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辅导还有疏通什么的,赶紧都给我安排上。
    段遇无奈叹口气,是是是。
    老母亲不知道,但老父亲不可能瞒得住。平常段老爷子和老太太闹别扭,都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一次气极反笑,代表这位前掌权人是真的动怒了。
    听说B市警方正破获一起涉嫌人口贩卖的重大案件?那就让它口子再大点好了,管他涉及到的根有多深,再深也要给你连根拔起。谁让这群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打自招撞上来,还好死不死动了段家最最重要的宝贝。
    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去,所有人都把郑岸禾当做琉璃娃娃一般对待,生怕他一个不慎落下心理阴影。郑知菲是从一开始心就一直悬着没完全放下来,甚至回到酒店之后连睡觉时也要哄着宝贝儿子,就差哼摇篮曲给他听了。
    晚上直到岸岸闭上眼睛歪头睡过去,她才敢离开。更不用说杨巢和苏陶,父子俩一晚上能起来八百回,帮岸岸掖被子,怕他做噩梦被惊醒。
    咔哒一声,房间门被轻轻扣上。
    黑夜静谧,郑岸禾重新睁开眼,默默翻了个身叹口气。不装睡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走,话说到底是在谁哄谁呀
    他真没被吓到,倒是爸妈还有小陶哥,一个比一个吓得厉害。
    郑岸禾半坐起身,看窗外的月亮出神。无论他再怎么强调自己没事,爸妈还是不相信,是不是自己以前给他们的体弱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遇上一件有惊无险的事,大家都这样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
    但不得不说实在是有些过头了,真是甜蜜又无奈的烦恼
    这一次意外事件,雪山所有景点都闭园整顿向游客开放的区域,不知道那条可爱的小狼会不会被主人挪窝,它怎么对自己那样亲昵呢。
    郑岸禾睡不着,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深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经历无眠。同一座城市,相隔不过百米之外的另一栋高楼,一道清俊的身影立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定定注视着对面,玻璃上折射出的冷光照在他面沉如水的脸上。
    熟悉到刻在骨子里的铃声响起,简绪明显怔了一秒。
    喂?睡了吗?电话接通,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郑岸禾说话声很轻,像羽毛划在简绪的心上。
    没有,岸岸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简绪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线都变了个样,沙哑又沉重,听起来刺耳异常。他捂住手机的扬声器,下意识清咳了几声然后倒了一杯水喝下去。
    从上午像疯了似的赶来B市,简绪到现在滴米未进,也没喝一口水。
    哥哥你嗓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不是,就是有些上火。
    只需要郑岸禾几句简单关心的话语,简绪那颗倦累的心脏又重新被温润滋养,他找回了些力气,说话声也很温柔,岸岸睡不着想找人说话吗?
    也不是~郑岸禾靠坐在床头,突然想让哥哥帮我画一幅画。
    大半夜的突发奇想,打电话来就为要画画。这要是换作其他人,哪怕两个人是好朋友死党,大概率也会破口骂一句。
    不过很显然普通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完全不适用于郑岸禾和简绪。郑岸禾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意识到简绪完全不会计较这些,笃定了他不会认为自己不妥。
    要不然怎么每一次心血来潮,他第一个想到的都是简绪呢。哪怕提再任性的要求,简绪恐怕也只会应好。
    岸岸想要我画什么?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郑岸禾说一句,简绪就画一笔。
    最后的画作传到手机上来,郑岸禾有些惊喜。威风凛凛的一头小狼崽跃然纸上,狼爪在地上踏呀踏的,静态的小狼竟然画出了一种动态的感觉,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盛满委屈和求宠,简单几笔就把小狼的姿态勾勒得惟妙惟肖。
    哥哥好厉害!没想到学长还会这种画功。
    是岸岸描述的很好很形象。身边没有更好的笔,以后再给你画一个更好看的。
    不用啦,这个就很好。
    点击完保存,郑岸禾重新躺下来,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和简绪聊天,但还没说几句困意便上涌了。本来就折腾了一天,再加上简绪在电话线那头有意无意地哄睡,他眼皮越来越重,十分钟不到就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少年唇齿缠绵咕哝了一句:还是和哥哥在一起时最不累了
    寂静的夜里,这句模模糊糊的话也显得异常清晰。简绪听见了,心底温软泛酸。他知道岸岸没事,也知道岸岸并不怕可是他怕,即使是现在,依然止不住的害怕。
    几乎是郑岸禾睡着的下一瞬,房间里就被开了一条小缝,苏陶轻手轻脚走过来,不巧看见了还亮着的手机,无意中看见了简绪的名字横列在屏幕里的通话记录上。
    手机很快熄屏,他没看清那通电话到底是拨出还是接进。只下意识皱眉,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简绪怎么总是挑不合适的时间给自家弟弟打电话?大半夜的不知道会打扰别人睡眠吗?
