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开车的顾俞沉默了片刻,淡淡开口:医生送的。
    哪个医生?吕向霜满头雾水,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一拍腿道:这是万斯的笔!我之前还上学的时候就见他用过,难怪这么眼熟!
    顾俞:。
    陶嘉抱着乌龟翻日记,好半天才开口:原来是石头的岳父送的录音笔。
    吕向霜:??
    这其中复杂的人龟关系,吕向霜花了一点功夫才理解完毕。
    万斯原来还会送这种东西,吕向霜玩着那支笔,舒舒服服靠在后座上道,实话说我收过他很多礼物,其中大部分都是学习资料,剩下小部分是他的管家直接和商店预定的高级礼品。
    把自己用过的东西送给别人,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吕向霜随口道。
    顾俞突然踩了一下刹车,蹙眉说:你话好多。
    没系安全带的吕向霜差点一头撞在前面的座位上,十分无语:我话不是一直很多吗?
    陶嘉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收的这支笔,于是道:那还是还给万斯医生吧。
    送都送了,吕向霜把笔放回原处,念叨,你们记得收着吧,可别扔在车后座上了,陶嘉不方便拿日记出去的时候可以带上录音笔。
    顾俞将车停放在宠物医院外边,嗓音冷淡:我帮土土记着就可以。
    *
    吕向霜本来以为顾俞会自己带乌龟去检查,没想到进了宠物医院,顾俞停下脚步,开口:土土,你过去吧。
    陶嘉抱着石头茫然看他。
    顾俞很有耐心地提醒:给石头挂号,然后找对应的医生。
    这是家规模颇大的宠物医院,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四周都是带着自家宠物来看病的男男女女,陶嘉瞧见一个男人脖子上挂了条蛇,不禁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哥哥,陶嘉小声说,他手里有蛇,两颗牙齿的。
    顾俞看了看,索性握住陶嘉的手,带他到了挂号台前,低声安慰:好了,现在没有蛇了。
    陶嘉这才开始笨拙地给石头挂号。
    我的乌龟要看病。陶嘉双手托着布袋子里的石头,递给窗口的工作人员看,难过地说:它好像得了癌症,肚子上生了好大一个肿瘤。
    工作人员也疑惑了:那挂个手术科?
    陶嘉戳戳石头的脑袋,下定决心般道:好吧,那就给它做手术,但要最好的那种。
    工作人员飞快地在电脑上操作,并且开口:可以,手术咨询和预约费共两万八千整。
    陶嘉低头从口袋里找手机准备付钱。
    吕向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刚要出声,就见顾俞伸手拦住陶嘉的动作,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抬眼对窗口内的工作人员道:抱歉,挂个普通急诊就可以。
    工作人员明显很失望:一个号吗?一百五。
    陶嘉拿着挂号单,问:为什么不能给石头挂手术科呢?
    土土,顾俞捏了一下眉心,似是有点无奈,石头不一定得了癌症,就算是,也应该先检查过了是什么病,才能拟定手术方案。
    陶嘉明白了,乖乖去找诊室。
    目送陶嘉带着石头进了龟类诊室,吕向霜不放心地问:就这样让他进去?咱们土土不会马上就给乌龟预定个三十万的开膛手术吧。
    顾俞:不会。
    吕向霜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顾俞又说:土土绑定微信的那个银行卡快没钱了,他忘了要转账过去。
    吕向霜:
    吕向霜更加奇怪了:咦,你怎么没帮陶嘉搞定这种小事?
    医院里有点闷,顾俞脱下黑色的羽绒外套放在长椅上,闻言抬眼,平静道:我在教土土独立。
    吕向霜反应半天,试探性问:万斯提议的?
    不算完全是,顾俞今天其实很忙,拿出手机开始回复消息,一边分心和吕向霜说话,他的治疗方案,我似乎发过给你。
    啊对,吕向霜挠头,但是万斯建议你强化训练陶嘉的记忆,这和独立有什么关系
    顾俞垂着眼睫看手机,语气很淡:我并不认可他的方案。
    吕向霜摸着下巴:实话说,疼痛应激那种疗法,是有点偏激不过这也得看你们的意见嘛。
    所以我换了一种方式,顾俞道,我会教土土学习一些东西,反复多次,记录第二天的留存印象,看看有没有作用。
    温和性的缓步治疗。吕向霜评价: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样更适合。用学习来代替强制应激,虽然慢,但总比天天看陶嘉哭鼻子强多了。
    顾俞沉默了一会儿,给手机锁屏,放进兜里,低低开口:我不会让土土哭的。
    吕向霜没听清:什么?
