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皓叼着烟,皱眉盯着停在他眼前的人,一个劲儿的吐烟气儿。
    心里挺后悔,他是吃饱了撑的?他为什么要和沈轻对视?为什么要叫他站住?现在人站住了,他又该说点儿什么?
    是提自己男朋友追求过他而他没同意,让他男朋友牵心挂念到在那种情迷意乱的时候,念出的是沈轻两个字儿?还是问候一下他们汉言的长跑冠军,和前不久刚被正了名的全院学生集体致歉对象唠唠这国庆七天假是怎么过的?是跟人卖个可怜诉个苦念叨念叨他妈又离婚了,这次直接找了个六十多的白发老头?还是看人这每天都不带重样的穿衣打扮,打听下这人是不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故意穿得跟时装走秀似的总出现在他面前?
    沈轻看着对面一语不发的人,也没说话。
    他今天心情不错,如果胡皓想挤兑他几句,他也能接受。毕竟钱包鼓了,心态就稳了,他被骂了不是一两天了,比起别的人,他更关注自身发展。
    他没他哥当初那么倒霉,还会碰上无良厂家拖欠工资讹钱赖账,截止到今晚八点四十,他所有的工钱都打到了他卡上,这是他第一回 卡里有五位数,他自己挣的。
    沈轻在心里,自我举行着个人颁奖仪式。
    半根烟的功夫,颁奖仪式完毕,胡皓开口时,沈轻也张了嘴。
    胡皓:没事儿。
    沈轻:有事儿么?
    俩人:
    胡皓低下头,夹烟的手指也垂下来,烟头朝下,弹指磕了磕烟灰。
    沈轻别过头,平淡的视线打量着旁边车道上掉漆了的蓝白色围栏。
    半响。
    胡皓抬起了头,吸了口烟,问:吃饭了没?
    没。沈轻转回了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哦。目光一触即收,胡皓移开视线,点点头,说:我也没。
    食堂还是外面?沈轻两手揣进兜,朝他迈了两步:我请。
    兼职去了?胡皓扫了眼他这身儿挺酷的工装,一瞧就知道是精心拾倒过了,像沈轻这种的人,打扮成这样,不是去约会,就是去面试。
    沈轻嗯了声,问着:你呢?
    无聊,胡皓偏过头眯起眼,轻轻吐了口烟儿,说:散步。
    沈轻点点头,国庆不回家的人要填表,他们班就他和刘汉两个人填了,邢禄回家了,养的这头小狼狗就没人管了,正热恋的俩人突然分开异地七天,胡皓觉得无聊也挺正常的。
    走么?沈轻直接往校外走,回头瞧他一眼:吃点儿什么?
    附近有个炒饭的馆子,胡皓吸完最后一口烟,甩手扔了烟头,跟上来说:用不着你请。
    沈轻不置可否。
    胡皓不差钱,抽的是学校卖的两三百一包的烟,一头高级染,浑身上下也是名牌,不过没他家那位邢某人那么明骚高调,胡皓走的低奢贵族路线,是个潜藏在普通人群中的小王子。
    不过小王子口味比较特殊,爱吃凉菜,放眼整条大学街,就卖炒饭的这家凉菜品种最多。
    胡皓把菜单给沈轻让他选俩炒饭,他去对面玻璃橱那儿弄凉菜拼盘,然后又去冰柜里拎了半打啤酒,屁股才刚沾上凳子,就瞧见站在柜台前的某个人,伸指朝他这桌点了点。
    一起算。沈轻说。
    服务员红着脸点点头。
    胡皓没好气儿的嗤了声。
    你兼职够你挥霍几天的?胡皓在对面人一坐下就瞪他。
    给你要的胡萝卜蛋炒饭,沈轻动作熟练的用筷子起开两瓶啤酒,桌前放一瓶,自顾自的拿起一瓶喝着,淡声说:跟你一个姓的。
    操,胡皓没忍住笑了声,拿过那瓶酒仰头灌了一口,喝完冲沈轻说:你真叫人讨厌。
    随便吧。沈轻忙一天了,低头认真吃菜,挑了片藕片进嘴嚼。
    沈轻,胡皓也挑了口菜,挺不客气的问:你活这么大,怎么没给人打死?
