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个声音会不会引起城堡boss的注意。
    在僵持的过程中,从巨石的缝隙中有一束阳光穿透而过,落在山洞坚硬的岩壁上,勾画出了一个界限分明的明暗交界线。
    已经天亮了,但愿他能够顺利的活过这个白天,而不是在万事开端的清晨陷入永恒的长眠。
    蓝筹心中如此想道。
    事与愿违的事情发生了,外面的城堡boss似乎因为突现的天光暴动起来。
    一阵难以形容的声音在山洞外响起,蓝筹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有些像风吹过一栋空旷的房屋时发出的声音,又像是某个处于无法挽救的死症中的病人发出的绝望哀嚎。
    这二者混合在一起组成了超越想象的乐符。
    蓝筹感觉到身后的那块巨石被推动了一些。
    与此同时,地上的那一条明暗交界线又在这一瞬间消失。
    白天是不可能瞬间变成黑夜的,唯一的可能性是──这个山洞被吞噬了。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现在也许正处于城堡boss的肚子里。
    进入之后还能从里面离开吗?蓝筹的脑海中浮现了诸如此类的想法。
    更可笑的是,他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周围与他年纪一般大小的孩子一起,玩起了一个除了他以外每个小孩都会的游戏。
    捉迷藏。
    不过从那一天之后,他就学会了这个游戏的扩展版。
    关于这个游戏的记忆,一开始是十分美好的。
    一个原本不属于他所生活环境的小孩,突然被周围那些排斥自己的小朋友邀请,离开那个犹如牢笼一般的家,玩一个充满了新奇感的游戏。
    蓝筹每每想到那一天的开始,依然能回忆起接到邀请时兴奋的心情。
    只不过他的快乐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变成了完全黑暗的噩梦。
    作为鬼的他,被优等人家的孩子们带进了一个小小的黑屋。
    他蒙着眼睛,将自己的身体靠在墙壁上,虽然惧怕黑暗,但当他想起六十个数字数完后,就能摘掉眼罩,离开这个房间,去寻找其他小朋友时,他便鼓起勇气将游戏进行了下去。
    稚嫩的声音伴随着最后一个数字的结束戛然而止。蓝筹记得自己摘下眼罩时,看到的一切就和现在一样。
    一个完全黑暗的封闭的空间。
    门被堵住了,他没有办法离开。没有人来救他,陪伴着他的只有他所恐惧的黑暗。
    虽然年纪还小,但也不是完全不懂事的娃娃,蓝筹知道自己被骗了。
    那些用幼稚的声音和笑容说出的邀请,掩盖住了优等人的孩子们对他的巨大恶意。
    记忆中,恶意和黑暗编织成了无尽的噩梦,融为了一体,这才是他真正害怕的东西,也是他想要打破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为着这个想法付出努力,即使拥有永远不用担心生命安危的身份,他也片刻不停的训练自己,做出家人无法接受的选择,甚至和父亲断绝了关系。
    然而到头来,他还是被关在了这样一个黑暗的狭窄的房间中。
    令他真正感到绝望的是,即使拥有如此坚定的信念,即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训练,在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得到救赎。
    他所以为的强大,只是自以为是。他没有变,仍然是那个年仅几岁,缩在黑屋子的墙角哭鼻子的小孩。
    今日的一切都是他作茧自缚,蓝筹这样想着。
    我还以为自己是小说里能够推翻不公的主角。但是事实是,我也许是那个连出场机会都没有的,没有名字的NPC罢了。蓝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站起身,决定让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那么窝囊,也算是对得起这么多年来试图做出的改变。
    即使改变不了世界,改变自己总可以吧。
    他就这么想着,一点一点移开了洞口的巨石。
    扑面而来的,是蠕动着的翻滚着的难以形容的空间。
    他在某一个生物的胃里。
    如果城堡boss有胃。
    鉴于城堡boss应该不属于任何生物,蓝筹严谨地收起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依然站在洞口的石头上,心跳已经从加速后的几百码归于平静。
    从自己的腰间找出几个观众们喜闻乐见的烟花表演道具,随便哪一个都能将他炸得死无全尸。
    毫无意义地死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浪费,用最后的机会让你们开心一下吧。蓝筹对着根本不存在的摄像头说。
    只是他的用心良苦化为一江东流,这一场直播的任何角落都没办法在平台上播放。
    他将那几个道具放在自己的旁边。
    说来好笑的是,这几个道具都是竺轶从游园会上捡到的。
    出来后划分道具的时候,大家都嫌这个道具杀伤力虽强,但是无差别攻击范围太大,谁都不肯要。
