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良久,她说:就是,就是,恋爱的关系。
    禄起不答,嘴角也没动上一动,整个人像一尊华丽的雕像。
    难道不是?!
    不可能啊,禄起表现出的占有欲就能说明一切。
    难道说是禄起求而不得?!
    周岚岚内心波涛汹涌,如果真是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正当她绞尽脑汁不知道作何是好时,禄起突然说话了。
    不是。
    果然如此!
    周岚岚自觉戳到了禄起的逆鳞,于是连连摆手:是我想多了,禄神不要介意啊。
    没想到禄起竟然笑了。
    周岚岚与禄起相处时间极短,几个小时的直播中没见他有过什么多余的表情,最多就是零星几次微笑。
    不过那些微笑只是两边嘴角往上提了提,比蒙娜丽莎还笑得隐晦,带着一股疏离感。
    现在禄起竟然对她露出了一排牙齿,连尖锐的眼角都因为笑出的弧度而柔和起来,周岚岚不禁看呆了。
    竺轶虽然容貌姣好,但是行思狡黠,情绪多变,时而温柔如春风,时而冷漠似寒冰。在直播中多以温和的态度对待她指点她,所以周岚岚更多的是把竺轶当作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
    然而她和禄起则没说上几句话,甚至看他一眼,周岚岚都要冒着莫大的勇气。
    此时禄起的笑容,却是极其富有诱惑力和性张力,周岚岚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心想连禄起这样的极品都拿不下竺轶,竺轶这朵高岭之花恐怕长在天上吧。
    这时,禄起带着这种笑,嘴里却说出一句让周岚岚不寒而栗的话。
    爱情这种肤浅的东西如何能形容我和他的关系。禄起轻轻地说,他的身体属于我,思想属于我,灵魂也属于我。
    周岚岚诧异地瞪大了眼,但在对上禄起目光的时候,却赶紧移开了视线。
    禄起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他的嘴里,根本没把竺轶当个人,反而是一副对待所有品般的态度,如果可以周岚岚感觉他甚至想把竺轶拆卸入腹。
    虽然禄起的声音很轻,但是周岚岚却觉得他的占有欲仿佛实体化了,像山雨欲摧的沉沉乌云,铺天盖地地压迫着她的神经。
    竺轶知道禄起的想法吗?周岚岚心中开始胡思乱想,直播里禄起对竺轶千依百顺,完全看不出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伪装得太好了!
    周岚岚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禄神,我突然想起家里有些事情,先离开一会儿。
    禄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周岚岚见状逃似的离开了房子,下楼后赶紧拿出手机联系竺轶。
    竺轶和白韭已经走到高速直达列车站了。
    周小姐,有什么事吗?
    竺轶!周岚岚惊慌地喊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说禄起看上去精神有问题?
    说禄起对他的态度过分?
    或者说禄起是个变态,快逃吧。
    周岚岚被室外的热风吹着,反而冷静了下来。
    电话里说不清楚,得见面旁敲侧击地让他知道。
    周小姐?竺轶见她不说话,继续问。
    竺轶,我改变主意了,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参观。周岚岚找了个借口道。
    好,你来高速直达列车站,我们还没有出发。竺轶说。
    周岚岚连忙过去了,竺轶和白韭一人戴着个太阳帽,手里还捏着矿泉水瓶,活像正在等车的旅行团成员。
    周小姐你来啦。白韭见到她很高兴,你的觉悟太高了,我为你感到骄傲。我相信真德率之神知道有你这样的信徒,也会很高兴的。
    竺轶闻言频频点头。
    不错,虽然预感练习也很重要,不过多个人学习教会管理,他也能少操点心。
    作为一个神袛,天天自己管下面的事情,说出去他都怕其他神笑话。
    只是
    漫漫年月,星河变迁,不知当年的那群邻居还有多少还存在着。
    这次神格逃出来后,竺轶感应不到其他神袛了,也不知他沉睡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他当初没有被封印起来,是不是也会像其他神袛一样迷失。
    西日染黄卷卷云霞,将天空绘制成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有几笔黄昏暖阳撒在真理教会修院的塔顶,就像烟草灰上镀上了一层金箔。
    他们来到修院门口,只听得里面传来阵阵唱诵。
    现在信徒已经都在礼堂做祷告,在外面徘徊的只有竺轶三人。
    周岚岚心中有一瞬茫然,这个场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她应该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白韭环顾着面前的建筑,羡慕地说:这是什么教会啊,场子真气派。这样比起来,我们那个小屋子也太寒酸了。
    你知道就好。
    竺轶回答他:这是真理教会,不知道是不是总部,我上次来没细问。
    白韭抓抓耳朵:真理教会?我怎么没听过。
    周岚岚闻言一惊,开口说:我知道一点,这家教会信奉智慧之神。不过这个智慧之神也不是什么正神,所以流传并不广。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成为主播以前,同事就信奉智慧之神,后来她失踪了。虽然我当时并不相信神是真的存在的,但是我总觉得她的失踪和这个教会脱不了干系。
    白韭闻言顿时紧张起来:那我们还要进去吗?听起来这个神怪怪的,邪性得很,名字也一点不霸气,完全跟我们的真德率之神不能比啊。
    竺轶:
    都是我的名字,你在拉踩什么。
    这时候院子里有人看见了驻足在门口的三人,于是从里面走了出来。
    等阴影从那人的脸上移开,竺轶认出他正是上次带着自己参观的贺先生。
    持续虔诚,必有回响。贺先生朝着他们行了个礼,然后对竺轶说,小兄弟,你又来了。是不是想好加入我们了?
