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看来你们还真是深谋远虑啊。”仁爱之剑点头,马上又还是摇头。“可惜我还是没什么兴趣。还是把夜影那女人叫来吧,我还是更喜欢和她谈一点。”
    “……为什么?”陷在沙发和少年包围中的胖子男爵这下呆住了,在少年身上游走的手也停了下来。
    “你这不是废话么?”仁爱之剑眼睛一瞪。“我当然愿意和一个紧身黑衣的性感女郎交流,谁愿意看一个胖子搂着男人在那里摸来摸去的?我能忍你这么久,已经是看在我们曾经合作的关系上了。还有我说了,我讨厌耍猴戏。”
    “……你不喜欢这个?”小艾瑞亚男爵双手从少年身上抬起,愕然看看两边的少年,少年也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就像两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的小狗。想了想,小艾瑞亚男爵才恍然大悟。“啊,对了,阁下是西方人,西方人在这些方面通常都是保守而又谨慎的,这是我疏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完这话他两手顺势一拧,咔吧两声,居然直接就将两个少年的脖子给拧断了。
    “你干什么?”仁爱之剑这还真是吃了一惊。这胖子在他看来是脚步虚浮没什么功夫在身,但显然一手蛮劲还是不小的,而且这出手之前全无杀气,就像顺手捏死两只小虫子一般的自如,连他都没有料到。此刻这两个白皙俊秀的少年面上还带着无辜茫然的神情,脑袋已经歪到了后背上,成了两具全无生机的尸体。
    小艾瑞亚男爵转过身来,对着仁爱之剑用满是遗憾和真诚的神情说:“我只是太久不来奥罗由斯塔,太过想念这里的奢华美丽的气息,所以一来之时就忍不住连忙叫了两个养在这里的小家伙来陪着我,却是忘了顾及阁下的喜好,真是太不应该了,真正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让这种个人喜好影响了在真正利益上的判断呢?”
    仁爱之剑认真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一脸认真的胖子,然后嗤然一声冷笑:“好吧,原来并不只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军团官僚,至少心狠手辣上你是很出众的。那么看在这两个可怜的年轻人的生命上,我就多费点口舌来给你解释一下。首先我要告诉你,不管你是在显示你的诚意还是显示决断力还是显示什么其他狗屁东西,在我的眼中你的形象已经从一头满是粘液的鼻涕虫上升到了一只有毒有毛还是有粘液的鼻涕虫,只是更加地恶心了。我讨厌耍猴戏给一帮蠢货看,那些不过是庸庸碌碌蛆虫一般活着的家伙,他们能让你这样的东西身居高位手揽权力就活该受你的诱骗和摆弄,你们的什么比赛什么游戏就像是一堆虫子在玩屎一样恶心,不管最后能得到什么结果我都不想去沾惹半分。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用我的方式来获取。我们那里有句话叫一切都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直接获取,不用曲意玩弄手段。所以你不用用什么利益来诱惑我,我要的只有我认同的利益,就像我饿了只会去吃饭吃肉,不会去吃屎。
    你也没必要用你的利益观来衡量我,甚至连刚才这句话也用不着强行去理解,苍蝇鼻涕虫这些低等生命用它们的狭隘视野是很难理解比它们更高的存在的。”
    “还有,安德鲁斯是什么东西我完全不知道,也一点没兴趣。我所追求的是更强大更全面更深邃的道路,我能引起他的法则共鸣,不过是刚好他就在我所前进方向的附近而已,所以我对战神殿大祭司什么的没有丝毫的兴趣。如果非要我说现在有什么兴趣的话,那就是把看不顺眼的恶心虫子一脚踩扁……”
    随着仁爱之剑咄咄逼人的话语,小艾瑞亚男爵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狰狞而扭曲,眼前这个西方人显然是超出了他所预料甚至是理解的怪物,让他向来引以为豪的说辞和手段变得如同笑话一般,作为南方军团“夜枭”的首领,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和挫折,但他显然也不能立刻爆发出来,这个怪物在战斗力和危险程度上同样也是超乎想象的。
    他不能,有人还是能的。原本在旁稳坐不动的大祭司像只发怒的公熊一样站了起来,横在了仁爱之剑和小艾瑞亚男爵之间,他须发皆张,铜铃般的眼睛瞪着这个出言不逊的西方人,怒吼道:“没有人胆敢侮辱安德鲁斯!没有人胆敢轻视战争之神!”
