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灯光之下,皮肤通透的像是冷玉,身上是介于青年与成人之间的一种青涩感,神情冷淡的坐在那里,周围的喧闹似乎与他无关,有种凌凌的清傲之感。
    十九岁的年纪,身上这点傲气与清高不显得扰人做作,身姿清瘦修长,穿着一双帆布鞋,足后动作之间可见形状清晰的跟腱。
    殷言声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入了多少人的眼。
    中场休息的时候去了卫生间,垂眸洗手时身后传来一方轻佻的声音:你就是刚才打架子鼓的小男孩?
    混着酒意,说话时也像是口中塞了什么,大着舌头含糊地开口,言语间人就往前面凑。
    殷言声冷眼瞧着,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脑满肠肥的一个人,浑身穿的还算体面周正,唯独一双眼睛醉得眯起,透着股好色淫.邪之意。
    他侧退一步避开,连说一句话都欠奉,欲从左侧离开时偏偏有人不如意。
    王老板就是这样一个人,家中有妻有子还在外面偷腥,男男女女荤素不忌,看得上眼就想去沾沾便宜。
    今天看到了殷言声,心思一下子就活络起来。
    没想到在厕所遇见,借着酒意,上手就要去摸脸。
    下一瞬,手腕传来剧痛,火烧火燎似的难受,王老板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憋在了一块,鬼哭狼嚎地开口:别,疼、疼
    殷言声冷眼看了他几秒,而后才松开擒住手腕的手,转身去水池旁又洗了一遍手。
    徒留王老板一人站在原地,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腕,看着人走后满脸怨毒。
    音乐还在继续,殷言声重新坐到他的位置上。
    过了一会,突然被人叫了出去,老板李经站在一旁,满脸堆笑地和一男人说话,待看清面容,心中微沉,就是方才在卫生间遇见的那个人。
    李经脸上带着笑容:小殷,刚才你和这位王老板是不是发生点不愉快啊?快来给王老板道个歉。
    说着又转头看向身旁人,自己递了根烟,又忙不迭地给点上:王老板您是什么人呐,跟个小孩计较什么,来,我们抽抽烟,您今日喝酒咱全免单,一会咱俩再去吃个饭,您看能赏个脸不?
    李经知道这王老板是个什么德性,这人平时来这没少来这偷腥揩油,无奈人有个好兄弟在公.安,这证件手续出了问题他能分分钟被关店大吉。
    王老板眯着眼睛,目光放肆在殷言声身上打量,半响后沉沉地笑出来:那就让这小男孩敬酒吧。他目光瞥向李经,古怪一笑:李老板不会不愿吧?
    李经被他那一笑弄的心里发毛,而后看向殷言声。
    那么小的一小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冷着脸,瞧着就知道不驯。
    他欲将手搭上殷言声的肩膀,却不想被人避了去,只得接着取酒的由头和人走到一块,低声道:小殷,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得忍忍,我这店不能停。
    消防许可证最难办,层层呈递上去再审批下来得花上不少时间,王老板家里有人,下次消防部门检查要是说他这店存在消防安全隐患,到时候证一取再下发个整改通知书,他这店就得关门。
    人常说宁可得罪君子,切勿得罪小人。
    这王老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酒拿回来了,李经长个了心眼,拿了一提科罗娜,又叫人上了果盘。
    他回来时满脸笑容,亲亲热热地搂住王老板:王老板,王哥来咱喝这个,烈酒伤身。
    王老板冷哼一声将人甩开,目光嘲讽地扫了眼酒瓶:五度的也算是酒?喝这个还不如喝马尿。
    他忽然阴阴沉沉地笑,目光中浸透的是不怀好意:你们这不是有什么生命之水吗,拿上来尝尝。
    李经面色一变,生命之水是原产地波兰的伏特加,经过70次以上的反复蒸馏酒精度达到96%。
    这酒放在在水一方就是个噱头,基本没用过。
    酒被取了上来,透明的瓶子里面液体轻晃着,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些液体在桌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虚薄、浅淡,像是一抹一揉即碎的月光。
    王老板在闹哄哄的酒吧里开了酒,瓶口倾泻,在雕着冰花纹的水晶玻璃酒杯中倒了小半杯,又混着一块冰,就那样放在殷言声面前。
    九十六度的烈酒,纯饮15毫升就能让人醉倒,这样一小杯的量,别说一个从没喝过酒的人,就是李经这样的老手喝下去也能醉的像具尸.体。
    李经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可下一瞬他又挂上了那点笑容:王哥,您再通融
    当时灯红酒绿,在昏昏暗暗又瑰异的灯光下那些翻腾着的恶意就大敞着向殷言声袭来。
    在这音乐声与各种劝酒声、赔笑声之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嗤笑,声音冷淡,像是隔着云层与月色,却是那样清晰地响彻在众人耳边,他说:欺负一个小朋友算什么?
