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999的转账,备注亲爱的,新年快乐!
    一张截图,是他哥发给霍晔的,上边写:
    老公,来接我回家吧。
    一条贱嗖嗖的消息:
    丝毫不怀疑这将成为我四哥永远的黑历史,喝多容易,酒后服软难啊!他老公,不好意思,我抢了你被叫的第一声,截图赶紧拿去不用谢!
    原本瞧着那张截图还挺高兴,刚点了保存,一见那句特找死的我抢了你被叫的第一声,沈轻就浑身不得劲儿。
    瞪着眼,当即收了转账,给对方又转过去一千,备注:丑人多作怪
    对方没收,立刻回:
    怎么样?他们到家了吗?我见你们爸那会儿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套路他。
    沈轻打算支付宝给人还回去,没想到对方早明白他的套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删了,沈轻就又回到微信,跟人说:
    你把我爸吓到了,回来发了一通火,我哥心情也不好。
    不好意思,我的问题,下次就算见你哥也会多穿点。
    ?你穿的什么?
    真丝睡衣,可滑了,撕起来好爽的,开学礼物送你几套?
    沈轻:
    不用,浪费可耻
    关了手机,放轻脚步,沈轻拐下楼去找他哥。
    该是等得太久,他哥垂头蹲地上正打盹。
    沈轻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轻踩着楼梯下去挨近他。
    睡着的人,稍微挨近点还能闻到清淡的酒气。他哥佝偻着背,弯曲的脊背抵在破旧的老墙上,无力耷拉下的大手,单指勾着药袋,过分凸出的指关节形似骷髅,内腕外露的青筋也狰狞得吓人。
    高大无畏的神一旦蜷缩起来,就格外的引人不安。
    头顶黑影覆盖,熟悉的气息靠近,还不待沈轻的手触碰到他的肩,江箫就有所感知似的睁眼,抬头看他。
    两眼无神,发干的嘴唇张了张,没发出音。
    东西带来了,沈轻垂下眼,立在他跟前,朝他伸出手:我把你送过去。
    不明白刚还生他气的人,态度突然又转回来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他也没心力再去计较什么,抬手握住沈轻的手,江箫费劲地站起身,低头跺跺已经发麻了的脚,接过箱子。
    你回去睡吧,江箫声音有些干涩,提着东西转身下楼,我自己走。
    沈轻嗯了声,跟过去他身边夺过他箱子,自己又抢先一步下楼。
    江箫瞧着蹬蹬蹬快步往地下走的人,无奈地扯扯唇笑了下,跟着沈轻一块儿下去。
    到楼口,江箫接过箱子,再次赶人。
    我想一个人走,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醉了,沈轻看着他:我不放心。
    那送我去路口,送我上车,江箫话音带着疲惫,这样总行了吧?
    点点头。知道人心情不好,沈轻也没再坚持,现在不是强迫人的时候。
    一路沉寂无话,沈轻推着箱子把他哥送出小区,夜灯昏暗,俩人停在空荡无人的路口,沈轻打了滴滴,偏头跟他哥汇报车子十分钟后就到。
    你就在这儿吧,我去对面超市买点儿东西。江箫把药袋放在箱子上,揣着手机就往对面走。
    沈轻嗯了声,扶箱子站在原地,目光随着他哥,朝前扫了一眼。
    对面便利店还亮着灯,旁边是个中档餐馆,今天生意火爆,前厅刚熄灯,服务员正陆续结伴走出来,说笑玩闹着,四散离开。
    热闹只是几分钟,大道很快又归于空寂,沈轻见他哥提着两大兜子塑料袋,还有一箱礼品奶,朝他走过来。
    毕竟大过年的,冒昧去借住总有些不合礼仪,江箫以前去都是拎串串和啤酒,刚出便利店门,瞧见沈轻在对面站着等他,顺手又放回去那两兜啤酒,换了箱养胃的纯牛奶。
    路上没人,沈轻见他哥拎这么东西,赶忙大步过去接。
    来,沈轻接过牛奶,和那袋较重零食袋,瞧着里头占分量挺多的酸奶板,随口问了句,他家有小孩吗?