    运气好,沈轻答得随意又气人:没办法。
    我一开始,胡皓掀眼皮瞧他一眼:真想抡死你。
    可我现在还活着。沈轻灌了口酒,继续吃菜,没搭理小王子那一眼挑衅的逼视。
    胡皓被人一呛。
    从前他觉得沈轻老是冷冰冰的不说话,让他总觉得特憋屈,现在跟人说着话了,他才发现这人不说话的时候有多可爱。
    胡皓在没人陪吃饭的日子,都是在外头溜达着觅食,吃的手抓饼和凉皮儿,沈轻也差不多。两个人在一块儿吃习惯了,突然变成一个人就浑身不得劲儿,他哥晚上一般在彭磊店里吃,他在校要么是去便利店买饭团,要么就是回宿舍吃泡面。
    今晚,是有钱还落魄、有对象还孤身、有冤债还坐一起的俩人儿,几天来吃的唯一一顿可以称得上正餐的晚饭。
    回去路上,胡皓顺路买了两条烟,随手递给沈轻一条。
    我不抽烟。沈轻说。
    不抽就送人情,胡皓瞥他:你用不着,有人用得着。
    沈轻立刻把一千多块钱的东西接到了自己手里。
    你挺喜欢他?胡皓低头护着火儿,又给自己点上一根儿烟。
    你烟瘾挺大。沈轻说。
    你总是答非所问。胡皓瞧他一眼。
    这样你就会知道,沈轻没看他: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胡皓不是尹阔江,收人东西是收东西的,自己人都没完全交底儿,原则上该划分界限的人,还是要划分界限。
    烟是个好东西,胡皓转回头,吐了口气儿,接了他刚才的话头,说:最治心慌。
    你心慌?沈轻挑眉瞧他一眼,胡皓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开朗的。
    当然也可能是表象,毕竟人的经历有千百种,磨出的人性本来就很复杂。
    胡皓淡淡笑了下,同样也没回他。
    接吻的时候不会有味道么?沈轻把玩着手里的一条烟,眼底情绪不明。
    这是什么鬼问题?胡皓皱眉瞧他。
    很实际的问题。沈轻说的认真。
    我的烟,胡皓嘲道:比糖甜。
    沈轻不屑的嗤了声。
    抽劣质烟的话,胡皓说:嫌味儿你就嚼口香糖呗。
    来自富人的蔑视。
    沈轻挺想回一句但愿你也有穷的一天,天天为接吻吃口香糖,嚼到腮帮子发肿,但这句话太长,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懒得跟人吵什么。不过经过男生宿舍旁边的超市时,沈轻进去给胡皓提了两大桶绿箭出来。
    绿箭清新口气,让彼此更亲近。
    胡皓才不管沈轻这两桶东西有什么暗示意味,欣然提着东西上楼,临了还不忘回头多瞧一眼,沈轻手心里攥着的、新买的打火机。
    天凉夜沉,空荡的校园大道上行人寥寥无几,打火机握在手心,沈轻听着的风吹过脸的声音,站在曾经他哥给他带回玫瑰的位置,拿烟的半身隐匿在深重的黑色阴影下,盯着胡皓消失在楼口台阶的背影,脚跟迟疑不动。
    头顶茂密的树冠随着忽来一阵的大风摇晃起来,吹得簌簌树叶哗啦作响,几片干枯的、被虫蚁啃噬出小洞的黑斑黄树叶掉落在他的脚边,沈轻垂下眼,毫不怜惜的抬脚踩了上去,枯叶立即碎裂,在他脚底发出死亡的哗啦声响。
    盯着叶子,他又静了一会儿,和空白的大脑,还有急促的、渴望的心跳。
    没再犹豫,沈轻移步到墙里侧的垃圾桶,低头拆包装。
    从长条烟盒里拿出包烟,指节分明的长指灵活的撕开口子,夜风呼呼,冷白色的肤光在暗影里闪晃,沈轻两下敲出根儿烟,叼在嘴里准备打火儿。
    裤兜里响了两下,沈轻打火的动作一停,摸手机看了眼。
    他和胡皓一直都挺有默契的没互删微信,但这会儿对方给他发来信息,沈轻还挺意外的。
    胡皓:
    看在口香糖的份儿上,提醒你一句,要没糟到想死,别碰那东西。
    这是他俩加微信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沈轻啧了声,回:
    你想死?
