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路过的人驻足观望他们一阵,许是没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羊。
    四头烤全羊几乎同时好的,有人剔下羊后腿给齐林送去,齐林让那人拿去给秦涓。
    让小崽种多吃点,瞧他瘦的。如果齐林不这么说话,秦涓想他有可能会稍微喜欢他一点。
    秦涓不和他们客套,拿起烤羊就吃,不过这些草原儿郎都认为羊后腿是好东西,可他还是比较喜欢吃羊排骨。
    羊排骨为何好吃,他说不清楚,当然羊后腿也好吃,有几分劲道。
    怎么?好吃吗?
    秦涓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没注意齐林走了过来。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齐林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了过来:什么意思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秦涓狠狠的白了他一记,恨不得拿羊骨头去敲齐林的脑袋,这人说话就说话,怎么动手动脚。
    齐林被他如狼般森寒的目光一扫,顿时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秦涓仔细咀嚼几口羊肉后,点点头,齐林的人厨艺不错,这羊肉烤的比卖羊肉的小贩都要强。
    齐林见他越吃越带劲,不禁勾起唇角:我就说嘛,你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羊,只是咱手底下的都是兵,兵还是得用在战场上的,所以你今日能吃到是口福。
    难怪一路上都没有安排那些骑兵做大菜,只敷衍了一路只今日这般卖力。秦涓狠狠的啃了几口羊肉,越吃到里面越觉得好吃。
    不过刚才见羊肚子塞了那么多的大料,羊排骨应该更好吃才对。
    齐林见他如此说,竟然大笑起来。
    秦涓突然觉得这傻豹子变聪明了,至少现在齐林没有吼他。
    傻豹子突然不炸毛了,秦涓又觉得颇为无趣。
    给我留点羊排。秦涓对着那边忙活的人喊了一声。
    那些人停住了看向他。不一会儿,一个骑兵过来递了一盘羊排骨给他。
    秦涓搓搓手接过来,道了谢。
    早就听说宁柏的军队有肉吃,他们罗卜的军队也就每年过年会宰羊,其他时候都是肉沫子打发。
    这一趟宁柏赚了钱,不知道接下来宁柏会做什么,那这些钱做什么去?
    秦涓正吃的痛快,起了风,风卷着沙子过来,随之听到一阵咒骂声。
    齐林让大伙快点吃,吃完了好上路。
    担心风沙越来越大,齐林找了风师和巫师过来,临行前算了一卦。
    似乎是传统,在临行前都会算一卦,在吉哈布大营时也是这样。
    可是这一卦并不太好,秦涓坐的近,听的也真切。
    巫师对齐林说是凶卦,不利西方,西方卦象流火,不利。
    齐林问其破解的办法,巫师摇摇头,齐林再问要不要缓几日上路。
    巫师却说:整个七月至九月,若要留在这里便是九月后,十月上路。
    若是等九月过后,十月上路,显然宁柏那边等不及,无法交代。
    秦涓不信这个,但齐林信。
    秦涓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吧看齐林自己,反正他此时走,或者等到十月走都可以,若留在这里还能等下一场火把戏。
    但齐林想早些回去见宁柏,而且在安荻枯约见的要这一批货的人,约在九月前。
    二十来日过去的话时间是正好的,若是没有见到人,宁柏那边他不好交代。
    齐林烦躁了一会儿,急的抓耳挠腮。
    见状秦涓看向风师,问道:这一路有沙暴或者风暴吗?
