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些碎片脱离,此人暴露在李轩眼前的真实容貌,却是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的道人。
    “贫道张丹瑜,代我家师尊向靖安伯问好!”
    这道人看着李轩,眼中闪现猩红之意,唇角则是浮现出扭曲的笑意:“贫道的师尊姓张,道号观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赤色法阵,开始在张丹瑜的脚下显现。
    “贫道虽然是张氏族人,却天赋有限,修行至今,也不过是一个六重楼境的小小术修。这等样的能为,想必平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入靖安伯之眼。
    可在这大理寺的牢狱,贫道这条命却可以换得靖安伯大人与我共赴黄泉!”
    就在张丹瑜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浑身上下忽然化作血粉爆开。
    李轩看在眼中不仅一阵错愕,心想这家伙是在搞什么鬼?这还没拿他怎么样呢,就把自己给弄死了?
    可就在下一瞬,他的面色不禁微微一变,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凝然之意。他感觉到自己的周围,甚至是整个大理寺的牢狱,都在这刻开始‘活’了起来。
    这令李轩身周的阴煞之力,急剧的滋长。也让他胸前的心悸隐痛之感,更加的明显。
    可接下来,李轩的心内却反是一阵轻松释然。
    他最怕的是未知,不知孙继宗给他安排的是什么样的‘节目’,也就没法去应对。可当对方图穷匕见,李轩反倒是安定了下来。
    这节目的确很精彩,可他也有应对之策。
    ※※※※
    就在张丹瑜自爆为血肉粉尘的同一刻,一直守在大理寺牢狱之外的罗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里面的异常。
    她的柳眉微蹙,本能的就欲冲出屋檐,闯入到前方的牢狱中救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神血青鸾牛郎的身影,蓦然从空中滑落在了她的肩头上。它的眸光无比平静,甚至隐隐含着讥诮之意,俯视着牢狱之内。
    “你主人自己能够应付?”
    罗烟感受到神血青鸾传递过来的心灵意念,却万分的狐疑,也万分忧心的看着肩上的这只鸟儿:“给我转告你的主人,可别给我托大。”
    可神血青鸾却已振翅而起,再次飞凌于长空之上。
    同一时间,在都察院的大门外,那头趴伏在地面的魔麒麟,忽然就站起身,看向了大理寺的方向。
    它的举动,也引起了都察院门前的门房与衙役的注意。
    “你们看那头龙驹,起身之后一看,倒是颇为神骏。”
    “说来这到底是谁的坐骑?在这里已经待了一整天了。”
    “是靖安伯的,我昨晚亲眼看到他骑着这头龙驹过来,还给了我们五两纹银的赏钱,让我们好生照看。”
    “靖安伯已被关押到大理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我刚才拿了些精粮给它喂,可这头龙驹却挑口味不肯吃——”
    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说不出话。
    只因这个时候,他们发现眼前的这头‘普通龙驹’正在变化着身影。它的身影拔高,显露出了赤红色的鳞片,还有无比犀利的独角。
    它的鳞片当中,则似蕴含着无穷的大道奥理,让人看一眼就感觉精神疲惫,甚至是眼睛刺痛。那独角则是通体宛如白玉,又锋锐无匹,仿佛能够刺穿一切。
    它的脚下,则是雷火燃烧,使得地面出现了大量的焦痕。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只异兽的浑身上下都透出了清圣光辉。还有一股纯紫之气冲起,直指云霄。
    “这是?”
    “模样看起来就好像传闻中的圣兽麒麟?”
    “那莫非是浩气?紫气东来?”
    “不会吧?一定是看错了。圣兽麒麟,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岂会甘愿当人的坐骑?”
    这个时候,正在都察院内,西经卷房勘察遗迹的刑部尚书俞士悦,还有众多陪同的官员,也都是神色错愕的抬头,看向了大门口的方向。
    “如此精纯浩气,是何人所有?”
    俞士悦的眼里,现出了几分惊奇之色。他确定这绝不是又去了大同巡视的于少保,也不是被关入牢狱的李轩,可到底是谁?
