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便再没有看他一眼,走到一边商量起战术来。
    另一边,萧汜带着谷莫文走进营帐中。
    不是要带我阅兵么?谷莫文问。
    萧汜挑了挑眉,心想你还懂阅兵呢?你看得懂么你就阅?
    但他嘴里却笑呵呵地说:不急,谷大人被风吹着了吧,先喝杯热水暖和暖和。
    谷莫文上下打量他一圈,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下一口热水后,确实暖和不少,他决定趁此机会好好敲打对方一番,于是他摆出语重心长的老前辈样子,对萧汜说:萧将军啊,老夫比你年长几岁,这有些事儿呢,也比你经历的多。
    萧汜保持着微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谷莫文说:这行军打仗,其实就和吃鱼一样,你天天吃顿顿吃,再怎么小心也会一不留神被鱼刺卡着嗓子不是?
    萧汜说:您说的对。
    谷莫文说:被鱼刺卡了嗓子谁最疼?
    萧汜试探着问:吃鱼的人最疼?
    错。谷莫文意味深长的说,是吃鱼的人的父母最疼。
    萧汜扬起眉毛。
    父母是疼在心里,下回自然就会少买鱼回家了。谷莫文说,但是你要知道,不让你吃鱼,是为你好,是怕你伤到自己,不是父母不疼你。
    萧汜恭顺的点点头,心想怎么外头还不进攻,天博还在等什么。
    谷莫文又喝了口热水:主公的一番用苦良心,你现在懂了吗?
    萧汜刚想回答,外头突然传来异动,像是有无数个利器划过空中,带来嗖嗖的声音。
    萧汜眉头舒展开来,放松下了身体。
    我问你,你懂了吗?谷莫文转头看看屋外,外面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萧汜懒懒的回答,您继续说,吃鱼怎么了?
    谷莫文转回头,皱着眉头盯他,盯了一会儿后,猛然起身,快步走出营外,接着跑到河边,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河面上燃起了一片火海,炽烈的火焰驱散了不少浓雾,显露出远处着火的敌舰。
    他的头顶上空还有连续不断带着火油的箭矢射向河面中央,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他怒不可遏的转头,对着跟上来的萧汜怒吼:谁让你下的命令?!给我全体撤退!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萧汜看了他一眼,况且鄙人喉咙粗大,鱼刺卡不着我。
    你!谷莫文被他气得直跳脚,手指颤抖着指着他,你是不是要造反?!
    谷大人慎言。萧汜冷下了脸,诽谤重臣,是要株连九族的。
    谷莫文阴沉的看着他,那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他咬着后槽牙说:好,好得很!
    随后一挥衣袍,转身迈着怒气冲天的步伐大步走开了。
    萧汜没去管他,转身看向河中,远处的大船上不停地有鲁军跳河,然而河面上也是滚滚大火,跳进去的人身上都燃烧了起来,痛苦的叫喊声几乎要穿过水声传进萧汜的耳中。
    子牙他们从边上走过来,子牙问:姓莫的被你气走了?
    萧汜点点头,说:烧的差不多了吧,让水师下去吧。
    天博得令,朝哨刚吹了声响亮悠长的口哨,接着另一声口哨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直到传到了远处的山坡上时,雨点般的箭矢停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河面上的火油被燃烧殆尽,火势渐渐的小了下来,河这边的梁军水师纷纷下水,潜游到了河中央,上船、扑火、捞捕落水的鲁军,又忙了几个时辰,他们驾驶着抢来的大船,船上载着浑身湿透、满是伤痕的鲁兵,登上了河岸。
    亲兵来报:谷大人策马回去了。
    水师来报:俘虏鲁兵八千人。
    萧汜闻言,展颜一笑:好事成双。
    第59章 欲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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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军大营中,划出了一块空地专门放置从水战中俘虏来的八千鲁兵。
    那些鲁兵大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有的人在火势来临之际来不及脱掉盔甲,里面的融化的铁层和衣衫一起黏连在皮肤上,血肉模糊成一片,处理起来极为麻烦,稍不留神就会感染,所幸是个大冬天,要是天气炎热,很多人便活不成了。
    俘虏营中哀嚎声此起彼伏,子牙懂些医术,便指挥着梁兵一同焦头烂额的医治伤员,萧汜手脚粗笨,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去探望外加安抚,墨北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后面。
    我们的随军参谋医术好,过不了几天就能痊愈。萧汜在和一个烧伤的俘虏说话。
    那个俘虏脑袋上缠着绷带,活像个阿拉伯人,他抬头看了一眼萧汜,没有吱声。
    萧汜坐到他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还是没有搭理他。
    萧汜也不以为意,继续耐心地问:家里有几口人?现在安顿在哪里?
