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谦会是这样。他的赌徒们,也会是这样。
    可如果有万一呢?如果周谦一直赢,他的赌徒们是不是就能赢得不费吹灰之力?那人握紧拳头,就如你说的那样,这不公平!
    如果这样想,那你就低估人心了。牧师道,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
    你的意思是
    玩家在S级之前,只拥有一个赌徒。那时候,所有奖金都归赌徒一人所有。可到了S级之后,总奖金会减少,但想要成为周谦赌徒的人,越来越多了。如果你是其中之一,你甘心把本属于自己的瓜分出去吗?
    看到那人的反应,牧师笑了:等着看他们共沉沦吧。
    蓝港市2301。
    何小伟一行四人去酒店了。
    周谦没理会齐留行狐疑的眼神,一路只是跟着白宙走去了海边。
    两人绕着深蓝的海走了十余分钟后,周谦开问白宙:所以,你要带我去哪儿?
    白宙平视前方,回话的语气显得颇为温柔。我对你讲过,我之前来蓝港市,去过拍卖行买东西。
    嗯。周谦看向他,所以你买什么了?
    到了。白宙下巴往前一抬。
    周谦抬眼望去,看见了靠海的一处二层楼高的小洋房。
    你有房子了?
    周谦大步朝前走,在那造型古怪的门前停了下来,侧过头笑着问白宙:这门怎么开?
    白宙走过来道:我先带你录入你的指纹。
    之后,白宙把周谦的食指按在门锁的系统面板上,反复三次后,就算是将指纹录入完毕。
    走进客厅,两人换了鞋,白宙带周谦上下参观了一下整栋屋子,最后将他领进主卧,给他拿来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和浴巾。
    你晚上睡这里。我睡隔壁客房。睡之前,你要不要先洗澡?我去帮你泡杯牛奶?
    周谦没急着去洗澡,他指了指白宙手里的衣服,问:这些都是我的尺寸啊?你多早之前准备好的?
    白宙道:想过也许有天你会用上。但是尺寸不确定合不合适,我估摸着准备的,你先试试。不合适我再给你买。
    听到这话,周谦若有所思看了几眼面前的衣服,最终还是把它们都接过来,捧在了手里。
    之后的表情有些严肃。宙哥,等洗完澡,我想喝酒。
    白宙点头:好。少喝一点。红酒?
    周谦道:可以。我们一起喝点酒,聊一聊?
    好。白宙再度点头。
    如此,周谦在楼上洗了澡,白宙去楼下洗了澡,然后两个人一起爬着小楼梯,经由天窗上了屋顶。
    屋顶的视野非常好,能看见蓝港市特有的披了霓虹的海,以及那五光十色的苍穹。
    周谦喜欢这种吵吵闹闹的颜色,这会让他觉得心情愉快。
    抿了一口酒,周谦侧过头,白宙正在给他披上一件小外套。
    周谦眯起眼睛说:宙哥,我有时候觉得你挺浪漫的,比如现在。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白宙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帮他把衣服拉紧一些,随后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周谦转过头,看向不远外的那片大海。
    海风吹过他的脸颊,似乎把他的语气也染上了些许咸涩的味道。
    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周谦拉了一下身上穿的白衬衣,开口道,就比如这件衣服。你提前准备好了它们,是因为你知道我会来这个游戏?
    之前在现实里,我煤气中毒那次,是你救了我?那晚我确定我看到了龙。其实我越来越怀疑一件事
    端起红酒杯再抿了一口,周谦道:我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你作为神明复活了我?可你又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放下酒杯,周谦侧过头来,将头微微偏了一下,再问白宙:这个游戏里的神,到底是谁?
    白宙沉默片刻,对周谦道:你父亲是这游戏里的赌徒。
    周谦点头:嗯,我猜到了。
    白宙道:他在游戏里赌输了,想在现实世界通过赌把钱赚回来,结果输得更多。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是发现有人让你爸去杀你。他如果杀了你,能够得到偿还所有债务的钱。你父亲失败了,所以自己也被人处死了。
    那么,到底是谁一直要杀我?