    “这时候知道跳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和那两个可怜少年一样,都是这肥猪的宠物,只能等着他的命令才能去舔他屁股呢。”仁爱之剑将视线转向大祭司,还是冷笑。
    托尼大祭司的双眼瞬间就红了起来。他当然不是小艾瑞亚男爵的下属和宠物,他其实也很是看不起这头肮脏狠毒的肥猪,但这个计划是军团长阿莫斯伯爵定下的,也是和战神殿的发展息息相关,他才不得不听从小艾瑞亚男爵的指派。现在这个西方人不只是藐视了他的信仰,也真正地激怒了他。
    “来吧,在安德鲁斯的见证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战士吧。你的鲜血会洗刷小觑战神的罪过,蔑视战斗的人只能在战斗中失败。”大祭司打开腰间的折叠袋,从中拿出了两把巨剑。其实作为安德鲁斯的信徒,武器应该一直佩戴在最合适拿取的贴身位置,因为武器就是战士的肢体和生命延续,但在奥罗由斯塔当中和那么多的贵人打交道,那样似乎会显得粗俗和失礼,大祭司才不得不特意准备一个特制的高级折叠袋来携带这两把武器。
    这是两把普通人就算双手也不一定能拿起的巨剑,足有两个手掌那么宽那么厚,一般的斧刃也不过如此,而这两把武器握在如狗熊一般健壮的大祭司手中只是显得刚刚合适而已。斗气的光芒如海潮一般在大祭司的身上升起,在那两把巨剑上升起,厚实如斧头般的巨剑居然开始嗡嗡地鸣叫,这是常年在战神殿中沐浴神恩的武器,已经能和使用者的气息完美共鸣。
    而如果现在有专门的高级侦查性奥术,就能观察到大祭司的生命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十级分野,达到了一个足以和一些地行龙和高等魔兽比肩的匪夷所思的程度。能够成为战神殿大祭司的他,原本就是百万里挑一的战斗天才,再在战神殿中沐浴神恩磨炼身体和技艺数十年,他的身体和战斗力都已经达到了真正意义上人类战士的巅峰,他和他手上这一对巨剑足可以将一个中队的战斗魔像拆成碎片。
    但是仁爱之剑看着这个斗气汹涌澎湃,气息更比他还强大的老头却是不屑地哂然一笑:“就凭你这个对权势俯首帖耳的人也知道什么是战士?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士吧。面对一切邪恶的,恶心的,看不顺眼的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即便受到再大的挫折,失败,再漫长的绝望也绝不放弃,当这世界被邪恶所污染,即便孤身与这整个世界对抗也在所不惜,这才是真正的战士。而你不过是权势的走狗,面对南方军团,面对这个恶心的肥猪,面对整个奥罗由斯塔的蛆虫众生,面对你自己的欲望和野心,面对放弃这些可能会惨淡的人生,你早就已经屈服了,失败了。你那苦练的筋肉和斗气,全是只为了取悦肥猪和蛆虫们的工具而已,你连门口的那些迎宾女孩都不如,至少她们还美丽好看,还在自知自己卑微低贱中散发属于自己的生命之光,不像你明明低贱卑微得像条狗,还自诩为高贵的战士而洋洋得意……”
    托尼大祭司早就听得呆了,他脸上的青筋像是活动的蚯蚓一样鼓动,双眼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一把扯掉了身上华贵的祭司长袍,露出下面筋肉鼓胀狰狞的身躯,声嘶力竭地狂嚎一声,好像要将生命中所有的勇气和愤怒都唤出来似的挥舞着双剑就朝仁爱之剑扑了过去。
    而仁爱之剑并没有光说不动,他早就站立了起来,摆出了作战的架势。他口中一边说着,身上的筋骨一边发出摩擦拉伸的格拉声,节奏分明如同阵阵战鼓在奏响,看着大祭司嚎叫着如同发疯一样地直冲而来,他也大笑一声:“就凭你这甘当走狗的败者,也敌得住我这能灭神的一拳么?”