    没。只是那个人爱吃而已。
    宋鹜老早就自己一个人住了,原本就是乡下接过来的留守儿童,爷爷死后,来了城里也一样没人理。
    他爸妈常年在大城市生活,四处出差忙碌,夫妻二人分居挺多年了,宋鹜跟他讲过,那俩夫妻见了面比外人还客气,各玩各的,如果不是财产难分,早就离婚了。孩子散养着没人管,宋鹜本身也对这没什么温度的家庭无感,又不爱学习,初二自己辍了学回家,然后等着他爸妈回来骂他。
    他爸妈也忙,没空过来处理他的事,说尊重他的意见,让他愿玩就玩,反正他们也养得起他。
    于是宋鹜就彻底废了。
    懒得再去上学,点外卖,刷手机,打游戏,通宵达旦,日夜颠倒,时间错乱,家里小空楼房一蹲就是好几年。
    大约是经历相似,江箫小时候还和他有些惺惺相惜,俩人也分享过不少小秘密,不过随着年龄渐长,学习忙,一个无业游民,一个前途似锦,宋鹜自知彼此的差距越拉越大,也主动和他断了联。江箫兄弟无数朋友成群,本身也不是什么热情的人,俩人就没再联络过。
    江箫去年翻空间,发现这人做起了播音,自己投钱做了套节目,念儿童故事的,大概是打游戏也打无聊了,无事可做到最后,还得是自己找事去做,宋鹜音色不错,他还点进去瞧了瞧,播放量还挺高。
    优秀的人身边,环绕的总是优秀的人。这句话,沈轻一直在他哥身上得到验证。
    他有女朋友吗。俩人站回路口,沈轻等人讲完就问了句。
    宅男能有女朋友?
    哦。
    本想警告他哥一句,不许跟那人有过多亲密接触,不过偏头瞧见他哥这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明显不想再讲什么话,沈轻也就住了嘴。
    身边人满身颓丧废气,沈轻突然很想知道他爸究竟对他哥做了什么,但想问又不敢问,只能自己憋着好奇,省得他哥发起飙来又要吼他。
    低头掏手机无聊地拨弄着相册,里面有几张他哥的照片,他们的合照,不过那张合照他哥摆着臭脸,不大好看,还有一张,是他哥喊他老公的证据。
    沈轻偏头看着他哥,他哥正眯眼望着远处走神儿。
    他很想打断他。
    他想开口让他哥再喊他一遍老公,想让他哥再和他拍一张高兴点儿的合照,想问他哥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宁愿去一个失联很久的老朋友家,也不要和他一起去外面住,向他倾诉心事?想埋怨他哥老是习惯一个人担着所有,真的挺操蛋的,他还想告诉他哥,他什么知道了,他们以后一定会幸福。
    原来他也可以像他哥废话这么多。
    只是如果现在他张口,不合时宜。
    有事吗?身边人长久地注视,想装看不见也不行,江箫偏了下头,问他。
    今天情人节,一双淡色琥珀的眸子望着他,现在没人,你能再亲我一次吗?
    长篇的废话换一次亲密接触,如果非要说一句回答,沈轻选择索求一个吻。
    有些话他不能说,但他要求他作为一个恋人最基本的权利。
    没什么心情再做这种事,江箫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她回来过。
    她回来过,她也在惦念着他,原来他想她时,她也在想他。
    不管他妈婚前如何,那个女人都是他的母亲,她爱他,他对她的依恋也从未消减过半分,可他却在无知和憎恨中活了这么多年。
    沈轻变成现在的样子,可以怨他,可他活到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该怨谁。他最敬重的男人,赶走了他日思夜想的母亲,亲口告诉他真相,却还在事后佯作失忆。
    上午醉倒起不来,下午就能跟人品茶聊天谈笑风生,没有完全真正醉话,烂醉如泥的人,连张口都张不开,若非残存的还有意识,他也醉过这么多回,又怎么只会选择在沈轻面前袒露心扉?
    醉后真言,不过是借酒泄愤,他不明白他爸究竟是恨他妈,还是更恨他,非要这么折磨他,才肯顺心。
    或许他该恨他自己,看太清。
    沈轻不知道他哥又在想什么,见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也没拒绝,以为是他哥默认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沈轻凑过去,闭眼就去吻他哥嘴唇。
    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狂喊着拒绝,江箫看着逼近的人,看着这个又一次不尊重他意愿的恋人,情绪突然就抵触起来。
    亲母被赶走,亲父伪君子,他伤害过对他好的继母,他让继母的儿子长久缺失母爱成了变态的跟踪狂,他对他那满心恶念的父亲心怀愧疚,他拒绝心上人的示爱,他欠下一堆无法还清的人情债,他终于表白,终于恋爱,以为是自我解放的尽头,谁知却又是噩梦的开端。
    人伦大忌,他和自己的继兄弟同|床相|欢,交|颈共枕,整|夜缠|绵。
    明知是弥天大错,他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究竟在想什么,竟然会以为自己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但他没动。
    江箫颤动着睫毛,顺从地闭上干涸的再掉不出一滴泪的眼。
    因为他欠沈轻的,因为沈轻说过,他不配在他面前提什么自尊。
    薄软温热的嘴唇,微咸泛苦,含在嘴里一点点融化,沈轻搂住他哥的腰,手指抚摸着那人的脊背,忘情地亲吻着。
    舌尖撬开齿关,指尖往下伸去,他感受不到他哥回应,他要惩罚他。
    手腕被人突然攥住,握得他和从前一样发紧、发疼。侵略转为守势,对方拥紧了他,热情地迎合起来。他听他哥吸吮着他们舌齿勾缠摩擦出的甘甜津液,那人急促猛烈的呼吸仿佛在颤抖,沈轻偷偷睁眼,瞥见他哥那颗让他着迷的性感喉结不断吞咽着
    喉咙中有低哑的声音发出。
    又或是哽咽。
    不明白,刚松开手想问他哥一句怎么了,侧耳边突然惊起一声鸭嗓般方言尖叫
    啊啊啊!!大半夜见鬼咧啊!!俩小小子抱在一起亲过来亲过去!!恁们干啥咧!啊啊啊啊你们!怎么都是小小子啊!啊啊啊!!你们简直就是太疯狂咧啊!俺这双老眼都要被你们弄瞎咧啊!!