    周谦蹙眉,我始终不知道桃红军团的动机。
    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游戏选中了你。或者说选中了你我。这就像是你我某种不可逃避的宿命一样。
    可有人并不想让我们拥有这种宿命。总之,我有些猜测了。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验证。说回那晚
    白宙道,我的神化程度已经很高了,当时已经有能力在现实中化龙。所以我及时收到消息后,赶了过去。那晚你看到的确实是我。
    不过我只是及时把你带离了房间,我并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至少现在和当时都没有,所以你从没有死过。
    由于强行在现实中化出龙形,我耗损了大量精神力,之后你在精神病院住了八个月,我也几乎躺了八个月,没能再进入任何副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并没有进副本的时间限制。
    只是抱歉,我把你带出房间后,已无力维系龙形,不得不离开,没来得及再救你母亲。
    周谦摇摇头,又问:你躺了八个月所以我后来看到的龙,不是你?
    白宙倒是反问:你是说,你在春山精神病院看到过龙?
    对。看到过很多次。周谦道,是它引我入游戏的。
    那不是我。白宙道,如果可以,我当然不愿意你进来。只是从你父亲那件事开始,我有种感觉,游戏选中了你。所以
    周谦笑了。
    大概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此刻他的笑显得有些如释重负。
    侧头看向白宙,他道:所以你买了这个房子,还给我准备了衣服?宙哥
    嗯?
    周谦难得正色。小时候我说过一些很幼稚伤人的话。你不要当真,不要往心里去。什么买房子那会儿我就是故意惹你而已。我是没想到
    白宙,你成绩好又怎么样?你永远买不起我家那种房子。
    宙哥,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你会买很多很多那样的大房子的。
    现在想想,无论是这两句话中的哪一句,也许对于白宙来说,都一样是负担吧?
    他被关了起来,无法在现实世界买房子,可在精神家园里,他还真的记得这件事,并且做到了,就好像要证明给谁看一样。
    不知不觉,周谦放下酒杯,直接躺了下来,看向夜空五颜六色的云朵与星辰。
    半晌之后,周谦低声开口,总算问出了那件他最在意的事。宙哥,为什么七年前,你会不告而别,直接转了学?
    问这话的时候,周谦没有看白宙,只是盯着夜空。
    可他耳朵竖着,分明连白宙那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留意。
    白宙道:在拿到诊断结果的那天,我在医院后面的公园独自坐了很久。有一个人出现,让我参与到某个跟基因返祖计划有关的实验中,他说能治好我,并承诺我几个月后就会康复。我答应了,并签下了保密协议。
    我知道了。你以为你几个月后,就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
    周谦低声开口的同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总在白宙面前说白宙是一个完美的人。
    可原来这样的话语,对于白宙来说,其实也是一种负担。
    尤其那个时候,明明白宙的年纪也很小。其实他也处在需要被人引导的年纪。
    但大概那个时候的自己显得太过依赖他,导致他自以为他只能是被依赖的角色,他不该反过去依赖别人
    那个时候的白宙,竟丝毫不敢向自己展露他的脆弱和狼狈。
    直到此时此刻,周谦才总算确认一件事白宙答应签保密协议、答应参与实验,不是因为他不怕死,也不是因为他年少无知。
    哪怕他知道他的生存希望很渺茫,哪怕他明知那所谓的基因返祖实验听上去有多么荒唐,他还是会毅然决然地前往。
    只因为他哪怕死,也不愿意被自己看到他四肢萎缩、不能动弹、成为一个残废、最后不堪地死去的模样。
    当然,也许不完全是因为自己。
    白宙的父母也有很大的问题。
    因为怀他生他,他的母亲错过了晋升,所以她一直对他有所埋怨。因为忙碌的关系,他父亲对他的关注似乎也非常不够。
    总之,可能当时的白宙觉得,他父母也无法接受不完美的他。
    他们无法接受,被寄予厚望的儿子会成为一个渐冻病人,得靠他们养一辈子,成为他们永远的负累。
    周谦与白宙,他们都是不被父母关爱的孩子。他们都有原生家庭带来的心理创伤。只不过他们的个性被这份创伤引至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此时周谦不由想,白宙有他的偏执,他为他自己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可他完全不知道,我心中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有一些事情也许其实他是真的不懂。