    最后竺轶的玩笑话一锤定音,说是如果遇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况下,不如给观众们炸个烟花,于是在场的人一人拿了几个。
    这一场烟花也算炸给你们的。蓝筹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翠玉戒指,只是可惜了褚香,早知道把道具划出去呢。
    比起曾经的我来说,还是进步了不少吧。蓝筹自言自语道,至少我可以自己决定去留,而不是等到第三天,被一个来取走除草机的园丁发现。虽然在这里是没有园丁的,也不会有人发现我。
    蓝筹想起了白韭可笑的信仰,顿时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最自大的那个人,于是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如果有的话,只有一直注视着大地的神明吧。
    蓝筹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秒,微微张开嘴唇:使
    第一个字刚刚吐出,脚边的道具如同嗅到了鲜血的食肉动物,微微地颤动着。
    刹那间,强烈的光线刺痛了蓝筹的双眼,这是属于早晨的阳光,来自东方,越过山顶的树梢,带着灼人的温度,能融化一切黑暗,驱散一切寒冷。
    蓝筹流着生理性的眼泪,往光线的方向看去。
    一道被金黄色的亮光镶嵌出边缘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蓝筹瞳孔微缩,看向吊在一棵树上向他甩出绳子的竺轶,一时间以为自己已经使用了那些道具,此时的画面是死亡后产生的幻觉。
    快点抓住。竺轶的声音响起来。
    原本应该闭合的城堡boss竟然不知为何分成了两半,内脏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璀璨的阳光下。
    那些能够陷入一切的触须,就像一道道掀起的波浪,还没有彻底伸出来就被太阳按了下去。
    蓝筹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抓住了那根绳索──他的救命稻草。
    整个人被吊了起来,一股熟悉的力量将他甩到了天上。
    蓝筹发现禄起的一只手握着绳子的另一端,一如既往的平淡的将一个大活人甩来甩去。
    蓝筹落到了瀑布顶端的地上,接触地面的时候,皮肉与坚硬的石块撞击时产生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回归了现实。
    那间黑色的小屋在他的身后关上了,他重新迎来了阳光。
    在他想要奔赴真正黑暗的时候,便与那间屋子彻底和解。
    想要战胜恐惧,首先要接纳恐惧,承认那是自己的弱点。
    走马灯似的回忆让他想通了这些,也明白了自己不断维持的骄傲,以及来自内心深处真正的自卑。
    新生变成了新生。
    一个是不知还能不能做人,一个是重新做人。
    别愣在这里走吧。竺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来。
    蓝筹发现自己原本停在山脚的越野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到了半山腰。
    你在上面留了什么东西吗?有用的都搬过来。竺轶指着一辆防御更加夸张的车说。
    蓝筹在他平静的语气下,依然有些死里逃生的恍惚。
    他回到自己的越野车上,把那几桶油拎了过去,然后便站在竺轶和禄起的越野车旁边呆呆的看着他们。
    竺轶啧了一声,将他塞进了后座。
    禄起回到了副驾驶,翘着腿等待竺轶开车。
    我说你就不能学一下吗?竺轶一边发动越野车,一边嘟囔着,我只花了十秒钟就学会了。
    禄起闻言十分配合地说:既然学会了就不要浪费展示的机会。
    蓝筹在他们一人一句的斗嘴中,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他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竺轶说,首先这个问题可以分成三种意思。
    第一种,我们是怎么知道你在这个直播中的。
    第二种,我们为什么会进来找你。
    第三种,我们是怎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你的。
    竺轶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了蓝筹一眼:你问的是哪一种?
    蓝筹顿了顿:我都想知道。
    竺轶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外:小蓝同学今天看上去格外乖巧,像个听话的小孩。
    禄起似乎十分同意他的看法,点了点头。
    蓝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竺轶夸张地说:不得了了,叛逆期过了,贺飞鹰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感动吧。
    禄起继续点了点头:回去可以找他再收一笔费用。
    竺轶发出短促的笑声:是治疗问题儿童的费用吗?
