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要是想帮忙,就给我订一张从八原回东京的机票吧。
    此行危险,可能会遇上其他大妖怪,琴酒不准备让赤井秀一掺和进来,只把需要花钱的任务交给了他。
    赤井秀一云里雾里地答应:好,我给你订,顺便去机场接你。你自己小心,有事联系我。
    嗯。
    结束通话,赤井秀一盯着手机看了半晌,顺手抄起沙发上的大衣套上,风风火火地走出家门,驱车赶往机场。
    另一边,琴酒把手机揣回兜里,将右肩的鸽子薅下来稳稳托着,低头对上他故作无辜的眼睛。
    你真的是妖怪?他张口就是灵魂质问。
    快斗心里虚得很,面上却一点没有表露出来,仗着自己是鸽子不用做表情,把眼神放得要多纯洁有多纯洁。
    咕
    玉藻前翻个身,拿尾巴当被子盖在身上,适时翻译道:它说它本是山中一只修行多年的鸽子精,除了寿命比较长,没有别的本事。
    哦。琴酒是在卧底堆里杀出来的英豪,一听这措辞基本就确认他是在扯犊子,也不惯着,直截了当地问:既然你没有别的本事,就发挥你作为鸽子本身最大的本事炖汤好了。你喜欢汤里加枸杞还是红枣?
    快斗瞬间瞪圆了一双豆豆眼,急切地拍打着翅膀发出一连串单音:咕咕咕咕咕咕!!!
    玉藻前掀开一只眼睛瞅了瞅琴酒,虽然他此时面无表情,却还是能从极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它说它活得太久,肉柴了,不好吃。
    没关系,肉柴我可以不吃肉,只喝汤。琴酒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完,转而看向玉藻前:玉藻前大人,你喜欢汤里加枸杞还是红枣?
    加红枣咳咳咳,都行。
    玉藻前下意识说出心里话,被伪鸽子精快斗恶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收声,但仍然压不住话语中的笑意。
    玉藻前是个没有感情的翻译机器,指望不上,快斗只好自救。
    咕咕咕!咕咕!
    他用没有受伤的半边翅膀摆出叉腰状,挺胸抬头地咕了好几句话,然后满含希冀地看向玉藻前,请它帮忙翻译。
    玉藻前憋着笑说:它说它在人类中的人脉非常广,可以帮你做很多事,而且它颜值高,长相可爱,还能为你的网吧招揽客人。
    琴酒没忍住笑了一声,手指打着圈揉搓快斗头顶那撮红色羽毛:所以你是鸽子里的招财猫?
    咕!快斗坚定地点头,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玉藻前接道:它说你救了它,它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只有你不拿它炖汤。
    行,你勉强说服了我。琴酒装模作样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为难地点头,以后你就待在我网吧的前台,替我招揽客人。
    咕!
    快斗翅尖微蜷,像人类的握拳动作,眼中甚至还燃起了斗志昂扬的火焰。
    在变回人身之前,他就是一只光荣的招财鸽了!为了不进汤锅,他得琢磨几个卖萌招数,让愚蠢的人类们见了他就走不动道才行。
    快斗用翅膀托着头,陷入沉思。
    琴酒有一下没一下撸着他背上的毛,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到了八原,琴酒从列车上下来,照着赤井秀一给的地址往东面的山走去。
    八原周边多山,不过都是海拔不高的小山,这一座也不例外。
    他缓步穿过田野,远处的天穹广袤宽阔,一碧千顷,仿佛一汪莹莹绿水,漫至山头,接着上方的林海,犹如自此处发源,给人一种奇妙且诡谲的感觉。
    山是普通的山,住在里面的人却并不普通。
    玉藻前自从进入这座山,原本懒散的态度就变了,在琴酒肩上坐得端端正正,素来澄澈的双眸变得幽深冷寂,凌厉地投向他们正在靠近的地方。
    山腰处,一泓溪流穿行,两岸怪石丛生,青翠的竹竿围着超逸的小院,院内栽花植草,花草间立着一座坟茔。
    坟前.插.了一把刀。
    走到小溪岸边,琴酒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条件反射地停住脚步。
    也就在他靠近的瞬间,四周有阴冷的雾气缓缓升腾,萦绕枝头溪上,凝结一层白霜。
    几乎是同一时间,玉藻前跳下琴酒的肩头,踏着虚空旋身,化为一位身着华美衣袍,手持折扇覆面的男子。
    鬼切,是我。玉藻前吐出一个名字,熟悉又陌生,你在这里,那里面躺着的,就是源赖光无误了。
    坟前的刀本已锈迹斑斑,此刻却焕发出刺目的光华,嗡嗡刀鸣自带无形锋芒,擦过琴酒面颊的时候,割裂他一缕头发。
    窝在琴酒怀里的快斗瑟瑟发抖,鸵鸟似的一头扎进他臂弯间。
    你不必如此,我并非来毁坏他的栖身之所,只想确定他的生死。
    玉藻前上前一步,脚边陡然划开一道深深的刀痕,其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他不怒反笑:源赖光封印我千载,我与他有仇怨,他若真的死了,我也算大仇得报,不会迁怒一座坟冢,你大可放心。
    刀鸣倥偬,像愤怒的低语,又似悲鸣。
    也罢。玉藻前侧耳倾听半晌,好像被他说服了似的,摇摇头,退回琴酒身边,他不死,你不会如此做派。你不想我靠近,我不进去就是了。可惜你名刀蒙尘,要在这里枯守千年万年了。
    光华黯淡下去,刀还是那柄生锈的刀,再没有声音传来。
    我们走吧。
    玉藻前散去幻化形体的力量,重新变回一只小狐狸,跳上琴酒的肩膀。
    琴酒看了看身前的刀痕,又看看院子里的坟茔:真的不进去看看?