    他的意思是让风师再算一卦。
    齐林也看向风师,风师摇晃着他的贝壳风铃,又将手中的主盘高举起来,闭目诵经。
    许久之后,他听风师说道:有小的沙暴。
    齐林纠结了一会儿,找了他的两个亲信过来商量了一会儿。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启程。
    但因为有了风师和巫师的卦象预言,他们赶路变得小心了。
    骑兵们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之处,消息很快传遍了他们的车队,此行安荻枯,巫师的卦象是凶卦。
    这是蒙人首领成吉思汗留下的传统,行军赶路必须虔诚的请风师和巫师算卦。
    秦涓听起骑兵们在小声议论,其实没必要这样吓坏自己,于是秦涓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他说成吉思汗要攻打一个西边的城。
    那个时候风师对他说会有大雪,不利作战,巫师给他的卦象也是大凶。
    可是成吉思汗依然选择了进攻,而且那一站大胜归来,攻下了久攻不克的撒马尔干。
    这是成吉思汗最出名的一场战役。
    那些蒙族骑兵问他,怎么这么厉害,什么事都知道。
    秦涓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故事是他编的,带上地名不过是为了更让人信服,故事的主人翁变成成吉思汗也是为了更让这些蒙族儿郎信服罢了。
    他轻轻勾起唇角,明显感受到这些人放松了不少。
    又有说有笑起来。
    他们来时就为了扮演好商旅的角色,一直是说笑着走来,这样感受不到军旅的严肃,他们就更像商队了。
    不过
    他不禁侧目看向跟在坐在马车上的巫师,那个男子似乎神情仍旧凝重。
    此刻,他不禁想起赵淮之对他说过的话,赵淮之说他
    无来路,也无归途。
    是无主命格,连神明都不收。
    想到这里秦涓皱起了眉,握着马缰的手也逐渐用力
    既然人生无来路,也无归途,何惧吉凶,不过尔尔。
    他看向漆黑的夜空,见星子划过,他赶紧松掉了马缰,闭目许了一个愿望。
    这可不是宋人的习俗,从天空划落的星子是扫把星,代表失格,若天地为棋局,扫把星是仙人棋局上的弃子,所以视为不详。
    这是受西边商旅影响的西夏与金人的习俗,是他娘教他的。
    这一刻,他又思念起他的娘亲。
    迭儿密总共钱庄就两座,以齐林的性子定是带了至少五百两银子上路。
    小心翼翼再行了三日后,夜里,他们扎营,秦涓又见流星划落天际。
    这时他在吃饼子,放下饼子又许了个愿。
    身旁的齐林看傻子一般看了秦涓一眼,他还来不及问什么,突然身侧来了两个人。
    风师和巫师急匆匆的跑过来,告知齐林不能再往前走了。
    不知怎么,秦涓察觉到齐林有些生气
    齐林带风师和巫师进了营帐内。
    第85章 有狐常相伴
    风师和巫师对齐林说大的沙暴即将到来,他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大人,世间万物都是变化的, 现在我们所处的大气运也在变化着的主盘告诉我,即将那个风师低声说道。
    齐林从营帐里出来, 下令车队在此歇息五日不再前行,当然他没有隐瞒大家告知他们风师说前面即将有大的沙暴。
    为了防止大的沙暴,
    卸掉马车,
    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
    如果大沙暴太远, 他们在沙暴外围,若是遇上的是小的沙暴,他们可以趴在地上等沙暴停, 这样也是能躲过一劫的。
    大家将水囊和粮食藏好。齐林大吼着。
    没过多久,他们明显感受到起风了, 这里许多人包括秦涓都是经历过沙暴的,他们能感受到这风与前几日遇到的都不同。
    秦涓这才开始相信那个风师的话
    他将水囊绑好, 让马儿提前趴下他知道风暴的速度,来的不会太慢
    只是祈求是一场小的沙暴。
    他在安慰他的马儿的同时开始想念他的狐狐和壶壶。
    这个时候的狐狐, 是否抵达了班城。
    这个时候的壶壶是否长成了大的马驹。
    沐雅应该不会让他的马儿饿到
    风变大了, 风师的贝壳风铃被这风吹的叮铃铃的, 那样的声音让人感到几分惶恐,几分不安。
    终于有人陆续躲进了营帐里。
    风大,沙漠里的夜晚被风一吹就会感觉到冷。
    只是秦涓不这样想, 他要在较大的风暴来临之前跑路,营帐扎的再好,呆在里面也是很危险的,大的风暴根本抵御不了。
    他随时都会骑马跑路。
    相信齐林也是这么想的
    当风比之前更大了,这时他见到齐林迎着风向他走来,风声呼呼作响,沙子敲打着秦涓的面具。
    崽种,这个你帮我拿好。齐林将一个小包递给他,不,应该说是塞进他胸前的交领里。
    什么?秦涓坚毅的目光看向他。
    齐林道:一半的钱庄契子,迭儿密的一份,察赤的一份。
    钱庄的契子是不可能备份的,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取几次钱,所以契子这种东西只会也只能存在一份,不可能备份。
    齐林的人将卖铁的钱存了四个钱庄,迭儿密和察赤两座城,各二份。
    若是逃不过沙暴,我想我俩分开逃能活一个也行,当然两个都活着更好。齐林拍拍他的肩膀,崽种,活着的话就在可失哈儿等我。
    行。秦涓不和他客套,转身就去牵他的马儿,我要跑路了,这风沙不正常。
    你齐林是没有想到这小子会这么没良心
    说走就走啊,这不沙暴还没来吗?齐林吼道。
    秦涓也不和他斗嘴,凝重道:你照顾好你的人,不放心就让几个人跟着我。
    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要碎会一个不剩,分开逃,还能活。
    齐林是个大老粗不太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又觉得秦涓说的有道理,便由他去了。
    齐林的亲信问齐林:您真放他走啊?而且这风暴不是还没来吗?若他将银子取了回罗卜来个死不认账怎么办?
