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吗?吴经义掀了掀嘴皮子,嗤笑一声,谁说我吴家堡要出手了?他越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我就越有机会出其不意。他该防的是自家后院,否则我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帮那蠢猪?
    石某佩服,吴家堡有吴少爷这样会掌控人心,又有勇有谋的人,何愁不能回到巅峰呢?
    那我倒宁愿世上少些王江纬这等吃硬不吃软的人。
    那是。石鑫配合的点头。
    二人都没有想到,盛尧其实主要的精力是放在大德庄上面。
    **
    赏玩龙舟,端午过后,盛尧就出发了。
    六匹马在前面拉着一个大到能趟三个壮年男子的木箱,箱内是满满当当的江州银叶,箱子上面有封条,用朱砂写了几个贡字。
    三十名跑马助盛尧运送,一路行官道,少有歹徒宵小,倒也放心。
    乔知舒骑着马和盛尧并肩而行,一路出了府城,行了二十公里,眼看就要上官道了。
    盛尧先对茅尖吩咐道:保护好知舒,有事就去找范大人,待我归来,自备礼登门道谢。
    是。茅尖重重点头。
    盛尧调动马头方向,面向乔知舒,回去吧,在江州好好的,若要回南县看望奶奶和大师,务必让小舅来接你。
    嗯。乔知舒抿着嘴,心情已经很低落了,强打精神道:哥哥一路保重,送去乌兰之后,不必急着回来,休息够了再动身。
    马儿在原地不耐烦,一直跺马蹄,发出嘚嗒的声音。
    盛尧扯了扯缰绳安抚马儿,带着浅浅地笑意逗乔知舒说:不了,哥怕你着急。
    乔知舒没反应过来,抬手挡去日光,努力睁大眼睛呆呆地问:我急什么哇?
    急着与我成婚。盛尧低沉的语气中带着轻笑。
    乔知舒听清楚了,挡在眼前的手一挥,你可快走吧!
    真烦人
    盛尧将人哄好了,就真的策马出发了。
    乔知舒看着商队屁股后面的黄土飞尘,喃喃自语:要快点回来哦
    前方盛尧仿佛听见了一般,对身旁的镖头说:继续前行,我随后追来。
    说完盛尧调转马头,策马穿过黄土飞沙,渐渐靠近乔知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乔知舒紧紧扯着缰绳不让马动,一下也不错眼地盯着盛尧的动作,两匹马头交错,而背上的主人终于面对面,两人默契地倾斜出上身
    顶着头上的烈阳,交互亲吻。
    等盛尧彻底离开,视线里,连黄土都尘埃落定了,乔知舒才收了脸上甜甜的笑,指挥着马儿掉头,见茅尖早已下马,一脸缺水要渴死了的样子蹲在路边。
    茅尖看着乔知舒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
    把茅尖都看着急了,哎哟,二位表少爷可快点儿成亲吧!
    茅尖心想:老夫老夫就不黏糊了吧?这大夏天的,都要给自己晒不行了。
    盛尧去乌兰的这段时间,乔知舒也没在江州待多久,夏末九月就去了并州。他去并州,一是查账,二是收冬茶。
    也幸好他来了并州,这一趟才有了意外收获。
    步入十月,并州的夜晚已经有点儿凉了,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并州,十二月就下雪了。
    乔知舒接过茅尖递来的暖手炉,呼了一口气,总算是将这并州的账本都看完了。
    茅尖也吐了口气,我让厨房重新烧火,你快吃了好去躺下歇息。
    他知道小少爷到了秋冬手脚冰凉,早点躺着,能多睡会儿,晚了得后半夜才睡得着。
    喝了一年的蜜姜汤,今天秋天我缓和多了,家里还有羊肉吗?想吃。乔知舒咂咂嘴,他记得去年整个冬天都有羊肉吃。
    今年哪有?去年那是表少爷特意让人买了一只回来冻雪地里,专门叫你吃了暖身子的。
    哦。乔知舒抿着嘴偷笑,以前在村里,冬天吃萝卜,来了并州,以为这里的人冬天都是吃羊肉暖胃的,原来是哥哥花了心思的。
    小少爷要是想吃,那要不咱们出去吃个锅子?
    好,把程叔也叫上,我一来就忙着看账本,都没时间犒劳他老人家,就今儿吧。乔知舒是真的想吃羊肉了。
    茅尖应声,走前还感叹了一句:这几年你去哪儿我都跟着,真是看着你越来越懂人情世故,越来越有把持大局的样子了。
    乔知舒自己一点点成长,自己是没啥感觉的,但是听茅尖这样说,还是开心地回忆起来,他只记得做什么事情之前,他脑子里都有几句话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也不知道教自己这些道理的人,现在可到北疆了?