    不了,已经故去之人,不管留下什么,仇恨或是恩情,又或者无法割舍的回忆,都已经毫无意义。玉藻前似乎意有所指,又好像只是说了句平平淡淡的话,然后拍拍琴酒的侧脸,示意他离开。
    周遭冷雾退去,露出了他们的来时路。
    琴酒不以为意,反正只是过来确认源赖光的身份和生死,现在确认完了,当然可以直接离开。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下山之前,玉藻前给里面的刀悄悄传去一句话:
    如有妖怪扰你安宁,或是寻求庇佑,让它们到我的栖身之地来。我可以收留它们。
    被迫慷慨的琴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机场出口,琴酒混在一众大包小包的行人中走出,阳光倾泻下来的刹那,原先在飞机上隐去身形的玉藻前以一种不会被人注意的方式现出真身,懒洋洋地趴在他肩上,尾巴和耳朵软软地耷拉下来。
    至于鸽子精快斗,玉藻前的幻术解除后,他正艰难地从琴酒的大衣里探出脑袋,呼吸新鲜空气。
    琴酒往前走出几步,从大门出来,走到停车场外面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有人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进怀里。
    玉藻前睡得好好的,他这么一拉,整个人不,整只狐都被甩飞出去,而窝在琴酒怀中的快斗也差点另一具贴近的身躯压成一张照片,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你没事吧?赤井秀一紧紧搂着琴酒,略显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带着说不出的焦灼。
    琴酒一脸迷惑:我没事啊。
    咕!
    嘤!
    快斗和玉藻前异口同声地愤怒地叫道。
    我们有事!
    第44章 妖怪居所(一)
    把赤井秀一推开一点,琴酒从怀里掏出鸽子精快斗,正要给他介绍,就见快斗浑身羽毛愤怒地炸开,在他手上狠狠地啄了一下。
    嘶
    赤井秀一猛地甩手,疼得倒吸冷气:你哪来这么凶的鸽子?总不能是在飞机上买的吧?
    路边捡的。琴酒淡定地抬手按住还想继续发动攻击的快斗的脑袋,然后弯腰拎起玉藻前放回肩上,和它一样,都是妖怪。
    你咳咳咳!
    赤井秀一本来想说的话都让他一句简短的解释噎回去,猝不及防下还被口水呛的咳个不停,不得不捂着嘴别开头去。
    至于这么惊讶吗?又不是第一次见。琴酒对他的反应表示不解。
    不愧是死过一次的人,遇事就是比常人淡定。赤井秀一平顺气息,大约是受他的态度感染,再看玉藻前和鸽子精,也淡然不少,你打算收留它们?
    暂时收留。琴酒加重语气,强调了暂时二字,走吧,先回去。
    赤井秀一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刚迈步,玉藻前便出声道:等等。
    怎么了?赤井秀一低头看向蹲坐在琴酒肩头的小狐狸,玩笑似的问:发现新同类了?
    玉藻前眸光闪了闪,忽的一笑,尾巴盘在琴酒后颈处,施施然道:是啊,我确实感应到陌生妖怪的气息了,这位先生要随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赤井秀一:?
    不光赤井秀一懵了,琴酒也奇怪地问:你说什么?陌生妖怪?
    是,陌生妖怪,但应该不是在这个时代诞生的,它的气息里掺杂着一丝古老的气韵。
    玉藻前记着刚才赤井秀一把自己甩出去的事,故意拿眼角斜了他一眼,笑吟吟道:这位先生方才莫不是也发现了同样的气息,才会如此着急地把人抱住,问他是否有事?