    大祭司一动之时,这整个房间中的所有物件都被骤起的气流吹得飞了出去,他的斗气的力量身形的冲击带来的余波宛如一场十级台风,连他脚下的地面也在践踏之下纷纷开裂。但仁爱之剑这一拳击出,一切反而都安静下来,连声音都在这一拳之下完全崩解,只能看到大祭司身上的斗气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一样地无声无息地熄灭,然后他那宛如筋肉堡垒一样的壮硕身躯如同破布娃娃一样地倒飞出去。
    轰的一声,水晶之都的外壁猛然炸开了一个大洞,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从中飞了出来,跨过数十米的距离之后落在第三大道上,引得下方的迎宾女郎们,还有大道上的行人们发出阵阵尖叫,但是稍等之后立刻就有许多人兴致勃勃地围拢过来。
    “发生什么事?有人在水晶之都里决斗吗?”
    “这家伙是谁?这么多血……还活着吗?”
    “还活着呢……这么强壮的家伙,是用奥术改造过的奥术战士吗?”
    “……不,这好像是……战神殿的托尼大祭司?”
    “见鬼,真的是托尼大祭司?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的围观中,血泊里的大祭司面目呆滞地看着上方的天空,他受伤虽重,却并没到丧命的程度,只是现在双眼中的一片死寂看起来和真的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肉体上的伤势也还罢了,刚才受到的精神层面的冲击才直接将这个老人给彻底摧毁了。
    “哼,这些混蛋,当真是连仅有的几分放松和消遣也要给我毁了么……”
    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密室中,仁爱之剑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难得地叹了口气。就在托尼大祭司上前和他对峙的时候,小艾瑞亚男爵就乘机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显然这个南方军团的情报头子也是有着独有的逃遁手段。对此仁爱之剑也有几分遗憾,既然都撕破了脸,还留下这种毒虫,说不定以后就会有什么麻烦出现。
    “不过算了,这些白痴看来是要逼着我去强抢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改变
    大乾使节团营地,回赐使李文敏大人的帐中,李大人正在询问刚刚从奥罗由斯塔赶回来的风吟秋。
    而在风吟秋之前,张家老丈居然也先一步回来报喜来了。原本尚在病中,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的李大人听到张家老丈说学院理事长也出面正式邀请使节团,风吟秋还打得一个久负盛名的大家族抬不起头来,立刻心病大好,面上都多了几分血色。
    “本官也听牧斋先生说了,那个……那个什么长,便是欧罗前朝的国子监祭酒……据闻那祭酒在那奥罗由斯塔中声望极高,又有前朝官职在身,算得上是那国都中的第一人,既然他开了口,就算承认了我大乾使节的来历了。凡事都讲求一个名分,想我大乾央央天朝上邦,却在这欧罗异域举步维艰,正是因为其名不正,欧罗蛮夷各行其是之故……对了,那因克雷人也曾到场么?可有什么表示没有?”
