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蝴蝶们保护着的蝶王再次缓缓飞了起来。
    本来已经转身的谢图南一格一格地把头扭回去,盛怒的蝶王显然已经被激发了什么潜能,翅膀上开始缭绕彩光,而在它的感召下,无数翅膀沾水的蝴蝶依旧趔趔趄趄地重新飞起。
    谢图南这才想到,这是《悬天》里的物种,普通蝴蝶淋个水可能就不行了,但是《悬天》里的妖兽可不是这样。
    大哥,大哥。谢图南心态有点崩,但这不影响他跑,真没招了。
    谢图南在前面跑,蝶群在后面追,一边跑谢图南一边崩溃。
    救命!
    怎么这么难缠的!
    谢图南被追进了一个小杂物间,他看中这地方有个可以关的门,也许能负隅顽抗一下。可他一拉门,门纹丝不动,是个坏的。
    蝴蝶的振翅声越来越近,最后几乎像是轰炸机的轰鸣。
    谢图南:
    他现在好想打开搜索引擎,先举报北海科技设施出大问题,再搜索一下蝴蝶会蜇人吗。
    万念俱灰之时,谢图南瞥见地上的一排红色罐罐。
    新任王蝶满腔怒火地追进来,只看见那名帮助败王的人类一手提着一个红色金属罐,一手握着一段黑色软管对准它们,面无表情,瞳孔震动。
    你们不要过来啊!!!
    哼,负隅顽抗!
    蝶群像龙卷风一样扑了过去!
    *
    哧哧哧哧哧
    谢图南又喷完了一罐干粉灭火器,在他面前的一片雪白中,无数蝴蝶正在无力地振翅,再不复一开始的凶残。
    妈妈,我晚上要抱它睡觉。谢图南紧紧抱着干粉灭火器,真情实感地说道。
    小翅膀扒在他肩膀上,敬畏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单纯是干粉灭火器,也许造不成这么大的杀伤,可是这群蝴蝶之前刚刚淋过水,又沾了粉,翅膀顿时沉重得再无力飞起。
    看着不停挣扎想要起来的蝶王,谢图南倒是很尊敬它的这种精神,他本身也没有想把这群蝴蝶怎么样,只是想自保而已。他抬脚向蝶群走去,蝶王吃力地把自己重新立起来,在层叠的干粉上,它面向谢图南,深深垂下触角。
    它愿意臣服,只求谢图南不要杀死它的子民。
    我没有那个意思。谢图南摇头,只是你们能不能不要追杀小翅膀了?它翅膀有残缺,本身就不会被其他蝴蝶选择,就让它活着吧。
    蝶王触角动动,再度深深垂下。
    它同意了。
    谢图南又薅了北海科技几个清洁机器人过来打扫现场,蝴蝶们在机器人打来的水那里清理自己。谢图南数了数小仓库里的干粉灭火器,他一口气用掉了七八瓶,不过这种灭火器也只是为了应付检查或者机器失效情况而准备的备用,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他后面再偷偷补过来就好。
    经历了一场追逐,谢图南也累得不行,他从摆渡车上拿来了之前的十几瓶果汁,自己喝一瓶,把其他瓶口都打开。
    可以吗,小翅膀?谢图南侧头问道,分给它们一些,回去我补给你。
    小翅膀的触角摇晃一下,表示不在意,它也不需要谢图南补偿。
    蝶王沉默地等其他蝴蝶都喝完,自己才慢慢飞过去,喝掉了瓶底下的一点,触角始终低落地垂着。
    你们在大楼外面成群飞翔的样子,很好看。谢图南突然说道,阳光一照,五彩斑斓,像场梦。
    他笑了笑。
    这座城市一直都很现实,没有什么浪漫的东西,我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梦境。
    他把食指伸出来,轻轻放在了蝶王面前,像要握手。
    谢谢你们。
    蝶王的触角慢慢立起来,然后幅度很小地左右晃悠了一下。它也伸出一条前足,可是搭了两下都没有搭到谢图南的手指上,总是穿透过去。
    啊,我忘了这个。谢图南有点歉意,他把手收回来,没关系
    蝶王坚定地把自己的前足搭在了谢图南的衣袖上,完成了这个人类才有的仪式。
    就算无法相互触碰,也无法影响他们彼此化敌为友的认同。
    就算无法相互触碰
    就算无法
    谢图南:
    他想到了,他跑什么呀!找个地方把小翅膀藏起来,那些蝴蝶又咬不到他!
    *
    收尾花费了一点时间,不过有蝶群的帮忙,谢图南很快就收回了所有干扰器。他把摆渡车接口的密匙也退出来,清除访问痕迹,然后任由摆渡车按照一开始的自动驾驶路线晃悠悠地走。
    蝴蝶群飞在车旁送他,有些飞累了就落到栏杆上,在夕阳里姿态优美。
    夕阳里还有什么人在等着,靠近一些谢图南才看到,是个头发茂密穿白大褂的研究员。
    研究员看起来很憔悴,他终于等到摆渡车了。
    谢图南:
    对不起啊!
