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杀孩子,但我们必须丢下他,劫匪肯定会报复,若他们杀了一个解恨就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为了你们这么多人的命,必须丢下他。商队的首领突然说道。
    他收留这个孩子是因为他手中有沙州佛道商会的牌子,他们根本不是沙州佛道商会的分会,他是想帮助这个孩子,因为他想认识沙州佛道商会的人。
    佛道商会是纵横塔克拉玛干沙漠与帕米尔高原最大的商会,劫匪听到了这个名字都会掉头跑。
    犹豫了一下,商会首领没有从秦涓身上摸出那块佛道商会的牌子。若是这孩子死了,恐佛道商会的人过来寻仇。
    他一声令下,让商会启程,甚至没有给秦涓留下水和干粮,只有一匹秦涓自己的马。
    他的东西我们不动,就是对他最大的仁至义尽,毕竟他给我们带来过灾难和担忧。离去时,有人这么说。
    那个孩子如果不遇上劫匪也会走不出沙漠的!他没有水和粮食!
    上马走了一会儿后,那个账房先生握紧马缰浑身颤抖的想。
    也是这一次,他选择了落单,别人以为他是困了,所以走的很慢,当反应过来账房先生落单了的时候,商队已经走的很远了。
    商队的人没有选择回头,即使这个账房先生对他们来说还很重要。
    但是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沙丘的形状随时都在变,完全记不住,又有劫匪威胁,没有人愿意回头去找。
    账房先生找到秦涓的时候,那傻孩子还在睡。
    此时太阳升起,沙子吸热快,地上的温度正舒适,小狼崽睡着觉得非常舒服。
    他真的太累了毕竟只是个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
    账房先生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该不该喊醒他,又不知道他若醒了,他该如何对他说。
    他看着沙海,陷入了茫然无措的境地,刚才是怎样的冲动和多大的勇气才决定回头的
    他有些苦笑,或许是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觉得有些亲近吧。
    秦涓醒来的时候,闻到了烤肉的味道,或者说是闻到了烤肉的味道才醒了的
    在沙漠里要带着木炭,因为沙漠里少有可供燃烧的植物,红柳胡杨可遇不可求。
    秦涓花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阳光很刺眼,烤肉很香,可是他不想起来,从来没有这么困过
    终于他坐起来了,看到四周空荡荡的沙海,只有不远处坐着一个烤肉的男人。
    灰衣,头戴幅巾,他认出来了,是商队里那个不爱说话的账房,一张比商队其他人生白净的脸,眉眼鼻生的好,牙齿微龅。
    美人三分龅,似乎记忆里母亲也有一点。
    也是因为这一点,账房不爱说话,但秦涓记住了他。
    你,你醒了。账房见他醒来,微微吃惊。
    秦涓废了一番劲才站起来,向他问道:商队的其他人呢?怎么只有聪慧的秦涓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账房先生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他,并且还对他说:别害怕,我会陪你走出这里的。
    秦涓愣在原地,只觉得暖阳不暖,寒风甚寒,连心都是冷的
    他没有说话,坐到账房先生面前,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他问账房先生他能吃吗,他好饿。
    本来就是给你烤的,快吃吧。
    说话间他给秦涓递上数串,小狼崽迟疑了一瞬,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了烤肉,他这才好好打理账房,问他:你叫什么,我叫秦。
    账房说:林沉安。
    汉人?秦涓微惊,倒不全是因为他是汉人。
    林沉安点头,他以为秦涓是蒙人,他笑着再道:河西汉人。
    秦涓有些失落:我母亲也姓林,不过她是临洮府人。
    竟与令慈是本家,甚是有缘。林沉安拱手一礼。
    两人说了有一会儿。
    林沉安,你不怕我连累你,不怕那些劫匪来寻仇吗?秦涓疑惑的问道。
    这里就仔细想过了,商队不必担心那些劫匪,你射杀劫匪首领,他们窝中忙着内斗争权才不会有时间找商队麻烦,不义之人聚首一处,又有多少人会顾念兄弟情深为首领寻仇呢所以他们现在都没有追来。
    秦涓仔细听完,觉得林沉安说的很有道理。
    当然,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说话间林沉安动手收拾行囊。
    他为人谨慎,每次出行都会多带一人份的东西,他的水囊和干粮充足,是能支撑他们抵达可失哈儿的
    秦涓大致了解到林沉安二十岁,家中最小,应该是河西书香世家,他记得河西儒学也曾闻名中原。