    他一直在以他的某种近乎笨拙而又执拗的方式,去履行着他以为的责任与守护。可是他根本什么也不明白。
    周谦的双手紧紧握紧,许久后才松开。
    星空忽然变得模糊,然后他掩饰般闭上了眼睛。
    白宙却好似看出了什么来。他开口道:周谦,选择参与这个实验,我从来没有想过寻死,我一直在为自己搏得一线生机,我从没想过会抛下你。当时我
    没关系。宙哥,我都了解了。周谦闭着眼道,透过这几天的相处,和今晚聊的这些话我彻底明白了,我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周谦
    我累了,想在这里睡会儿。
    好。那你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周谦的呼吸变得绵长,白宙知道他是睡得熟了。
    夜色渐深,海边风大。
    白宙怕周谦着凉,终究抱着他下楼,再抱着他走进主卧,将他轻手轻脚放到床上。
    帮周谦盖好被子,将他身体严严实实捂住后,白宙起身走到主卧门口熄了灯,之后去到了走廊上。
    白宙并不知道,此时装睡的周谦放在被子里的手握紧了又再松开。
    在走廊里静静驻足了好一会儿,白宙又重新走进了屋中,然后坐在了床旁边的椅子上。
    走廊透进来的白色灯光浅浅照亮周谦的半张脸,同时把白宙坐在沙发上的侧影拉得很长。
    这道侧影过了许久,才总算是动了
    白宙倾身上前,抬起手掌微抚了一下周谦的额头,把那里的碎发拨开了。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轻轻地朝那光洁的额头吻了下去。
    浅浅一吻后,白宙起身要走,转身的那刻,被子下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腕攥住了。
    白宙站住了没动,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周谦问自己:在《遗愿清单》那次,你化龙之后,是不是做了跟刚才一样的事?
    夜色深沉。
    周谦的语气几乎含了一丝挑衅。
    紧接着他又追问了一句: 宙哥,我该以什么样的名义住在你家?兄弟、朋友、老同学,还是说别的什么?
    第102章 爱人
    海边的空气中似乎总是充斥着淡淡的咸味。
    偌大的房中一片黑暗,灯光透进来最初是浓浓的白,一圈圈变淡,最后散作了难以捕捉的光晕,缭绕在床上床前一躺一站着的两个人身前。
    两人的表情都在夜色中难以捕捉。
    唯一清晰的是那个修长挺拔的侧影线条绷直了一些。
    微风带动轻柔的窗帘上下浮动。
    床上传来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周谦正从床上坐起来。
    片刻后他听见白宙开口:这个问题,其实我从前一直没有特别想过。
    大概是因为他们认识的时候双方都太小,而又几乎天天都待在一起的缘故,所以高中时期的白宙从来都理所当然地会认为,他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无论以什么样的名义。无所谓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直到发生了这场他本不在他预计中的长达七年的别离,有些问题才从深处浮到了水面,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
    周谦是个那么不喜欢孤独、害怕寂寞的人,他的周围始终会有一群朋友围绕着他。那么,会不会有一个人跟他的关系好到,胜过从前的自己?
    甚至,他是不是可能有过了交往的对象?如果失恋,他是不是会叫上一堆人陪他喝酒哭闹,第二天再笑嘻嘻地开始朝前看?
    不过,无论与身边的人看上去有多么亲密,周谦都应该不会投入太多感情。
    他喜欢热闹,也有足够的吸引力,总是能让很多人环绕着他,他的周围永远充满热闹与欢声笑语。乍一看他好像确实是最世俗的那个。可仔细看,他又分明在这俗世中冷眼旁观,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
    他太清醒、把人和事都看得太明白,所以总能不带眷恋地离开。
    这样的人,谁能抓住,又该怎么抓住?
    白宙缓缓开口:我没有具体定义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早已把你看做我此生最亲密最重要的人,我们的关系包含了朋友、兄弟、同学,还有
    周谦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宙哥,你转过来?
    此时的周谦,长裤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他只穿了一件长长的白色衬衫,领口歪歪扭扭,前三颗扣子都是松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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