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贺言舒以往的能力以及学科成绩他们都有目共睹,不舒服归不舒服,但服气是真服气,倒也不至于当面和他对着干。
    校文体部的部长刘山率先道:贺学长,我们打算去吃烧烤,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晚点还要去图书馆。贺言舒微笑道。
    嗯好,那我们先走咯。那些学生干部们忙不迭道本来也不太敢让他一起。
    刘山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贺言舒在后面叫住了他,声音很低:哦对了,刘山同学。
    嗯?刘山疑惑地回应了一声。
    聚餐可以,但要AA。贺言舒偏头,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刘山的脑袋里一下子就响起嗡鸣,贺言舒这摆明了是知道他借着拉赞助的由头公款吃喝的事儿了。
    白炽灯光下,贺言舒的皮肤是羊脂玉般的质感,只有出于这样近的距离,才能看到贺言舒那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和他薄得和花瓣一样的好看的唇。
    贺言舒什么都知道,却不明说,隐晦地给他敲着警钟,在人前给足了他面子。
    他了解,贺言舒这样,并不是想包庇他,因为贺言舒从来不是因私徇公的人。贺言舒应该是想先礼后兵,今天给他打个预防针,让他有点心理准备,真正的处分可能就在下次干部会议上等着他。
    贺言舒采取的方式,是公事公办,同时又顾及了他的感受。只是这样一个算得上有人情味的方式,此刻更加让他毛骨悚然,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死个痛快呢!
    贺学长。刘山的嘴巴无力地翕动,无法为自己辩解。
    还聊什么呢!有同学见刘山没跟上去,蹦到两人面前揽住刘山的肩膀。
    没什么,是关于校迎新晚会的事。贺言舒微笑道,已经说完了,快去吧。吃得愉快。
    好的!走了走了,贺学长拜拜。那人把神色怔忡的刘山拖着,一起出了会议室。
    贺言舒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打算还了钥匙就关灯锁门,结果他的视线扫到空荡教室的后排时,发现还有个男生没有走。
    准确地说,那个男生是睡着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贺言舒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刚打量了一眼,就立刻认出了这人。
    男生皮肤很白,是很少见的冷白皮,发型就更少见,是用发绳拴起来的长马尾。鼻梁挺拔纤细,还有着连女孩子见了也会羡慕的天鹅颈。不是酒吧里惹上的那个男生还有谁?
    他是真睡还是装睡?贺言舒心里狐疑。
    作者有话要说:  纪:我睡了!我装的!
    第23章 那人很可爱
    倒不是贺言舒拿恶意去揣度别人,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这男生反反复复的,实在把他弄得有点怕了。
    不是害怕的怕,是棘手,像无意粘上个狗皮膏药,甩不掉,要硬扯还得顾忌会不会撕下来一层皮。
    在酒吧里和雷子他们玩的那次大冒险,算得上他近一年里做过的最后悔的事他干什么不好要去给人表白,还是个刚成年的半大小子。
    尽管贺言舒再三澄清自己只是在玩游戏,这男生还是把他的告白当了真,坚持以他的男友身份自居,还打听到了他的学院和班级,时不时地去门口等他。也不做别的什么,就站在那里看着,就像在等对象下课一样。
    贺言舒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先,因为他和朋友的恶趣味,对容易当真的人开了玩笑,他必须得负责。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负责不应该是和这人真的在一起,那算欺骗感情,也委屈自己,而是应该负责解释清楚这一切,为他的荒唐道歉。
    可他道了歉,也尝试过好言相劝,这人就是不听,说得语气稍微严肃点,就会委屈地去勾他的手指:贺学长,你表了白,就不能不要我。贺言舒不让他去掉姓氏直接叫言舒或者言舒哥,他只好叫贺学长。
    好巧不巧,当时酒吧里还有其他S大的学生,都听到了雷子的那声起哄要说贺言舒,那可是S大的风云人物,谁能不认识呢?和贺言舒专业隔得近点的也总在教室门口看到等人的男生。没隔几天学校就有了风传,说他贺言舒在酒吧和人一见钟情,当场表白在一起了,还是个大一的学弟!
    最生气的当然是那些被贺言舒拒绝过的男男女女。说什么自己是无性恋,果然只是贺言舒拿来搪塞他们的借口!
