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兆, 岑柏言盯着宣兆的双眼,你是真傻还是和我装傻?
    嗯? 宣兆哑着嗓子,什么?
    队友们在场下喊他:柏言,你干嘛呢!
    那人谁啊? 罗潇潇觉察到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敏感地问。
    陈威披上外套:我家教老师,和柏言也认识。
    家教老师? 罗潇潇狐疑地嘀咕一句,接着放声喊,柏言,大家都在等你呢!
    你朋友找你了, 宣兆又咳了两声,摆摆手说,你快去吧,我也回家了。
    岑柏言一言不发,冷着脸一把抓起宣兆的手腕大步往外走,宣兆低呼一声,拐棍在地上拉出一道刺耳的尖声。
    他根本跟不上岑柏言这么快的步子,几乎是被岑柏言半拖着进了男洗手间,岑柏言把他拉进一个隔间,嘭 一声甩上门,宣兆后背抵着门板,胸膛微微起伏,气息不匀地问:柏言,怎么了?
    岑柏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这么生气,就好像宣兆安了一块铁板在他心里,拿小火滋滋烤着这块铁板,他看见宣兆病成这个德性,一颗心脏都紧缩起来。
    赢了比赛应该开心呀, 宣兆背后是坚硬的门板,身前的面沉如水的岑柏言,他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地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岑柏言没有回答,不由分说地摘掉宣兆那个碍事的口罩扔进垃圾桶,宣兆擤了擤发红的鼻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纸巾,捂着口鼻说:你把我口罩丢了做什么?
    岑柏言又把那沓纸巾抢过来,扬手扔进了垃圾桶。
    你. 宣兆不解,你怎么了?
    我给你买的衣服你不穿,给你买的围巾你不戴, 岑柏言盯着宣兆发白起皮的干燥嘴唇,声音低沉急促,你就打算靠着一个口罩一叠破纸过冬是吧?
    宣兆微怔,他和岑柏言离得很近,岑柏言穿着单薄的球衣,胸膛起伏时甚至能隐约看出肌肉的形状;他鼻腔里满是岑柏言运动过后的味道,并不难闻,是一种很特殊的雄性荷尔蒙气味。
    你这么聪明, 岑柏言一低头,逼迫宣兆和他对视,别说你看不出来那些衣服是给你的。
    宣兆怔愣良久,才往一边偏过头,忍耐着想要剧烈咳嗽的冲动,嗓音沙哑:你可以不管我吗?
    岑柏言没说话。
    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一个很穷的朋友, 宣兆故意曲解岑柏言的用心,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压抑和苦涩,你不用. 不用过分关照我,我不至于穷到吃不上饭、穿不起衣服。
    原来他以为我是在扶贫啊。
    岑柏言喉头一哽。
    你不要再管我了, 宣兆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捂着嘴咳出了声,咳咳咳. 那些衣服太贵了,我穿不起的。围巾和帽子我上次戴了,已经重新洗过了. 咳咳.
    别人做慈善还能拿个锦旗,我做慈善还要被你作践是吧? 岑柏言爆了句粗口,冷笑一声,行,宣兆,我要是再上赶着操心你,我就和你姓!
    岑柏言抬脚重重一踹门板,脆弱的塑料板发出巨大的一声 砰。
    宣兆咳得直不起腰,打开隔间门,拄着拐杖狼狈离开。
    第20章 醉酒
    呼呼呼呼,无奖竞猜:柏言会不会回家参加万千山的生日宴呢?
    惊雷酒吧。
    你干嘛呢?脸比我攒了一星期的球袜还臭, 陈威勾着岑柏言脖子,赢了比赛还不高兴,刚我还见你把储物柜里一大袋衣服扔了,咋了啊这是?
    岑柏言靠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指尖掸了掸烟灰,面沉如水:没事,你们玩你们的。
    好好的庆功宴,你丫是真扫兴。 陈威嘀咕一句,又说,哎对了,你下午和我小宣老师说什么了,我去厕所找你们,看他匆匆忙忙地走了
    别和我提他, 岑柏言烦躁地说,想到那瘸子就烦。
    陈威疑惑道:你也说了人就是一瘸子,能怎么你啊?
