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白绩想这有什么口供可对,能让他上去给大家深情并茂讲诉个上课细节,还是能让他现场刷题检验成果。
    要记住,今天我们放假。齐项直言正色,而不是我翘课没出门!
    白绩无语,毛病。
    认真的,你可别说岔撇了。
    滚蛋。
    *
    两个人一齐推门而入。
    宽敞的客厅里,铺着大大的软垫,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玩具,一个拼了一半的乐高玩具模型被摆在桌上,地上还散着一些碎片。
    白绩的继父谢仕平穿着休闲,戴着一副金丝眼睛,他长相温和,气质如山泉内敛低调。
    他以前在京是政界新贵,故而有时会表现出那种从政人士特有的不显山不露水,和周雅雯结婚后,便辞职来丹市经商,在丹市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而此时,他像个普通的父亲,甚至是个被欺负的父亲,竭力控制住怀里的肉团,一脸无奈宠溺。
    周雅雯和王荟母女也站在一边逗小肉团玩。
    小肉团本来被人盘在手上,纸尿裤两个粘扣还翘着,他觉得不舒服,扑腾着一双腿叫妈妈。
    听到门口的动静,像是心电感应一般,他一脚踢在爸爸脸上,又推开妈妈,连滚带爬地,颠颠着一身白肉,一双腿光着前后捯饬着快跑向白绩,双手张开,活脱一个肉弹。
    哥哥!他脆生生喊道,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被白绩牢牢抱在怀里,白绩还顺手帮他把纸尿裤的扣粘上了。
    被抱住他开心的要命,扭得像个不倒翁。
    哥哥,亲亲。说完,他狠狠在白绩脸上啃出个口水印子。
    谢霄才两岁不到,词汇量没那么足,更遑论此时人正激动,颠来倒去只有两个字哥哥喊得最字正腔圆又响亮。
    白绩一反往常的冷漠,脸上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丝毫不介意谢霄的举动,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还主动亲了谢霄的脑门。
    齐项捏捏谢霄的肉脸,开玩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绩身子一扭,不给齐项碰。
    齐项:小气鬼。
    这时谢仕平也起身慢慢走过来,拍了拍谢霄的脑袋,让他不闹哥哥。
    谢叔。
    白绩和齐项都这么称呼。
    谢仕平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先是夸了齐项几句,又左看看又瞧瞧白绩的脸,发现他颧骨上的擦伤。
    他关切地问:脸怎么回事呀,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这个不小心。
    白绩对着谢仕平就没有对谢霄那么亲热,只能说熟络但不热切。
    他见义勇为弄伤的。周雅雯过来,两个手抱走谢霄,你光着屁股就到处跑,羞不羞!
    就着脸上的伤,一家四口又是瞧又是问。
    白绩一个人木着脸,像个猴被左右观赏。
    齐项已经坐到了沙发上,留他们说家里话。
    他诧异又好奇的注视着这一组重组家庭的互动,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王荟也坐在他边上,轻声自问,这个白绩挺讨谢仕平喜欢的?
    白绩的妈妈嫁到谢家后,白绩一个人住在偏远的城南,他们很多人都以为白绩是不被谢家接受的,故而被排挤出去只能自己住。
    但是今日一见和传闻相差太多。
    从谢霄身上最能显示出问题,他对这个不怎么来家里的哥哥过于热情和喜欢。
    小孩子很能看家长眼色的,齐祺跟齐项玩的时候会躲着王荟,甚至有王荟在场时,她会呆在王荟身边而不是齐项身边。
    比如,在谢家,她和齐项到现在连眼神交会也没有。
    或许吧。齐项慢声说。
    那你好好给他上课。王荟转变了之前对白绩不甚在意的态度,做事机灵点,也是卖谢仕平一个人情。
    我去做人情?齐项笑了,心里挺凉,您怎么上去再认个干儿子?这样人情不是更深?
    王荟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发火。
    无论在家里他们闹得再不可开交,在外头他们仍旧是圈中一对典范的母子。
    端庄的齐太太和她优秀的大儿子。
    *
    吃饭前,家里分成了两个小集体小孩组和大人组。
    三个家长坐在一起闲聊。
    齐祺、齐项和白绩就围着玩火车模型的谢霄。
    有很久没人说话,最会活跃气氛的齐项想着王荟的话,心里烦,没开口。
    白绩余光窥了齐项三遍,又眨眨眼看了眼端坐的齐祺,终于自己先扯了个话题。
    吃曲奇吗?他对小孩有特有的温柔,很吸引人的那种平视感,不过分热情,就是淡淡的像白开水,舒服润喉。
    齐祺瞅着白绩,脸颊红扑扑的像发烧了,上下唇瓣一碰,嘀咕了一声,战损美人!呜呜!