    他拉过墨北,又笑着对那人说:我家里人都没了,只有一个儿子,跟在我身边打仗。
    大概是儿子这个词触动了那人,又或者是看萧汜一副你不理我我就不走的架势,那个人总算抬头,瞄了一眼墨北,又看了看萧汜,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你们打算做什么?那个人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了。
    萧汜笑了笑,温和地说:先治好你们。
    然后呢?
    然后你们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就放你们走。
    那人诧异的看了一眼萧汜,大概是没料到他能那么坦诚。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悲伤的说道:我和我的弟兄们已经无家可归了,即使回去鲁国也只会视我们为逃兵,逃兵的下场只有一个。
    萧汜轻声地问:那你的家人们呢?他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那人哽咽道,我家里有一个老母还有两个在我走的时候刚出生的娃,妻子等了我三年了,不知道我回去她还在不在。
    萧汜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会在的,等你回去了你的孩子就会开口叫你爹爹了。
    那人苦笑了一声: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回去?还是不要连累他们的好。
    你还有的选。萧汜认真地说,战争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你的家人只是无辜的老百姓,他们不应该被殃及。我相信只要大家努力,平安团聚的时候就不会远了。
    那个人又沉默了,似乎在思考什么。
    萧汜轻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没走两步,那个人在背后低低的开口问道:你们打下来之后,能放过鲁国百姓么?
    萧汜回过头,神色郑重的说:萧某拿项上人头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无辜的人就不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那人闭起了眼睛,最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萧汜和墨北在俘虏营中转了一圈,最后走回了营帐。
    墨北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这会儿边上没有人了他才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干嘛要对他们那样?直接和他们说不打仗就是死路一条不就得了?
    小小年纪怎么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萧汜笑笑,让他们拿起刀枪还不容易?但是打仗又不是比谁的兵器多,要不然是个人都能上战场了。
    本来就是啊。墨北有些莫名其妙,只要不是老弱病残,是个男的就可以打仗。
    你啊萧汜好笑的伸出手指点了点墨北的额头,不是之前看了兵书的么?一转眼都忘光了?兵道,人心也。军队里需得万众一心才可攻无不克,否则底下的人表面上服从,实际心里面却恐惧、不甘,到了关键时刻是会掉链子的。
    所以你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成为梁国的士兵?墨北皱了皱眉,这么麻烦?
    就动动嘴皮子还麻烦?一头热汗的子牙一掀门帘,从屋外走进来,我说你也太心疼将军了吧?你看看你亲爱的子牙叔,一个白天饭都没吃一口,也没人管啊。
    情况怎么样?萧汜笑着递过去一杯水,还有多久才能养好伤?
    还得要一段时间。子牙坐下,一口气将水喝完,重度烧伤的人不少,还得去补采草药。
    这也在意料之中,萧汜点点头:那暂时原地休整几天吧。
    兴安城皇宫中。
    孙涛面对梁王单膝跪地,身后站着一众大臣,殿堂里落针可闻,气氛凝重的如同屋顶上有一片乌云一般,压的人透不过气。
    梁王咳嗽了一声,沉着脸色问:涛儿,你可知你刚刚参玄武王一道,这话的分量有多重?
    孙涛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真假难辨的忧虑:父王,萧汜目中无人,擅自违抗圣旨,儿臣不敢欺瞒。再这样下去,他当真要无法无天。
    梁王沉默了一会儿,问:督战官呢?
    外头的侍卫立马通传,片刻后,谷莫文步履匆匆的走进来了。
    臣谷莫文,拜见主公。他双膝跪地,行了大礼。
    梁王一挥手,单刀直入的问: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你给寡人一五一十的说,不准有任何隐瞒!
    臣万万不敢。谷莫文直起身子,余光瞥到了在一旁的孙涛,但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有目光交流,俱是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谷莫文稳了稳心神,将排练好的说辞倾囊而出,回禀主公,萧将军听到圣旨后便是面露不虞,当场将在下痛骂一顿,称梁军军营中他是老大,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行动。
    此话一出,大殿上登时一片哗然,各位大臣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第60章 欲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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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静!梁王喝了一声,议论声戛然而止,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为何没有立刻回禀?还在那边待着做什么?