    寻声看去,就在侧边。
    他靠在卡座旁,手里还端着一杯酒,身上喧嚣未至,右手腕骨凸起,像是一尊细腻的冷玉。
    王老板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咬牙恨声开口:我的事你少管。
    男人走了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巧站在殷言声面前,在殷言声这个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他侧脸,轮廓分明、有种薄雾弥弥的清寒感。
    他分明是笑着的,但眼中无半分笑意,目光似讥似讽:这安城的公.安慈悲心肠,给什么东西都发身份证明。
    这简直是明晃晃地骂眼前这人不是人,要不是时机不对李经能笑出声来。
    王老板这些年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一晚上被人落了两次面子,这次更是被人毫不客气的羞辱,当即是怒火一并上来,手上立即就招呼上去。
    殷眼神只看到男人一动,一只手牢牢地把王老板钳住,手腕用力听一声脆响,王老板的右手已经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他痛地大叫,额头上汗像是流水一般,却被轻轻地斥了一声住口,殷言声见到男人半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痛得打滚的人,一手拿着那杯生命之水,就那样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
    王老板这人欺软怕硬惯了,哪想到今天一脚就踢到铁板上,偏生他轻落落的目光还在打量完好的左手。
    最终那一杯酒落到了王老板的腹中。
    一口下去,就像是点燃汽油从喉咙被浇了下去,从触到嘴唇开始,便有一种灼烫之感,滑过唇舌咽喉,再一路蔓延到胃中,如同划了根火柴丢在汽油之中,火焰窜上来,在腹中烧灼着五脏六腑。
    众人被这举动惊得呆住,最后是李经回神过来拿着牛奶给王老板灌。
    再然后,1.2.0和1.1.0的声音差不多同时响起,王老板被拉上了车。
    在水一方的门前停着辆警车,夜色之下红蓝的灯光一同响起,也不知是谁报的警,在这深夜里李经、殷言声以及男人一同坐上了警车。
    出去的时候,在一辆迈巴赫面前一位男子下来,神色悚然地盯着男人,旋即收敛好神色过来低声询问:席先生,要不要联系律师?
    殷言声听到了他的声音,仿若霜雪:不用。
    派出所里做笔录,他坐姿也是端正的,却不见什么谨慎之意,仿佛就是为了走个过场。
    席寒。
    嗯,打了。
    为什么?语调沾染了一点笑意:心情不好。
    说着,门被猛地推开,做笔录的两个警察诧异出声:所长。
    那位四十岁左右的所长神色中可见尴尬和紧张,几次目光频频地落到席寒身上,却又碍于旁人在场只得移开,手指不住的搓捻着衣角。
    倒是名唤席寒的男人抬眼,语气很温和,不见方才的咄咄逼人和锐利,只说:按着规矩来。
    笔录做完,轮到另一个人。
    那所长如获大赦,将人迎了出去。
    门被推开的一瞬,一股热气涌了进来,室内的空调开得足,就这热浪卷来的刹那,才像是落到尘世间。
    你叫什么?