    齐项听到了,瞳孔放大,想把妹妹扔出去,丢人。
    什么?白绩没听清。
    她打小不聪明,爱说胡话。齐项打开罐子,拿出个曲奇塞到齐祺嘴里,只有吃的能堵住她的嘴。
    你也差不多。白绩吐槽。
    啊啊啊,元宵也要吃!谢霄注意到哥哥开罐罐,结结巴巴的过来要拿,我我我哥哥做的!元宵吃,给元宵吃。
    你吃一点点。白绩把他抱在怀里,好像跟小娃娃说话人就会变得可爱许多,他说,一会儿吃饭饭了。
    齐项听到他叠词词,噗嗤笑出声,三双眼睛看他,他赶紧捂住嘴,歪倒沙发上。
    妈的,他怎么会觉得白绩可爱?
    真是疯了!
    白绩猜出他笑是因为自己说的话,眼皮耷下来,一脸正色的咳嗽两声,只有耳朵飞速红起来,那升腾的绯红直直蔓延到脖颈下。
    妈的。
    他心里害臊,又没法打人,只能别过头不看齐项那边。
    目睹一切的齐祺,
    她把齐项拉直,凑在他耳边说:哥哥,我好爱他。
    她问: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补习吗?
    你吃饱了撑得,建议出去跑两圈再回来说话。齐项毫不留情与齐祺耳语。
    *
    齐祺挺生气的。
    吃饭的时候,家长让齐项和白绩坐在一起,左边位置没了,她想到白绩右边,可是谢霄这个小短腿,蹬起来倒是快,比她快了一步占了位置。
    所以她只能坐在王荟边上,坐在白绩对面。
    她只敢跟哥哥扯一些浑话,这会儿坐在白绩对面,坐得笔直,像是在录制姐就是女王的MV,一副名门淑媛做派。
    她看见白绩给谢霄夹菜喂饭。
    看到齐项讨嫌让白绩夹个菜,然后被白绩在桌子下踹了一脚,白绩哥哥腿真长,她都感受那一脚的力道了。
    可能一时间嫉妒烧坏了她的大脑。
    她看着白绩面前的虾球,最后一个了,冷不丁对白绩说:白绩哥哥,我想吃虾球。
    委屈又可怜。
    白绩一愣。
    不是因为齐祺的情求,而是这个声音他特别耳熟。
    特别像他小老板的声音,而且语气语调简直一模一样。
    不可能这么巧吧?
    他又瞅了齐祺两眼,帮齐祺舀了虾球,又耐心的问:还要吃什么吗?
    我想要喝汤。
    还有呢?白绩盛汤。
    没没没了。
    齐项就这么瞧自家妹妹矫揉造作的姿态,看她抬起埋进汤碗里的娇羞小脸,直勾勾跟自己打眼神暗号。
    哥哥,明天带我去吧!
    做梦。
    突然,一个手摸上了齐项大腿,他一个激灵,往下看,是白绩的手。
    他只是想戳自己。
    你你干嘛呢?玩这招给我递话呢?他惊恐。
    你是不是有病。白绩压声骂他,他又问,你妹妹
    她就是单纯的颜控,没事回去我打一顿就安稳了。齐项保证,我一定不会让你成为我妹夫的。
    白绩从戳变成了掐,气得想跟齐项出去过招,我问你妹妹平时喜欢打游戏吗?
    不,她只喜欢看狗血八点档,挺俗的一小姑娘。
    *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
    白绩要走也没公交,他只能暂住一晚。
    阿姨去上面收拾房间,白绩被任命送齐项,他们走在院子里,月色正浓,齐项还是走在白绩后面揉肚子。
    明天我得来找你吧,补习。
    行。白绩点头。
    齐项想了想提议,要不
    要不我们再一块补习呗?其实我挺富的,花个百十块钱打车不算什么。
    可惜,电话铃打断了他说的话。
    白绩拿出手机,明晃晃写着梁逢秋三个字,他有点奇怪,自己不是跟梁逢秋说了要来谢家,他晚上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呢?