    不会,他怕我们的军队碾平罗卜。齐林低声说道,转身往营帐里走
    亲信点点头,也对,不论生死,那小子应该都不敢怎么样。
    只有齐林自己知道,他是相信秦涓不会跑,也不敢跑。
    当这场大风暴没人能幸免,只是凭借着毅力与孤勇,总有人能冲出重围。
    狂奔的马儿,驮着将自己绑在马儿身上的秦涓当然这个时候秦涓已经昏死过去了。
    马儿和秦涓被风沙卷走过几次,还好两个都命大,扛过了那一场较大的沙暴。
    马儿醒来的时候已经迷路了,绑着的秦涓滑到了马肚子那里,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当马儿走累了,仍旧没有遇见水源,当秦涓的脚都在沙子上拖着的时候
    秦涓醒来了,他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想要马儿先停下,这样悬着、拖拽着,他睡着的时候无所谓,但是现在醒来了他受不了。
    可是,他连抬手摸摸马儿的力气都没有。
    停沙哑的声音唤道。
    他觉得自己牙齿缝里都是沙子
    嗷。
    受不了了。
    秦涓只好抬头去用头蹭马儿
    约莫过了一刻钟,马儿终于停了。
    秦涓也通过内力,恢复了一点力气,终于他伸手去解开绑着他的绳子。
    只听轰的一声,他落在沙地上,怕马儿被吓到,他赶紧滚开。
    当马蹄子乱蹬的时候,他已经滚开了他仰着头,喘着粗气。
    许久,太阳照在他的脸上,如此灼灼的。
    热汗,划过脸颊,他突然有了力气,终于,他坐了起来,站了起来,歪歪倒倒的走向马儿,解下一个水囊,拿起水囊猛灌着。
    当他喝饱了,看到马儿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他于心不忍,走过去,将剩下的水灌给马儿,马儿如饥似渴的饮着。
    他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去检查水囊和粮食,也是这才发现,马鞍上的水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个了,而他手上那个已经被喝的精光
    至于那些饼子干粮,早就被吹的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他的心一沉,有些慌了
    看向茫茫沙海,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方向,哪国的边界
    他可以确定当他和齐林分离的时候他是往迭儿密的方向在跑,所以应该离风暴远才对可是他还是遇上了较大的风暴。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齐林他们正处于大风暴的范围,所以齐林他们的结局他不敢想象。
    他摸向怀中,除了贴在胸口的装着钱庄契子小包,他的小刀、指南针、药瓶什么的通通都不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后,喘着粗气,似乎已预料到如果不能在三五日内走出这里,他就只得死。
    摸了摸马头,他不知道这片沙漠里有什么能吃的,好像除了蛇什么都没有。
    他不吃蛇,因为那玩意记仇,会记得,会报复。
    但他怕被蛇咬到,他的药瓶都丢了。
    要离开这里,因为夜里更难熬。
    他看着太阳,凭着感觉对的方向走,因为别无他法。
    入夜了,太阳落山,他回看身后的路也看到了北极星。
    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路都在向着南边走
    许是运气,他碰到了商旅,这应该是他追上的,离他最近的商旅。
    不知道该怎么说,应该也是经历过大风暴的,感觉这个商旅绝对不会只这么几个人。
    再看商队的马匹,就该知道这个商队可能很富有。
    该不该跟上去?主要是不明白对方的真实身份,隐约觉得不像是商旅。
    可是若对方已经注意到他的尾随,他再如此跟着他们,就会显得鬼鬼祟祟。
    会让前面的人忌惮。
    秦涓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上去,打声招呼也好他已经撑不下去了,好几日只喝水不吃东西,他的马儿也受不了这个罪。
    他追上了商队,商队里和他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瘦骨清相,留着胡须,看着有点像汉人,又不像。
    一开始这个人说的是哪里的话,秦涓听不懂,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哪里话。
    秦涓本来想问他会不会畏兀语的,但是想了想还是问他会不会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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