    我大姐被契丹人抢去了,家中找了许多年,后来寻回来了,爹娘做主大姐再嫁了,但已经去世了。二姐三姐早夭,我很小的时候二姐三姐就死了,至于二姐的模样,我那时还是个婴孩呢全然无处说起。四姐丢了,爹爹最心疼的就是四姐,生的粉雕玉琢又伶俐,可四姐那时小,估计家住哪里都不知道,爹爹死前还对我说,跟着四姐的有一块长命锁上面刻着她的名字,若是她还活着,认真找可能找到。
    林沉安的沉默寡言是因人而异的,他是那种一旦遇到一个投缘的,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恨不得把族谱全都拿出来念给别人听的
    可是,小狼崽听着听着又趴在马背上睡着了。
    林沉安眼里闪过一丝泪花:这孩子
    很信任他。
    不会有人经历过一次被遗弃后,还会睡的这么随意又踏实,若是他,一定是惶惶又惶惶害怕被人再次遗弃。
    只能说明,这个孩子信任他。
    秦涓趴在马背上,没有睡着,只是眯着眼的,他在想很多事,他在渴求见到狐狐见到赵淮之的时候竟然还会对拥有至亲产生希冀。
    贪心的人,是会被上天记住,且惩罚的
    他还是不敢,不敢明目张胆的拥抱幸福
    他不是傻憨憨,他明白,林沉安说这么多,是因为他在白天告诉他,他的母亲也姓林。
    就从这一点,他可以推断林沉安已经找他的姐姐许多年了。或许林沉安进商队除却生计,也与寻找他姐姐有关。
    找人时就是这样,一点微茫的希望也想牢牢地抓住,哪怕不是,哪怕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也想抓住。
    更何况林沉安家中找回了他的大姐,因为有大姐的先例,所以他们不会放弃对他的四姐的寻找。
    找了两代人,秦涓明白,林沉安是不会放弃的
    小狼崽的手环抱着马脖子,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咫尺的希冀与期待,又有对失去的害怕与惶恐
    这一生,才十三年,他已受够了失去。
    爹爹的死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他无法承受失去亲人时的那种痛。
    他不敢。
    他闭上眼眸,他再怎么遗忘,可以不记得家在何处了,但也绝不会忘记爹娘的名字。
    他爹爹江左秦氏,秦家大郎,秦广。
    他娘亲是金国汉女,临府(临洮,秦涓记忆存疑)林月安。
    林月安。
    连名字都与林沉安如此相似。
    他心里已将此人视作他的舅舅了。
    那时听朵瓦日日在耳边软濡的喊着回回小贩舅舅时,他就想若他也有一个舅舅该多好
    于是今天,塔克拉玛干沙漠给他送来了一个舅舅。
    突然间,不知怎么回事,一股喷涌而出的情绪冲击了他的大脑。
    他的马停下了,没有再走。他猛地咳了一声
    林沉安回头注意到了,不知怎么回事,只能慌张的下马来看。
    就在林沉安出现在他的马前时,秦涓陡然张开双臂拥抱了这个男人。
    刚才停马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若这个男人能立刻注意到他停下了,且朝他奔来,他此生会毫不犹豫的拥抱这个男人,拥抱一个亲人。
    他害怕相认,害怕认错,更害怕失去,所以,他将答案交给上天。
    家母名唤林月安。
    他看到林沉安颤抖的身子,还有月光之下通红的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引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北宋张载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系舟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秦涓(眼泪汪汪):小舅舅会不会不认我,会不会以为我是骗纸
    曰曰:八字没一撇就叫上了,叫什么安的多了去了
    靳安:
    第50章 千里夺夫路
    我不知道那两个字是不是月亮的月、平安的安了, 但我娘亲就叫这个名字,她死时也才二十岁。那时我四岁半,谷谷只有两岁半。半年后, 爹爹太伤心了才想着和村里的人出去走走,于是和邹家的去了金国, 带着我,本来是预计要在夏天去临洮府寻找外祖母的可是遇上了蒙古兵。
    他娘亲是不是被祖母捡来的, 他不知道, 大人们也不会告知他这些事。
    但打他记事起, 娘亲就一直眺望北方, 她说那里有她牵挂着的人。
    大人的事他不懂, 况且那时他刚刚开蒙, 不曾懂大人们的离愁别绪。
    秦涓有些慌张,他是害怕林沉安不信他,紧张的连身体都紧绷着。
    或许,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舅舅。一个亲人。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体会过拥有亲人的滋味了。
    他都快忘记了那种被亲人疼爱的感受了。
    哪知在一瞬的沉默,在狂风席卷风沙的前一刻钟。