    风吟秋回答:“匆忙之间,倒是没有和因克雷的人照面,不过那理事长也是亲口对他们说了的,想来他们也不敢拂了理事长的面子才是。”
    “大人安心。那因克雷人虽是蛮性粗俗了一些,却毕竟还是世传的贵族门阀,基本的礼仪进退之度是不会少的,那祭酒大人既然在众人面前开了口,他们便不敢装作没听到。”一旁的张家老丈缓声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茶几红泥小炉上正呜呜作响的水壶,斟上了三杯茶水分别送到风吟秋和李大人面前。“而且老朽早已着人在那国都之中散布消息,细说那因克雷之人无礼之处,他们终究还是要面皮的。风先生引得那些欧罗人惊诧侧目,于此更是大有助益。”
    “正是如此。有劳风先生,有劳牧斋先生两位了。牧斋先生这一手流云香茗的功夫当真是如行云流水,却又有如松柏般的稳重之意,在神州也是找不出什么人能有的了。这茶叶也清香醇厚兼而有之,神州枝叶在这异域外邦生根发芽也能丝毫不损其中灵韵,甚至犹有过之,实在是难得,真正是犹如牧斋先生一般。”李大人端起手中茶盏轻轻一闻,就出声赞叹。“而且牧斋先生如此年纪,却还要为使节团之公事来回奔波劳累,本官实在是愧疚啊。”
    张老丈连连摇头道:“哪里哪里,我神州族裔在这欧罗大地犹如无根浮萍,如今得遇大乾使节,正如幼失乳儿忽遇慈母,能得奔走左右,薄尽绵力,已是不胜之喜,哪里来得辛劳一说。”
    风吟秋在一旁喝着茶也不开口,这种对话他见得太多听得太多,都有些麻木了。说起来他还是有些佩服张家老头的,别的不说,之前自己明明看到还在奥罗由斯塔,收到自己和费尔南德斯家起冲突的消息之后却是立刻便赶了回来报喜,消息灵通之处不用说,趁着自己和仁爱之剑耽搁的时候居然跑在了自己的前头,这腿脚之快也是极为难得了。
    张老丈这时候又转向风吟秋问:“对了,风先生,老朽听闻你与那费尔南德斯家起冲突是因为歌姬尤利西斯,不知道此事……”
    看他一脸“就等你说”的意思,风吟秋也不知道这貌似忠厚的老滑头到底收到了什么小道消息,不过他也懒得去猜,这事本来也没想着要隐瞒过去,就直说:“此事我也正好想与张老丈分说,张老丈你可知道那尤利西斯其实是谁?就是羑里侄女啊。”
    “啊?这个……”张老头难得地失控出一脸怪异的表情,看来是真没想到。
    没过多久,跟着风吟秋一起回来的张羑里和曾文远两个少年人就跟着一起来到了李大人的帐中。张羑里自然换下了尤利西斯时候的装扮,和曾文远一起老老实实地拿出晋见长辈的样子来施礼拜见。在外他们虽然也都算混出了自己一番天地,但自小受到的家教颇严,这时候也不敢放肆。
    倒是李文敏大人看到他们两人时眼睛一亮,忍不住出声赞叹:“好一对清秀俊丽的少年男女。张家果然是代代皆有人才,难怪牧斋先生之前有那番建议……咳咳……”
    张老丈这时候却都没心情去回应敷衍李大人,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孙女,半晌之后才点头:“好,好,便是爷爷都没有料到,羑里你居然在那奥罗由斯塔中搞出这样一番名堂来。虽然早知你生性跳脱不羁,又受你那欧罗母亲娇惯宠溺,但也想不到会弄成如今这样的地步。你休要觉得你在奥罗由斯塔闯出一些名气来便怎么样,那不过是娼妓一般以色相娱人下九流的东西罢了,此次若非风先生鼎力相助,我看你是只能落入那欧罗贵族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万一连累了风先生有个什么意外,老夫定当要大义灭亲,便当张家从没有过你这孽障!”