    他对齐项做了个嘘的手势,齐项站定,等他接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梁逢秋火急火燎的声音在夜色下炸开。
    雀儿!你家被人泼油漆了!
    第10章
    中午一个男人在你家门口,他头脸捂得严实,鬼鬼祟祟地偷瞄你家猫眼,一看到我就跑了。
    我刚才下楼的时候才发现你家门缝下面流出来好多油漆。
    雀儿,你是不是在外头结仇了?
    到底是谁做的呢?病床上的那个?
    怎么会这么巧赶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出了这种事?
    白绩坐在车的后排,面色凝重,他眼神没有聚焦地盯住鞋头的一寸灰,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使得他心跳加快。
    他的大脑混乱,一些零散地错杂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闪出、消失、变幻以至于他只能抓住这两个问题,任它们搅成乱麻,理不出一丝头绪。
    雀儿、雀儿白绩!齐项突然捏住他不住痉挛颤抖的手,有点凉,齐项顺手把后排的出风口往上扳了扳,问,想什么呢?
    白绩抬眼,眸中有些瞬时的茫然,你怎么在这儿?
    齐项弹了他一个脑蹦,我这么大个人跟你坐一块半天了!
    哦。白绩眨眨眼,那昙花一现的脆弱迷茫被另一种清明冷淡取代,他终于回过神来,对,你是来陪我的。
    我陪他。
    虽然白绩挂完电话后表现的无比镇定,还编了个无关痛痒的借口糊弄了周雅雯夫妇,而后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司机把车开过来。
    一切如常。
    他在悄悄的慌忙,不欲被人察觉,却被过快的眨眼频率出卖了心绪。
    齐项抓住了他一闪而过的无措,也没多想,只是有点担心,便在王荟你可算懂事了点的眼神中没头没脑地跟着猫身坐进了车。
    我又不需要你陪。白绩别过头。
    齐项笑了,我闲得慌。
    *
    刺鼻的劣质油漆味弥散在楼道中。
    呲啪
    梁逢秋戴着口罩,蹲在一节楼梯上,他倾身按亮感应灯,橘黄的灯光亮起,斑驳映在一地的红油漆上,一个拖把立在墙边,布条上更是粘连着艳红色的稠液。
    他原本想把外面流出来的油漆擦干,可是越擦越脏,越擦越可怖,梁逢秋抱着胳膊心里发愁,他怕白绩看到了剁了自己。
    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梁逢秋从栏杆处往下瞅,正好对上白绩警觉锐利的眼神。
    雀儿!梁逢秋跳起来,你可算回来了,唉这是?
    齐项。白绩捂住口鼻走上来,蹙着眉头,你一直在这?
    对,我等你呢。梁逢秋从兜里掏出两个口罩,递给他们。
    齐项接过,说了声谢谢,礼貌地没插话。
    他记起来这个男生就是自己第一次来时在白绩家看到的醉鬼,但此时的他看着比之前精神多了。
    梁逢秋指着油漆问: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
    白绩垂头盯着地上泥泞的红油漆,摆手很轻松的说,我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丢东西,你回去睡觉就行了。
    梁逢秋很担心,要不你跟我回去睡?
    不用。白绩摇摇头,但他脖子僵硬了一般,摇头的动作有些大,顿了顿,他又轻轻推了梁逢秋一把,走吧,不行我再去找你。
    梁逢秋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听话地跑了。
    等梁逢秋的脚步声彻底听不着了,白绩仍瞅着一地污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睫垂下两片阴翳,遮住了所有的神色。
    齐项上前,踩在还干净的地上,伸手推门,没推开,他问:雀儿,你家有放外面的备用钥匙吗?
    白绩:没。
    他指关节兀地一弹,而后视线短暂地模糊起来,分不清地和油漆的区别。
    那就是有人撬了门。齐项摇摇头,谨慎起见他还是建议,赶紧报警吧,哪儿有小偷这么猖狂的,你家也不是搞装修的,还能存着油漆罐。
    不报警,白绩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钥匙,可是要插进锁孔时他根本对不准位置,因为他的手又开始抖了起来,且隐匿不住。
    于是他捏紧拳头,歪头对齐项说,你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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