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那个男人答应了,当艺班两个学徒在男人胸口加石头的时候,围观的百姓已叫好起来。
    只有艺班的老大一脸凝重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担忧的看着这处。
    那大商还让他的手下过去检查了大石块是不是真东西,检查好了才将那一锭马蹄银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表示他们双方的诚意。
    秦涓明显感受到,当第二块大石块被两个学徒抬上男人的胸口时,男人已经支撑不住了。
    若是真的内力底子很好的杂技师傅,他们会去大城里游演,又何必在这种小城里招摇过市
    所以秦涓此刻已确定了,男人受不住三块大石,或许两块都是极限了。
    当第三块大石压上来的时候,男人的脸颊上的血色在猛退一瞬之后,又面部充血
    秦涓目光一黯,不行的,这样恐怕会玩出人命来的。
    两个学徒询问那个男人受不受的住,男人没有说话,秦涓都怀疑是这男人压根没有力气说话了。
    围观人的呼声盖过了他们的对话,当提着大锤的壮汉走过来,在看场中间挥动起大锤的时候,呼声更高了
    摆锤,也是吸引围观者的一道把式,看到这里秦涓都还有印象。
    摆锤的壮汉缩短了时间,应该是知道三块大石光是压在胸口都能压死人
    还不如早点结束来个痛快。
    秦涓看着壮汉走过去了,终于他有些忍不住了,喊道:这个会死人的。
    没有人在乎他这一句,他这一句话很快被欢呼声淹没了。
    秦涓不忍再看,那壮汉一锤子下去的时候,突然石头裂开了。
    秦涓的眼睛睁大了,他压根就没有听到锤子下去的声音,他相信围观的很多人和他一样。
    可是尽管如此,还是盖不住欢呼声,也是这一刻,一块细小的石子从看场的长凳处滚到了他的脚边,这一瞬,他突然明白了。
    不知怎么,他觉得很眼熟,他扶稳了松蛮追了上去。
    身后是商人与艺班子的人喋喋不休的争论,还有围观看客的笑声。
    那个人骑着马,速度快了点,因为集市喧闹,人多好掩护,秦涓没有追上。
    松蛮:哥哥在追谁?
    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路过。
    太快了,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只是觉得身影熟悉。
    回来的时候经过集市,艺班正在收摊,听路人说商人的一锭马蹄银还是归了艺班,但许多人都说他们没有看到锤子砸下去
    艺班在此地坏了名声,打算连夜走人。
    如果是这样,秦涓想他现在去打听艺班子的人来自哪里,他们还会告知他实情吗?毕竟谁都不想在外地给家乡抹黑。
    可是,忍不住的,秦涓还是上前询问,用的是久违了的汉话。
    六岁以后,他的汉话汉字是女真人教的,带上了金国的口音。
    艺班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许久才对他说:来自平江府。
    平江府在宋国都城临安府以北,平江府是大城,秦涓是不相信的,或者他们应该是来自平江府下面的小县城,或者村子。
    秦涓想了想问他们:你们应该去过很多地方,知道曲水桥吗?
    他家门前不远,有一座小桥,就是他记忆里时常出现的那座桥,好像是叫曲水桥,又好像是叫小曲桥,他能记住的,只有这么多了。
    艺班的人摇头。
    那个摆锤的壮汉告诉他:我听过的好多桥都叫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秦涓一听猛地看向他:在江左,那个桥不算大,但是工艺很好,桥面和桥梁侧面是精雕细刻的花卉
    他能记得的只有这么多了,他之所以能记一座桥记得这么深,还是因为记忆里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桥。
    壮汉想了半天,恨不得挠头:我记忆里好像没见过又或者说见过吧但我一个粗人也不会注意到桥面上的花纹去啊,走桥也不过是为了过河,谁会仔细看这些呢但是江左真的有好多叫曲水桥的地方,若一个一个问肯定是能问到的,小兄弟,你是在打听什么人吧?