    竺轶只是拍拍白韭的肩膀:我暂时没有想法,不过我的朋友倒是对贵教很感兴趣。
    白韭被迫与贺先生寒暄了几句,贺先生对愿意加入的新人十分热情,于是邀请他们进去。
    上次这位小兄弟来,没有听到大家集体祷告,这一次你们正好赶上了。
    贺先生把他们带到礼堂,十分自豪地看着大厅里跪坐着的密密麻麻的信徒。
    他们原本还在念念有词,低声吟唱,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张透明的网。
    竺轶发现信徒们膜拜的泥塑神像又换了一批,不是上次来时看到的那些陶人了。
    这时候教会里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钟声,信徒们嘴中的吟唱停止了,他们不约而同地从身上拿出一把小刀,打开刀锋,用刀尖划过自己的手掌。
    信徒们仿佛不知道痛般,紧紧捏紧手掌,鲜血顺着他们的手腕滴落。
    血全部滴到地上,溅出一朵朵小小的血花,像冬天树上随意舒展的腊梅。
    信徒们重新开始祈祷起来,竺轶发现他们身上原本慢慢被陶塑吸走的生命力,因为刚才不同寻常的举动,被夺走得更多了。
    白韭和周岚岚看不见这些,只觉得真理教会祈祷的方式古怪。
    虽然宗教需要仪式感,但是让信徒在祈祷的时候划破手掌,就等于是用鲜血献祭,这种做法,未免也太邪性了。
    白韭本身有些晕血,于是不敢再去看那些信徒的伤口,走到礼堂的一副挂画前驻足观看。
    挂画上写着真理教会集体祈祷的时间,平时信徒来访的时间,还有各个主教为信徒指点迷津的课程。
    白韭一边看,一边把它们记在心里。
    等回去后,可以用真理教会的管理规则作为框架,再把肉和经脉填进去就行。
    他没忘记竺轶布置的任务,又忍住社交恐惧症的压力,走到贺先生面前套话。
    贺先生很想把他们都拉进去,再加上这次没有临时的会议,于是把整个修院的日常、晋升规则都讲得很清楚。
    但是涉及到再隐秘一点的,他便神秘一笑说等他们都加入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虽然贺先生不再透露,但是他们得到的经验也足够了,白韭觉得自己回去后,应该可以顺利完成竺轶布置的八千字观后感。
    他给竺轶使了个眼色示意撤退,突然看见一个披着长长卷发的女人从门外走进来。
    她的外表冷艳,红唇紧紧抿着,眉宇间有一道化不开的愁,但是眼神却像电光般落在了白韭身上。
    白韭不知道自己应该先脸红还是先害怕,他从来没有被这种大美女注视过,但是这位大美女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
    他还来不及反应,大美女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竺轶身上。
    诺安小姐。贺先生朝着竺轶身后的女人鞠了一躬,态度十分恭敬。
    贺先生,这几位是?诺安没有看贺先生,而是赤裸裸地打量着竺轶。
    直播中刀剑相向,修院里狭路相逢,诺安对竺轶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
    死尸小队在直播中从来没有暴露过信仰,但是总归是有些线索可循,所以竺轶顺藤摸瓜知道他们是真理教会的人也不无奇怪。
    只是他明明知道,却只带着两个人过来。
    她在白韭和周岚岚两人脸上扫过。
    这两人她不认识,但是她大约能看出这两人肯定比不上禄起。
    诺安小姐,没想到你长这个样子。竺轶看着她说。
    直播里的诺安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和外貌,而她本人的气质则是全然不同的。
    小兄弟认识诺安小姐?贺先生有些震惊地看向竺轶。
    贺先生,你先去忙吧。诺安的声音冷冰冰的。
    贺先生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于是找了个台阶就离开了。
    竺轶,我们到外面来。诺安转身先走出去了,卷发在空中划出弧度,一股馥郁的香味从她的发丝间扑过来。
    白韭闻到这个香味却脸色大变,他反应过来:竺轶!这不是死尸小队的诺安吗!