    蓝筹听着两人的话,有些意外也有些尴尬: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竺轶顺着他的话说:这就是你那个问题的第一种和第二种意思的回答。
    蓝筹绞着自己的手指,眼神出现了片刻的迷茫:是他让你们来找我的。
    竺轶嗯哼了一声。
    越野车驶出了这片山林,离那座噩梦般的城堡越来越远。
    昨天夜里没有看清全貌的田野,此刻清晰明了。
    金色的,璀璨的,如同融化后的金子汇集城的长河。风吹过的时候,麦杆摇曳麦穗,散发着饱满的香味,令人心情愉悦。
    田坎边缘开着生命力顽强的野花,花瓣身上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在一场薄薄的雨后,毅然决然的重新生长了起来。
    蓝筹的视线从窗外的花上移了回来,盯着从主驾驶座露出的后脑勺: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什么不懂的,你不是他儿子吗。竺轶说,动物对自己的孩子充满了保护欲,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当然某些品种除外。
    不是的。我进入直播之前和他狠狠的吵了一架。蓝筹的目光看向左上角,他巴不得我死去才好,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兴趣做父子关系调解员。竺轶转动着方向盘说,至少贺飞鹰愿意付出任何他能承受的代价,让我们来救你。
    任何能承受的代价?蓝筹听见这句话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
    他对这句话感到非常的震惊,贺飞鹰的做法和他们父子俩十几年来如同顽疾一般的关系完全相反。
    我已经不算是他的儿子了。过了片刻他说道,是贺飞鹰亲自和我断绝了关系。
    竺轶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声:我说了我真的不想当父子关系调解员。
    我不明白。蓝筹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将竺轶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他并不是没有听到竺轶的话,只是被竺轶从绝望中拯救后,自然而然的身与心都对面前的两个人充满了信赖。
    潜意识中,从他们嘴里得到的答案一定是真相。
    但是这个真相和他十几年来的认知完全相反。
    这让蓝筹陷入了意外的恐慌。
    他感觉到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在过去十几年怀揣着恨意和决心的生活中,错过了原本应该注意到的事。
    如果是昨天晚上的他,听到这样的话后,一定会闭塞耳目,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但是他已经认识到自己宛如摆设的骄傲只是一张碍事的面具,蓝筹认为他需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
    蓝筹的眼神直直的射向竺轶的后脑勺,然而对方却哼着歌,快乐地开着车,完全不理会他的疑问。
    正在这时,禄起意外地开口了:是贺飞鹰让我们来找你的,不是我们主动来找你的。
    他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竺轶说过的话,再加上了一句补充性的描述。
    蓝筹从他的话里认识到了禄起想要表达的意思。
    将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是他已经断绝关系的父亲。
    恰巧,也是因为他的父亲,才有了他幼时那样的遭遇。
    像一个无法解开的循环,蓝筹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
    我出生之前他已经是平台的主播了,因为进入直播的时间很早,属于第一批主播,他创立的鹰坊,不意外的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蓝筹就像是自言自语,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其实他已经能够离开直播了。我当时还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但是我妈妈不断地请求他离开直播。
    他没有答应,继续留在平台,戴着主播的帽子,头和道具口袋都栓在腰上,在一个又一个足以让他付出性命的直播中死里逃生。蓝筹说,他的理由是想要给我和我妈妈兑换优等人身份卡。
    为预备役兑换优等人身份卡所需要的积分是主播的几倍吧。竺轶随口说道。
    是的,一个普通主播无法想象的数字。因为我和我妈妈是两个人,所以在这个数字的基础上还乘以了二。蓝筹说,在我六岁的时候,他就攒够了积分。
    真是劳模啊。竺轶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夸奖的意思。
    那个时候我已经懂事了,和妈妈从下城区搬到了优等人生活的区域。蓝筹说,虽然我们成为了优等人,但是我和我妈妈的身份是我父亲用鲜血兑换而成的。
    贺飞鹰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竺轶说,听上去不像是反话。
    了不起我原本以为这是我们幸福生活的开端,没想到却是幸福生活的结尾。蓝筹的情绪低落下来,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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