    因为实在太晚,下了摆渡车,谢图南只能去赶空轨列车。小翅膀这次好像下定了决心,为了表示不想与蝶王相争,跟着谢图南离开了北海科技的地界。它有些害怕,夜晚的灯光一亮,翅膀就是一抖,紧挨着谢图南的衣领不怎么动弹。
    等到上了空轨列车,也许是密闭的环境给了它一点安全感,小翅膀转移到谢图南的肩膀上,触角往前探,好奇地观察着这节稍显沉闷的车厢。
    车上的人不是很多,有个年轻女孩正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着眼,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婴儿的哭声,怎么哄也哄不住,听着令人焦心。绝大多数人都低着头默默坐着,谢图南侧了侧身,他平时不喜欢空轨的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车厢里的一切都令人感受到一种压抑和疲惫。
    很快就下车了。他尽可能轻地同小翅膀说话,你也许不太喜欢这里,稍微忍一忍吧。
    他话音刚落,蝴蝶就振翅飞起。它翅膀残缺,飞起来有些跌跌撞撞,谢图南张了张口,正看到蝴蝶开始在那疲惫的年轻女孩面前盘旋。
    一些闪光的的碎屑自蝴蝶身边散开,女孩缓缓睁开浮着血丝的眼睛。她看不到蝴蝶,却仿佛感觉心情轻松了一些,于是坐正了,开始梳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又从包里拿出吸油纸抹了抹鼻翼上的油汗。空轨到站,车门一开她的通讯器就响了,她看一眼号码,一点笑意便从眼里晕染开。
    妈。
    她一边接通讯,一边用小女孩那样般轻快的步伐往外走。
    都说别等我了,还等我下车了。
    空轨继续向前,蝴蝶照旧飞得跌跌撞撞,可它飞经之处,疲惫的人开始缓缓舒展肢体活动起来,或者打着哈欠,或者看看手机。谢图南的视线追逐着蝴蝶留下的发光轨迹,深灰色的眼瞳也倒映出这点亮色。
    啊啊咦
    蝴蝶在空中飞上飞下,襁褓里的婴儿止住哭声,发出含混的声音,伸手向空中不停地抓握,最后咯咯笑起来。一直哄着他的女人终于放松心弦,忧愁堆满的眉宇流水样舒展开,旁边传来一个老太太的轻声问话。
    多大了?
    一岁多了。
    哦哦,好乖好乖。
    空轨从大楼里穿过,两侧突然炸开玉碧的与淡粉的灯光,是楼内商铺的灯火,又像整列车正在飞驰往繁花旖旎的春深之处。谢图南慢慢睁大眼睛,功成身退的蝴蝶正拖着一条闪烁的光带,向他跌跌撞撞地飞来。
    小翅膀
    他觉得自己好像笑了。
    谢谢你。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谢图南手上提着从楼下超市买的新饼干,内心还沉浸在刚才那种感动之中。他不知道幼鲲会怎么看待小翅膀,不过既然都是梦一般的生物,应该会很合得来。
    谢图南心情柔软地推开门
    他的扫地机器人倒毙在他脚下,发出了最后的歌声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嘎。
    然后死了。
    谢图南:
    作者有话要说:
    谢图南(安详):梦般的生物我可去你的吧。
    第9章 吐了
    那一瞬间,谢图南没有表情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的扫地机器人,用的可都是军用级别的材料,能够让它死掉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谢图南听到厨房里哗啦一声水响,罪魁祸首似乎在锅里冒了一下头,很快就自知理亏地缩了回去,开始装死。
    你先等一下,小翅膀。谢图南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料理一下家事。
    那个瞬间,残翅王蝶好像从谢图南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慑,尽管不是针对它的,依旧让它并拢翅膀瑟瑟发抖,一头扎进了门口的空花瓶里,只留个屁股在外面。
    谢图南:
    他到底有多可怕啊。
    谢图南蹲身,从地上拿起报废的扫地机器人,余光瞥见地板上还有一些亮亮的碎片,他顿了顿,食指一抹把这些碎片抹到指腹上。
    是亮晶晶的、鲲的幼鳞。
    谢图南用手指捻了捻,发现这些鳞片的质地很像是加厚的水晶片,泛着彩光,晶莹澄亮,只是看起来很脆弱。他再一次从鲲身上得到了很神奇的感觉,原来除了能吃饼干之外,幼生期的鲲也许比他想的还要柔弱。
    他的注意力有点被转移了,地板上有不少地方都有这种小亮片,他从东摸到西,捡了一小把。他捡这些倒是捡得很起劲,锅底的幼鲲却备受心理煎熬。
    谢图南怎么还不来骂他?
    幼鲲咬着尾巴尖想。
    他把谢图南的灵器弄坏了,谢图南刚刚进门也发现了,为什么现在还不来骂他?
    不过更令幼鲲在意的,是从进门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其他妖兽的气息,闻起来不是很强,但是是跟谢图南的气息一起进来的,也就是说
    幼鲲一激动,把尾巴尖啃了个豁。
    谢图南要改行当御者了吗?
