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崤意外地挑眉:为什么道歉?
    要勉强你做这样的事。浮泽碰了碰他的铠甲,但只要打赢这一役,便能顺理成章收归丞相一派的兵权,我想做的事也就快实现了,所以
    嗯,我知道。时崤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下他冻红了的侧脸,只是许久不穿,有些不适应罢了。
    主将暴毙,军师及其下属临危受命,接过兵权带领大军退敌成功,这是皇上早已写好的剧本,时崤不舍得让浮泽去涉险,所以自愿上场出演。
    出营帐之前,没有持枪的另一只手又被拉住,时崤低头,撞进浮泽一双略带紧张的眼。
    其实你穿盔甲很好看比那幅画中还好看。浮泽这样告诉他。
    先是意外,随后又是那种胸膛被挤占得满满当当的感觉,时崤高高束起在脑后的发无风自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胡乱缠住了浮泽的小臂。阿浮他反过来把浮泽的手握紧,放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又舔了舔:你真叫我不知还该如何喜欢你。
    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对方极其小声地答。
    嗯?时崤没听清,稍微弯腰凑近他的脸。
    却听他侧开眼神转了话题: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装束,和这个地方的。
    嗯,原本的确有些膈应。时崤偷偷亲了好几下浮泽的嘴,我死的时候也是在大雪的前线,穿着这样的盔甲。但是阿浮喜欢,我也难再讨厌了。
    冰天雪地,这一战对于双方来说都不好打,时崤不能干扰人间秩序,更不能主动杀人,好在他一双鬼眼能分辨出哪些人本就该命绝于此,顺手就以鬼王的身份将其魂魄收归,看在身后士兵眼中,便觉得自家的新将领所向披靡,一时士气大振,很快将蛮族压退十里之外,溃不成军。
    而随着这一战的大获全胜,朝堂上僵持多年的天平终于慢慢开始发生倾斜。
    再后来,大军回到京城已经是入了春,那位一战成名的心腹按照剧本所安排的一样在回京途中伤重而死,浮泽独自将虎符护送回京、归还天子,天子大加惋惜。同年夏,天子亲自为浮泽举办加冠仪式,并授予国公爵位,已经有名无实的丞相这才意识到水面之下的弯绕,可惜为时已晚。
    浮泽二十二岁那年,当着满朝文武之面上书检举丞相,多年收集的证据一件件一桩桩摆到天子案上,摊开在太阳底下,满朝骇然,皇上震怒,当场将丞相一派下了狱,决意彻查。
    又过了一年,浮泽二十三岁,昔日国公府谋逆的罪名终于被洗刷,浮泽作为唯一后人搬回了尘封已久的老宅,他站在院子,看着追封赏赐之物摆了满院,却不开怀,只感觉如释重负。也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冲动,转身寻着时崤,一股脑窝进他怀里,还像当年十四岁一样:都结束了,你带我走吧。
    不怕我带你回鬼府吗?时崤用手托着他的臀腿问。
    怕。浮泽点头,但是我没地方去了。
    于是半年后,他们离开了京城,一路南下,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四季温暖的西南地界。
    时崤找回了当初宴淮之画他的那副画卷,挂在他与浮泽共同居住的小房子里,浮泽问他真的不在意当年的枉死吗,他倒坦然:宴淮之不过是画师,这画真正承载的记忆是我们之间的过去,比起枉死,我更庆幸得到你。
    有时候也会拉着浮泽的手去摸画上的自己,从脸摸到腰:我想阿浮每日这样多看看我,看多了,也许就能多喜欢我一些。
    浮泽闻言就不愿摸了,挣扎着缩回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那浮泽转头,如果我一直做不到呢?
    时崤半笑半哼地嗤了一声,声音里倒未见不愉悦,反而从背后将浮泽圈进怀里,用脸颊亲亲密密地蹭那侧脸与鬓发:不想爱我,还想要我一直爱你,阿浮,你如今怎么这么会打算盘了?
    他张嘴,将人类温温软软的耳含进了嘴里。
    浮泽敏感地哼了一声,有些委屈,但也心虚,不知如何回答。
    时崤舔够了,转而在他耳后亲了好几口,用说悄悄话的音量道:我自然会一直爱阿浮的,阿浮不爱我,就罚你永远被本座肏,好不好?