    顾俞却没有再重复了。
    陶嘉和石头还在诊室里没有出来,吕向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顾俞:你是不是嗯,对我师兄有点意见?
    其实顾俞的情绪表现很浅,至少今天忧心忡忡的陶嘉暂时还没发现,而吕向霜作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很难得地察觉到了这微妙的一点变化。
    是,顾俞倚墙而立,坦然承认,他不该送土土那支笔。
    吕向霜想了想:可能万斯挺喜欢陶嘉的性格,所以
    不管是什么原因,顾俞轻轻打断他的话,俊秀的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我没兴趣知道。
    吕向霜失笑:你这占有欲,还真是
    顾俞垂眸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触手有些凹凸不平,那是陶嘉给他选的派大星手机壳,半晌开口:我不是什么圣人,总有欲望的。
    吕向霜挑眉:那支笔是你故意扔在后座的?
    差点就掉进缝里看不见了。
    不是,顾俞说,土土忘在那里的,我没收起来而已。
    吕向霜耸肩,对顾俞这种骨子里的清高表示了解。
    话说回来啊,吕向霜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教陶嘉学习,教点书本知识不是更方便训练记忆吗?怎么需要教呃,给乌龟挂病号?
    吕向霜明明记得,之前顾俞把陶嘉宠得无法无天,别说是生活技能了,就连路都舍不得让陶嘉顶着太阳多走一段,天天开车接人上下学。
    顾俞正要开口,两人忽然听见旁边的诊室里发出砰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诊室内,陶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且不敢置信地盯着桌面上的石头,半天才回过神来,惊声道:我的乌龟它
    给石头看病的医生推推眼镜,一只手指按住仰面朝天的石头肚子,一边笃定道:对的,你家的乌龟有蛋了。
    第30章 3月27日 初吻
    【3月26日公园的早桃开了, 我摘了一朵准备送给哥哥当礼物,结果被口袋里的石头吃得只剩一半(一个很无语的乌龟表情)】
    陶嘉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勉强接受了石头是只雌龟的事实。
    还是一只会生蛋的、成年雌龟。
    那馒头呢, 陶嘉低着头给石头的窝添上新的干净沙子,自言自语道,馒头会是蛋的爸爸吗?
    吕向霜这段时间借着进修培训的功夫,经常跑路摸鱼,今天又在顾俞家里蹭饭, 闻言道:你别说,我问过万斯了,他家那只乌龟就是个雄龟, 看来石头倒霉了,被别的龟渣了还不知道。
    顾俞从外面提了一大袋菜回来,听见吕向霜的话,轻蹙了一下眉:石头也许只是到时间要生蛋了。
    吕向霜伸出一根手指, 高深莫测地摇了摇:Nono,现在才是什么季节,乌龟怎么好端端会在这个时候生蛋?肯定是受了刺激。
    顾俞把菜放进厨房, 然后出来, 在陶嘉身旁蹲下, 说:馒头已经搭了最早一班飞机,今天就能过来看石头。
    ???吕向霜一脸懵:不是, 你们,这么正式的?我就随口一说
    顾俞压根懒得搭理他,起身对陶嘉说:土土,过来做饭。
    又和吕向霜道:你去看着乌龟,及时给石头换水。
    吕向霜:。
    你家就这么对待客人的?
    仿佛察觉到他的内心想法, 顾俞走过的时候短暂停下脚步,瞥了吕向霜一眼,语气淡淡:或者你来做饭?
    吕向霜二话不说开溜。
    陶嘉对于做饭可谓算是一窍不通,比煮清水面时还要慌张,试图和顾俞撒娇逃避:哥哥,我不会做。
    顾俞抬手从挂钩上摘下围裙,垂眸给陶嘉系上,说:昨天刚刚教过你。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昨天的事了,陶嘉头一次发现自己的病是个多么好的借口,浅琥珀色的眼珠子转了转,耍赖般往顾俞怀里靠去,我可不可以不做饭?吃完后我会帮你洗碗的。
    顾俞反手拥住往后倒的陶嘉,安静片刻,似乎在那瞬间想了很多事情,然后开口:这次不行,土土。
    陶嘉不是很开心:为什么呢?