    心脏猛地一惊!
    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霎间松手,熟悉的语气让江箫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他迅速搂上自己衣服帽子把脸护住,一把将沈轻要偏过去看的脑袋大力拨拉过来!
    操!别看她!江箫低喝一声:是咱家对门的老太太!忘了她在这附近上班!快跑!!
    操!沈轻也被惊地不轻,趁老太太没走进看不太清,俩兄弟迅速弯着腰提起地上的东西,一路朝斜对面拐角口狂奔。
    今天脏盘子多,赶上老太太值班,下班比别人都晚,也就在对面瞧见了两个人的侧身,脸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见那俩男的贴在一块儿的嘴,被立刻吓出了声,现在见那两双大长腿没命似的逃跑,她也犹自惊魂未定,揉搓着自个儿的心脏站在路对口,头脑发蒙。
    大过年的,活见鬼,老太太冷瑟瑟的拢了下袖子,瞧着闪电似的消失在她视线中的俩个人,撇撇嘴:你们城里人就是会玩儿!哼!
    嫌怨过后,也没什么心思跟过去瞧个究竟,好奇心害死猫,老太太胆儿小,挎了挎肩上的小布包,从里面掏出个杯子喝了几口水压压惊,然后跑上大道,沿着正中间光线汇聚最多一条线,低头边嘟囔念叨,边快步走着。
    一辆黑车闪着大灯,突然出现在前,重力摁了下喇叭。
    强光直刺眼睛,老太太被空荡大街上突响的喇叭声吓得半死,抬头一见对方的车降速缓缓经过这边,立马叉腰冲着司机就是一通狂骂:狗娘养的死眼瞎!长没长眼啊!会不会开车!没见道儿上有人啊!
    司机正在路口找人,见道儿上空空如也,心里也正烦乱,听见骂声,当即停车靠边,滑下玻璃窗,伸头朝后骂了句死老太太!
    一听这话气得不行,老太太当即捋袖子就要回来跟人拼命,司机虎着眼瞪她,扶着方向盘,一副你敢来我就敢倒车撞死你的架势。
    正对峙间,前头百货大楼拐角后有男声高喊:
    师傅!这边儿!着急走!
    生意要紧,司机懒得再跟老太太计较,回头挂挡踩油门,喷了车屁股后头的老太太一脸汽油味,撒着四轮丫子拐弯就走。
    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老太太骂骂咧咧地抹了把脸,从道边绿化带底下刨了个土坷垃,使劲儿朝那辆车砸了过去!
    投是自然没投着,站在大道上兀自嘟囔了一会儿,挎包转身离开。
    今天初三,再过一天她就要回家了,心情好,不跟没素质的城里人计较。
    茫茫夜色,老太太人影渐趋消失。
    车子停在拐角,沈轻送他哥上车时,探头瞧了眼走没影了的老太太,然后回头,将箱子递给开后备箱帮忙的司机。
    江箫帽子还没摘,坐在敞开车门的车后座里,身边放着洗漱用品零食包和奶箱,手肘撑在大腿上,垂头来回烦躁地搓着脸。
    他将整个躬起的身形笼罩在黑暗里,不想被人看见,更不想睁眼去看任何人。
    哥,司机上车,沈轻站在车门边,歉意地望他,对不起,我不是故
    没事。江箫打断他的话,没抬头。
    哥,对方的冷漠让他忽然惶恐起来,仿佛这一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沈轻忍不住抬脚就要上去,我想和你一起去行吗?
    沈轻!江箫偏头看着他,双眼猩红,咬牙切齿,我求你,让我一个人待着,你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吗?!
    抬上去的脚,就这么被狠戾的眼神制止住,沈轻看他一眼,低头退下了车。
    别跟来,江箫砰地一把拽上车门,车内声音沙哑,别找我,别给我打电话。
    沈轻低头站在车外,不肯出声。
    听见了吗?里面的人问。
    仍旧不肯吭声。
    不回话,江箫冷声,我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哥,沈轻忽然抬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问你听没听见。
    我听见了,哥,我听见了,也许是太过恐慌,沈轻声音颤抖起来,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去扒他哥的车门,急切的对里面的人表着忠心,哥,你赶快好起来行吗?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扔下我,只要你别扔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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