    好。
    浮泽的睫毛抖了抖。
    衣袖下,他手腕处的印记又开始发热,金色的边缘比先前更亮了许多度,渐渐向内侵蚀,覆盖了原本黑色的羽毛,只是谁都没有发觉,谁也不想去发觉。
    【作者有话说】:
    有人的老色皮人设永远不会倒,是谁,我不说
    第七十三章
    【若是你愿意怀上我的孩子】
    西南是个物产丰饶的好地方,时崤与浮泽在这里相遇,又回到这里度过了余下所有作为人类的时光。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不再隔着嫉妒与圈禁,也没有逃避与恐惧。
    浮泽仙力没有全然苏醒,依然是人类的躯体,时崤便带着他日行千里,顺着曾经浮泽江流过的地方,他们去看庙会,去听说书,喂过平野上的老牛,采过郊外树梢上悄然结成的野果,他们看了许多许多的风景,见了许多许多的人,几乎做遍了人类会做的所有事情。
    也全都是浮泽一直想做,但从来没有机会做的事。
    尽管浮泽自己没说过,甚至每次都克制着不愿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情绪,但时崤与他相处十世,见过他最不设防的样子,哪有可能看不出来?他知道浮泽是开怀的,最重要的是,这种开怀全都有他陪在身旁。
    每次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小屋休整,时崤时常会在浮泽昏昏欲睡时,悄悄拉起他的手腕去观察衣袖下的印记。在一轮轮的日夜交替中,那片他亲手印上去的黑羽正在逐渐被金光覆盖,一眨眼到了第五年,黑色的部分只剩下小小的一个点了,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再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时崤再也不去看那个印记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出门,时间像是把这个角落彻底遗忘,浮泽的面容与身形定格在最漂亮的样子,起先是不怕寒暑,接着渐渐不再需要三餐进食,又过了一段时间,就连睡眠都变得可有可。
    最后一世的终点不再是死亡,而是重生。关于人类的特征一点点在世子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真正正的浮泽。
    时崤变得格外焦躁,终日终日抱着浮泽不撒手,有时浮泽不自在了想要挣开,还会换来他一阵颇大的反应,要么和护食的狼似的,要么跟被抛弃的狗一般,总之说什么也不肯让浮泽离开他身边一步,问他,他便摆出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表情:怕阿浮悄悄归位,不与我告别。
    浮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含糊安抚他:还没有那么快。
    没那么快?真是长大了,都学会骗本座了。时崤泄愤般在他耳后亲了几口,抓起他的手翻开,用大拇指摸索腕处一片光洁的皮肤,我留下的印记都没有了,还说没到时候,你现在随时可能不告而别,让我想找都找不到你。
    浮泽闻言有些怪异地动了动上身,转过头看了一眼,大抵第一次听鬼王说这样示弱似的怨夫之言,心里不自在,下意识辩解:我不会不告而别,决定好之后,会先与你说的。
    说完,才猛地反应过来说漏嘴,但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决定?时崤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所以,归位的时间是你自己决定的,对吗?
    我
    这段时间都在想着什么时候离开我,是不是?时崤眯起眼睛,声音一下子阴了下来。
    他的温柔总是游刃有余,极少在浮泽面前表现出这种阴冷的怒火上一次还是在宴江逃跑的时候。如今突然发火,饶是浮泽已经与他相处十世之久,也难免有些吓到,我只是,能感觉到差不多到时间了最多能拖半月,再久了,他们也会直接来接我的。
    他们原是坐在床沿的,浮泽一时紧张,便从他腿上爬了下来,受训似的站在床边,缩了缩被握得有些发疼的手,没挣脱。时崤不满,将人类拉近到自己岔开的双腿间站着,语气颇为生硬:那便拖到最后一日。
    他抬头看浮泽,浮泽也低头看他。
    彼此对峙似地相视了一会儿,还是时崤感觉到握在手中的那片皮肤不正常发热,先一步服了软。他根本不舍得对浮泽动怒:你归位后就不需要我了,那我怎么办?你是仙君,身上又没有了我的印记,这一回,我没法追到仙界去找你了。时崤放开浮泽的手腕,用指腹揉了揉上头自己握出来的红痕,另一只手则去环到浮泽后腰,声音叹气一样轻:你要我还能怎么办?
    大抵是因为他坐着,浮泽站着,一高一低的姿态让他看起来颇为弱势,甚至是不安。浮泽低头看着他,也不知自己在心中思索了些什么,突然问道:你想做吗?
    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做。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搭上时崤的肩,又在对方看他的时候垂下眼,抬脚凑近一步,大腿贴上了时崤的那处。
    时崤不动,也没说话。
    浮泽思索片刻后,低下头,毫无章法地在他唇上亲了几下,与上一次的求欢不同,这一次他分明不带任何欲望,更像是讨好,或者说是某种敷衍的安抚。
    时崤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问:在你眼里,我只想同你做这种事情吗?
    你不喜欢吗?浮泽似是不解。
    刚说完,天翻地覆,整个人便被时崤拉着压倒在床上。时崤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咬着牙,眼中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阿浮,这儿只是不会跳,不是没有心,也不是不会难受。你若是觉得我的弥补还不够,记恨我、不愿原谅我,你说便是,但你别拿这个来糟践我的心意。
    对别人倒是好,怎么对我就舍得这么心狠呢?