    苏陶蹲下身,轻轻把手机从岸岸手里拿出来放到远离床边的桌子上。
    翌日,园区的负责人带着心理医生亲自登门,连连赔礼道歉说要来看望两位受惊的游客,赔偿安抚一个不落。郑岸禾本就疲于应付过多的爱,他不多的耐心会用在家人身上,不代表对外人也可以虚与委蛇。
    郑知菲再受到惊吓也了解自家孩子,冷下脸憋着不快把人打发走了。开玩笑,哪里有这样赔本的巨额赔偿,又是坑人?
    段家纵使再厉害,纵使有能力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郑岸禾面前,奈何他不买账,也没办法。精心准备的心意都被退回来,段遇又是捂住脸被自家老妈好一顿臭骂。
    你就不会用更加委婉的方式吗?笨死你算了!
    郑岸禾顾及亲人心意做了两天乖宝宝,等郑妈妈情绪缓过两天之后便等不及拉着苏陶重新做计划。他没去过的地方很多,没体验过的玩乐也很多,只在书本上见识过世间花样繁华。
    人生中第一次旅游,郑岸禾好不容易出了一趟远门,如此幸运地既看了雪山又撸了小狼,哪里还坐得住。
    当然这些话他没说出来,虽然可能没人这样认为,但在他看来上次已经是一次足够幸运的旅程。
    B市著名景点除了必看的雪山,接着就是干净透彻如蓝宝石一般的天然湖泊。现下出了事,雪山是不能再去了,湖泊那里也是在野外,郑知菲还敏感着,同样不愿意让自家小宝再冒险。
    最后还是苏陶提议,问:要不然,我们带岸岸去游乐园玩?
    游乐园在城市中心,远离郊外和一切危险野物,听说安保也很强。而且里面的儿童项目岸岸完全可以玩,安全系数总该高出不少吧。
    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个,岸岸想去吗?
    游乐园?很好,又是一个只在书本视频里才见过的地方。
    郑岸禾没犹豫就答应了,不在意父母因为担忧而产生的束手束脚,只要是以往因为身体原因缺失的乐趣,他都想要一一体验,没什么差别。
    理想固然好,到了现场他才发现事实和想象中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高空飞车太刺激,不能玩,碰碰大摆锤太惊险,也不能玩,至于自由跳楼机之类的极限项目,更是看都不给看。
    所有贴上小心!、请注意安全、8岁以下儿童请在家长陪同下进场之类等等标签的项目,他都无缘参与。
    郑岸禾恹恹趴在旋转木马上,揪住心口的衣服脑袋靠在玩具马上,正百无聊兰间,目光与隔壁哭鼻子的小男孩不巧撞在一起
    小男孩跟他对视一眼,张大嘴巴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像是突然忘了哭。郑岸禾默默移开视线,转过头不看他。
    坐完旋转木马,那个小孩子下来便飞奔到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怀里,挂着泪珠说:妈妈妈妈,我再也不哭了,我是男子汉,漂亮哥哥都很大很大了还怕玩这个!
    郑岸禾刚巧从他身后路过,脚步不停地揽着苏陶的手往外面走,神色平静淡然,脸颊却疑似有羞怯的红晕。
    苏陶努力憋住嘴角笑意,点了点弟弟的鼻尖,柔声问:很无聊?哥带你去玩一个不无聊的游戏。
    所谓不无聊的游戏就是仿真射击游乐项目,郑岸禾眼睛一亮,来了点兴趣。谁知苏陶牵着他径直走过打靶场地,往另一边走去,最后停在一家画风五彩斑斓的水枪游戏店铺前。
    一旁的宣传栏上还印着几个童稚大字小黄鸭水枪店。
    郑岸禾缓缓吐出一口气,行吧,不能要求太多。
    他们一站到店前,老板立马迎上来,笑眯眯对着郑岸禾介绍水枪玩法。郑岸禾心底的活泼小人愤愤捏紧小拳头,为什么只对他一个人介绍!
