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在你们北方军团的据点里,居然有一个连你们都不知道的高阶法师来帮助他们!能使用四环法术的奥术师,你觉得整个北方军团会有多少?你是希望让我觉得你们在暗中搞鬼吗?比如设下卑鄙的陷阱,借用那两个人来削减我们的人手和实力这种鬼名堂吗?”
    金石首领的眼睛中有丝丝的血丝和血腥气一起在蔓延,这让指挥官感觉背上的两道老伤都开始隐隐生痛。他有些不自在地打了个响指,站在他身后的两尊魔像立刻做出了防卫的动作,镶嵌在头部,好像一对眼睛的侦查水晶也亮了起来。
    “无能的法师废物就是要靠着这些低劣的炼金物品来寻求安全感。”矮人首领看了看这两尊比他高出两三倍的钢铁造物,一点也没有惧怕的迹象,只是阴沉沉地笑了笑,眼中的血腥味还是那样重。“你是想让我表演一下亲手拆卸这种破铜烂铁给你看吗?要不要我把那个傀儡的刀剑从你的屁眼一直塞到你的喉咙?我还可以保证不伤害到致命的器官。”
    指挥官当然是不会在这种粗俗野蛮的恐吓下表现出丝毫退让,他抚弄着手上的戒指,上面有微微的光芒亮起,显示这是一件奥术道具。作为军团中的中层军官,法术学徒等级的奥术能力是基础,那可以用来激发奥术物品和卷轴。
    门口不远处的护卫也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指挥官和矮人要商议的事情肯定是绝密,他们不能在房间里留着,但是出于对矮人的提放,他们也不能离开太远。这一下感觉到了里面传达出的危险气息,立刻抽出武器冲了进来,把矮人首领团团围住。
    金石首领连回头看一下都没有,依然用那双又黑又小又满是血腥味的眼睛看着指挥官,脸上的笑容古怪又狰狞。之前的战斗中因为那些奥术粘液,他把自己的胡须和头发都扯掉了不少,缺少了毛发在视觉上的缓冲,只剩那个高挺的鹰钩鼻,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粗壮巨大怪异而且吃多了人肉的老鼠。
    第三十九章
    指挥官背后的老伤越来越痛了,更痛的是他的头。他知道这个矮人首领是极为罕见的神术战士,即便在普遍难以对付的矮人战士中,也是能轻易以一敌百的角色,所以他才难得地给两具魔像安装了驱动晶石,放在室内当做护卫。
    当然,就算这两具军用魔像,也不见得就是这个矮人头目的对手。高阶的地元素之神的神术战士一直都是被视作近战一级危险目标,炼金术制造的金属物品就算再怎么精炼附魔,面对土元素神术的时候始终先天上就处于弱势,而后面那几个护卫的长剑几乎就是摆设,没有斗气之类法则性力量的增强,对这个矮人来说和面条也没什么区别。
    好在矮人这种蛮子对于奥术上有先天性的弱点,否则北方军团也不会一直把防线推到他们老家门口,今天指挥官也不见得有胆量来和这种危险生物面对面。
    不过这并不就是说就一定要用武力来解决问题。暴力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也是最终的手段,直接就会否决其他拓展的可能性,所以擅长使用暴力的最多也只能是成为工具,而决定事态的始终是工具的使用者。
    指挥官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摆了摆手示意护卫们退出去。
    “现在的争执,对我们双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我可以保证,那个突然出现的奥术师绝对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虚耗盟友的力量。”
