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衣,身高体阔。
    陈琼定睛再看,立即认出来是谁,拉着陈暮雪的胳膊小声道:公子,他!
    陈暮雪侧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是何方神圣,就被陈琼拉着躲往另一边,边走边念念有词:咱们就两个人,还是躲着点为好。
    听了这话,陈暮雪快速回头看一眼,只见小摊上坐着李月来,他正端一碗米酒汤圆喝得满脸惬意。
    叫追债的绕着还债的走,世间还有此等道理?
    陈暮雪有些无语,不觉慢下步子来,转头问陈琼:跑什么?
    陈琼被问得一愣,在他眼里,李月来就是个泼皮无赖,坏起来六亲不认,上回的事肯定记恨他们。
    他要是报复我们怎么办?
    陈暮雪又默默看向李月来,陈琼不知道他给李月来宽限了时日,现在对李月来而言,他就是大恩公。
    正巧,李月来的视线也和陈暮雪撞上了。
    陈暮雪立马移开目光,提步要走。
    那边李月来已经站起来了,拿着一个烧饼吃,边走向他,脸上带笑:陈公子。
    陈暮雪只当没听见,目不斜视阔步向前走。陈琼也假意没看着他,打量两边摊贩在卖什么吃食,哪家摊贩前的客人多。
    基本上排着长队,妇女携着小孩儿的摊贩前,陈琼都要仔细看看。
    陈公子,李月来见陈暮雪要走远了,加快脚步又喊了一声。
    他人高腿长,没几步就赶上陈暮雪,拦住道:上次我们说话也算和气,我提要求都和公子有商有量,为何这次见了我却要避开?
    陈暮雪绕过李月来的手臂,淡淡道:只是不熟罢了,公子银子攒齐了么。
    李月来坦诚摇头:没有,不过既然遇到了,可否赏脸请公子吃碗汤圆,他指了指身后的摊位:这家米酒汤圆实乃绝味。
    这老掉牙的搭讪方式!
    都说看人说话,他家公子在风荷乡什么没吃过,谁想跟你吃什么破汤圆。
    陈琼忍不住翻白眼道:我们公子忙得很,就不同你吃了。
    李月来看向陈暮雪,见他微扬下巴,对自己爱搭不理,点头让开道:行吧,那可是公子没这口福了,我只是想对你略表感激。
    感激什么?
    陈暮雪和陈琼听得一脸莫名其妙。
    有毛病,这人,陈琼等李月来走远了,回头望着他背影道。
    不必在意,陈暮雪继续往前走。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陈琼沿着街边不停买零嘴,吃的不亦乐乎,不时还回头和陈暮雪分享小吃口感:公子,这个真好吃!
    他叉起一块酥饼往陈暮雪嘴边递:不信你尝尝。
    陈暮雪撇过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你吃吧。
    是牙齿还疼吗?陈琼举着酥饼担忧道。
    陈暮雪摇头:不是。
    陈琼举着饼子不放:那公子便尝一口,它真的是美味,比咱酒楼师傅做的都不差。
    听罢,虽没什么胃口,陈暮雪还是低头准备尝试酥饼。
    突然,傍边有个小孩儿冲过来,猛地撞上陈暮雪身侧。
    酥饼从陈暮雪嘴边落到地上,只留一粒葱花在他的嘴角。
    陈暮雪险些没站稳,陈琼及时扶住他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陈暮雪没心思吃酥饼了,拿出帕子擦掉嘴边葱花,顺手扔进旁边篓子,然后转身看向那个撞他的小孩儿。
    阿娘,我想去新村玩儿,小孩儿也看了陈暮雪一眼,不过目光很快移到他身后。
    你慢点走!小心摔倒了,一个包头妇女急步走过来,拉住小孩儿胳膊,满脸歉意地望着陈暮雪: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啊。
    不碍事,小孩子无心之举,陈暮雪低声摆头道。
    听到面前这位锦衣公子不怪罪,妇女才放心,牵起儿子,一边侧头道:新村有什么好玩的,回去叫你阿爸教你捕鸟。
    我要,我要!我就要去新村,他们都去玩儿,小孩不干,开始往地上坐,准备哭闹耍赖。
    妇女有些恼了,弯腰想把小孩从地上抓起来。
    傍边正有人牵着女儿经过,见地上的孩子号啕大哭,于心不忍地把手里提的一袋子瓦片给妇人看,顺手劝道:去吧,我也正带着孩子去,听说那儿举办了个什么投瓦片大赛,好多小孩子去。
    ☆、李家有郎(十七)
    妇人一脸懵地问:什么投瓦片大赛?