    竺轶的那场直播他全程看着的,除了中间竺轶信号丢失的那段,每个细节白韭都知道,当然也清楚诺安等人对竺轶他们做的事。
    他还记得蓝筹被剥掉皮的手臂,血淋淋的让他差点晕过去了。
    他们就是真理教会的。竺轶说。
    你早就知道了?白韭不可思议地说,你知道了还过来,这不是找死吗?
    我又不知道她今天会来。竺轶显得很无辜,如果不是带你参观,我们也不会撞上她。
    怪我咯!
    白韭愤愤地想,不得不跟上竺轶的脚步。
    诺安在外面的雨廊里站着,懒散地靠在一根罗马柱上,不像是马上要动手的样子。
    但是白韭不敢掉以轻心,警惕地在竺轶背后打量着她。
    竺轶倒是无所谓,很自然地走到诺安面前,两人中间隔着的距离,近到诺安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掐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不担心我偷袭你?诺安随意地问。
    你要真的偷袭我,就不会引起我的注意了。
    呵呵。诺安勾起嘴角,我很佩服你有勇气进来,但是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来。也不要随意离开不夜城,至少你在那里是安全的。
    你怎么这么好心。竺轶说,沪叁佰不是想抓我吗?
    就是因为他想抓你,我才会提醒你。诺安说,他从那场直播回来以后,就变得很疯狂。
    难道他以前不疯狂?白韭忍不住插嘴。
    不一样。诺安摇摇头,他给我的感觉好像已经疯了,但是有时候却像没疯一样。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白韭说,你不是和他一伙的吗?
    一伙的?哈哈哈。诺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恐怕对真理教会的认识还不够深入。
    她的笑声也是凉凉的,像山间才化开的冷冽的泉。
    那个时候我看的东西是什么?诺安止住笑,看向竺轶,是你们宣扬的那个神吗?
    竺轶透过镜片注视着她,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诺安看着他的眼睛,却觉得有些恍惚。
    她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从那场直播出来后,她第一次把竺轶当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复盘了他的所有直播。包括论坛上有关竺轶的帖子,她都一个不拉的看完了。
    竺轶所说的真德率之神她从来没有听过,可是那日沉浸在那片浩瀚黑海中时,那只眼睛却给她带来了毕生难忘的恐惧。
    那只眼睛带着一股熟悉感,似乎和智慧之神同宗同源,但是又全然不同。
    那是更加狂暴、混乱、无序和疯狂的存在。
    诺安从昏迷中醒来后,坚信不疑是竺轶手下留情了,否则就凭她看到了一位异神的眼睛,绝对没办法继续保持理智。
    你是那位神袛的宠信之人,非常了不起。诺安不由得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羡慕竺轶,你和沪叁佰都是幸运儿。
    诺安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和沪叁佰不合。正好能借着这个因素,问问关于真理教会的信息。
    竺轶闻言挑了挑眉问道:真理教会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诺安回答,迄今为止一千两百多年。
    这么久了?一旁的周岚岚有些震惊,她本来以为真理教会就是个谋财害命的小教派。
    竺轶倒是对这个时间没什么想法,毕竟一千年在他眼中,只是弹指一挥间。
    沪叁佰是什么时候他顿了顿,什么时候变成你所说的幸运儿的。
    竺轶本想问沪叁佰是怎么得到权柄的,但是这句话无意暴露了他知道很多东西,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万万不能让诺安知道。
    他是个孤儿,是我父亲在修院门口捡到的。前二十年,他表现得平平无奇,真理教会未来的大主教也本该是我诺安说,大约是他二十二岁的时候,突然失踪了一段时间。那会儿教会也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没人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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