    倒也不是。玉藻前语气戏谑,却也藏不住话里的敌意,赤井秀一察觉这点,忽然伸手,大大方方地环住琴酒的肩膀,顺手把它的尾巴扒拉下去,我知道他今早去确认源赖光的身份,担心他的安全,所以着急了点。
    啊原来如此。
    玉藻前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尾巴甩了甩,故作不经意地啪一下抽掉他的手。
    既然先生对妖怪不了解,也无法感知我们的气息,对他没有什么帮助,说不定还会在遇上我们的时候拖累他,那你不如就不要跟着我们了。
    玉藻前用一段好心的规劝把赤井秀一损了一遍,偏偏脸上还带着温和礼貌的微笑,语气措辞也不露锋芒,让人想反驳都无从开始。
    多谢狐妖大人的关心。赤井秀一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手背,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他的,我们曾经是对手,也是交心的同伴,如果遇到危险,我至少还能为他争取一点脱身的时间。
    玉藻前面不改色:那我拭目以待。
    这一人一妖唇枪舌战交锋不断,却都默契地避开了正处于风波中心的琴酒,场面一度装得十分和乐融融。
    琴酒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一脸的不明所以。
    只有被三方忽视的快斗看透了所有,抬起翅尖抚过头顶一撮红毛,发出一声沧桑的慨叹:咕咕
    男人啊
    根据玉藻前的感应方向,琴酒与赤井秀一来到一家位于街尾角落里的餐馆前,抬头就能看到一块写着大骨汤泡饭几个字的牌匾。
    在这?琴酒迎着阳光眯起双眼,忍不住吐槽道:你说的妖怪要是在这里,现在可能已经下锅了。
    玉藻前忍俊不禁:还没有到那一步,不过它确实在厨房里,我能感觉到。
    有几个?赤井秀一冷不丁问道。
    玉藻前歪头看他:先生这样问,是也感受到什么了吗?
    我只是觉得,能出现在饭馆里的妖怪,原型不会是那种能单独出现的。赤井秀一搭着琴酒的肩膀,唇角微微勾起,大骨头一般是用猪骨熬的,你说的妖怪不会是
    玉藻前冷笑:先生熬骨汤都是买活猪回来现杀的吗?
    那倒不是。赤井秀一摸摸鼻尖,余光瞥了眼窝在琴酒怀里晒太阳的快斗,转而道:不过像鸽子汤、鸡汤之类的汤食,有可能是现杀。
    快斗原本盘在琴酒的围巾里,晒着太阳舒舒服服地打盹,突然躺枪被cue,头顶顿时冒出了一排问号。
    在?为什么内涵我?
    先生可惜是生成人类了。玉藻前低笑着舔舔爪子,你比修行千年成精的泡菜坛子都酸。
    赤井秀一淡定地道谢:谢谢夸奖。
    琴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玉藻前薅下来扔给赤井秀一,自己抱着快斗大步走进餐馆。
    咕咕咕!
    干得漂亮!
    快斗拍打着翅膀为他的举动叫好。
    这两位一个是几千岁的妖怪,一个也活了几十年,吵架时加起来估计也就三岁不到,多跟他们待一会儿都觉得智商被污染了直线下降。
    赤井秀一下意识接住玉藻前,和它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假笑。
    走进店里,琴酒环顾一圈,只见四下窗明几净的,和普通饭店相似,却空无一人,连个服务员都没有。
    不过很快,厨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一个带着厨师帽的中年男人匆匆出来,笑着招呼道:不好意思啊客人,我们店的服务员今天有事请假了,你要点什么直接跟我说,我立马开火替你做。
    琴酒挑了挑眉,反问:大骨汤也能现熬?
    哦,不是不是,汤是一直熬在锅里的,饭也提前蒸上了,只是配菜需要现做。厨师一边说一边取了份菜单递给他,配菜都在上面,客人你看看。
    琴酒一目十行地扫完菜单,看到末尾有个明显新加上去的,墨迹还没干的酸笋香菇排骨饭,想到刚才玉藻前说的话,便指了这个配菜。
    两份,中碗,打包。
    这厨师为难地挠挠头,客人,十分抱歉啊,店里的香菇只剩一人份了,你要不再点一份其他的配菜?
    只剩一份啊
    琴酒合上菜单,正想找个借口进厨房看看,就见赤井秀一双手捧着玉藻前走了进来,淡然的神色间隐隐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嫌弃,而玉藻前面上也有相同的表情。
    见状,琴酒顺势转向他们,向玉藻前使了个眼色,再看了看旁边的厨师。
    玉藻前下巴微点,心领神会地抬头看向厨师,眼瞳转为深邃的紫色。
    厨师也看到了赤井秀一和玉藻前,赶紧迎上去说道:客人,我们店不让带宠物进来
    话没说完,他像喝醉了似的脚下发飘,原地转了几个圈后倒在地上。
    好了,我已施咒让他昏睡过去,趁这时间进厨房看看吧。玉藻前说着,足下一蹬,从赤井秀一掌心跳向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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