    贺言舒心里无力,但更多的是懊悔和自省惹上一个情窦初开的男生,算他活该。
    话又说回来,接触了好几回,他也没想着去记住这男生的名字,想来也是因为他觉得这么尴尬的关系,以他的性格以后也不会深交,等这人彻底接受这只是场乌龙,就不必再见面了吧。
    贺言舒站了好一会儿,男生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倒不像是在装。
    这实在有点难办。贺言舒一般不做扰人清梦的事,即使他在开会讲话,有人睡觉他也并不是很在意,不会感到被无视了、恼怒地把人弄醒。
    其实他大可以把人丢在这里一走了之,不过校史馆到了点就得锁门,不能让这人一直睡下去。
    于是,贺言舒屈起手指,轻轻地在桌上叩了几下,尝试着把人唤醒。
    这人睡着的时候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呼吸也很轻,就和不存在一样。贺言舒起初还担心他要是睡得沉了听不见怎么办,所幸男生还是感受到了桌面传来的声音,轻皱了下眉头,咕哝了几句,揉揉眼睛醒了。
    男生恍惚地盯着桌面发了会儿呆,伸手摸了摸被风吹凉的后颈。从侧面看去,他的下颏线刀削一般好看,迷蒙睡眼又洇了几分魅意,连贺言舒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咂咂嘴,看到桌上有瓶学生会提前摆放着的、提供给学生代表的矿泉水,伸手拿了就要喝。
    不知道是手睡麻了没劲儿还是怎么,他拧了几回都没有拧开,便赌气似地将水丢回桌上,继续发呆。
    贺言舒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全程就像个空气人儿似的,半点没被他注意到。这样看来,这人又不像是专门来黏自己的了。
    他感到有点好笑,随手就拿起那瓶矿泉水替人拧开了。
    喝吧。贺言舒递过去道。
    也许,他是加入了院学生会才过来开会的。
    贺言舒对人很少抱有偏见,只要愿意为学生工作贡献的都算是同僚,即使私底下他不那么愿意碰到,可在这种场合遇见还是欢迎的。这样想想,这男生也不那么让他避之不及了。
    男生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站了个贺言舒,抬眸向他看去。贺言舒被看得一怔,虽然五官还很青涩,但丝毫不影响这人的漂亮,难以想象长大了会是多么祸害人的模样。
    言......贺学长!你怎么也在这儿!男生惊喜地蹦起来,差点扑到贺言舒身上,啊,我们好有缘,我怎么睡一觉醒来就看到你了呢?难道我还在做梦吗?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在S大,贺言舒头一次见到不知道他是学生会主席的人。
    这让他的心里升起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在这个人人都带着滤镜看他的地方,这点不同显得很有趣。前提是这人不是在装。
    贺言舒并不傻,也实在算不上单纯。由于各方面都很出众,又和各种人打交道,他的阅人经历比很多社会人士都多。白莲花和绿茶他见得不少,多清新脱俗的都有,潜移默化地,就练就了颗七窍玲珑的心。
    我来开会。贺言舒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点距离。
    我也是来开会的!男生看到他手上那瓶开好的矿泉水,很不见外地拿起,谢谢学长!说完开始咕咚咕咚地喝。
    喝到一半,他瞟见桌上的白纸条,把瓶子放到桌上,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他疑惑道。
    这是我们校学生会准备的问卷,请同学填写一下,交给我就可以了。既然是在会上遇到,就没必要用私下的语气,贺言舒公事公办道。
    问卷?男生被贺言舒生分的语气弄得愣了半天,手足无措地坐回椅子上。他掰开笔盖,把笔一头抵在桌上,一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浏览了一遍那张纸条。
    是学长出的问卷吗?他垂眸,长睫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修长白净的食指摩梭着那张纸片。
    是校学生会经过商讨后制定的问卷。贺言舒道,不明白男生的重点在哪里。
    嗯......我看不懂是干嘛的。看了半天,男生终于得出这么个结论。
    作为学校里的老人,面对这样一个懵懂的新生,贺言舒难免觉得好玩。只怕这人不是替朋友来开会的,就是被人忽悠来的,刚刚又睡了那么久,肯定什么都没听到,于是他耐心道:你觉得现在院校联动里存在的问题,都可以写上去。
    男生缓慢点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拿起笔在上面先写了自己的学院,名字,然后分外艰难地在底下的空格里填建议。
    不知道写了什么,感觉涂改了多次,贺言舒都觉得太为难他了。
    写完之后,男生把纸条塞给他:喏,这样就好了吗?