    这北京城内,还有人的浩气,能够达到‘紫气东来’的纯度?
    可就在下一瞬,他们望见那都察院的大门轰然粉碎,一道赤光从门外急冲而入,如离弦之箭般的穿梭进来,然后向那都察院的大堂轰踏而去。
    俞士悦原本下意识的就想要用浩气阻止,可当他看清楚那赤光当中的身影时,却是身躯一僵,现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玉麒麟?”
    可这怎么可能?玉麒麟这种神兽,几千年前就已绝迹了。
    “还真是玉麒麟,好纯净的清圣之辉——”
    “这是盛世之兆,唯有真正的清平盛世,才有玉麒麟现世。”
    “这可是我儒家圣人化身!史书记载,昔日圣人的母亲颜征祈祷于尼丘山,遇一麒麟而生圣人,之后圣人成道,又是见麟而死。这麒麟就是指玉麒麟!”
    此间的众官,不由都是面色涨红,激动到几乎难以自禁,然后他们就亲眼望着,那道赤色光华,将都察院大堂前的‘刚正不阿’匾,以及堂内的‘明镜高悬’匾,都撞成了粉碎!
    它将都察院的大堂撞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然后又化作了赤光,在众人的视野中穿梭而去。
    这个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阵错愕。
    俞士悦也是一阵疑惑不已,他想着玉麒麟为何要撞碎都察院的大门?撞碎都察院的公堂?
    且看其势,竟是冲着那两块牌匾去的。
    难道说,是这两块牌匾让那头玉麒麟生出了不满吗?
    俞士悦不由侧目,往旁边的左都御史,还有左副都御史林有贞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二人的脸孔,此刻竟是血色褪尽,纸一样的苍白。
    而就在下一瞬,人群中就有人在低声议论。
    “踏门破户,这可是不祥之兆——”
    “该不会是都察院有人乱了朝廷法纪,乱了圣人大道?这才使玉麒麟怒而登门。”
    “这怎么可能?不得胡言乱语。”
    “什么胡言乱语,它不撞别的,就只是院里的‘刚正不阿’匾与‘明镜高悬’匾,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是魔麒麟,如今又是玉麒麟,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住口!”
    这是俞士悦,他喝止住了群官,同时背负着手,往那赤光闪耀的方向看了过去:“我刑部都官员外郎何在?速速赶去宫城,将此事告知陛下!”
    可此时他的眸中,却闪现着惊疑之意。他看那赤光奔行而去的方向,竟是去了紫禁城的东宫方向。
    这头玉麒麟,它到底是意欲何为?
    第365章 正可化龙
    在大理寺牢狱的最底层,此间阴气郁塞,秽气逼人。
    就在这一层牢狱的最东侧,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李鸿静,这刻只觉是头皮,他望见自己房间后面的墙壁忽然成片的崩塌下来,那些刻满了符箓,涂满了朱砂的红色石头洒了满地。
    然后一丝丝森白的气息,从石层里面探了出来。在‘轰’的一声炸响之后,最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虚无缥缈的怪物。
    它很高,足有四丈高——却是一个仿佛是用无数尸体拼凑起来的存在,双手是以无数的人手拼凑起来;两只眼睛里,则是数百人的眼球凑成对;头发则像是人的手指头,又似是而非;皮肤上,则有明显的拼接痕迹。
    李鸿静的意识已经僵滞,他的手脚酸软,无力跪在地上躯体瑟瑟发抖。只能眼看着那怪物继续靠近,却动弹不得。
    直到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将他拉到了牢房的角落。
    “小子别动,别拦在它们前面。这一层都是朝廷要勾决的死囚,只要不是故意招惹它们,它们不会害你。”
    李鸿静这才发现,出现这种情况的,不只是他们这间囚室。周围的那些囚室,那些墙壁也在陆续崩塌。数以百计的各类怨灵,不断的从墙里面破封而出。
    不过这些异常阴秽强大的存在,果然对他们都置之不理,各自遁出牢房之后,就化作了一缕缕足以将人冻结的阴风,往大门方向刮拂过去。
    那救他的人,则是一位满头油腻苍发,披头盖脸的老人。引人注目的是,在他的身上不但带着一条条沉重的锁链,还被钉入了为数众多的镇元钉。
    “曹仙长。”李鸿静稍稍定心,然后一阵惊奇:“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阴灵跑出来?”