    张老丈是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更是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都跳了起来。张羑里只是低头默不作声,后面的曾文远倒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好了好了,张老丈也莫要生气。”风吟秋用手一点,被拍得跳起来的茶杯和水就平平稳稳地落了回去。“其实依我看羑里侄女能做出这番事业来也是殊为不易。这曲艺虽是消遣小道,在这欧罗人中却是影响极大,也不知有多少世家想邀她去表演,这多少也算是给我神州族裔增光了。说不得我们以后要在这奥罗由斯塔和那些欧罗贵族打交道,还要多多借助羑里姑娘呢。”
    “那些欧罗蛮人不知礼仪道德,也就热衷于些下九流的淫词艳曲罢了。”张老丈没好气地摇摇头。这次这老头并没有装模作样,以儒门弟子的观念来说再红极一时的戏子也是戏子,和妓女一样是最为低贱的行当,虽然他在欧罗数十年,知道这里的民风和神州多少有些不同,务实之处相比神州的儒门读书人更是天地之别,但终究一辈子的诗书传家,根本的观念极难扭转过来。好在看了看风吟秋,张老丈似乎也找回几分心气和希望,站起身来对着风吟秋躬身一礼:“那真的是劳烦风先生替老朽多多管教这顽劣孙女了。风先生只要不介意这欧罗戏曲低俗,那当然是最好,不过此正值多事之时,还是让她跟在风先生身边替风先生处理应对那些欧罗人更好。”
    “正是正是。”李大人也连连点头。“风先生如今可是我使节团的擎天玉柱,撑住的可是我大乾天朝的面子,正是需要张家姑娘这样熟悉欧罗贵族的人来助你一臂之力。至于是否要借张家姑娘的曲艺和欧罗人结交……下来也可以慢慢斟酌商量嘛……”
    “这个……”风吟秋颇有些无语,看来张老头是挖空了心思要把孙女往自己这里塞,连李文敏这里也事先招呼过了,这可用的是大义的名号,连推辞都不好推辞。这时候也只有暂时转移一下话题,指了指旁边的曾文远。“这是奥罗由斯塔神州族裔首领曾林之子,一直暗中学习欧罗奥术,如今已有三环的水准。我觉得若是有机会该送他去那奥术学院好好学习,莫要辜负了这难得的天赋。”
    这话李大人听了没什么反应,倒是张老丈眼前一亮。张家也有人费尽千辛万苦学习奥术,他当然也是知道这三环的水平有多么不容易了,看向曾文远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一样,转头对李文敏解释道:“这欧罗奥术在这欧罗大州上就如同儒门在神州一样,乃是独一无二的显学,只是那些蛮夷向来轻视我神州族裔,不肯将其中要领传授与我等。这少年有这般难得的天赋,在那欧罗人中也是极为少见的。”
    “文远,你有如此天赋,怎的不早说?你父亲也从未向我提起过啊。”再转向曾文远,张老丈就完全是和颜悦色,与刚才斥呵张羑里的声色俱厉截然不同。
    “大爷爷,父亲其实也是知道我学习奥术的,只是少有过问。我的水准一直以来也不高,只是后来有了羑里姐唱歌的报酬来资助,这段时间机缘巧合之下才突破到了如今的地步。”曾文远的回答老老实实,神情看起来也毫无异样。
    “很好,很好。我也知那奥术学习极为费钱,羑里能助你一臂之力,她去当那歌伶也不算全是胡闹了。就如风先生所说,你有这般天分,确是该当去深造一番,让那些蛮夷知晓我神州族裔即便在他们的奥术之道上也不属于人。你也不要为金钱上的事发愁,这次若是能有进那奥术学院学习的机会所有开销都划在我张家名下,你只须专心学习就是。”
    一旁的李大人开口说:“牧斋先生,为我神州族裔正名固然重要,但主次之分不可忘。那不过是欧罗蛮夷的小道小术,圣人之学才是正统大道。这少年如此聪慧,更是不能在圣人经义上有丝毫放松,只学那欧罗奥术万一被带入了歧途怎么办?牧斋先生可曾自幼教导于他?”
    “是是是,多亏大人提醒,老朽险些便疏忽了。文远虽算是我张家远房侄孙,却自幼跟随他父亲一起奔波,老朽也是忙于俗务,便没怎么管过他学业。”
    “哦,那必须要抓紧才是,这可是根本大事疏忽不得。若是牧斋先生抽不出空来,大可让他到本官这里来,由本官亲自教导……”
    不管张老丈和李大人在那边怎么说,曾文远面上都是一片安静,好像真的只是个温润斯文的好少年,只是那一双丹凤眼的深处,烧着火焰只是越来越旺。
    一直等到面见两位老大人完毕,给他们两人在营地中各自安排下了居所帐篷,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曾文远才找到了张羑里的营帐,走进来之后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用了个隔绝声音的奥术,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各种愤怒,不耐的神情才从那张俊秀的脸上爆发了出来。
    “羑里姐,难道我们就真的这样么?就这样把自己置于他们的羽翼和控制之下?”