    大庆朝是允许夜市存在的,所以天黑之后,行走在各州府的府城内,就能听到丝竹管弦和畅饮作诗,还有百姓的欢声笑语。
    酒馆有酒客行,茶馆有茶商闹。
    乔知舒在醉仙楼宴请程管事,点了一道羊肉锅子,并一些小菜,喝的是酒味儿极淡雅的桂花酿。
    乔知舒率先举杯,我和哥哥今年在江州忙江南银叶,程叔在并州辛苦了,我敬您一杯。
    二东家客气了,分内之事,应当的。程管事也忙起身举杯饮下,还未恭喜东家一举拿下江南银叶的贸易权,我再敬您一杯。
    乔知舒受了,程叔快坐下,今日就咱们三人,来就是为了吃羊肉,顺便若是并州有什么让您觉得麻烦的事,您同我说便是,我来想办法。
    多谢二东家体恤,我这还真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
    嗯?乔知舒放下筷子,微微笑着说:程叔说就是,我来拿主意,哥哥回来,有我顶着呢。
    程叔连连点头,咱们并州往年都同富丰县三江村的茶园户收茶,这上半年,三江村那家茶园户闹了一条人命,县衙判了贾家为过错方,怕是不好再合作了。
    人命?程叔可打听了?怎么出的事?乔知舒吃了一惊。
    那茶园户一家姓贾,死的是贾家的儿媳,听说是贾家和大德庄分号有借贷关系往来,某日贾儿媳归家说被大德庄分号的掌柜给欺辱了,贾家儿子上大德庄讨说法,却被大德庄打了出去,县城传贾儿媳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贾儿媳在家中上吊自杀,随后贾家报了官。
    县令大人查了几日,大德庄分号的掌柜拒不承认辱了贾儿媳的清白,贾儿媳又死无对证,最后县令大人认定是贾家儿子胡乱惹事,反倒毁了自己娘子的清白,使得贾儿媳无颜存活于世,打了二十板子,此案就这样了结了。
    现在贾家扬言要去盛京告御状,但是苦于没有盘缠,大德庄在南北商队的影响力那是得罪不得的,唉
    乔知舒看了眼茅尖,心里暗喜呢,大德庄?他和哥哥可不怕得罪。
    虽说不怕得罪,但是他也要慎重,那根据程叔的了解,贾儿媳的死到底是谁的原因?贾家告御状可有胜算?
    这个嘛?我拿不定主意,其实也是因为对贾家心有怜悯。二东家有所不知,大德庄总号在江州,原是比不得江州的万太平商号的,但是近几年他们突然财力惊人,一日就发行了百万串交子!
    百万串交子,折合白银百万两,仅一日就有百万两的走账,确实惊人。
    也因此,大德庄在各州各县都开了分号,这分号一多,管起来可就吃力了,富丰县那家的掌柜恰好就是个好色的登徒浪子,在富丰县是出了名的,但是人家背靠大德庄,无人能奈他何啊。
    乔知舒若有所思,程叔,此事不急,我这趟来也是为了收购冬茶事宜,且等我去查查情况。
    好,我定尽心辅助二东家。
    乔知舒决定先亲自探查两日,说不得此事能化解江州银叶之危机。
    第47章
    乔知舒借着在并州收购冬茶为由, 在富丰县小住了几日,稍稍打听了一番贾儿媳一案,从县城百姓的口中,对贾家和大德庄分号掌柜有了浅层的认识。
    基本上县城百姓都确定了, 侵犯贾儿媳是分号掌柜干出来的事。
    再去到三江村, 见到了万念俱灰, 形如枯槁的贾家五口人。因为县令大人已经拍板定案,贾家的帮工跑完了, 遭受儿媳死亡的痛苦, 还被孤立嫌弃, 贾家几口人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
    甚至他们一家人在听到茅尖说是来帮助他们申冤后,更是准备闭门谢客。看来长时间的煎熬和痛苦, 已经让这一家人没有了斗争的希望了。
    乔知舒内心五味陈杂,也诚恳地说道:此事若你们能真的放下, 内心不再痛苦,那自然是最好。
    接着, 吩咐茅尖拿了些银子送到贾家人手上。
    没了媳妇儿的贾儿子看着施善的二人,抬起胳膊以手背拭泪, 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如何能不痛苦?但痛苦又有什么办法?怨我蠢,闹得人尽皆知!害了我妻
    看样子, 这贾儿子这段时日没少被人戳脊梁骨, 没少被人骂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媳妇。
    痛苦自责,还有悲愤不甘,让这个农家汉子哽咽难鸣。
    乔知舒冷静分析道:你为人夫,妻子被人欺负, 是个男人都会捏起拳头,你蠢与不蠢,错与无错,自会有上天、有官府来评判。但大德庄的掌柜欺负了你妻子是事实,不能因为旁人认定了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就由得那恶人逍遥自在。
    茅尖也跟着说:嘴长他们身上,他们只管说,可他们谁会为你妻子的清白讨回公道呢?
