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打出的赤红色雷霆,将地面的那些草木都炸成了齑粉。可紫蝶妖女的身影,却散成了无数的火星,从两旁散开。
    这位妖女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别以为在这个时候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就能让我感激,这笔梁子我记下了,新仇旧恨日后自会与游徼大人一起清算。”
    直到这个时候,江含韵与司马天元等人才姗姗来迟。两人合同几位镇东侯府的客人一起,继续追击向那紫火逃逸离去的方向。
    大约半刻时间之后,江含韵垂头丧气的飞了回来。
    “大人没有追上?”
    李轩一点都不觉意外,那紫蝶妖女不但擅于幻术与伪装,其人的陆地奔腾术与御空之法也是登峰造极,几乎接近天位。
    就如那位司马校尉所说的,紫蝶妖女若是这么容易被抓到,六道司那么多人也不会一直都束手无策。
    “没有。”江含韵极其遗憾的摇着头:“真气人,刚才只差一点点。人都已经在眼前了,居然还是没抓到。”
    “江校尉,这次是真无需沮丧,我还是有收获的,大收获。”
    司马天元却是喜意盈盈的,从袖中掏出了一物,那赫然是一小截女人的秀发:“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从紫蝶妖女身上拿到她肌体发肤的一部分。有了这东西,再请高明的术师出手。这紫蝶妖女的踪迹,就再非是无迹可寻。说实话,似紫蝶那般的手段,除非是总管与仇副堂主那样的人物出手,否则是万万没可能把她拿下的。我等这次,其实真没抱多少指望。”
    然后他又重重的在李轩身上一拍:“真是小看你了,明幽之虎!果然名不虚传。日后如果能将紫蝶妖女捉拿,你这一吼,至少占了两成功劳。”
    李轩眨了眨眼,心想这‘明幽之虎’是什么鬼,给他取的外号吗?好难听!他感觉‘神刀’二字,更符合自己的气质。
    “各位!”就在几人议论的时候,有一位身着簇新锦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六道司的诸位,还请贵司给段某一个交代!”
    李轩当即就把脚步往后撤了一撤,他认出来者正是镇东侯府的主人,当代镇东侯段东。
    这位段侯爷,明显是为寻他们兴师问罪来的。
    司马天元与江含韵两人则是对视了一眼,无不都流露出尴尬头疼之色。
    六道司之前虽是为抓人,可把人家好好的寿宴给砸了,确实是理亏。
    紫蝶妖女的确是盯上了镇东侯府,可人家之前就已明说了,不在乎钱财被盗,只求寿宴平安,他们如之奈何?
    且刚才幸亏是镇东侯府内部的法阵强力,否则搞不好就会有客人死伤。
    李轩躲在江含韵的身后,以为自己可置身事外,可他随后就见镇东侯把视线撇了过来:“还有李世侄,你也得给我一个解释。方才崔洪安与张进等人在西侧院被人重伤,他们说此事与你有关,是被你算计所致?”
    李轩却当即眉毛一轩,一点怯意都没有:“我一个人算计他们二十多位?此事我倒还想问段伯父,对家仆管教为何如此疏忽?居然敢勾结外人,诱我去你家那间翠微苑。还有那位剑雨花神笑,不是贵府上的人?伤人的是他,可非是小侄。伯父要训人,也请搞清楚前因后果。我白痴了才会去招惹剑雨花神笑,只为算计那群公子哥?”
    段东一阵凝噎,显是没想到,李轩这个事主竟能如此硬气凶顽,言辞也是这般的凌厉。关键是有理有据,让人无话可说。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后院方向忽然传来了几声哭喊尖叫。
    “不好了,老太君她自杀了!”
    “快来人!快点来人,快请侯爷!”