    指挥官用很有诚意的语气和声音对矮人首领说。现在对这些矮个蛮人暂时容忍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他不知道上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也能隐隐有些感觉。想了想他还补充了一句:“就算提放,那些黄皮肤老鼠,那些邪教徒才是我们应该提放的,再怎么也不会轮到你们。”
    “你说的有道理。你看起来也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矮人首领脸上的狞笑好像散去了几分。“这么说,是有外来的奥术师悄悄地到这里来了。你们的巡逻队也真是够废物的,居然连一个法师越过了境界线都发现不了,你最好马上叫负责的家伙过来好好问问。”
    指挥官犹豫了一下,高声对外面的护卫下了命令,然后用手支着自己的胖脸和脑袋也开始沉思起来。
    两个极有针对性的四环奥术就摆平了这些矮人,这肯定是一个很有战斗经验的高阶法师。而一个可以释放四环法术的高阶法师,放在哪里也不会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即便是这灰谷镇中职位最高,几乎可以和他持平的战斗法师,最高也不过只能勉强释放三环奥术罢了。触碰到了四环魔网的高阶法师,别说北方军团里,就是整个西海岸来说应该也不会是无名之辈。高阶法师们的身份尊贵,时间更是宝贵,绝不会无聊到偷偷跑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军镇里来旅游的,也没有商队能够出得起钱出得起面子请这种贵族大爷来一路护卫。连那些流浪的低级法师,就算穷得要去入伙山贼强盗拦路抢劫了,也永远都是仰起头用鼻孔看人的,更别说这种有资格撑起一个不小的家族的高阶法师。
    当然,也有很小的可能是用卷轴释放的奥术。但是四阶奥术的卷轴,也是只有相当有实力的背景才能掏出来的。用了两个奥术,并不等于只准备了两三个卷轴。也就是说,这个法师代表了某一个不小的势力,而且肯定是知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想要在这场风波中捞取点什么。
    但是是哪一方势力呢?指挥官觉得头更痛了。军团内部的敌对山头?这是最大的可能,也只有军团内部的高阶法师才最容易潜伏在这个地方,那些家伙随时都准备抓住机会啃下自己这边身上的肥肉,这次的风声只要稍微泄露出去,那边肯定是有动作的。或者是法师议会中的家伙也有可能,几十年的毗邻而居,贵族议会和北方军团早就互相渗透得够了。这次的计划如果泄露出去,招来一些脑满肠肥的苍蝇也不奇怪。
    或者是那些黄皮肤的西方人?这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一般来说,高傲的高阶法师不会理会那帮家伙。但是那群老鼠确实有两手钻营的本事,积累下来的财富也真的可观,连矮人的浮岛战舰都能买来一艘,也难说会不会出个天价去雇佣一个高阶法师。贵族们是很高傲的,高阶法师更高傲的代名词,但是在很多情况下高傲这种属性也就像女人的衣服一样,只要你出的价格够高,再给他一个看起来说得过去的理由,总是能让他自动脱下来。
    这次的计划牵扯进了太多的合作者,连面前这个矮人蛮子都算是其中一个,整个计划浑浊得像是酒馆里那种整天整夜熬着的山德根粥,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位置去看去分析都是一团黏黏的浆糊。好像是谁都有可能,谁都有理由,仔细一想又好像都不是。指挥官一时间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
    “大人,灰谷镇治安大队长安德鲁向您报到。”正在埋头苦思,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向着指挥官行了个军礼。
    “你好。”指挥官站起来回了一个军礼然后又坐下,木椅子发出一声难以负荷的呻吟。“调查有结果了么?”
