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没封掉吗?
    夏导满意的拍了拍那块石板:我可跑了很多地方,只有您这里的这口井足够大,符合我们的要求。
    老道背着手,不敢说话。
    察觉到他的沉默,郁清微微偏头问了句:您怎么了吗?
    老道看着那口井:不太安全。
    夏导:???
    他慢脑门的问号:我跟您联系的时候您说的不是这话啊,您说了可以借的。而且我们请了专业人员,保证安全,不会出事的。您这口井也没水不是吗?
    老道还是不说话。
    他心说要是知道来拍戏的是郁清,那就是要把他这道观夷为平地,他也坚决不借的。
    倒是裴予平静的问了句:你拍戏要下井?
    嗯。郁清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太多:小说里面有一个名场面就是在一个道观的井里。
    裴予瞥了一眼那口足够一次性塞入两个人的大井:注意安全。
    郁清弯眼:我知道的。到时候肯定会有安全绳吊着。
    老道默默的看了裴予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行吧,你们非要借就借吧。
    郁清总觉得老道对这口井有点避之不及,刚皱了眉想要问一下,就又见老道背着手悠悠的走了。
    他和郁清错肩而过的时候,还感叹了声: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就好像,在提醒他什么一样。
    .
    头发被剃成圆寸的男人在警员的伴随下出了通道,他到这间略显拥挤的房间里时,就下意识的低垂下了脑袋,不敢去看那些坐在办公桌上的警察。
    而在不远处,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正被他对面的警察训斥:公共场合抽什么烟,把烟给我掐了!
    那男人眉毛处有一道刀疤,看上去还有点狰狞,但他的态度却不凶,听到这话,立马就掐灭了手里的烟:瞧我。
    男人生了张还不错的皮相,就是看上去有点像流.氓地痞:这不忘了这是什么地吗?抱歉抱歉。
    另一个警察扫了他一眼,语气还不错:你又来接你哪个刑满释放了的兄弟?你要不来我们这办张卡,你自己前两天才从拘留所离开,今天就来这接人。
    刀疤男忙摆手:不了不了,这不浪费公众资源嘛,您忙。
    给他办手续的警察把东西递给他:郑郝,你看一下,是他吗?
    听到自己名字的圆寸男人下意识的抬了头,正好对上了刀疤男投过来的视线。
    刀疤男咧嘴笑了笑:是他。
    郑郝却说:我不认识你。
    刀疤男从警察手里接过了当年郑郝被扣押下来的手机和证件,收到了自己的包里,没有要给郑郝的意思:巧了,我这不也是第一次见你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卡片递给郑郝:他让我来的。
    警察并没有管他们这边,所以刀疤男并不怕有人能够看见名片上的名字。
    而郑郝几乎是瞬间就勾起了个冷笑:他没让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助理来?
    嗐。刀疤男勾住他的肩膀,半强迫的把人往外带:大老板,忙嘛。走,哥请你吃饭,这个牢我也蹲过,伙食淡出个鸟儿来。
    郑郝也没有反抗,看着刀疤男跟个交际花似的朝那些警察们挥挥手说了再见。
    等上了车后,刀疤男这才说:给你准备了钱和新的手机。里面有新的电话卡,还帮你创建了微信,微信加了我,不够的话管我要。
    他的手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的扯出个笑:你知道为什么给你钱。
    郑郝嗤笑:封口费。
    刀疤男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又不清不楚的提点了句:还有。
    郑郝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反而是打开了自己手里的袋子。
    袋子薄薄的,只有一部手机和一张银行卡。
    密码是你入狱的那天。刀疤男笑:不会不记得吧?
    郑郝攥着银行卡的手瞬间缩紧,眼里划过阴冷:怎么可能会忘。卡里有多少钱?
    刀疤男微微一笑:二十万。
    郑郝不可思议:就二十万?
    我说了。刀疤男散漫的一点点将人引导:不够找我要。
    把郑郝放到市区后,刀疤男这才终于接起自己从刚刚就在裤兜里震个不停的电话:拜托,董二少,办正事呢。
    你担心什么,这事交给你,反而不好办,交给我刀疤男乐呵呵: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垃圾。
    我跟警察和法律打交道这么多年,哪里的牢饭没尝过?你就安心吧。这事,我不仅能给你们办妥帖了,我还能再把他送回去
    你也劝裴总少动那些念头,我都金盆洗手这么多年了,他现在有家室了,怎么还杀心这么重。别影响人家小朋友。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刀疤男停了停,才轻笑了一声,语气还是那样的不着调:放心,这不都说祸害遗千年嘛,你们好好的,我也能好好的。
    至于人渣,就交给人渣处理。
    .
    裴予并没有待太久。
    他们甚至连手都没有来得及牵。
    裴予赶过来,真的就只是见了郁清这一面,陪他走了一点路。
    之前出差回来后,其实就有不少事等着裴予处理,但为了陪郁清,这位昏君连思考的步骤都没有,就直接将所有的行程往后怼了。
    这一次也是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的。
    郁清也要忙剧组,他也就走了。
    剧本围读结束后的那天晚上,郁清没能睡好。
    也不知道是道观里的香火味有点重,还是因为老道那话始终缠着他,所以郁清干脆拿着手机准备到外面走走。
    然后他意外的看见了静静坐在压住那口井的石板上的老道。
    见到他来,老道也不意外,只说:今晚月色不错。
    他笑容和蔼:睡不好?
    郁清诚实的点头:有点失眠。
    老道示意他过来,于是郁清就在他的身边坐下:您也睡不着吗?
    上了年纪,睡觉总是有点不安分。老道轻轻摩挲着石板:这几天又装着事,更加睡不着。
    他说完,又笑: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要跳下去?