    在场的众人顿时都面色大变,纷纷向后院方向疾扑而去。如镇东侯,司马天元与江含韵等人都是御空而行,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李轩也匆忙跟上,他脚下雷光电闪,疾追着几位的身影而去。神雷无定诀已经被他催发到极致,可还是被那几位甩开了一大截。
    等到他进入内院,沿途更有几位镇东侯府的武师出手阻拦。此时‘神雷无定诀’身法变幻难测的优点开始起到作用,这些武师哪怕是高过他两三重楼境界的修为,也没法将他阻拦。
    李轩只需身化雷光,一个闪烁,就会出现在超乎他们意想的方位。
    而等到他赶至事发的后侧院时,只见这门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却都被一道划在地上的剑痕拦阻在十丈距离外,不敢继续靠近。
    李轩稍稍犹豫,还是跨步越了过去。当他一只脚,踏过那剑痕的时候,就蓦然有一道雄浑厚重的剑气骤然凝聚。
    “什么人?无关人等都给我退开——”
    那是司马天元的声音,可能是发现来者是李轩,他语声一变:“是谦之你啊,进来吧。”
    李轩疾步踏入院内,然后就发现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子,都脸色煞白的站在正房门口处。还有一位穿着诰命服饰的中年妇女,看模样当是镇东侯的夫人。
    除她们之外,薛云柔竟然也在场,在李轩进来之后,她就脸色苍白的与李轩对视了一眼。
    另有一位容貌绝美,尽态极妍,姿容气质都足以与薛云柔一分高下的少女,在两名女侍的拱卫下肃立一旁。她的柳眉微蹙,眸中似乎隐含忧意。
    让李轩在意的是,这位少女赫然也是一身凤冠霞帔,只是外观,花纹与他的红衣女鬼略有不同。
    此外不知怎的,李轩感觉这位的相貌有些熟悉。可当他仔细看,又觉似是而非。
    李轩心知此女身份尊贵,他不敢细观,只凝神看了这位一眼,遥遥行了一礼,就走进到了正房当中。
    甫一入内,他就见东面靠窗的一张太师椅上,有一位老年女性的尸体端坐其上。
    致命伤应该是她颈部的一道伤痕,有大量血液喷出,溅射到数尺之外。不但染红了她的一身衣物,还在地面形成了一个面积不小的血泊。
    旁边是镇东侯,他脸色青沉一片,神色懵懂的跪在了尸体旁边。
    司马天元与江含韵则是眉头紧皱,眼神凝然的往四面观察着。
    第128章 换个靠谱一点的
    此时李轩的目力惊人,虽然没法与显微镜相比,却也是超人层次了。
    他看了一眼死者脖颈上的刀口,再看死者的手,就判断出这并非是他人所伤,而是这位死者自己用刀割断了颈动脉与血管。
    可见那刀口最初的时候是呈一条直线,非常整齐的,可到末端处却忽然下折,那就好像是股市跌停般的曲线。一直从脖子中央划下,以至于连死者胸前的衣襟也被划开,露出了里面隐隐约约的伤口。
    此外死者颈部伤口处的血液,也已完全凝固。
    李轩目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有五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之前他们听到尖叫的时候,这位老夫人就已死去。
    他正欲仔细分辨,就听司马天元凝声道:“看起来,像似寻了短见?”
    “放你娘的狗屁!”镇东侯段东蓦然抬头,怒瞪着司马天元:“我娘昨日才跟我说,她过几天还想要去玄武湖逛一逛。我平时任职在外没有空暇,让我这次多留几天陪她。她怎么可能是自寻短见!”
    司马天元面色倒是很平静的朝镇东侯抱了抱拳:“侯爷息怒,在下只是基于现场的痕迹做出的判断,究竟如何,还得进一步勘察,最好是能让我们检验一下令堂的遗体。我们六道司现在刚好有一位灵仵在场,不如让他给令堂看一看?”
    “灵仵?”
    镇东侯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李轩身上:“你说的灵仵,该不会是他?这个李轩?”
    “正是小侄。”
    李轩面色平静的朝着镇东侯拱手一揖:“小侄观老太君颈部处的伤口并不整齐,可见其割喉之时有过挣扎,几乎可以断定老太君用刀时绝非自愿。还请侯爷允可小侄为老太君细观,查探老太君的真实死因。”
    只是镇东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摇了摇头:“换人吧,你们验尸可以,却必须换个靠谱一点的灵仵。这个小子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一向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我信不过他。”
    李轩不由一阵无语,知道自己这又是被前身留下的名声给坑了。
    这位镇东侯,显然是对原版的李轩知根知底。
    江含韵却皱起了眉:“侯爷,李轩他以前虽然荒唐,可他在勘验尸首上的能耐却已得了刘大仵的真传。我们六道司中的许多灵仵,可能都不如他。”
    镇东侯显然是不信的,他冷笑了笑,都懒于回答。
    “侯爷既然信不过李轩,那就换一位吧?”
    此时又有一人从外面走入了进来,赫然正是雷云:“恰好我们火鸦都的章旭就在府外,这位可是有七年资历,屡破凶案的灵仵,想必能使侯爷放心?”
    李轩不由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面含着惑然之意,心想这家伙怎么会在这?
    他随后用询问的视线看向江含韵,后者寒声解释道:“司天都群龙无首,总管大人令火鸦都一起协查紫蝶妖女案,不过他们的人之前都没进府,与火雀都一并负责外围。”
    镇东侯段东则若有所思:“章旭?火鸦都的章旭?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你让他过来吧。”
    “我来之前,就已经通知他入府了,最多片刻时间就可赶过来。”
    雷云冲镇东侯抱了抱拳:“另有一事需禀知侯爷,司马校尉方才飞符通知雷某,让雷某封锁了侯府内外。此举对您府上的客人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镇东侯倒也是知道好歹的,他脸色肃穆的点了点头:“段某多谢诸位!”