    他没把我怎么,就是让老子烦了, 岑柏言夹着烟,对着陈威隔空一点,警告道,别再提他。
    有病, 陈威嘀咕道,烦他还要来这他打工的地儿,脑子给驴踢了吧,下午那么大的雨,他下楼梯的时候还
    闭嘴,别提他没听懂啊? 岑柏言额角一跳,冷冷看着陈威,他死活关我屁事,别和我说,我懒得管。
    他下楼梯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陈威看他突然这么反感宣兆,讪讪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罗潇潇冲陈威使了个眼色,陈威识趣地让出了岑柏言身边的位置,于是罗潇潇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柏言,你想喝什么?我们今天喝点儿酒吧,反正明天没课,我就要这个血腥玛丽,名字好听.
    你们刚才要的轰炸机、黑俄罗斯、血腥玛丽、马提尼都是烈性酒,不太适合小朋友。
    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操! 岑柏言皱着眉低骂一句。
    这瘸子怎么还阴魂不散的?!
    罗潇潇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问:柏言,那我们还是不喝酒了?
    喝,怎么不喝, 岑柏言叼着烟翘着脚,大手一挥,今儿什么酒烈喝什么,都别拘着,我买单。
    他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凭什么不能喝烈酒?
    其他人纷纷起哄:言哥牛 | 逼啊,那哥们儿就不客气了!
    那我叫人来下单了, 罗潇潇一撩头发,抬手找来了一个服务生,悄悄瞥了岑柏言一眼,继而悄声说,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干活儿的腿脚不好,拄拐杖的,让他来给我们这桌服务。
    她下午找陈威打听的清清楚楚,原来那个家教老师就是几个月前在酒吧遇见的那个瘸腿酒吧,他们还一起进了趟派出所。
    柏言怎么会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不仅特地占了前排的位置留给他,而且比赛结束第一件事就是过去找他,他们交谈的时候离得那么近,关系似乎很. 亲昵,她倒要看看那个瘸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陈威他们玩起了甩骰子,岑柏言靠着沙发背玩手机,岑静香和岑情轮番发消息叮嘱他明天一定要在晚宴前到家,岑柏言心不在焉地回复知道了,思绪一片混乱。
    那瘸子病成那样儿了,晚上应该不会来了吧?
    他说他吃药了,估计就是在黑诊所买盒感冒灵了事,又穷又抠门,怎么舍得去医院。
    他自己就是学医的,他应该知道小病不治拖着成大病这个道理吧?
    瘸子瘸子瘸子,我他妈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个不知好歹的穷酸瘸子?!
    岑柏言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把烟头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长呼了一口气,仰头靠在椅背上,重重闭上了双眼。
    几位,想好要点什么了吗?
    岑柏言眉心一紧,那瘸子的声音怎么又冒出来了,又他妈幻听了?
    不对,这幻听鼻音怎么这么重.
    岑柏言蓦地睁开眼,宣兆就站在他们桌边,戴着严实的黑色口罩,白衬衣黑西裤,身形瘦削,下垂的刘海遮住眉毛,露出来的上半张脸异常苍白,眼皮由于高烧而泛着薄红。
    他们四目倏然相对,岑柏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宣兆率先挪开了目光,神情平静。
    小宣老师! 陈威兴奋地嚷嚷,我还以为你今儿没来呢!你是不是感冒了啊,我听你声儿怪怪的。
    宣兆一贯温和的声音此时有些发虚:小问题。
    陈威看了看面色不愉的岑柏言,站起身勾着宣兆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老师,你离柏言远点儿啊,他吃炸药包了.
    岑柏言紧紧盯着陈威揽着宣兆的那只手,目光如箭。
    把这一列的都拿上来。罗潇潇指着酒单上 高度数 那一栏。
    宣兆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下意识看向岑柏言:.
    听她的。 岑柏言翘着脚,双手搭着椅背,姿势十分流氓,怎么,要看身份证吗,我们都不是小朋友了,出入酒吧合法。
    宣兆敛眸,低低说了一声 好。
    罗潇潇打量着宣兆,觉着这瘸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一个残废罢了。
    她哼了一声,手指头拨弄着长卷发,娇嗔道:柏言,你怎么认识的这种人啊?
    岑柏言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罗潇潇忽然不寒而栗,连忙改口说:身残志坚,还挺励志的。
    岑柏言没说话,兀自又点了一根烟,在升起的烟雾里注视着宣兆的背影。
    瘸子脚步虚浮,走起路比平时还要不稳当,拄拐的左手臂都在打颤,有个喝的醉醺醺的客人和他擦肩而过,他一个踉跄
    岑柏言猛地站起身。
    怎么了? 罗潇潇仰头问,柏言?