    “没有。我们已经仔细排查过镇上所有的外来者,并没有发现有法师的踪迹。”年轻人中气十足地回答。
    早在收到那边的战况的第一时间,还用不着矮人们来兴师问罪,指挥官就立刻下令追踪搜索那个神秘法师。但是他也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搜索很可能是完全徒劳无功的。所以他也并不是很失望,只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无论是不是精通精神和幻术学派,一个高阶法师至少也会掌握三四个以上的操控类法术。你让普通士兵去搜查只是浪费时间。如果你有稍地认真一点,就应该让战斗法师去挨个挨个地探查镇上的所有人,看他们有没有被心智或者幻术法术迷惑。”
    矮人首领阴沉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若论对法师的了解,除了法师之外,也许这些一辈子和奥术帝国敌对的蛮族才是最清楚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头脑相对好用的。
    年轻的军官并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个矮人蛮族一眼,依然站得笔挺,金黄色的头发和些微的短须梳理得很精致,就像一头在自己地盘上的雄狮一样的骄傲。能在这个年纪就成为一个中下层军官,肯定是出身自军团上层,或者至少也是西海岸大贵族家的子嗣,能够面无表情地站在这个矮人的旁边,就已经算是修养不错了。
    指挥官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再看向矮人首领,替他解释说:“那是不可能的。战斗法师灰谷镇一共才只有三个,这还是高配置了。而且法师只接受军团长的直属命令,连我都只能是请求他们配合行动。他们可不会接受排查这种繁琐的任务。而且就算他们的精神力全部都用来使用侦查性法术,也不可能把这镇子中的所有人排查一遍。”
    “我知道。我知道。那些该死的法师总是那么讨厌,不是吗?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矮人首领摊摊手,语气好像平淡下来了。“不过这个年轻人也确实没有尽到他的职责,没有封锁好以至于让那个法师溜进了我们的战场,不是么。”
    一边说着,矮人首领一手就抓住了这个年轻军官的腰,像提一只布口袋一样把他提了起来,然后丢在了指挥官的办公桌上。
    年轻军官的身体一下就绷紧得像一张弓,眼睛凸出嘴巴大张。矮人首领那一抓可没有留力也没有留情,粗大的手指直接就抓进了他背脊的筋肉中顺便把脊椎都捏成了碎片。而他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出口,矮人首领的另一只手就捏碎了他的下巴和小半截喉管,没有了声带的他只能呜咽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
    指挥官足足震惊了一秒钟才蹦了起来,伸手指向了矮人首领,手上的戒指发出奥术充能的光芒,他身后的两具魔像也举起了武器。
    “如果你敢攻击我,我就认为你是敌人。我马上就会在这里宰了你。黑石部落的战士们也会立刻开始屠宰这镇子里的每一个人。”矮人首领死死盯着指挥官,眼中的血腥气能熏得让人呕吐,声音也像是从下层界冒上来的。“去他妈的计划,去他妈的合作去他妈的联盟!我们被陷害了!我们死了人!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指挥官的手颤抖着,上面的肥肉都抖出一层层的波浪来,戒指上的奥术光芒一直亮着,奥术却始终没有激发出来。他身后的两尊魔像也停下了动作,好像忽然被抽走了动力晶核一样。
    矮人首领一直死死盯着指挥官,手上却没有停,只是两下就捏断了治安队长的胳膊和大腿,彻底废掉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可能性。然后矮人首领就像无聊的小孩玩弄一团面团一样随手抓扯着,骨骼,筋肉,衣服,甚至服装上的金属扣件还有佩戴的军刀,在那双蒲扇大手下都毫不费力地变形分裂被扯下来。但是他好像有意无意地又没有对要害下手,那个年轻军官也并没有即刻毙命,只能一边从破烂的喉咙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边好像被解剖的青蛙一样徒劳而可悲地抽搐着。
    不过是十来秒的时间,刚才那个挺拔骄傲得像是狮子一样的年轻人就成了一具残缺不全的血肉骷髅,被矮人随手扯下来的肢体和肉块满地都是,办公桌已经完全浸泡在了鲜血之中,血泊中,已经不成样子的治安队长还在用最后一点生命力发出呼噜声和抽搐。
    好像发泄得差不多了的矮人首领终于停下了手,看了看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治安队长,高举起了手然后猛力劈了下去。嘎拉一声,那不成人型的血肉骷髅连同下面的办公桌一起从头到尾给劈成了两片,鲜血脑浆还有内脏碎片溅得满屋都是。