    此时如果还能让人任意出入侯府,说不定凶手就溜了出去。可如果封锁侯府,那必定是要得罪客人的,六道司能够为他担待此事,镇东侯自然感激。
    此时雷云,又好奇的环视着周围众人:“诸位,案发过程是怎样的?又有什么人在场?”
    “你来之前,我们正准备询问。”
    司马天元转过头,看向了角落跪着的一位五十余岁年纪的老妇人:“你是老太君身边的管事嬷嬷?叫什么名字?是你发现的老太君尸体?还有老太君大寿,事发时她身边为何没有人在?”
    “回大人的话,奴婢娘家姓方,别人都叫我方嬷嬷。”
    方嬷嬷的脸色苍白,眼神惊悸:“今日老太君大寿,她老人家本是很欢喜的,可到了午宴的时候,老太君感觉浑身筋骨疼痛不适,所以回房小憩片刻。她入睡之前嫌丫鬟们碍事吵闹,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奴婢则因今日外院事务繁忙,在那边呆了一阵才返回这里。不过当时首先发现老太君不对劲的,是老太君的贴身女婢。”
    于是众人的视线,都往角落里的另一女子注目过去。那是一位约三十年纪,五官姣好,做奴婢打扮的女子,她的脸上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神色惶恐的朝着众人浅浅一拜:“奴婢当时去了药房,为老太君拿熬好的汤药,可等奴婢回来的时候,老太君就已是这副模样,人再没了气息。”
    “汤药?什么汤药?”
    “是缓解风湿之症的汤药。”方嬷嬷看向了问话的雷云:“老太君为风湿所患已有十余年,平时都靠汤药与针灸推拿化解。”
    雷云又问道:“在此期间,可还有其他人进入过老太君的房间?”
    “应该没有。”镇东侯虎眼微阖:“外面的丫鬟都知道规矩,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母亲。此外这间左后侧院不但是府中法阵重点看护之地,还有两位六重楼的武师藏于暗中,负责护卫母亲平时的安全。我问过他们,今日就没有人出入过母亲这间房。”
    “我与江校尉仔细看过了,的确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除了老夫人身上之外,江校尉的四尾灵狐,也未分辨出任何异常气味与灵机。”
    司马天元接下来却是眼含深意的看向了房门之外:“那么外面的公主殿下与那位薛仙子又是怎么回事?她二人为何在此?”
    “公主殿下是被府里请到这里招待的,殿下喜静,所以被安排在老夫人的院里休息。薛小姐则是被公主邀请至此,据说她们以前在京城就熟识,是手帕交。”
    方嬷嬷一五一十的答着:“老夫人从前院回来午睡的时候,她们两人就已经在院里了。”
    司马天元眯着眼:“那么薛小姐在院内,一直都在与公主说话?”
    这次答话的是那位贴身女婢:“她们在下棋,一边下一边闲聊。不过在老夫人回房之后,薛小姐接到一张飞符,去了院外一阵。我当时刚好,亲眼见她用一种螺状法器说着话。”
    雷云听到这里,不由皱着眉头,小声询问江含韵:“这镇东侯府这么大的牌面?当朝长公主都亲自过府给他们拜寿?”
    江含韵也搞不明白这些权贵名门之间的弯绕与高下,她的时间精力绝大多数都贡献给了武道与各种妖魔案件。
    李轩却是门清:“镇东侯是现任的漕运总兵,其母则是出身博陵崔氏,乃是博陵二房的嫡女,自然与寻常勋贵不同。”
    雷云顿时沉默,博陵崔氏的二房,可是这个庞大门阀中宰相最多的一个世系,足以与博陵崔氏的大房比肩。
    至于漕运总兵一职,那就更是牛得不行,可说是掌握着北直隶与北方几个边镇的命脉。
    江含韵此时也出声询问道:“你们是在怀疑云柔?”
    “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不能排除她的嫌疑。”雷云微一颔首:“如果崔老夫人不是自愿,那就是术法杀人。能够在与人不接触的情况下让她自尽的法术有很多,可崔老夫人不同,她是二品诰命夫人,有着官身,有着朝廷龙气庇护,本身是妖邪难近,术法难及的。如此一来,对法术的要求就很苛刻了,能够施展此术的人想必极少。”
    李轩听了,却心想这雷云与司马天元何止是怀疑薛云柔,估计连公主也是一起怀疑上了。
    这位既然号称‘长乐姬’,与江含韵等人齐名,那想必也是修为不俗。而刚才薛云柔既然独处了一段时间,那么公主这边当然也是一样。
    雷云二人只是顾忌公主身份,嘴上不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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