    许多许多的鬼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遮却窗外光线,在屋子内胡乱窜动翻涌,于是周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浮泽余光中看见他身后的暗处浮现出许多红色光点,带着禽类双眼特有的麻木冰冷,似乎是成群黑鸦,但再一眨眼,又全都消失不见了,视线中只有鬼王那双没有眼白的纯黑色鬼瞳。
    他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生出恐惧,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浮泽能摸到手底下那片胸膛冰冰凉凉,与平日里一样是死亡的平静,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又总隐约能够感觉到那其下震动着许多情绪,是不安与哀鸣。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用另一只手拉了拉黑色的衣角,对不起,你别生气。
    浮泽。时崤拉开他的手,声音逐渐冷静下来。
    我在。
    你再亲亲我。
    浮泽踟蹰了一下,果真双手去勾他的脖颈,借力稍微挺身,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平日里他们也算亲得多,可惜由浮泽主动的经验几乎为零,时崤没张嘴,他就只晓得伸出舌头去舔,舔了两下,稍稍后撤去看时崤的反应,没看清,却被猛地压回床上,狠狠咬了好几口。
    叫你亲你就亲,这么乖是不是又想骗我,啊?
    没有骗你。浮泽抿了抿破皮的嘴唇。
    那你现在跟我发誓,说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归位之后也会来找我。
    浮泽便不说话了。
    时崤盯着他眼中的躲闪,等了又等,一股气堵在胸口,又酸又闷。等到确定等不来回答了,那口气又似突然一下子泻开,周身密不透风的鬼气也就散了:小骗子,从前在海上行船的时候也这么骗我,结果走的时候头也没回一下。
    他翻了个身仰躺,让浮泽趴在他身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现在连个承诺都不肯给,你真是懂得如何折磨我。
    浮泽撑起身子想说些什么,然而酝酿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肩背被稍加施力往下按,就只能老老实实趴回去,双手抱紧时崤,侧脸贴在那冰冰凉凉的锁骨上。时崤也回抱他,力道比任何时候都柔和:抱歉,阿浮,这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太舍不得你了。
    时崤
    好了,不是你的错。时崤揉了揉他的腰,刚刚没说对,其实你一点都不心狠,你是太软了,当初被我那样对待,现在还愿意让我抱你。是我自己太贪而已。
    你在难过吗?浮泽闷闷地问他。
    嗯。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好一点?
    时崤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脑勺:你要我如何高兴?放你在我面前离开是要勇气的,上一次我濒临魂灭,用光了勇气才放你走,这一回没有了,只能硬抗。
    对不起。浮泽又一次道歉。他从时崤胸前抬起头来,鼻头不知为何是红红的,不是因为讨厌你,我只是太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毕竟在过去的生命里,他总是在身不由己中被动地接受外界的一切,并没有谁会把选择权交到他的手里。
    浮泽与时崤相处的数百年时光中,对时崤有过渗骨的恐惧,也有过全身心的依赖,现在自己突然就变成主导者,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过去那些矛盾的情绪了,他理不清,便也不敢选择,只能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假装看不见分岔的路口,走一步是一步。
    这样就好了,不用勉强,我明白的。时崤告诉他。
    交谈渐渐低了下去,变成窃窃私语,之后消失在彼此相贴的唇舌间,头发在拥抱中缠绕在一起,衣裳被揉乱了,半解半褪地挂在彼此身上。比起肉欲,更多的是旖旎,温着彼此的肌肤,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仿佛要在无知无觉中将人烫伤。
    到了日落的时候,浮泽内里胀到发酸,抹着泪不让继续了,时崤便停下来哄他,掌心托在他后颈处暧昧揉捏:不行,要让阿浮把我的形状、我的味道记得再深刻些,归位后才不会太快忘了我。
    可是已经满了,肚子里好胀唔嗯
    那我轻些便是了,最后一次了,好阿浮再坚持一会。时崤用大拇指替他抹去睫毛上的水珠,神情温柔,但下身依然往里头撞去,若是你愿意怀上我的孩子,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不是吗?
    我怀不了的。浮泽软绵绵地呜咽了一声,泪眼朦胧地睁开双眼,有些呆愣。
    嗯,仙君是不能孕育,但阿浮现在还是人类,是可以为鬼王孕育后代的。时崤说得颇为认真,就像阿浮那位仙君同僚的母亲一样,怀着身孕归位,便能生了。
    浮泽瞪大眼睛,似乎真有些吓到了:我、我不要
    那就乖乖让我多做几次,嗯?
    可是还有半个月时间,下次再做好不好?
    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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