    曾文远看着张羑里怒声问。如果是风吟秋在这里看到他的这个模样才会发现,这个少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算彻底的“活”了起来,既不像是之前那样平和温润的斯文少年,也远没有在剧院舞台上那么激昂嚣张,脸上的神情,语气,每一丝肌肉的弹动每一个毛孔朝外散逸出的气质,都能看出和之前的有天壤之别,就算闭上眼睛也能从气场上清楚感觉到,这是个灵性,聪慧,十分敏感的少年。而且好像因为过于的敏感,他似乎很容易陷入抑郁或者焦躁中去,比如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这样也不错啊,至少不用成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了。我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张羑里却是靠在床头看着书,一副悠闲的模样,只是淡淡瞥了这焦躁的少年一眼就重新把视线放回了手中的书上。“和爷爷把这事给说明,我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而且现在看起来不是还好么,说实话,对一直以来的偷偷摸摸的跑去表演我也有些厌烦了。我觉得最累人的还是费尽心思对付那些戏迷,什么人可以收下礼物稍微表示得亲热一点,什么人一定要划清界限让他们知难而退,然后又要暗示谁谁谁有什么不好,让他们自己斗起来……成天计较这些都是很累的啊,都比上台表演都累多了,而且无趣得很。”
    说到这里,少女用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好像一直以来的紧张奔波让她真的有些累了,原本有些英武逼人的气质中显出几分娇憨和妩媚,一旁的少年静静地看着她的模样,好像想把她装进眼睛里。
    “你真不知道你爷爷想要你做什么么?羑里姐。”少年忽然说。
    “什么?”张羑里一愣。
    “你爷爷想用你去讨好那使节团的人。”曾文远冷冷说。“我偷听我父亲和你爷爷谈话听到的,虽然他没说明,只说给你安排了个好姻缘,若是能成,对张家,对欧罗大州的所有神州人都有莫大好处。之前我还以为是他要把你推给使节团的首领那什么回赐使李大人,那个姓风的便是他派来抓你的走狗,但是现在看来并非这样。而好像是想要将你塞给那姓风的家伙。从你爷爷和那李大人的态度看来那姓风的可不止是这使节团的参谋长这么简单。”
    “这……不会吧?”张羑里的表情变得很怪异,好像是哭笑不得,俏脸又有几分微红,顿了顿想了想后嗤然一笑。“不会的,就算是他们真的这么想,风叔叔也不会同意。他是大祭司叔叔的好朋友,又是能独自抗衡费尔南德斯家那般庞然大物的英雄人物,只是把我当做小孩子看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曾文远看着她问。“你爷爷硬把你朝姓风的那里推,难道你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当他什么助手?然后等着他们和哪里的贵族混熟悉了之后,又把你打扮成尤利西斯让你去演出?”
    “那还能怎么样?”张羑里白了一眼。“总比以前那样偷偷摸摸朝不保夕好吧。再说爷爷他们做所的也是为了我们神州族裔的好事,就算是为他们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不!就凭他们那些腐朽愚昧的什么圣人之道,怎么可能带给神州族裔什么好处?”曾文远的声音和神情一下激烈了起来。“刚才你听到他们的谈话了,简直是每一个词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你爷爷还算是另有目的的奉承,那个什么李大人却是真心信奉他那一套圣人学问。我早就听张家的人说过了,这使节团一路走来全是风和另一位法师的功劳,这李大人百无一用却占据了首领地位,就只是因为他是所谓的圣人门下的读书人。这样腐朽不堪的道统和文化怎么可能有用?就连南方草原上那些兽人们选酋长,也知道选个最强壮最聪明的。当年大正遗民辛辛苦苦从西方神州逃难而来在这欧罗大地,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才扎根下来,难道还要返过去重新接受那愚昧落后的文化吗?”
