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沉星。”
    有人在旁边语气冷淡地喊了一声,完成任务了就要直接转身离开,只是提醒夏沉星一句,“跟上。”
    夏沉星弯下的膝盖一直,快速站好,并把刚才因为摔倒而弄乱的衣服收拾整齐。
    然后他一咬牙,抱起还是呈正方体状态的苏秋白,双臂微微颤抖着,走在那个人的后面。
    苏秋白这才在重新的温暖里慢慢看清一切,在离开格子后缓缓清醒过来,反应出来,之前的那句“谢谢老师”,并不是系统模拟出的声音所说的,而是夏沉星本人。
    他在被关了一夜后,被夏沉星抱出仓库,出门被暖暖的温热环绕,也见到天色正好,阳光明媚。
    温热的怀抱里,暖阳下的机器人们正从小格子里出来,伸展手脚地从仓库有序出发。
    而周围一切在新鲜空气下安静闲适,几近无声。
    ——只除了夏沉星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苏秋白在迅速扫视着外面的世界,汲取着温暖的时候,听到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并在自己现在的体重里看着夏沉星脸上的汗珠,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抱出来,但却能明白自己现在对夏沉星来说,绝对是不可承受之重。
    他在自己慢慢清醒回来,不再颤抖和目眩,情绪也平静下来后,虽然还挺喜欢被抱着的温暖的,却还是想要伸展手脚、落在地上,像其他机器人一样地自己跟上。
    前方似乎是某位老师的人却在微微的声音里头也不回:“请不要擅自使用校方财物。即使,几个小时后那就是你的。”
    夏沉星在苏秋白快要落下去的时候把机器人努力往上一搂,应一声“是”。
    手臂上肌肉更加紧绷。
    苏秋白随着声音被抱紧,在温暖里收敛了自己的想法,并微微挪回视线,在不能下去后因体重而愧疚地看向劳累的夏沉星。
    显示屏上本想打出什么字,却在监控程序沉默且持续在体内运行的时候,只是用手指悄悄抓紧夏沉星的衣服。
    夏沉星似乎没有感觉到,只是在喘息里动作如常。
    苏秋白才在这如常里抓了一会后,手指微微放松一点点,眼神慢慢向上看去,视线不再只像是低头一样地盯着下方。
    在歉意里,他视线上挪。
    首先看到的,是因故而沾了汗水的衬衣。
    汗水里,白色的衬衣因着半湿而呈现出一些透明的样子,在稍稍贴合后,勾勒出少年人的身形。
    微微的起伏显现出皮肉与骨骼的分布,衬着深深的锁骨,更体现了夏沉星的瘦削。
    衬衣上方苍白的皮肤,病态且布满汗水,看着就十分辛苦。
    而脖颈上,他的喉结正微微动作着。随着喘息而起伏。
    苏秋白看着,有一瞬间想把那些汗水擦去。
    又在继续上看后,将一双紧抿的唇映入眼中。
    唇形很好看,但唇色是苍白的。
    不知是平时就这样,还是这会累着了。
    脸上的皮肤也是苍白的,甚至说,是和其他皮肤一样的惨白。
    滴滴汗水在他的脸上浮现,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在苏秋白的担忧里,落在了他的身上。
    “咚”
    极微小的声音里,那滴汗水落在了苏秋白蜷缩起来的手臂上。
    他在被紧紧环绕的温暖里,蓦然想到:
    凉的。
    夏沉星却在这滴汗水后停下来,喘息着,微微低头,凝视着那点水渍。
    那双永远遮挡在刘海后的眼睛,也在这微微的低头里,透过沾湿在一起的刘海,被蜷缩在他怀里的苏秋白看到——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眼珠是金色的,眼型有些圆。
    长长的睫毛随着往下瞰的动作而浮在眼前,像只小扇子顿在空中,又随着空气的微微流动,而稍稍颤抖着。
    夏沉星睫毛颤了颤,眨下眼睛,喘息着,小心动作。
    他在低头后,把苏秋白固定在怀里,又在机器人随着动作而歪歪斜斜的时候,手指微动,擦去那一点水渍。
    苏秋白却在这轻柔的动作里,透过夏沉星不加掩饰的眼神,看到了他的内心——
    偏激,乖戾,充满仇恨。
    声音好听,怀抱温暖的夏沉星,眼神里全是偏执的恨意。
    苏秋白垂眸,在自己蜷在夏沉星怀里暖洋洋的时候,对着他稚嫩但冰冷的脸,倏而莫名想到:
    夏沉星才17岁。
    ——其实,比自己还小一岁多呢。
    他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不是因为世界线上名为夏沉星的人还小,不是因为世界线里夏沉星遭受了什么,而是在靠近夏沉星后,真的看到他遇到的事,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的困境,真的在一步步举步维艰里体会到,对于所遇到的一切来说……
    夏沉星,还太小了。
    以生理年龄来讲,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一般情况下,这个年龄的孩子们应该还在为考试和成绩而烦恼着,破格一点和父母吵吵架,聊聊成长的烦恼,最过分也不过放弃一切去追寻那些并不真实的“真爱”,而不是,像他这样。
    没有童年,没有成长,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除了厄运与接连的灾难,什么都没有。
    几乎过早地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阴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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