    听说新村街上有个吃食铺子,旁边有旗子,小孩儿让免费用瓦片投旗,中了可赠送小吃。
    另一个路过的妇人抱怨道:这又是哪里搞的新名堂,尽折腾我们这些大人。
    妇人轻轻拍了拍自家孩子脑袋:她就是跟着街上无人管的小孩儿学的,那些孩子捡了瓦片自己就去新村,这片儿孩子没有不知道的!
    真是烦人,我还有一大堆活儿没做呢。
    我还不是一样。
    .....
    几个妇人围着原地闲拉了会儿家常,牵着孩子结伴往新村去。
    陈暮雪看着一群妇人走远,若有所思,回头问陈琼:新村最近有什么热闹?
    陈琼摇头:我去打听一下。
    嗯。
    陈暮雪在原地等候,没一会儿陈琼就回来了,将打听到的消息大致概括给陈暮雪听。
    其实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闲得无事,在新村豪置千金,图个新鲜劲儿随便玩玩。
    是哪家的公子?陈暮雪问。
    在新村豪置千金的公子,他把整个枯岭有可能的家户都想了一遍,没能找出来是哪个。
    陈琼摇头:不知。
    这下陈暮雪的胃口被吊足了:走,我们去新村看看。
    马车也走了,风荷乡离新村还是有段距离的,陈琼道:公子,夫人是让咱们去湖兴酒楼看看,新村还是明日再去吧。
    陈暮雪摇头,指了指周围许多提着瓦片的人:去新村的越来越多,能从那里风靡到风荷乡来,此人肯定不简单,咱们明日再去湖兴酒楼。
    见陈暮雪说得一脸认真,陈琼无奈道:成,公子你的腿还没大好,我先去雇辆马车。
    见陈暮雪点头,陈琼速速找到马车,二人一起前往新村。
    马车行驶了很一会儿,突然停下来。
    陈琼拉起窗帘问:怎么了?
    车夫跳下车,蹲到车轮子旁看了看,叹气道:公子,真不好意思,车轱辘坏了。
    什么?陈琼连忙扶陈暮雪下车。
    二人看着车轱辘双双叹气。
    这里离新村还有多远?陈暮雪问。
    车夫捣鼓了几下车轮子,站起身指向前方的岔路:不远啦,直走一段路就到了。
    陈暮雪点头,带着陈琼慢慢往新村走。
    车夫在身后道:二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哈,要不我给您退点钱吧。
    无事,陈暮雪微微摆手。
    陈琼边走边打望四周,一脸不解:这地方这么荒,公子,你说老板在此处开店图什么。
    陈暮雪盯着前方不远处:谁知道呢。
    已经临近新村,前面有一条破破烂烂的街,挤满了人。
    等二人走近,发现人群里大都是孩子。
    孩子们围着一片空地,空地上插几面旗子,距离不一。瓦片扔到不同旗子,得到的吃食不同,最远的是肉食类。孩子们扔的不亦乐乎,但仔细瞧会发现,大多数瓦片都砸在地上落了空。
    至于兑换吃食的铺子,只有一间,四面都打通了,窗户口摆着不同吃食。里面坐了一个白衣人,背对着陈暮雪他们,看不清脸。
    前边摆的是时令水果,切成小块,梨肉颇多,陈暮雪大致扫了一眼,每一盒凑起来估计只有半个梨。
    铺子左边放的是肉食,盒子里放着一个牛肉丸子,上面插一根竹签,还摆了酥肉等等。右边放的是面食,蒸炸的面团子、糖糕、酥饼和角黍等,撒糖或者是辣子的都有,看起来十分诱人。
    陈暮雪举步绕到后面,只见台面上堆了一堆瓦片,老板低着头正埋头数钱。
    估摸着是数乐了,他也不数了,把桌面上剩下的铜板全部揽进屉子里,站起来伸懒腰,一边抬头看孩子们投瓦。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哈哈。
    白衣人见主仆二人一脸猪肝色,忍不住笑道。
    白衣人正是李月来。
    陈暮雪和陈琼一脸意外地看着窗内的李月来。
    半晌,陈琼有些尴尬地拉陈暮雪:公子,有些晚了,我们回去吧 。
    哦,好,陈暮雪转身道。
    二人速速离远李月来,陈琼四处找牵马的人,要找一辆马车回风荷乡。
    这段路刚来人,哪里来的临时租用马车,来去除了走路,就是自备交通工具。
    陈琼找了一圈,丧气道:公子,没车。
    那就走吧,陈暮雪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月来站的地方,没想到这人要推迟还钱,是到新村谋生路来了。
    李月来这边忙得飞起,没时间在意陈暮雪他们。
    老板,再来五个瓦片!