    林沉安紧紧的搂住他, 哽咽道: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亲近
    他一生不算大胆,不敢从军, 不敢做很多事, 可昨日他却能用尽最大的勇气回头找这孩子。
    这不,找来了一个外甥。
    不重要了, 这就是他的外甥。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风给他送来了平生最好的礼物。
    一份幸福。
    寻找了两代人的幸福。
    可是, 他们的欢喜没有持续太久。
    沙暴降临了。
    这样的沙暴他已经遇到多次了, 他抵达押儿牵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蒙蒙的,甚至觉得脚趾缝里都是黄沙
    狂风袭来的时候,林沉安仍紧紧的抱着秦涓。
    好在不是那种骇人听闻的龙卷风, 不然他们都得命丧于此。
    沉舅舅
    他轻若蚊蝇的喊了一声。
    林沉安看着他,虽然沙暴这么大,他压根就看不清秦涓的脸。
    这一刻,他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哭了。
    或许是找累了,从他刚记事起父母就在寻找大姐和四姐,后来大姐回来是给他们一家最大的安慰,从五岁跟着他爹到处寻找四姐,直到他爹娘相继离世,四姐仍没有下落。
    十五年,他找累了。所有的期待都被时光磨灭干净了
    这一刻,听到这一声舅舅,突然觉得圆满了。
    舅舅,我们快趴下,保护好水囊和粮食。
    秦涓正说着,林沉安陡然松开他,他爬向他的马,见水囊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沙暴持续了足足半日,至沙暴停下后林沉安将水囊和干粮重新绑了一遍,打了死结。
    好在人和马都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刚认的舅舅,秦涓百喊不腻。
    有事的时候喊,没事的时候也喊
    沙海的夜晚是难熬的,要担心沙暴,要提防蛇和一些毒物,还要注意陡降的气温。
    终于,在沙海里继续走了五天,他们的水囊只剩下两个了,干粮只剩下肉干,而马儿吃的干草已经用完了。
    他们要去寻找小河流,最好是有长草的浅滩。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没有看到人影,秦涓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到了夜里的时候林沉安会让秦涓喝水,只能喝一小口,而他告诉秦涓自己喝过了。
    如此再走了两日,秦涓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一个可能。
    夜里当林沉安睡下了,他检查了剩下的两个水囊,有一个水囊有一个是空的。
    两天前他们就只剩下一个水囊了,而舅舅跟他说还有两个水囊,这两天舅舅压根就没有喝水
    看着不远处睡在篝火旁的男人,秦涓的眼眶胀的生疼。
    次日再行半日,依旧没有看到草地,更遑论水源了。
    秦涓想如果方向没有错,他们本来最多只需七日就能抵达可失哈儿境内了。
    何况他们赶路的速度很快。
    为什么会这样?
    莫非是走错了
    秦涓立刻想到,是前几日遇到了两次较大的沙暴的时候,他们搞错了方向。
    舅舅,我们可能已经走过了。他的意思是他们已经经过可失哈儿了,但方向发生大的了偏离。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走的很快,且押儿牵到可失哈儿不可能有这么大面积的沙漠,他十一岁从这里走过的时候没有花这么多天。
    所以极有可能他们已经走过可失哈儿,到了可失哈儿东北边的沙漠。
    若是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向东北偏离,他们会进入死亡之海的内部,那里方圆百里全是沙子,千百年来没有人能在那里扛住十几天,若是真走进去了,他们是会死在那里的。
    死亡之海的中心就是塔里木盆地的核心地带。
    太可怕了,如果没有反应过来再多走一日,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林沉安听了秦涓的解释也觉得他们是走了东北方向,所以他们这两日一直在往沙漠最深处试探?想到此处,林沉安脸都白了。
    若我们向西南走,一定会有河流或者村庄的,我们应该错过了没有多远才对。
    不是秦涓笃定往西南走一定会有村庄,只不过是在赌运气罢了。
    他们的水只剩下最后一点了,不喝只是为了给他们活下去的信念。
    他们的体力及马的体力只能支撑他们走一到两天。
    往西南走或者往西北走,只有这两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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