    秦涓猛地点头,他的唇瓣在颤抖,不知怎么,一时间他甚至开不了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失落的情绪要将他淹没了,许久之后,当松蛮肉乎乎的手掌突然贴上他的脸颊,他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是,找人找重要的人。他颤声答道。
    这些人里有秦谷、祖母还有幼崽时的自己,年轻时的爹娘。
    这可难办了,就说平江府吧,叫曲水的地方我知道的就有七处,更何况江左那么大,叫曲水的,带上曲字的,肯定更多了,我劝你,若是能回宋国,以后报官找吧,快的话三年五载应该能有点消息这乱世啊,若是丢了人,真的很难了。壮汉也替他感到难过。
    多谢您了
    他对艺班的人深深作揖。
    至少,能在离江左千里之外的地方,听到一丝乡音,对他来说,已是恩赐。
    他转身离去,颀长的身影在这夏日里,却有几分瑟瑟意味。
    松蛮回首对着这些人挥挥胖手。
    那群人愣了一下,对他作揖道别。
    次日,秦涓带着松蛮再出现在集市里,卖瓜果的小贩告诉他艺班的人往西走了,听说是要去西平府,还说他们是在攒够银子回宋国去。
    现在回宋国的船很少,但只要银子给的足,还是有人愿意冒险的。
    在瓜果摊逗留了一会儿后,秦涓带松蛮去找面馆,昨日失约,今日他答应过松蛮要补偿的。
    进入市集内,终于寻到了一家面馆。
    米粉是什么,也是面吗?
    若不是松蛮念叨出来,秦涓都未曾注意到这里还有米粉卖。
    要吃吗?秦涓领他进去。
    嗯。松蛮点头,进去后找了一个位置坐着。
    这家面馆很大有里里外外三大间,内外都是客人。
    难怪夏州城面馆少,市集中心有这样一家大面馆把生意都招揽去了。
    叫来跑堂点了两碗米粉,正等着的时候,松蛮似乎是注意到了最里间一处角落里坐着的人
    松蛮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好半天才对秦涓说道:哥哥我好像看到那个叫万溪的大人了
    秦涓一听猛地顺着松蛮的目光看过去。
    里间角落处靠窗坐着的黄衫少年,不是万溪那厮又是谁?
    秦涓猛地站起来,松蛮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
    因为秦涓气场过于强烈,看到他的都给他让道。
    就连正在吃面的万溪也感觉到不对劲,看了过来。
    这一看就看到那正龇着牙的狼崽朝他走来。
    万溪第一反应是想翻窗跑,但又想,他跑什么?这岂不是做贼心虚?
    这么一想他反倒是更淡然自若了,展开手边的扇子摇了摇。
    在秦涓站在他面前的那刻,他低声且快速的说道:有话快说,说完快滚,我出来办事,别给我暴露了。
    秦涓哼了一声,看向松蛮,松蛮立刻会意,坐在万溪对面的长凳上。
    秦涓摸摸他的头,跟着坐下
    万溪肺都要气炸了,想走,却被秦涓抓住了手腕:看来昨日你就到了,哦,不对,可能更早。
    他声音轻柔,语气却不怎么好。
    万溪想甩开他的手,却又不好幅度太大,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也是这个时候秦涓才知这个万溪内力底子深厚,原来都是装的,表面一介文官,实际不然。
    也难怪那日南古造反,万溪在大街上三招破了他的攻势将他绑走他当时就怀疑过,一直没有证据。
    现在确定了,万溪的武功不会弱,昨日万溪一粒石子能碎掉三块大石,此人不说万里挑一,也应当是百里挑一的。
    这么厉害的人物,年纪又轻,应该是从小培养的,再者他又是狐狐的师兄弟从这里是不是可以推测,狐狐的功夫应当是与万溪相当的?
    极有可能。
    来夏州做什么?可别说来夏州就只是为了石子碎大石。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万溪倒吸一口气,强忍着没吼出来,这崽种竟然昨日就注意到他了,看来他武功底子的事也瞒不住了。
    万溪另一只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说:办事。
    万大人这事也绝非是公事吧,自己的事?秦涓挑眉。
    万溪放下茶杯看向他,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一个小崽种管这么多?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
    出乎意料的,秦涓松开他,万溪还以为他是怕了,小崽种就这点能耐?
    哪知秦涓另一只手上多了一道文书,他低声道:大人这文书假的很,我刚认识夏州的大人不久,不若人让我将这文书交给他鉴定一下真伪吧?
    万溪看向他手中的文书,又看向放在手边上的包袱。
    卧槽,这死崽种什么时候把他的包袱解开了?
    秦小兄弟,凡事好商量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万溪蚊吟一般的声音传来:刚才是我有毛病,不懂规矩
    啊?秦涓侧着耳朵。
    秦涓你别太过分了!万溪气的牙痒,恨不得拍桌。
    嗯,那你私造公文离开大都来夏州是为什么?嗯?秦涓的目光变冷。
    万溪想回他一句:关你屁事。
    可接下来秦涓的话没把他吓得两腿一蹬,直接归西
    秦涓说:还是说你知道伯牙兀狐狐的下落,不远百里过来见狐狐的?