    不知不觉,鲲已经把尾巴啃出了一排豁。他很焦虑地在锅里翻来翻去,想探头看看情况,又怕被谢图南骂,一时间陷入两难。而谢图南那边,正在专心搜集犄角旮旯里鲲脱落的鳞片,越是搜集,他越是觉得
    白天的战况还挺激烈的,鳞片到处都有,甚至他床上都有。果然是吃饱了跳得比较高,能跟扫地机器人打完架再跳回那么高的灶台上,就算借助了餐桌,他也得感叹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的鲲已经不是当初的吴下阿鲲了呢。
    除了散落各处的鳞片,还有他的窗帘,整个像抹布一样皱巴巴铺在地上,有扫地机器人轮胎压过的痕迹,看来鲲还懂得用地形来困杀扫地机器人,真是个战术家啊,一个轮子找到了。
    在卧室里,谢图南找到了扫地机器人的一个轮子和部分脑壳,在书房找到了另外一个轮子和电子显示屏。受害的不止扫地机器人,谢图南的茶杯盖也多了个豁,茶杯的把手不见了,他打开杯盖,发现断裂的把手被藏在杯子里。
    谢图南:
    不错,还知道毁尸灭迹。
    至于什么白墙上的鱼形印记,被尾巴抽没的一块墙皮,都是小场面。谢图南冷静地打手电照了照下水道里,发现扫地机器人的第三个轮子就卡在里面。
    谢图南:
    他的扫地机器人果然是军工水准,仅凭一个轮子都能挣扎到门口。
    谢图南把所有鳞片都捡起来,没地方装,突然想起今天新拿回来的金属药盒,很果断地把药盒掏出来,把里面的药片倒掉,放进鲲的鳞片,正好合适。接着,他起身走向厨房,手里还拿着幼鲲的罪证,那个死掉的扫地机器人。
    幼鲲在锅里思前想后,尾巴乱摆,最后终于不堪心理折磨,决定勇敢地冒出头来承认错误,之后就能质问谢图南为什么带别的妖兽进他地盘的事情了!
    对不起嘛!!!
    幼鲲深吸一口气,猛地将上半身探出锅沿大声道歉。然后就看到谢图南再度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大跳,真的是一大跳,向后一跳坐到餐桌上那种。
    幼鲲:
    谢图南:
    别这样,真的对心脏不好。
    对不起幼鲲的声音小了下来,谢图南,我把你的灵器弄坏了,对不起呕!
    谢图南:
    他眼尖地看到灶台边,那堆零食已经被挪到这里,中间还夹着一个盆,盆里是他之前放进冷冻区的夹生排骨。其中几块上还留着整齐的牙印,断口处露出夹生的内里。
    谢图南大受震撼,鲲居然会开冰箱!还会啃排骨!
    咦,我呕!
    幼鲲终于没忍住,吐了。
    【您的鲲啃了夹生排骨。】
    【您的鲲吐了。】
    谢图南恍恍惚惚,觉得脑袋里仿佛都出现了那种滑稽的游戏提示声。前因后果已经很明确了,幼鲲的肠胃也许比他想得脆弱,几口夹生排骨就开始呕吐不止。
    何必吃它呢!啃一口就算了,还不信邪一样地啃好几口,这是什么执念啊!
    看着幼鲲吐得惨兮兮地挂在锅沿上,谢图南暂时也没有兴师问罪的心思,他把扫地机器人往椅子上一放,试图去给鲲找点药鲲能不能吃人吃的药?多少剂量?加倍?减半?
    呜呜谢图南鲲挂在锅沿上,还在叫他的名字,我肚子痛
    我知道,家里有肠胃药,只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人类的药物。谢图南有些头秃,手上动作却不慢,提出了放在柜子里的家用药箱,肠胃肠胃不适有了。
    我能吃,我都能吃。幼鲲这时候还嘟嘟囔囔的,我什么都能吃
    谢图南:
    还搁这能吃呢!
    他最终决定先分量减半试试看,药量少不打紧,最多见效缓慢一点。他先兑了一杯温水,接着把药片掰开,用搅拌咖啡的小勺盛着,一起送到幼鲲面前。
    把药吃了看看情况,不行就再加一点药量。谢图南见幼鲲探头嗅了嗅药片,好像闻到了苦味,扭过头去表示抗拒。
    快吃,吃了就不吐了。
    幼鲲半死不活地摇头。
    谢图南一勺敲他脑壳,在幼鲲嗷出来时,迅速把药片塞进了他嘴里。幼鲲睁圆镶嵌金轮的黑瞳,半点没防备,咕咚一声把药吞了。
    这就是谢图南要拿勺喂的原因。
    幼鲲:
    我给你煮点苹果水吧,对肠胃好。谢图南适时转移话题,单手开火,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他开完火,就去切苹果,顺便洗了几粒枸杞,打算到时候放在一起加糖煮。幼鲲原本生气他敲头给自己喂药,气着气着,怎么感觉越来越热?
    抱歉,开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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