    一个小孩儿奶声奶气道。
    李月来看向小孩儿,笑道:好,没问题。
    装了十个瓦片到篮子里,递给小孩儿:五十文。
    小孩儿踮踮脚,把钱放到台面上:喏,都在这儿。
    言罢,转身欢快地转身投入扔瓦片的大队伍里。
    李月来捡起铜板扔到屉子里,左边又有人挥动手中红旗道:老板,我换一个牛肉丸子。
    把红旗子捡到一旁篮子里,李月来麻利地端一个牛肉丸子给左边窗口妇人,叮嘱道:小心烫,小孩儿吃注意点。
    好的,多谢,妇人接过丸子笑了笑:你这儿的丸子味道做的真不错,是有什么秘方吧,我家孩子好喜欢吃,弄得我都想买一个尝尝。
    李月来笑笑:您是这儿的玩家,单买给您便宜点,一碟五十文。
    妇人道:那我还不如再买几个瓦片,也能让孩子再玩一回。
    那您还是买瓦片吧,李月来倒愿意客人都来买瓦片。
    送走这个客人,他转了个身,见顾来嫂正从不远处走来。
    月来,你快回去吧,你娘叫你回去吃饭,顾来嫂提了一袋子新做的牛肉丸子放到台面上,原本是要给李月来带午饭来的,但白铁匠突然到李家去了。
    李月来锁上钱屉子,也没多问,正想回家一趟,便道:行,那我找人帮忙看会儿铺子,他打开侧门让顾来嫂进来:辛苦婶子,我先回去吃饭了。
    嗯嗯,应该的,顾来嫂走进铺子,一边低声道:白铁匠来了,他想先见见你,我看他身边跟着个丫头,就是白慧慧!你待会儿好好相看。
    原来让他回家吃饭是在这儿等着呢。
    晓得,李月来无奈道,转头走向投瓦片的地方,找到站在最前头维护秩序的男人:六儿,帮忙看着点铺子,我回去吃个饭很快回来。
    那人点头:李哥,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回吧。
    李月来笑笑,转身往村外走,在野坑里顺便洗了个手,慢悠悠回镇水村。
    新村投瓦片的热闹招了不少人来,正是中午,荒路上稀稀松松还有些人来回。
    走至岔路口时,前面站了两三个人,他们对一处山坡指指点点,低声议论什么。
    妇人低笑议论道:诶诶,你说那个男的是不是风荷乡的,我看着好面熟。
    我看像那个谁大老板家的儿子!
    好像就是之前要私奔那个柔身儿,说话人声音里充斥着鄙夷。
    这时候这几个妇人在荒郊看什么热闹呢?
    李月来有些奇怪地顺眼看过去,眼睛都惊讶圆了。
    ☆、李家有郎(十八)
    陈暮雪被一个男人拖着往山坡后面去,陈琼死死拉着那个男人,想把他扯开,却被男人一脚踹到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
    真是一朵专招蝴蝶的娇花。
    李月来细细打量几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大约五六个,其中大部分还带着孩子。
    诶诶,别看了,他上前把扎堆的几个妇人散开。
    妇女们视线一转,看向这个多管闲事招人烦的李月来,认出他是方才铺子里卖瓦片的人,保留一丝耐心客气道:老板呀,我们看看热闹怎么啦?。
    李月来望着她们的孩子道:你们还带着孩子呢,是想教他们看了这些学去,以后作奸犯科?
    听罢,她们尴尬一笑,低头又去看身边的孩子。
    见他们也正看山坡那儿的热闹,看得认真极了,连忙伸手捂住孩子的眼睛,牵起手带走他们道:小孩子家家,乱张望什么!
    阿娘还不是在看,为什么我不能看?有孩子的童声质问道。
    也有孩子一脸茫然地问:他们在做什么?
    都只得了各自娘亲一个大白眼。
    等人走干净了,李月来快速往山坡那边走。
    哎哟!
    陈琼又被一脚怂出来了,这回他挣扎几下竟歪在地上没动了。
    片刻,山坡后又传来酸不拉几的男人声音:我好想你,暮雪。
    陈暮雪僵硬着身体,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快要压上来的男人:白允南,你疯了么?!
    李月来在山坡前蹲下来,摸了一下陈琼鼻孔,尚有气息,估计只是昏过去了。
    这个叫白允南的男人力气还挺大,李月来循声探头看了几眼白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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