    谷莫文说:回禀主公,臣以为萧将军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只是一时的冲动,于是臣善做主张,在营地里多留了几天,并且不断的劝说萧将军,希望他回心转意。不料他竟然命令下人将臣拘禁在营中,臣完全找不到机会可以逃出来。
    梁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直直的射向谷莫文,他缓缓地说: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谷莫文双手一抖,现出他衣袍里面的双手,两个手腕上赫然显出两道深深的粗红的印记,看上去是用麻绳捆绑过后留下的痕迹。
    他颤抖着嗓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恐惧:臣大声呼喊求救,奈何军营里都是他的人,又有谁会搭理臣?幸好在他们攻打鲁军时,一名之前的鲁军俘虏趁乱放走了臣,臣才得以逃走。
    梁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孙涛借这个时机补充道:父王,臣这里有前线传回来了加急战报,里面称鲁军已经有投降议和之意,谁知他们的使者刚刚渡河到一半,就被萧汜残忍杀害。两军交战,从不杀使者,这是历来的规矩,没想到萧汜却如此暴戾残忍,竟然连一个手无寸铁的使者都不放过。
    梁王手一伸,孙涛立马起身,躬着身子将战报呈上去。
    战报中印着斥候的专属印章,确实是真的无疑,梁王目光一暗,一股浊气突然上涌,呛住了他的嗓子,他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
    父王息怒。孙涛立马跪下,保重龙体,万万不可动怒。
    梁王咳嗽了好一阵,渐渐平息下来之后,他略带疲惫的说:那依你所见,应当如何处置?
    孙涛说:依儿臣愚见,应当立刻召回萧汜,削其兵权,令其闭门反省。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一名老臣赫然出列,他急道:万万不可,主公请三思。现在正值前线紧张时期,在这档口召回玄武王,恐怕军心不稳,会有大患。
    孙涛冷冷的说:怎么,萧汜一走,咱们梁军中就没有人了不成?
    那老臣不卑不亢:世子殿下,依老臣所见,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之分,现在征战是关系梁国存亡的第一要务,其他事情都应当往后缓一缓,等战争结束后再行判断也不迟。
    你说得容易,那我问你,如果萧汜居心不良怎么办?这个后果你承担的起吗?孙涛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
    老臣与玄武王算不上太熟,但也是打过几次交道,依老臣看来,萧将军实在不像那种人。老臣回答。
    孙涛冷笑一声:人心易变,这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怎地大人反而犯起糊涂来了?
    够了。梁王声音不高的说了一声,底下立刻鸦雀无声。
    他手指拧着眉心,似乎异常的纠结和疲惫。漫长的等待之后,他缓缓地说:寡人相信玄武王,他是梁国的将军,寡人既然用了他,就不能轻易怀疑他。
    孙涛愕然道:可是父王
    梁王抬手制止他:不用多说,寡人心里有数。涛儿,听说你在禁军中表现不错,先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吧。
    孙涛脸上阴晴不定,半响后,他低下头,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儿臣遵旨。
    退了朝,孙涛回到他府中,一进门,就喝退了身边的侍女,传唤吴纪过去。
    吴纪急匆匆的过来了,孙涛压抑着怒气,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给吴纪听。
    吴纪听完,原地来回踱步了片刻,最后向前两步,压低嗓子对孙涛说:殿下,看来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孙涛眼皮向上一翻:现在到了那个好时机了?
    吴纪说:无论到没到,都必须到了。萧汜逼人太甚,又不听话,背后的靠山太多,必须将他说着拿手在颈前横划了一道。
    孙涛目光一暗,在这会儿又有些迟疑,他明白吴纪是什么意思,萧汜手握兵权,在朝中一呼百应,更为关键的是,自己的父王还是对他深信不疑,这简直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鱼刺,梗着他日夜难安。
    良久后,他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吴纪阴恻恻的说道:殿下如今已经将禁军收服的七七八八了,而禁军,乃是此事成败的关键,只需再有一些时日,便可一举发起行动,只取其咽喉。
    孙涛听完,似乎有些不忍心:那我父王?
    殿下。吴纪断然说道,成大事者,不可拘于小节。主公劳累一生,也是时候让他颐养天年了。
    孙涛沉默不语,最终叹出一口长气,缓缓地点了点头,看向吴纪:为了梁国的江山。
    吴纪轻轻地重复:为了梁国的江山。
    风雨欲来,征兆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梁军营里,在将俘虏收心的同时,整队军马原地修整,营里士兵无聊,这一日,不知道谁发起了行军中的保留节目军中比武。
    第61章 比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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