    老实说,郁清第一眼还真以为有人要投井。
    见他不吭声,老道哈哈大笑道:那这你可以放一万个心,没得道成仙,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他顿了顿,有所暗示:不过有些人可没我这么豁达。
    郁清沉默了会儿:这口井对您来说意义很特别吗?
    老道摇头:不是我,是一个孩子。
    他轻声说:一个差一点就永远停留在自己十五岁那年的孩子。
    察觉到他面上带了点淡淡的忧伤,郁清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问下去,就听老道问他: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可能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
    郁清:如果您想说的话,我可以做一个倾听者。
    老道笑了笑:有一个十五岁的男孩,他跟他养母来这的时候,知道了他生母的死讯。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午三点还有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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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六十个小哭包
    少年被女人带着回到星城、回到道观的时候, 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他没有要向老道他们哭诉自己这些年的遭遇的想法,也没有要看看自己生母是不是拿着那笔钱过得很好的意思,更没有要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星城找好心人求助脱离裴家的念头。
    他确确实实就只是听从了裴家的意思跟着过来看一看生母。
    八岁到十五岁, 七年的时间, 观里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了。
    但老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老道将少年带到了后院里,两人相顾无言, 最终老道还是说了句:她死了。
    本来老道是想要尽量的将话说得好听些,好让留下来的人不那么悲伤难过, 可他还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却又想起他面前的人不会在意。
    所以老道直接道:她听说你养母要带你来这儿, 受到了惊吓, 不管不顾的跑出去我们没拦住,雨天山路滑
    他顿了顿:你要去看看吗?
    老道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少年至少应该会说一句她怕她怕成这样却还要把我推入火坑云云,但事实是老道对无情道的参悟还不够。
    少年只是平静的望着他:现在她死了,我没有该在意的人了。
    老道微微一愣,少年的眼眸漆黑, 就如同夜色来临的深山, 没有一盏灯,又被层层枝叶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他的声音也同小时候有很大的差别,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嘶哑低沉:我不需要为谁活了。
    他说这话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就好像只是一个程序设定好了一句话播报出来一样。
    当年
    是老道跟他说可以在意他的生母, 也是他说让他至少为他的生母而活下去。
    老道以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事实却是他一直遵循着。
    老道:所以你还是在意她的, 是吗?
    少年没有像从前那样说自己是在学着在意一个人, 反而是平淡道:我学不会。
    他到底还是学不会。
    他不懂为什么要在意一个人,也不明白老道为什么在说到他生母死的时候会流露出那样的神色。
    说到底,少年从最开始就和他们正常人不一样:死, 是什么特别值得沉默的事情吗?
    老道静静地望着他: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才能值得沉默呢?
    少年答:所有。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在他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
    无论是对他和他生母施以援手了的老道,还是时不时疯癫的生母,亦或是裴家那些打骂他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老道又问他:那你为什么会接受我的提议,去学着在意你的生母,去为她活下来?
    少年没有停顿:我想找点事做。
    老道设想过很多答案。
    他想也许是这个孩子发现了自己和他们的区别,所以想要努力的融入他们;也想过一些比较冷漠的回答,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足够无情。
    老道知道,他和他探讨再多的关于感情、人与人种种问题都没有用。
    因为少年本来就没有这些情绪。
    他的世界,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一枚鸡蛋。
    老道没有做到十年磨一剑的去将那层坚硬的外壳敲出一条缝,让一点光透进去;少年的生母更加没有留意从出生开始就不会哭笑闹的少年;裴家老爷子只是想要一个种,他的生父看到他就对自己正式的妻子心虚,他的养母恨不得他早点死却又始终无法下手。
    老道想,或许少年真是来渡劫的神佛吧。
    这次谈话还是以没有结果告终。
    来求子的女人要在道观里住一周,她对清贫道士的住宿环境那可以说是有一万个不满,但无奈她也清楚即便她娘家也不差,但说到底封.建思想还是残存着,她娘家始终都在表达一个意思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如果她没有一个孩子,现在是她还年轻,还算好,可等到她四十岁了,那就轮到她在裴家毫无立足之地了。
    所以她只能忍。
    但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最终指向的自然不会是女人自己,而是那个被她带来的少年。
    她也是得知了少年生母死讯的人,她不仅不觉得难过,甚至还隐隐有几分自己才是笑到最后的人的快意。
    女人看着少年,笑的优雅而又轻蔑:现在,你是一条真真正正的野狗了。
    少年没有说话。
    女人漫不经心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美甲:既然生了野狗的母狗已经不会叫了,那野狗还留着干嘛呢?
    她这次带来的人,全是一些狠手,尤其是现在抓着少年的胳膊站在井边的壮汉。女人最满意这个保镖。
    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少年就被人提了起来。
    他的双脚悬空不过几秒的时间,就彻底失去了支撑点,整个人直直的往下落。
    一声沉重的闷响传来,女人依旧没有如愿听见少年的痛呼,反而莫名的不爽。
    她撇了撇嘴:没意思。
    这口井很深。
    少年掉下去的刹那,他就陷入了昏迷。
    等到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要站起来或者呼救的意思。
    他并不是觉得女人不敢真的要了他的命,他只是无所谓。
    无所谓疼不疼,也无所谓会不会死。
    他的世界从最开始就只有这三个字
    无所谓。
    不过他的命也是真的太大。
    察觉到少年两天没有出现的老道在一个深夜悄悄的带了几个人到处寻找少年,最终在这口早就被荒废的古井里找到了他。
    少年没有说谢谢,他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平静的看着满脸惊骇的老道。
    老道说:你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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