    “大晋的三法司,是建于前元三法司的旧址,前元又是在辽、金二代帝都的基础上修缮,那个时候这地头就很妖了。尤其藏传密教喜用人祭人殉,他们挑选的祭品无处安置,就会丢入三法司的牢狱暂时存着,等到用的时候再提走。”
    那曹姓老人漫不经心的答着:“大晋靖难之后,这件牢狱虽然修整过,还扩建了好几层。可三百年来,却积存了更多的怨灵。大理寺执掌天下所有重大刑案的审理,难免有冤杀错判的时候。
    即便是案情明明白白,案犯也未必服气。这历年积累下来,一两万条是有的,菜市口那边煞气太重,又有皇威镇压,它们待不住,也作不了祟,这些怨灵只能回到它们生前住的牢房里面。”
    说到这里,这曹姓老人又抬起头看向了上方:“他们应该是想要害什么人,你看,那些牢卒都被提前调走了。就不知那是什么样的人物,要用上这么大的手笔,让他们不惜策动起了整个三法司的阴灵戾魂——”
    此时在大理寺最上层,李轩正面色冷漠的看着牢门之外。此时他一眼望去,可以望见一层浓郁的黑白死雾,环绕在他的牢门之外。
    李轩的神念,则感觉到那死雾,无数的眼睛在注视着他,让人头皮发麻。
    而在三面墙壁,则是凸显出了无数的密密麻麻的人脸,它们都在用灰白色的眸子在看着他。
    这些秽灵,却似又在忌惮什么,没有涌入进来。只将一丝丝触手般的灰死气雾延伸进来,然后在李轩勃发的浩气扫荡下,溃散消失。
    李轩却毫无畏意,他身有天位道果傍身,外则有敌人意想不到的奥援,身上的两件仙器,也是专克阴魂怨灵,只是顾忌后患,没有动用而已。
    有这些底牌在手,他何惧之有?
    此时李轩干脆一声轻笑,拿着从小须弥戒里面取出的狼毫大笔,走到了那石壁的面前,开始挥毫书写。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随着这正气歌一字字跃然于那墙壁之上,那些人脸都发出了一声声惨烈的哀嚎,化作无数的黑气消散开来。
    此时李轩存放于经匣的《正气歌》卷轴,也飞腾而出,那卷轴上的字迹都散出了紫金色的光辉,与李轩的一身浩气交相应和,照耀着整个囚室内。
    使得囚室之外的那些阴魂也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惨叫声,它们蜂拥推挤着,竟然逐步退到了李轩囚室之外一丈之地。
    李轩则将外面的众多怨灵,都置之不理,他全神贯注,将一个个朱红色的字迹,写在了墙壁。
    就连远处文庙方向传来的巨大钟声,都全置之不理。
    只是全心全意的观想李遮天的‘虚无刀意’,唯独根本不同,这刀意的核心,也替换成他的精纯浩意,只是借助其虚无之刀的聚势之能,聚集着自己的浩气,意志与信念!将一股股纯紫色的浩气,凝聚在他的笔尖。
    在这强横意势的引导下,李轩的字迹,居然也如之前书写‘竹石’一般,铁画银钩、矫若惊龙。
    再当李轩写到‘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的时候,李轩面前这面墙壁,赫然开始坍塌收缩,逐渐的坚硬如钢,内中透出了无数的锋锐浩气,将一个个试图接近的阴灵屠灭,轰杀!
    “怎么回事?”此时的会昌伯孙继宗,就在李轩那间牢房的三壁之隔,以术法观望着三壁之外发生的一切。他却错愕的往文庙的方向看了过去:“‘警世钟’钟鸣自生,又是墨宝真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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