    不能因为贾儿子老实鲁莽,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他。贾儿子这样的人在大庆朝可太普遍了,虽上过几天私塾,稍微认得几个大字,但是终年面朝黄土背靠天,天生和生长环境的原因,使得他遇事不冷静,不能够全面的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这种人最容易吃亏,毕竟谁能下地府去问贾儿媳:你是觉得被欺辱了不想活了?还是因你丈夫去帮你讨公道,反倒让此事闹大而不想活了?
    酿成大错,失去妻子,他有责任,但他也有为妻子的清白讨个公道的权力。
    乔知舒那番话,让贾家人瞬间有了方向,更是让贾儿子直接跪向二老,看着乔知舒留下的银两,坚定地说:爹,娘,儿还是决定要上京告御状!
    他娘哭红了眼,可官爷说了,这事就算告到大理寺,那掌柜没了命,你可能也要被流放啊!儿啊
    就算被流放,就算是死在了他乡,下到地府,我也才有脸见她。贾儿子自责,但是替妻子报仇的决心是不变的。
    就这样,贾儿子悄悄离开了富丰县,往盛京去告御状去了。
    等贾儿子都消失半个月了,江州大德庄总号才听到下面人来报分号的情况。
    当时石鑫正受邀在颐福楼喝庆祝酒,庆祝苏夷高中举人老爷,石鑫见下人有事要汇报,特意起身出了雅间,却不料隔墙有耳,还是让苏夷听见了。
    苏夷吓坏了,回去就和盛岩盛雪说了此事。
    大德庄分号掌柜逼死农妇?盛岩惊呼,更多的是好奇,怎么回事?
    苏夷:我也是听石二东家跟下人对话得来的消息,当地县官认为是贾家儿子去闹事,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所以打了二十板子赶回家去了,那贾家儿子当是不服的,扬言要告御状,现在已经消失半个月了。
    盛岩喊了声糟糕,那这事儿告到御前,大德庄会不会出事儿啊?咱们会不会受到牵连啊?
    盛雪低头扯了扯丝绢,她回忆了一番,一般告御状这样的大事一定是家喻户晓的,但是她上辈子到死都没有听说过三江村贾儿媳惨案,想来是肯定没告到御前的。
    她没好气的白了盛岩一眼,凡事多思多想,御状是那么好告的吗?你以为圣上是想见就能见的吗?我笃定,那贾家儿子没闹到盛京去。
    盛雪现在又对着盛岩冷嘲热讽,就是仗着她夫君苏夷今年秋闱考中举人了,而盛岩要巴结她夫君。
    果然盛岩没敢计较,还奉承了几句:是,小妹从小说什么都准,说盛尧中秀才,他就中了;说我会中,我也中了;后来又说妹夫三次必中,还真三次必中!这回贾儿媳一案,应该也错不了!
    盛雪看着苏夷,心花怒放,幻想着再三年,苏夷进京赶考,一举中进士,将她接到盛京过好日子
    苏夷内心十分厌恶盛雪露出这般贪婪的痴态,挥了挥袖子,对二人说:御状一事是我多虑了,我先回房温书了。
    盛雪只要听到夫君要用功的话,从来都是赞成的,目送着苏夷文质彬彬的背影,开始幻想他穿着大学士官服的样子。
    盛岩却打断她,问道:对了小妹,大姐夫可找着了?盛尧马上就回来了,这趟他可不少赚!
    当然,他一个赌鬼,除了东县还能窝哪?盛雪没个好语气。
    好!明儿我就去找吴少爷,你尽快安排人把他弄来府城。
    盛雪撇了撇嘴,用你教吗?我早就安排好了。
    乔知舒赶在十二月回了江州,盛尧应该下个月回来,彼此都忙起来,每天就少一些无孔不入的思念。
    去年冬茶的银两都回来了,所以今年冬天,家中是十分富裕的,和大户人家一样,每个院子里都备了炭炉,每到冬季,家中支出的账上,炭银支出是笔不小的数额。
    乔知舒一回来,盛莺就拿了她给做的冬衣在他身上比划,今年的新棉花,穿上去又轻又暖和,余兰还给你们纳了鞋,她手脚快,多纳了几双,你看等尧儿回来,要不要去万家的时候,带上去谢谢人家,可暖和了。
    乔知舒乖乖立着,伸着下巴配合盛莺的比划,等盛莺退开了,他才去靠墙的榻上坐下,拿起用动物皮子缝制的靴子,看上面针脚细密,样式简单但是料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这就是去年冬茶回来的时候,带的皮货吗?
    盛莺点点头,是,有几块小的,只能做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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