    “像山一样把你劈成两片。”矮人首领咬着舌头嘟哝了一句。伸手抹了抹溅到眼皮上的脑浆,手上的鲜血却将脸染成一片血红。他抬头看了一眼还依然举着手臂发抖的指挥官,像是一只刚刚活啃了一个人的食人兽,说:“你最好把那个法师找出来,要不我迟早会自己去找的。”
    丢下这一句,矮人首领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刚才就闻声而来,拿着刀剑堵在门口的护卫看了眼全身发抖却又不发一言的指挥官,也不敢拦着这个满身血肉的怪物,纷纷朝两边让开。
    噗通一下,指挥官坐回椅子上去,满腔的怒火将他脸上的肥肉扯得异常狰狞,眼中也满是血丝。但他又感觉手脚全然一片酸软,连一丁点力气都拿不出来。
    ※※※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您,阿托金男爵。”
    灰谷镇一家旅馆的储物地窖中,风吟秋和高文终于看到了帮助他们的幕后人物。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胖胖的老头,而刚好两人也都认识他。正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阿托金男爵。
    “感谢您的帮助,阿托金男爵。还有您,这位法师大人。”高文很标准地以圣武士的礼节对阿托金男爵行了一个礼,然后还有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那个法师。这就是在那个招呼他们离开的人,还以一个大范围的奥术弄晕了追击而来的矮人,然后一路带领着他们来到这里。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那些矮人暂时是找不到这里来的,至于巡逻队就更不会了。这旅馆是托里斯大人的产业,而这里又是他藏匿一些不大方便被人知道的小货物的地方。”光亮术弄出的光球就身边,在柔和的白光的近距离照耀下,胖胖的阿托金男爵看起来居然有些圣洁的味道,如果他能够把头发胡子都剃掉,那就是一个欧罗大陆的弥勒佛了。
    “这位是北方军团的战斗法师,阿尔斯通法师。和那些矮人蛮族的多年战斗磨练出了惊人的魔法技艺,能够使用强大的三环奥术。想必你们都已经看到过了。”阿托金男爵介绍的声音抑扬顿挫,还伴随着挥动的手势,就算是在这潮湿狭小的地下室里,贵族的风度还是保持得非常完美。“阿尔斯通法师,这两位就是我给您介绍过的守护之手的高文先生,还有来自西方大陆的法师风先生。”
    “在此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和援手,守护之手永远不会忘记您的义举。”高文再次郑重地对着阿尔斯通法师行了个礼,风吟秋也对之抱了抱拳。
    阿尔斯通法师只是对高文点了点头示意,至于风吟秋则只是看了两眼。西海岸的首席守护者自然是值得人尊敬的,至于这个居然敢自称是法师的西方人,他从开头就没正眼瞧过。当然他刚刚赶到的时候,那连环的爆裂火球也让他吃惊了一下,但哪个原始部落的萨满没有几手惊人的野蛮巫术呢。
    “男爵先生,感谢您的及时援手。不过,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高文问。这确实也是个非常奇怪的问题。这灰谷镇不说鸟不生蛋,也是极为偏僻,作为西海岸法师议会的一员,阿托金男爵的身份地位肯定是和这个地方极不相称的。
    “我是专门来找你们两人的。”阿托金男爵苦笑,一张胖胖的脸上浮现不少风霜和苦涩。“就在你们走不久之后,我从一个老朋友那里知道了一个绝密消息,那些邪教徒原来竟然是和北方军团中的少数败类有所勾结,连一股争夺氏族首领位置的流亡矮人都加入了进来。这样危险的局面,对于孤军深入的你们两个人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是这个消息我不敢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又不能泄露给神殿和教会知道,以免连累我那个朋友,所以只能亲自赶过来。刚刚来这里找到阿尔斯通法师,就听说你们居然被那群矮人围攻了。我连忙和阿尔斯通法师一起赶来,很庆幸刚好能帮到你们。啊,真是太危险了,那里足足有一百个矮人战士。我刚刚到的时候差点吓得站不稳呢。幸好我为了预防万一,把家族里积累的一些法术卷轴都带来了。那一张强化蛛网法阵刚好可以应付那样的场面。”
    “确实是非常及时的援手,否则我和风先生就要被那些矮人围攻至死了。”高文长叹一口气。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他身上都没有什么伤势,看起来比风吟秋都要轻松得多,但那并不就是说他真能视那围攻如无物。即便不算那个怪物一样的矮人首领,那也是近百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士,他能撑住不过是因为最擅长的也是守御而已。