    张羑里倒是被说得一愣,她虽然对自己爷爷的那一套也是颇为不耐,却从没朝深处想过这些问题。
    “羑里姐,我们找个机会悄悄地一起走吧。去因克雷。”虽然早已经施展了隔绝声音的奥术,曾文远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与之相反的是那一双眼睛中的光芒却亮得有些吓人。“我们的才华不应该跟着埋没在这些腐朽不堪的老人们的愚蠢计划中,那是对生命的巨大浪费,辜负了这个世界给我们的天赋。即便是抛弃了尤利西斯和维斯特这两个身份,我们两人也可以从头开始,只会创造出更辉煌更耀眼的成就。”
    “去因克雷?你怎么会想到去因克雷的?”张羑里讶异地看着曾文远,这样的神情她以前从没在这个表弟脸上见过。“而且我们两人怎么可能去因克雷?那可比奥罗由斯塔到西海岸都远多了,路上也很不太平,商队也都要很久才能来一次呢。”
    “我知道。我这段时间了解到了一些和因克雷有关的消息,那里虽然粗俗了一些,没有奥罗由斯塔这里这样深厚的文化底蕴,却是一个自由,平等,充满了生机的地方。那里没有费尔南德斯这种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任何一个有天赋有能力的人都能堂堂正正地获得自己应有的地位。至于怎么去,羑里姐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有办法保护你的安全。”
    张羑里怔怔地看着曾文远,忽然问:“小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厄……没有。”少年一脸老实地回答,但是张羑里却知道这是他不想老实说话的表情。
    正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咚咚锵锵的锣鼓之声。曾文远使用的奥术只是不让这帐篷中的声音被人听去,外面的声音却还是能如常传进来的。
    两人走出帐篷,看到外面有一队人马带着几大车东西正在进入营地,领头的几个明明是欧罗人,从打扮上来看也是贵族法师,但随后却有几十个神州族裔拿着锣鼓唢呐,一路吹吹打打进来。张羑里眼尖,仔细一看,其中居然有几个洗衣帮的人,便走上前去问。
    “啊,是羑里姑娘,还有文远少爷。”那两个洗衣帮的人只是帮中的下层帮众,都在奥罗由斯塔中从事着各种较为低贱艰苦的营生,看到两人连声问好。“安东尼家不知道发了什么毛病,居然花大价钱到处找神州人中会吹打神州乐器的人,两个奥金一天呢,我们便拿了过年用的唢呐和锣鼓来。原来他们是来这使节团来送礼的,听说这是神州来的使节团,我们早就想来看看了,想不到你们早一步先过来了啊。”
    远处,李文敏大人和张老丈也闻声走出营帐,正好陈参将一脸喜色地前来禀报:“李大人,是那安东尼家族的人。原来之前那因克雷人曾有一笔重谢叫他们转赠予我们,被两个执事悄悄私下隐瞒了下来,如今被查了出来,两个执事已被责罚了,安东尼家族不止将之前的重谢如约奉上,还加上了一笔赔偿,难得他们还去那国都中找了些前朝遗民,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敲敲打打地送了过来,看来也是极有诚意的了。”
    “……居然还有这等事……”李大人听了也是又惊又喜,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愕然一怔,然后又冷然一哼。“……哼,什么执事私下隐瞒,怕是那安东尼家族自己吞了这笔钱吧。本官在礼部的时候就见过不少下面衙门玩弄这些鬼魅伎俩,穿帮之后便找两个人当替罪羊。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赔罪,定然是怕了那因克雷人追究……”
    说道这里,李大人又转身对旁边的张老丈笑说:“看来这定然是牧斋先生去那奥罗由斯塔四处散布消息的功劳,那些因克雷人果然还是要面皮的。”
    第一百九十章 仆役
    使节团如今已到了奥罗由斯塔的边缘上,剩下的就是在何时,用什么样的方式进入这座欧罗大地最繁荣鼎盛的城市的问题。这问题看起来简单,事实上却极为重大且复杂,至少在以李文敏大人为首的几位大人眼中就是如此,这两天他们爆发出了自来到欧罗之后最大的热情和活力,聚集在一起没日没夜地讨论,据说还请张老丈去搬出了前朝儒门的珍本典籍,引经据典反复参考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态度举行什么样的祭典用出什么样的仪仗才能好好表达出天朝上邦的地位和风范。