    正对站立区距离两米左右的一面大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可爱小挂件,只要击中了下面灌满水的小气球就可以拿走。
    郑岸禾眼睛望向最中间的一只小狼玩偶,它的眼神大而可怜,跟之前那只卖萌求宠时的神态还挺像。
    想要那个?苏陶付完钱拿过来一把黄绿相间的塑料水枪,替弟弟掂量了一下,还好,不沉。岸岸,等你打中我们再走。陪弟弟在这里耗一天他也愿意。
    游戏虽然看上去简单,操作也便捷都不需要教程,但想拿到小礼物还是不那么容易。本来玩偶体积就小,下方的水球更小,再加上距离远射程近,基本很难打到。
    郑岸禾摆好姿势,对准正中间那只玩偶小狼。
    老板站在一旁笑容亲和,突然出声说:小同学,其实咱店里还有专业陪练,他
    郑岸禾话听到一半,倏而手腕被一股力道握住,然后整个身体让人从背后环住,极具侵略感的气息从身后慢慢包围过来,可奇异地有一种无端令人感到踏实的安全感。
    手臂摆直。
    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郑岸禾被困得上半身都动弹不得,毛茸茸的脑袋再上面一点儿就是男人硬朗的下巴。他本能想要挣扎,扭着脖子想看是谁。
    别乱动,看前面。男人停顿一秒,又说:不是想要那头蠢了吧唧的小狼?
    苏陶正在给弟弟拍照,镜头里面忽得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他吓得一惊赶紧就要上前阻止。他明明看得严严的,怎么眨下眼的功夫,这人就像凭空之中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喂
    还没叫出声,苏陶又被另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人给拦住,哎兄弟!别担心别担心,我们在这家小店持证上岗,专业的。
    面前站着一个青年,嬉皮笑脸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痞气,他手中展示着证件,你看你看,是不是真的?
    放心,我们老大轻易不出手,今天保准让那小孩儿把整个小摊都给搬回家。
    苏陶皱眉,可
    说话间,砰的一声低响,玩偶下方挂着的水气球被打破,一击即中。
    郑岸禾怔忪半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双略显粗糙扎人的大手带着他一起将水枪移动到其他目标上,水球炸裂开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最后整个小货摊像被洒水车喷过了似的,满地水渍。
    片刻后,苏陶抱着一大包打包好的小玩具,狐疑问道:老板那是谁啊?真是你店里的陪练?怎么神出鬼没还来去无踪的。
    是啊。怎么,不信?老板一派乐呵呵,笑说:我这小店小本生意都随便闹着玩儿的,这些小玩意儿都不值钱,客人想要白送都行。我也不指望赚多大钱,保吃保喝主要想让客人开心,我这把老骨头也算值了,没白活一回。
    苏陶点了点头,没轻信却也没再多追问。虽然那个青年给他感觉吊儿郎当的,但拦人时的气势却强得忽视不了,更不用说那位手把手教岸岸击水枪的人了。
    郑岸禾停在原地发了半天呆,手心里攥着一只精致可爱的小布狼。他被放开的时候想要转头看一看,却只来得及见到一个背影。
    但是临走前对他招手又笑了笑的另一个人,他确定是见过的。去年放寒假回家之前,在云市坊阁门外的那个抓着中年男子上车的年轻人,就是他。
    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爸是个粗人,以后只会教岸岸耍耍(玩具)枪、养养狼啥的。
    哼,没用!!!(狗头)
    第46章 喝醉
    岸岸别动好了。
    郑岸禾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乖乖低下头任苏陶动作,他眼神都落在手中的玩偶上,无意识摆弄着小狼布偶毛茸茸的身体,表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手里拿一只Q版玩偶,脑袋上戴着一双粉蓝色兔子耳朵发箍,坐在靠椅上微微垂目,好看得像是误入现实世界童话里的小神仙。
    苏陶忍不住手痒,拍了拍可可爱爱的弟弟,眼中盛满笑意,得亏小云舅妈不在这里。想也知道,黎小云见到这样的郑岸禾必定被萌得走不动道,岸岸可能会被抓住不放□□半天。
    嗯?郑岸禾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脑袋上的小玩意,小声抗议:小陶哥
    别害羞,来游乐园玩都要戴这个的。苏陶在郑岸禾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安抚道。他刚才走在路上,留意到大多数来这里的小孩都戴了五颜六色的童稚玩具,装扮成童话城堡里的小王子小公主模样。秉持着别人家小孩都有、他弟弟当然也要有的一贯准则,苏陶立马就给岸岸买了一个来玩。
    迎上苏陶的目光,郑岸禾还是没把自认不符合他气质的小发箍拿下来,只是低头继续揉玩偶,被打断的暗沉心思又转回去。
    岸岸不喜欢吗?
    郑岸禾摇摇头,身子往后靠了点,闭上眼睛将头歪在苏陶肩膀上没再说话。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如果家人想看,他戴着也无妨。
    苏陶调整了下姿势,让弟弟靠的更舒服。他皱了皱眉,表情不免有些担忧,好像从水枪小店那里出来,岸岸一直都兴致不高的样子。
    想着,他便语气放轻,是不是累了?等爸妈来和我们会和,咱们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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