    “想不到北方军团不止和矮人有所勾结,连邪教徒都搅和在一起。看来这灰谷镇确实是太危险,我们两人就想来这里一探究竟,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高文点点头。“不过他们联合在一起做什么呢?这必定不会是一种常态。这些人的利益很明显并不是重合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那个朋友也只是隐约察觉到一点风声而已。”阿托金男爵很沉重地摇摇头,看了看旁边的战斗法师。“这种勾结必定是属于部分高层的,就连阿尔斯通法师也不知道一点消息。幸亏我和阿尔斯通法师是多年的好友,这才能请动他来帮忙。作为一位高贵的法师,他一向对那些腐朽透顶的军官们有着深深的厌恶。”
    “一帮烂透了的官僚和蛀虫。如果不是军团职务不能随便推卸,我老早就不想呆在这种地方了。就算是去奥罗由斯塔当一名法师学徒,也比窝在这种地方浪费生命强一百倍。”阿尔斯通法师面无表情地说。他看起来是个年逾六十的老头,满脸被风霜吹打出来的沟壑和皱纹,只有声音显得年轻些。北方军团的驻地对于法师来说确实是太过荒凉了一些,奥术可不是像神术那样简单——实际上神术也不简单,祭祀,冥想和各种仪式依然是非常深邃的学问。只是相对于奥术所需要的海量的知识,海量的试验和海量的资源来说,那确实是容易多了。
    “你们最好离开这个地方。”阿尔斯通法师还是面无表情,好像脸上的皱纹把他脸上的肌肉都毁坏得差不多了一样。“为了救你们出来。我们已经使用了两张四环奥术的卷轴了。‘加强型蛛网链接’,‘困惑心智’。你们知道这两个卷轴值多少钱吗?”
    “不过是一些金币而已,不用放在心上。难道高文大人和风先生的安危,比这些卷轴还更有价值吗?”阿托金男爵连忙摆手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如今这个地方也确实太危险了,天一黑我们就一起离开。有阿尔斯通法师在,不用说那些普通的巡逻士兵,就算是碰到了那些矮人,只要人数不是太多,我们也完全不怕被发现。”
    阿尔斯通法师的脸似乎和表情绝缘了一样,只是隐约间头也昂得更高了。这并不是什么过余的夸赞,擅长心志和幻术的奥术师在这方面可以傲视任何潜伏专家,刚才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也碰到了几个路人和士兵,但是现在那些路人士兵的记忆中完全就不会有他们的存在。这也是他能毫不费力地把阿托金男爵这个外人带到灰谷镇中,却根本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原因。
    高文略微沉吟了一下,也就点了点头。
    “高文先生你和阿托金先生他们先离开吧,我暂时留在这里好了。”一直不说话的风吟秋忽然开口了。
    高文听到之后显得有些意外,阿托金男爵则是直接瞪大了眼睛,连阿尔斯通法师那死人脸好像也扯动了一下。
    “你搞清楚,我可不会在这里一直当你们的保姆。”阿尔斯通法师斜斜看着风吟秋,好像在看一个刚从乡下来不知道城里规矩的乡巴佬。“如果不是阿托金法师的亲自委托,还有答应我的资源报酬,我才不会冒险来救你们。那些矮人都是些痛恨奥术师的疯子,虽然我不怕那些野蛮人,也压根就不想见到他们闻到他们的臭味。而且高文骑士也就算了,你的死活又关我什么事?听说你是西大陆使节团的参谋长?不要以为你那西大陆野蛮部落的职务在这里会有什么作用,在我眼中,你和一个沾沾自喜的农庄警卫队员也没什么区别……”
    “啊啊,阿尔斯通法师,请不要激动,风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西大陆法师,只是不大清楚这里的情况而已。”阿托金男爵连连挥手,制止战斗法师的表态,又转过来对风吟秋满脸笑容地解释:“风先生。阿尔斯通法师毕竟是隶属于北方军团的法师,最多只能是暂时地帮助我们一下,不可能给予我们长期的支持的。”
    “我自然是知道。”风吟秋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一人留在这里就行了,并不需要这位阿尔斯通法师的帮助。”
    “那你就是在找死。”阿尔斯通法师终于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朝两边一拉一挤,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然后又马上又重新换成了一片沟壑的死人脸。“灰谷镇里面所有的地方都在军团的监控下,就算是这里,如果不是我对负责这里的小队长用了暗示术,一样不是那么保险。而如果是那帮矮人来找你的话,那就更危险了。你被他们的大地祭司见过,只要一个追踪神术,你在十几里之内的任何脚步声,他们都能听得和在耳朵边一样清楚。”
    “对对对,那些邪恶的野蛮人实在是太危险了。”阿托金男爵也大力地点着头,肥肉在他的脸上涌起一阵阵的波浪。“您也看到了吧,那个为首的矮人神术战士有多强大。我看必须是回去请刘法师来,才能对付这样的野蛮人。”
    连高文也在点头:“是啊。风先生,和我们一起离开吧。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等我回去去向神殿报告,等待更多的援军后一起再来。”
    “不用了。”风吟秋摇头,神态自若轻松,好像胸有成竹。
    “不行!”阿托金男爵非常坚定地摇头,继而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难道您想要罔顾我这样专门前来的一番心血么?”