    李大人也邀请了风吟秋来参与这讨论,当然并不是指望他真能提出什么符合儒门礼仪的高见,只是觉得这样重要的决定应该让他这位“重要人物”也来过目一番,参与其中。风吟秋自然是敬谢不敏,他对这个也并不怎么关心。如果只是单纯地让那几个礼部的老头胡乱折腾,说不定真能弄出什么非得要因克雷和奥罗由斯塔各大家族焚香跪拜十里以迎天使的计划来,但有张家老头在里面,这种情况就不大可能出现了。这老头虽然私心甚重城府颇深,但大方向终究是和使节团的利益一致的,制约那几位读圣贤书读得傻了的大人起来也是举重若轻,从这一点来说风吟秋觉得这一路上还真不能少了他。
    所以风吟秋就放心地将这些问题抛给张老头打理,他则来尝试处理一些更重要的问题。
    刘玄应的帐中,刘玄应正在闭眼盘膝而坐。他一呼一吸之间极为绵长,一道若有若无的雾气从他顶门中缓缓升腾,笔直地升到数尺之后的空中后形成一片薄薄的云雾。在他旁边,风吟秋正静立不动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眼前的虚空中有奥术形成的光芒在闪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玄应睁开了眼睛,头顶的那道雾气也转眼散去,他轻轻咳嗽一声,吐出一小口金属颜色的血来,帐篷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铁腥味。刘玄应这一小口血落在地上,顿时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同时这血也飞速的渗入了地下再也不见踪影。
    “如何?”刘璇应转头看向旁边的风吟秋。他的面上虽然没有汗水,但是疲倦之色依然明显,好像这一段时间的静坐对他来说是很大的负担。
    “……不行,至少我用这个奥术是不行的……”风吟秋神色颇为怪异地摇了摇头,同时眼中的奥术光芒黯淡下去。这是他在天红大戏院中从那两个女法师身上弄来的奥术之一,已经是高达六环的侦查性奥术。他现在是在尝试运用侦查奥术来探视刘玄应的状态,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法子来缓解他的伤势。
    不得不承认,这奥术在许多地方确实是有极为便捷的地方的,刚才在他眼中浮现出的奥术幻象将视野中的一切都标注上各种标记,还随着他的注视点不同而分出详略,相对于动念之间就能眼前看到的所有都辨识分析得清清楚楚。比如他注视着刘玄应,幻术视野中就自动将刘玄应的身高,体重,呼吸和脉搏频率,生命强度等等全部显示出来,随着他的注视时间,还有什么血统判断,元素倾向分析等等极为繁复的高级奥术数据。
    可惜大概是这奥术的环术不够,对于刘玄应的探查始终就只停留在这些表层状态上,连元素倾向都显示的是“极度平衡-相对波动性小于0.001%”,反而是刘玄应咳出的那口血显示为“高法则性地元素结晶a级”,还不断在周围闪烁着金黄的光芒,就像在提醒他这是值得拾取的宝石一样,让他颇有些哭笑不得。显然这奥术的水平对于道门先天真气的运转调和,还有刘玄应死死压制住的那点真灵气息这种层次的东西都是无能为力。
    还有就是这侦查奥术上显示出的各种数据和名词风吟秋看起来实在是吃力,他这几月确实是恶补过不少奥术知识,但是对于这些专业性极强的许多概念还是不大能理解得透,看起来只觉得头昏眼花。其实就算用更高环的奥术来探查,按照那些数据状态分析来分析去的结果大概也不会出乎刘玄应自己凭感觉的判断——那一口真灵之气与他血肉精元纠缠不休,近乎是水乳交融地融合在了一起,以寻常办法几乎没有可能祛除。
    当然,这奥术之道毕竟也精深博大,如果能有九环乃至于十环十一环的奥术,这问题想来也是能迎刃而解的。风吟秋说:“……看来还是要去奥术学院才能找得到办法,幸好那理事长已经邀请我们了,想来去斡旋请求一番,请动理事长为刘道长你疗伤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据说他乃是这欧罗大地最为顶尖的奥术大师之一,这奥术学院中的资财也是最为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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