中没有一个人得到过官方认证。
    乌利尔就像天使般完美无瑕,如果她能够爱上某个人,就是恩赐;如果她任何人都不会去爱, 那也正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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