    幸好经过的保安搀了宣兆一把,宣兆客气地摆摆手,又对那个醉鬼客人鞠了个躬,似乎是在道歉。
    这瘸子是傻 | 逼吗?别人撞了他,他倒好,还跟人家点头哈腰的?
    他就这么任人欺负?
    岑柏言心里那块铁板越烧越旺,几乎让他坐立难安。
    柏言? 罗潇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宣兆单薄的身影,她轻轻抿了抿嘴唇。
    十五分钟后,整张桌子都摆满了酒。
    宣兆鬓角都是冷汗,强撑着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吗?
    老师, 陈威这么个大老粗也觉出了宣兆不太对劲,你赶紧回家歇着吧,我看你都要晕了。
    宣兆笑笑说:马上。
    岑柏言坐在沙发最靠里的位置,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落下了六个烟头。
    那我就先走了, 宣兆微微躬身,偏头对陈威说,我请了假早退,有什么需要喊我的同事就好。
    快去快去,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陈威才发现宣兆额头上满是细汗,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你都病成什么样了啊.
    宣兆接过纸巾,温和地说:没事的,你别担心。
    他能接受陈威对他的关心,凭什么就非要和我犟?
    岑柏言一言不发,端起一杯马提尼就往嘴里灌,宣兆眼角旁光瞥到了这一幕,动了动嘴唇,忍不住低声说:这酒后劲大,还是少.
    宣老师, 罗潇潇笑盈盈地打断他,听说你和柏言还有陈威都是好朋友,今天我们赢了比赛,大家都很开心,你要不陪我们喝点儿?
    宣兆彬彬有礼地一欠身:抱歉,老板规定我们不能陪客人喝酒。
    我们是朋友啊,陪朋友喝酒不算违规吧? 罗潇潇娇娇悄悄地眨了眨眼,再说了,你在这种地方卖酒,酒量一定很好吧?酒保不都是这样的吗,助兴也是你们的工作之一吧?
    最好是让他喝醉了在岑柏言面前出丑失态!
    罗潇潇! 一贯嬉皮笑脸的陈威难得拉下脸,你发什么疯啊?
    对啊宣老师, 一直沉默不语的岑柏言忽然开口,你的酒量应该很好吧?
    他五指摩挲着光滑的玻璃酒杯,脸上露出了一抹痞笑,胸膛却早已成了一面鼓,心脏就是鼓槌,不停鼓噪着。
    开口找我帮忙啊,只要你说一句 柏言,我真的不会喝酒,我就帮你解围。
    或者你不用说话,你只要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就可以。
    岑柏言没有发现自己对宣兆总是非常容易心软,他笃定宣兆会向他求助,却不料宣兆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顾自抬手摘下口罩,维持着他那个儒雅斯文的微笑:确实,助兴也是我的本职工作。
    继而,他举起一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仰头时露出的脖颈线条优柔且脆弱,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岑柏言的五指越收越紧。
    宣兆喝完一杯,紧接着又是一杯,其他人没看懂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知道起哄叫好,让宣兆坐下来陪他们玩几把牌。
    二楼走廊上,龚叔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耳麦里传来保安的声音:龚叔,东家这么喝容易出事,要不要我去拦一拦?
    龚叔低声说:不用,少爷酒量很好,对他来说,这么一点根本不会醉。
    一楼大厅里,宣兆一连喝了三杯酒,他甩了甩头,不胜酒力的样子。
    打牌就算了, 宣兆重新戴上口罩,我牌技不行,不给各位扫兴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略显得急促,陈威看着三个空杯目瞪口呆:不是吧?这可都是烈酒啊,小宣老师酒量真可以啊.
    然而,宣兆没走出几步就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身边一桌客人嫌他晦气,往宣兆右腿踢了一下,宣兆趔趄了下,险些跌倒。
    真能装, 罗潇潇嗤了一声,他瘸的不是左腿吗?怎么右腿也站不住了?
    操!小宣老师下午摔了一跤啊, 陈威一拍大腿,我见他右脚踝磕着了!
    岑柏言瞳孔骤然紧缩,低吼道:你他妈不早说?
    陈威:. 你让我别提他的啊!
    另一头,宣兆勉强站直了,突然一捂嘴:呕
    他干呕了一下,又猛地咳了几声,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往洗手间跑。
    岑柏言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了,踩着茶几跳了出去,拨开酒吧里的人群,大步追了过去。
    洗手间里,宣兆一手拄拐,一手扶着洗脸池,躬身剧烈地干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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