    “……既然您这么说……好吧,我跟你们一起走。”风吟秋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之后点头。“不过我有个条件。阿托金男爵,你是不是还有任何多余的奥术卷轴和奥术道具?请你暂时先赊借给我。我以大乾使节团的名义来担保,可以么?还有我想请你们指点一下我一些有关奥术的问题,可以吗?”
    第四十章
    “找不到?没看见?找不到?你们居然又没看见又找不到一个关押在这里的人类女人?”狂暴尖利的咆哮声在通道中回荡,伴随着的还有轰隆轰隆的巨响。
    甬道尽头的监牢外,矮人首领金石咆哮着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岩壁,砸向地面,砸向囚牢上的栅栏。轰隆轰隆的巨响声中,坚硬无比的岩壁和地面不断地凹陷下一个个裂痕四布的陷坑,那些手臂粗细看似坚不可摧的金属栅栏也扭曲得像是面条和麻花。
    甬道中站着几个矮人都垂头丧气,面若死灰,有的抓耳挠腮左右四顾有的埋头只是盯着地面,还有两三个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虽然金石首领都让他们又敬又怕,矮人本身的愚鲁粗线条还是让他们缺乏战战兢兢这种心情。
    原本关押在这里的那个人类女人是怎么跑掉的,他们真的是没有半点头绪。他们几个都是守在甬道入口处的,而这里确实就只有一个出入口。没有人会比矮人更擅长改造这种山体内部和地下的建筑,这个帝国废弃的监牢现在已经是他们的巢穴,他们就像了解自己的身体四肢一样了解这个地方。
    五具矮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姿态各异地倒在地上,都有些变形,原本死掉之后都僵硬坚挺的矮人肌肉变得像是缺乏黏性的泥土一样,被自己的重量压扯得快要掉落下来。族中仅存的大地祭司正半跪在地上,仔细查看这五个矮人尸体的情况。
    “被水元素神术侵入体内,身体组织被完全破坏。祈求不到伟大的大地之主的帮助,孩子们再勇猛也抵挡不了这种来自体内的伤害。他们做不出一点抵抗就死了。”大地祭司吃力地站了起来,他比一般的矮人还要胖上一拳,看起来真的就是个肉球一样,因为年龄的缘故松弛的肥肉软塌塌的耷拉在肩膀上,完全看不出有脖子这个位置。不过身为族中年纪最大地位尊贵的老人,他的见识远远超过其他矮人。
    “真的是水元素之神的神职者吗?那个西方女人是怎么办到的?这些该死的奥术囚牢不是能完全压制施法者吗?该死的奥术!”金石首领像是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已经被扭曲了的金属栅栏,又是一拳砸了上去。哐的一声栅栏像是被撬开一样,一头带着底部的岩石翘起老高,一阵难以言说的波动闪过消失,这间囚牢倒是再也不能用了。
    “这种奥术监牢的效用是有限的。伟大的元素之神是这世界的基石,对于真正能够领会元素之神意志的神职者,这种囚牢是没有用的。而且如果是元素之神的高阶神职者的话,绕过外面的孩子们偷偷溜走也没有问题。”
    金石首领拧下了一段栅栏,放在嘴里咬得嘎吱嘎吱作响,黑眼珠中满是血丝:“那些西方人居然敢故意把高阶神职者送到我们这里来囚禁,他们是故意的吗?”