    对方回:
    要是抽了,记得往肺里吸,能起死回生。
    沈轻忽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你学我。
    胡皓说:
    别跟江箫说是我教的,我跟你不熟。
    沈轻直接笑出了声,叼在嘴里的烟差点笑抖进了垃圾桶。
    听传言说三楼有个被揍成猪头的人,天天蒙着脸去水房洗漱,出门接个外卖都要口罩蒙面戴帽子。汉言最近刚出了事儿,看似没关系的体委也在导助建议下换了人,曾经背着他穿过操场的体育部长,无情的给全操场最干净的看台卫生评了倒一,这个丢人的公告会直接由体育部贴出来供全校师生观赏,想必他哥这回给汉言院留下的阴影太大,连不怕死的小王子也不想去招惹。
    心情愉悦起来,沈轻没再点火儿,关了手机,把烟放回了烟盒里。
    超市里有黑塑料袋,沈轻进去拿了几个,连带着他的打火机,把东西都倒进去,一块儿提进宿舍,放在了衣柜里另一兜黑塑料袋的对面。
    他哥是不到宵禁不会回来,沈轻和往常一样,洗澡完后靠在他哥床上,抱着电脑写小说。
    今天的连载章,是那个操蛋的东西把他扔在公交车上那段,奶粉给他安排了榜单,底下的读者这几天多了起来。
    沈轻大致扫了两眼,讨论故事真实性的人仍旧占一大半,不过今天的风向又转了转,有人提了个真实故事并非就是作者本人吖,也有可能是朋友的观点,引导的评论区又理智回来。
    他就多瞧了眼那个理智读者。
    叫一只可爱的飞鹤仙子。
    沈轻:
    今天的存稿,沈轻回过神儿来看word,该写他哥跟他表白的那天。
    白天一场愤怒的吼斥,晚上一场激烈的表白,他哥暴怒时的咆哮,动情后嘶哑的低吼,他的绝望接踵着翻腾的云雨都是历历在目的景象,沈轻盯着屏上跳动的光标发了会儿愣,手指搁在键盘上,死活下不去手。
    即便是在只属于自己的虚拟世界,要剖析自己内心,将真正的心思向外一览无遗的展露出去,也需要勇气。
    沈轻去床底下拉出一箱啤酒,那是他哥买回来中午提神醒脑的,现在他需要从这些会让人胀气发蒙的液体中,迷醉自己,麻痹掉那颗惶恐不安的心,一字字敲下去
    第二十二章 :
    很突然的,我们一夜之间就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恋人。他很爱我,一如我爱他,亲吻相融会让人失去理智,他既然给的利落,我也能接受的爽快,可我们都不是善人,爱憎都不会分明。
    他骂我骂的很厉害,下午他拎着西瓜走后,我吐了一场。
    我没想象中那么勇敢执着,我偶尔也觉得自己很恶心,喜欢一个男的,那人还是我哥,他叫着我的妈喊妈,我叫着他的爸喊爸。他和我一样带把儿,而我总是梦见他不穿衣服。
    时间过得实在太久,他在我心里已经不完全是一个人,他总说我是他的,其实他才是我的。
    他是我的困兽,是我十年来奔赴的精神所在,我花了很长时间为他囚禁了一所牢笼,铸造了一条坚固的锁链,一头嵌入我心,另一头拴在他的脖子上,越挣扎越窒息,无论我和他。
    我哥也总让我信任他,我更信任我自己的心。他再逼我绝望,我也要接受他,我呼吸的氧气成分里有他,至死不尽。
    他跟我表白,我并不想原谅,但我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我哥是个特别混蛋的人,说不准哪天我一转身他就真放了手,我又怎么会允许?
    我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
    他气我,我有点讨厌他,所以他的问话,我选择不回答。他太害怕进地狱,他总靠欺负我来满足他那些欲展不露的小心思,这不公平,我就拉着他一块儿跳下去。
    他是我最在乎的人,也是我最想要报复的人。
    我断了他的路,他的眼里就只能有我。
    兄弟又怎样,他既然敢喜欢我,我就敢勾引他,和他上床。
    再往后,沈轻就写不下去了,晕眩的头脑在阵阵作痛,前阵子的梦境随着他每一个字的敲下,都在他脑海里不停的浮闪,让他现在越回忆当初,越觉得自己在犯罪。
    又起开了一罐酒喝了几口,捏酒罐的手指冰凉发麻,沈轻红着眼,盯着电脑屏上的最后两个字眨了眨,啪的关下电脑,仰头又猛地整罐灌下。
    他是个坏人。
    做错事的感觉让人很不爽,心里头慌得厉害,沈轻垂下头,闭眼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打开电脑收拾稿子,退出登录,关电脑去上厕所。
    他喜欢他哥,他哥也喜欢他,他们现在在一起过的很好。
    从前的,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
    沈轻上完厕所,埋头在水管底下,开足了冷水把自己脑子冲得清醒过来,然后回去擦头发关灯,躺在他哥的床上,盖着他哥的被子睡觉。
    闭眼时,他在心里默声祈祷,假期最后一晚,他哥能早点儿回来抱着他。
    心有所感似的,沈轻祈祷完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时候,江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铃声急促,催命似的,在沈轻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江箫火急火燎的声音就立即喊了过来:
    老二家老爷子病重!今晚十一点四十的飞机!老三和我马上到校!我身份证你给我拿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我解释一哈:
    首先邢禄不是渣男,这个估计得到番外再写了~
    第二关于沈轻
    这个自白是江箫给他表白那夜的心理活动,不是现在的
    在当时那种激烈的情况,如果一股脑把沈轻的两面都写的话,大家会看着很乱,而且沈轻在当时就该是废话少说来活儿就干的那种情况,要是长篇再叙述他自相矛盾的心理后继续讲他事儿后的幸福感,大家读着也可能觉得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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