    殷言声回神:殷言声。
    学生吧,哪个大学的?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工大校风严谨,也不知道这次笔录会不会记到档案之中。
    一颗心正七零八落着,原本走到门口的男人停住了脚步:所长,我和酒吧老板都做笔录了,这位小朋友就
    行行行,老板在这就好。说着就示意,招手让人离开。
    所长一直把人送出了门,如今已是夜间十一点,在城市的霓虹灯下,脚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这座城市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在五年前七月某一天的夜晚,两人一同走出了辖区派出所,夜间吹着微风,道路上有夜市烧烤的香味飘来,远方似乎有划酒拳的声音,欢笑声、马路上汽车奔驰而过的声音,零零散散地汇聚在一起。
    他们在尘世烟火里相遇。
    第7章 酒店 若是没什么意外,这辈子可能也不
    出了门走过一条单行道,马路边停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殷言声听到席寒说:你去哪,我送你。
    这几天他和朋友一同住在宾馆标间,两张床睡两个人,可现在离那间宾馆有些远,殷言声不想麻烦他。
    他道:不用,我一会自己回去。
    席寒笑了笑:现在十一点多了,你得站在这等出租。
    这条街挺偏僻的,两人说话间马路上没见出租车驶过。
    说着,席寒打开车门,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上来吧。
    殷言声顿了顿,还是坐上了车。
    前排司机转过头看了一眼,席寒道:去酒店。
    说完这句话就向后靠去,形散意懒的,微阖着眼睛像是要睡过去。
    殷言声被他那句去酒店惊了一下,又看了他一眼,心道哪能人人都喜欢男的。
    况且
    殷言声目光在他身上微顿,车内灯光暗暗,他眉目间落了层阴影,却更显得清清落落。
    这样的人,要真喜欢男的,身边应该会有许多人。
    这个时候,手机响起,震动的铃声如今听起来有些刺耳。
    身边的人睁开眼睛,眉间有一丝丝的不耐,不知道是打扰他睡觉了还是打电话的人烦着他了,停顿了一瞬还是接听了。
    殷言声听到了声音,带着笑意。
    姑母好。
    今天没什么事,劳姑母挂心了。
    原本这几日就来拜访,俗事缠身,姑母见谅。
    奶奶身体也好,我父亲也很好。这几日一直念叨着您。
    他听到了轻轻地笑声,卷着磁性,听着很是真情实意。
    好,只怕到时嫌我扰人。
    直到那边挂了电话,他才把电话摁灭,屏幕亮光照在面容上,是一张冷淡非常的脸。
    垂着眼时,没什么笑意,目光中反倒有几分漠然。
    这个时候殷言声才想起他在派出所说的那句心情不好可能所言非虚。
    他是真的心情不愉。
    可即使是这样,方才那通与姑母的电话听起来是那么的情真意切,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
    殷言声把头抵在车窗上,看外面景色。
    不一会儿,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金碧辉煌的大堂,前台的姑娘微笑着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客房了。
    殷言声眉头皱起,倒没想到酒店会有一天没有客房。
    许是知道他想什么,前台的姑娘解释道:今天下午一家公司预定了所有房间。
    席寒目光落到他身上,那样停留了几秒后开口:我有房间,你来吗?
    穹顶水晶灯暖黄色的光照着,连带着他眼眸中都带着几分暖色,像是璀璨烟火的夜空,他口吻平淡,如同询问了一个很平常的问题,殷言声来也好不来也罢,对他没什么影响。
    五分钟之后,殷言声踏进了那间套房。
    电卡插入其中,灯光一打开,便是一顶级的套房。
    他换上拖鞋走了进去,四间卧室只住了一间,酒柜上存了不少酒,客厅大理石桌面上放了一包已经拆封的香烟,除此之外,就空荡的过分。
    席寒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顺手拿了瓶酒,红色的液体倒在玻璃杯中,有种靡靡的艳。
    殷言声移开视线,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错事。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不必做什么,都先觉得暧.昧。
    他今日有些像那惊弓的鸟,看到酒就会想起方才的那些事,又在心中安慰自己。
    席寒顺着他目光看去,触到手边的酒时才眉梢微挑,酒吧被轻轻地退至前面,一口都没喝。
    起身拉开了冰箱,转头来问他:能喝牛乳吗?
    殷言声点头后取了一盒,目光稍暖:走吧,小朋友。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却跟着他走,到了厨房烧了锅热水,打开盖子轻轻地将牛奶放进去。
    约么过了半分钟后捞起来,当着他的面剪开口子倒入杯中,在殷言声愣神之际递了出去:喝点吧,今晚好好睡一觉。
    殷言声接过之后垂眸看着,却听到席寒道:我全程都当着你的面,还怕我下药不成?
    语调中带着笑意,听得出来是玩笑话。
    原来他方才让他跟着,是因为这个。
    殷言声抬眸看他,却见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面像是藏着大海,过分的深情款款。
    他这时就忽然想起方才车上的那一幕,听声音也是带着笑意,实则怎样他也不知道。
    殷言声说:谢谢。
    不只是这杯牛乳,还有今日之事。
    他没问他的任何事情,诸如为什么要去酒吧,怎么得罪的王老板,此类事情一句不谈,只嗯了一声,说了句晚安。
    殷言声自己选了间卧室,落地窗前可以看到周边的夜景。
    二十楼的高度,足矣俯瞰周边一切景象,立交桥上的夜灯像是一团团萤火,桥上还是车水马龙,一辆辆车飞快驶过,入了眼中,小的就像是玩具。
    目光再放到远处,就是高楼大厦了,各色的霓虹灯发出的亮光汇集在一切,繁华而又炫目,不夜城的纸醉金迷在这里可窥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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