    老祭司摇了摇头,脸上的肥肉甩了甩:“也许他们并不清楚这个囚牢的限制。高阶神职者毕竟少见,那些西方人中其实大多是无信者。他们对于神灵的理解也很肤浅,说实话,我对他们的计划并不乐观。”
    “那个守护之手的圣武士和西方人呢?您感觉到他们的痕迹没有?”金石首领暂时转移了怒意。
    “没有。他们应该没在这个山谷里了。我感觉不到他们的脚步。”祭司还是摇头,用他右手拄的手杖在地面上用力杵了一下。那是一根又粗又大,好像石柱一样的手杖,左手有被灼烧的痕迹,头发胡须也都焦了一大片,那是在的连环爆裂火球下留下的痕迹。而另一位大地祭司因为大意了一下,运气也确实不好,正好被五个叠加的火球炸个正着,连尸体都找不到一块大一点的。
    “不过我已经祈求过大地之灵记住他们的脚步,如果他们再度出现的话,大地会告诉我的。”
    “这么快就离开了这里……不可能没有北方军团内部的人帮忙,人类果然都是该死的杂碎!”金石首领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打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刚才嚼在嘴里的一团金铁居然已经只剩下小小一团杂质,其他的都被吞下了肚。
    “首领,复仇教会和北方军团的人来了。”一个矮人走来报告。“好像是商队那边有什么消息。”
    “啊啊啊……”金石首领双手一拍,很有些惊喜的样子。“他们来得真是太合适了!快带他们过来。什么消息也无所谓,只要是他们来人了就非常好。”
    很快的,一行人就在一个矮人的带领下走了过来,金石还没等他们走到,就急匆匆的快步走了过去迎向他们,双手大张,高声说着:“啊,朋友们,你们来得真是太好了,你们来得真是太合适了,你们知道我现在有多想你们吗?”
    为首的是一个北方军团的低级军官,看着这个像是吃人肉长大的巨型粗壮老鼠一样的矮人首领用这样热烈的姿势和声音来迎接他们,不禁一呆。有关于这个矮人首领的凶名和他刚刚在指挥官的办公室所做的事,早已经在小范围的圈子里无人不知,但显然和现在这样的热情表现是挂不上一点关系的。
    还没有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这个矮人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再以更加热情上十倍的速度冲了过来,一下将他给拦腰抱住,余势不歇地再撞在了后面的岩壁上。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在甬道中回荡,就像一颗番茄被猛力挤爆了一样,金石首领将岩壁都撞出一个凹坑的同时,将抱在怀中的那个军官的身躯给挤压得稀烂,破碎的内脏血肉骨骼各种汁液混合在一起溅射得满天满地都是。
    军官还目瞪口呆地蹬着面前的矮人,金石首领的身高只到他的胸腹之间,这一挤只是把他的腹腔下肢挤压得稀烂,胸口之上却都没事,最多是压迫之下的胃容物和破碎的内脏一起涌上,从口鼻中喷了出来,人却是一时间没死的。随即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反射上来,这军官才张大了嘴想要尖叫。但金石首领的大手一下卡住了他的脖子,将那尖叫和他最后的一口气都扼在了里头,然后这个满头满身都是破碎血肉的粗壮矮人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所有的痛苦都终结掉了。
    “放跑杀了我们人的家伙!放跑那些杀了我们人的家伙!”金石首领尖声咆哮着,一拳一拳地继续打砸。实际上早在第一拳的时候那个军官就彻底死得透了,第二拳则直接将那军官的头颅都化作漫天的碎片,之后的几拳根本就是打在后面的岩壁上。但即便如此金石首领也还不解气的样子,不断咆哮着继续一拳一拳砸在后面的岩壁,砸在那军官残缺的上半身上,数十拳砸过之后,剩下的只是一摊真正意义上的肉泥。
    “还有你们。带那个女人过来,杀了我们足足五个兄弟。”再没有了可抓可打的东西,金石首领才扭过头来,看着不远处愣在那里的西方人。这正是之前带着沐沁沂过来关押的年轻人,这个时候早吓得面无人色,筛糠一样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裤裆里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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