    嗯,谢谢同学的反馈,希望同学以后能继续支持、配合我们的学生工作。贺言舒道,说完便低着头开始整理问卷。
    男生被晾在一边,贺言舒过了很久都没有搭理他,他只好笑着说了声学长再见,学长晚安,就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宿舍。倒是没有像先前一样男朋友不离嘴。
    贺言舒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抬头望了眼离去的背影。
    晚秋的风萧瑟又寂寥,将落叶吹到路的尽头,除了抱着书往宿舍走的三三两两的学生,路上没太多的人。纪沉鱼走了一截路,往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校史馆只剩最高层边上那间的灯还孤零零地亮着,像殚精竭虑、彻夜不眠的眼。
    阿落,你能看到吗?我见到贺言舒了。他俊美又带着青涩的脸在路灯下半明半暗,什么表情也没有。
    贺言舒关好会议室的门窗和电闸,又锁上了门,才出校史馆的大楼。
    走到外面,迎着路灯,他把最上面那张纸条拿起来,打量起纸条下半部分的空格里那一个个墨团。
    空格里的字着实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那么点幼稚,跟小学生写的似的。里面写着:我觉得大家有事多商量,一定能想到好办法。中间商量的商字,被涂了好几次,第一次里面写的谷,涂完又写了个口,最后实在放弃了,干脆写了个古,旁边打了个括号(discuss)。
    贺言舒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这笑容和他开会时候那种得体、挑不出错处的笑容不一样,是很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
    毕竟在尖子生云集的S大,这种程度的低级错误是很难一见的。可以看出字的主人要么是以特长生的身份招进来、有很严重的偏科的毛病,要么从小不是在国内读的中学,对汉字不熟悉。不管是哪一种,贺言舒都不得不承认那人还有点可爱。
    他用清润的嗓音,饶有兴致地念出那个男生的名字:
    计算机学院,大一级,纪沉鱼。
    作为学生会干部,贺言舒见识过的人名很多,有的人名字起得文绉绉的引人遐想,见了本人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难免觉得有点失落。所以有时候,贺言舒觉得名字朴素比华丽好,如果一个人的名字难听,见到真人发现人很不错,就会有种意外之喜。
    贺言舒念着纪沉鱼的名字,却难地得不觉得违和。回想起来,那个男孩子发型像女孩子,长相也秀气,即使用了沉鱼落雁这种险词,也不让人感到尴尬,反而有种很恰当的感觉。
    贺言舒不禁猜想,他家父母是想要个女孩儿结果生了男孩儿?会不会他还有个姐妹叫纪落雁?
    想到这里,贺言舒摇头笑了笑,知晓名字之后两个人的交情就感觉更进了一步似的他操心这个做什么?
    整理好问卷,又到图书馆自习了一会儿,回到住处已是十点。
    苑敬正挂着个耳机,关着门打游戏,贺言舒连敲了好几下门都没听见,直到苑敬瞟到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闪烁了几下老贺,才接了喊道:老贺啊,什么事?
    开门。贺言舒言简意赅。
    马上了马上了,这局打完的。苑敬焦灼得很,没法离开电脑。
    贺言舒只好靠着门,就着楼道的灯看了会儿书。五六分钟后,苑敬才拖着个拖鞋,过来给他开门。
    怎么又不带钥匙?苑敬慵懒地摸摸脖子,伸了个懒腰。他的裤腿卷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贺言舒看见皱了皱眉:要穿秋裤,注意保暖。
    苑敬是他发小,俩人从穿开裆裤的幼儿园时期就是同学,一直到现在都是。贺言舒读的医科本科要读五年,但苑敬这个数学学院的大四学生却是马上要毕业了,实习啊面试什么的在外面比较方便。
    贺言舒起初打算像之前一样在宿舍住,但苑敬非软磨硬泡地拉着他出来住,贺言舒本来也无所谓住哪儿,想着苑敬这么个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一个人住外边儿,的确很多事情搞不定,于是就和苑敬一起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公寓。
    一走进屋子,贺言舒就看到沙发上和地板上散落的衣物,有苑敬的,也有女性的。
    带女人回来我没意见,自己的衣服自己收好。贺言舒说是这么说,还是弯腰去捡那些衣物,仔细地替他叠好放在沙发边。叠完之后,又拿桌上的酒精免洗啫喱给手消了下毒。
    苑敬特黏糊地跑过来把贺言舒一抱:言舒舒,你最好了,毕业我就娶你过门!
    贺言舒把他一推:恶不恶心。言语听起来不客气,表情还是很和善。
    虽然俩大帅哥从小形影不离,但贺言舒知道苑敬只是喜欢和他胡闹而已,一个浪子、一个无性恋,还真不可能产生点友情之外的东西。所以苑敬的玩笑话,贺言舒向来也不当回事。
    苑敬没脸没皮地笑,想起来什么道:对了,你晚上在做什么?阿姨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贺言舒一愣,摸摸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哦,我晚上有点忙,没看手机。
    你赶紧给她回个电话吧。贺言舒母亲把贺言舒管得有多严,他是知道的。兴致勃勃地拿起耳机,继续打游戏去了。
    贺言舒打开手机,看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全是言女士。他眸子沉了沉,深吸口气走到阳台,拨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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