    狼崽眯着眼,将万溪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
    万溪着实有被吓到,但也只是吓到,他一个游走于朝野之中的人,怎可能被一个崽子拿捏。
    崽种你是不想活了,啥事都想猜,不怕被灭口?
    万溪抿唇一笑:我为宋军伏击蒙军一事前来,与伯牙兀狐狐何干?
    秦涓愣住了,也正是他这一愣,万溪夺过他手中的假文书,拿起他的包袱。
    秦涓眼疾手快的去抢,万溪对他大打出手。
    面馆里突然打起来了,客人们都往外跑。
    秦涓怕事情闹大对曰曰造成影响,没敢真的和万溪打。
    万溪给秦涓几记猛拳后翻窗骑马逃了。
    小崽种,你还是太嫩了点!兵不厌诈!哈哈哈
    狗贼!
    秦涓咬牙追出去,万溪已经跑的没影子了。
    秦涓和松蛮米粉没吃到,反倒面馆老板让他们赔了银子,还搓了一顿盘子
    曰曰找来的时候,那一大一小就蹲在面馆门口给人洗盘子。
    松蛮洗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说丢人
    可是面馆老板说了,钱是小事,主要是让他们长记性,不能随意搞破坏,这种事是不对的,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免去洗盘子的惩罚,否则就去见官。
    他们哪里敢去见官啊。
    于是为了大永王的名声要紧,只得蹲在门口给人洗一盆子的盘子。
    呜呜呜松蛮哭倒不是因为洗盘子的活有多累,只是他从记事起就是伯牙兀家的少爷,没丢过这种人。
    那些街坊都看着呢!太丢人了!
    曰曰看着他两个,捧腹大笑,小狼崽幽冷的目光扫过来,他才缓过来。
    曰曰去找面馆老板,好在他一身寻常衣衫旁人也认不出他是谁。
    是我儿子,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抱歉。虽然说着道歉的话,曰曰实在想笑,忍的嘴角都在抽搐。
    面馆老板语重心长的对曰曰说:这孩子小的时候就要教育好,你自然狠不下心来教育他们,今日我就做这个恶人帮你教育了,这事你也别管了,我不会报官的,你也别担心这个。
    曰曰觉得这老板忒不识抬举了,不过也不想闹大了,只得在面馆里等着。
    秦涓沉默的搓完一盆子的盘子和碗,又去不远处的井边打水来清洗了一遍,才作罢。
    跑堂的过来检查,见摔碎了三个,都是松蛮不小心弄碎的,跑堂正想骂,秦涓对跑堂说是自己弄碎的。
    秦涓知道今日松蛮已够伤自尊了,太多了,小孩子承受不起,何况这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少爷。
    不期的,迎来跑堂一阵臭骂
    骂过之后,跑堂去给老板禀告,终于老板放他们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曰曰看着闷闷不乐的秦涓和松蛮,突然说道:要不我们去勾栏逛逛,听说夏州的勾栏很好玩的。
    勾栏?什么地方?
    就是那种地方啦。曰曰挑眉。
    等两个憨憨跟着曰曰进了夏州城勾栏院,才终于明白了,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美美人姐姐我,我吃不下了呜呜呜。松蛮眼泪汪汪的被两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喂着吃的,不远处的曰曰也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喂着酒。
    只有秦涓冷着一张脸坐在离他们一两米的位置。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当然那些姑娘看到他戴着一张吓人的面具,也不敢去招惹他啊。
    再不远处的台子上,有几个唱着戏文的男男女女。
    当然还有和他们一样过来听戏文的人。
    听戏文可以,没必要叫姑娘过来吧?
    这狗比
    让人过来喂点小酒小菜而已自己没手么。秦涓已在心里骂了数十句。
    曰曰就单纯只是好奇,而松蛮更是单纯,觉得美人姐姐们都好温柔,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娘,从小就没阿娘疼爱,这会儿更多的是把这些美人姐姐当阿娘一般看待。
    松蛮生的粉雕玉琢,姑娘们都喜欢他,还不时的有姑娘问他会不会唱歌。
    松蛮红着脸点头,竟然大声唱起来草原上的童谣。
    秦涓顿觉这崽子也他娘的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情种的苗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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