    顾俞将他带到天然气灶前面,语气低而柔和:因为土土很聪明,很快就可以学会。如果我哪天没有时间做饭,土土的肚子可以不用挨饿。
    陶嘉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但又有点没道理,反驳:我会点外卖。
    顾俞正要把装有青菜的篮子拿过来,闻言停下了动作。
    土土,你不能一辈子都点外卖。他说。
    陶嘉委委屈屈抓着铲子,愤恨地盯着眼前黑色的锅,顾俞已经将火拧开了,并且把盐和油等调料都摆在了陶嘉触手可及的地方。
    锅底飘出一缕缕不明显的白烟,陶嘉左顾右盼,企图从顾俞淡定依旧的神情中得到一点启示,失败后悻悻伸出手用力舀了一大勺盐,认真地把盐均匀撒在烧热的锅底。
    顾俞:
    悄悄来门口看笑话的吕向霜心满意足离开。
    不知道出于怎样复杂的心理,顾俞没有出声阻止陶嘉,然后他就看着自己的小恋人抓起一大把青菜,哗啦洒进锅里,再在最上层倒了整整两圈油,盖上锅盖。
    顾俞不禁问:然后呢?
    陶嘉心虚地瞥他的侧脸,小声回答:等它熟就可以了。
    三分钟后,青菜糊了。
    陶嘉沮丧得不行。
    顾俞看看锅里面目全非的菜,和昨天陶嘉炒菜的流程对比了一下,一模一样,连往锅底撒盐的动作都没变。
    陶嘉并没有记住昨天自己教的东西,并且还是固执认为盐应该铺在锅底,油应该倒在青菜的头顶上。
    顾俞没有说什么,动手把青菜糊糊铲出来倒盘子里放一边,然后洗干净锅,早有准备地拿过另一个篮子里的菜叶子。
    陶嘉用那双干净剔透的眼眸瞅着他。
    我教你,顾俞嗓音很轻地哄,土土已经做得比昨天好了。
    至少今天新买来的锅没有被烧穿底。
    陶嘉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对自己做饭的手艺勉强有了那么几分摇摇欲坠的自信,打起精神来。
    先放油,等热了再下菜。
    顾俞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为了方便教学,他干脆站在陶嘉身后,仿佛是个将要亲密相拥的姿势,若即若离。陶嘉的耳尖红了,但还是听话地翻铲子。
    顾俞看了一会儿,觉得小男友此时的动作很像在笨拙捣药,锅里的菜都卷成了一大团。
    于是顾俞伸出手,自然地将陶嘉僵硬的爪子和锅铲一起握住,轻松地翻炒了两下,示意道:是这样用的。
    陶嘉感到自己的脸被热气熏得发烫,鼻尖都冒出了细汗。
    他只要稍微转起头,抬起下巴,就可以触上顾俞近在咫尺的下颔,蹭到那抹流畅漂亮的弧度,就像高中时候一样。
    像高中时陶嘉等来大学放假回家的顾俞,缠着他要辅导课业,顾俞总是地弯腰站在自己身后,认真而细致地讲解题目,嗓音好听得像是小提琴协奏曲。
    遇上陶嘉故意犯蠢,顾俞也不生气,偶尔会伸出手,无奈又纵容地替陶嘉记笔记。
    夏天闷热的夜晚,顾俞修长而微凉的手指,习题本上泛白的反光,令人喜欢的橙子香味,手心里因为局促害羞而渗出的汗。
    陶嘉不记得那晚、或者那些很多个晚上,自己究竟有没有亲过顾俞。
    或者说,他对于两个人之间初吻的记忆是朦胧不清的,但陶嘉自觉并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而是因为和顾俞的每次深入接吻都像是初吻一样的热烈又紧张,甜蜜里心跳如雷。
    想到这里,陶嘉扔下锅铲,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仰头亲住了顾俞。
    油锅里的青菜散发出香气,油粒在滚烫的弧面上爆开,发出细小而不间断的滋滋声,掩盖住了接吻时的暧.昧动静。
    顾俞顿了一下,索性拥紧陶嘉,加深了这个吻。
    哥哥分开的时候,陶嘉微微喘着气,眼眸里蕴着很浅的水光,嗓音也湿漉漉的:我们昨天好像有个冬瓜味的亲亲。
    顾俞愣了一下。
    陶嘉看他:我有没有说对呀?
    嗯,顾俞的眼神柔和至极,他轻轻摸了摸陶嘉的头发,说,土土没有记错。
    昨天陶嘉偷吃冬瓜的时候,顾俞确实亲了他。
    *
    吕向霜难以置信地看着餐桌上的青菜,真情实感发问:你们两个人在厨房呆了一个半小时,就煮出这几盘烧焦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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