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绾绾听了,忽然泄了气:问她做什么,用寒号寨当幌子,她不会同意的。
    余沙又是惊讶,他不是惊讶司恩可能反对,他是惊讶叶绾绾居然知道。
    叶绾绾感觉到余沙的眼神,解释道:当时让我南下去管这一段的情报的时候,我和各个山寨都买过些消息和探子。司恩司恩和寒号寨是最特别的一个。我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只知道她对建立关系十分抗拒,许多山寨我都有联系的门路,只有寒号寨,每次消息都是银货两讫,再不相干她不会管这件事。
    余沙沉默,略想了想就明白了,先有菱云夫人,后有余望陵。司恩每次试图往这些手中有权势的人借力的时候,结局都不十分好,甚至算得上惨烈。再来一次,她确实不会相信北境王府。
    先不说北境的事。余沙说,郭老先生说的是对的,民间起义也就罢了,要是真的冠北境王府的名号,现如今,确实招眼。
    叶绾绾丧气:如果连北境王府的名字都不挂,那怎么办?还怎么招揽人?难道就凭这里逃出来的人起势?
    余沙说:不以北境王府的名义,就用你自己的,用你自己的名义和司恩谈。
    叶绾绾不信:我?她连北境王府的面子都不卖,能卖我的?
    能。余沙肯定道:不背靠北境王府,才有和她谈的余地,但是战后要怎么安置得到时候再说这些不急,你手里有没有周遭这些寨子的消息。
    这些倒是有的,叶绾绾找了处僻静的地方,给余沙说了下这附近寨子的消息。
    她不愧是在此处经营久了,对各个山寨的情况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余沙听完之后,一连报了几个山寨的名字,都是还未挂狮虎帮旗,又临近的,且都囤的有兵士,加起来约莫有几千人。但是没挂靠,听消息也没有流民军的人混在里面。
    要想个办法把这些人的头目都骗来。余沙说,你让你们的人,起几封文书,就说寒号寨今日收容了从稻城逃出来的人,有不少关于稻城,流民军乃至朝廷方向的消息。请各位寨主前来一叙。
    这能行吗?叶绾绾十分疑惑:明摆着鸿门宴,都有人来?
    那是你觉得是鸿门宴,那些人眼里未必。余沙解释,别忘了,司恩毕竟是个女子。
    这句话说的叶绾绾十分不爽,但却也把她说服了。她问清了余沙打算布置这场鸿门宴的时间就跑去找伍浚准备了。
    余沙和叶绾绾谈事的时候,关澜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这会儿叶绾绾走了,关澜才开口:你做这事不先和司恩商量?
    不用。余沙说得毫无心理负担:她要是同意,这些兵就当我送她的。要是不要,我们就着这片山谷起势也不是不行。
    关澜说:你倒是确定这几千人一定吃的下来,我刚才在寒号寨看了,司恩那边也就一千多人。我们这边的人有一些,但是大多都是老百姓,都没做好做山匪的打算。
    这不是有玉面罗刹关大侠吗。余沙答得没心没肺:又不是要和对方作战,合纵连横,让人服气就行。
    关澜扬眉,没说话。
    余沙又说:叶绾绾是将,你是侠。这些人除了实际的领袖,也需要个精神上的。
    关澜莞尔:你要我怎么做?
    余沙也笑:会打架就行。
    这些事情问清楚,关澜想起来一件事,又问:那北上去找翟谡的事呢?怎么没听见你提。
    要找肯定是要找,但是这件事上,余望陵一定有后手,不能完全指望。余沙说。
    你不怕你找的这些人里面有流民军招揽的人?关澜说:不是本来就因为怕这个所以才不轻易北上的。
    那是没跑出来的情况。余沙回答:北上求援,若大家都困在稻城,当然就要求快。现在至少跑出来不少人,除了跟着我们的,往其他地方跑的人也不少,人员一分散,这差事就不好做。这附近的山匪你听司恩和叶绾绾说,也很多是本地人落草的。帮着追击几个外乡人,也许还下得去手。这么大股的人,乡里乡亲的,大家落草是因为没饭吃,又不是真的穷凶极恶,换谁都要犹豫的。
    余沙看着关澜的眼神亮亮的,这里的犹豫,就是我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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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余沙定下的日子,就在两日后。
    这几天,余沙和叶绾绾是靠买也好,靠骗也好,从寒号寨搬了不少物资和人来。其中就有原来山脚下那木匠村的人,带着工具给他们收拾屋子,好歹能先住点人。
    至于鸿门宴的事,司恩是日子到了才知晓的。那日清晨,几封拜会的帖子先到,司恩才知道余沙在她眼皮子地下搞了什么大事。她恼火之余感叹余沙这水平确实是见涨。去年好歹还丢给她两个锦囊仿佛有选择,今年就开始搞先斩后奏这一套了。
    司恩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根本坐不住,即刻就要去山脚下的村落里要个说法,可是人刚走到寒号寨的寨门口,就注意到一些与往常不同的地方来。
    门口的被辟出来一大块空地,杂草被除得很干净,寨里的人都围着这块地方看。远远瞧着,倒像是个擂台。
    这谁弄的。司恩开口问,围观的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纷纷走开,让了一条道出来。道路尽头,也就是那空地上摆了几把椅子,余沙,关澜还有叶绾绾三人正坐在那里。
    余沙看到司恩就招呼她过来,司恩半是恼火半是疑惑地走了过去,就看到余沙勾了个凳子给她,示意她坐在那。
    你到底想做什么?司恩十分不解:找了那些寨子里的人来,就打算在这大门口谈?
    自然。余沙对她笑,不能脏了你的地界。
    司恩对他此时的恭维话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眉毛一皱,算了下时辰那些人很快就要到了,一时间再没了跟余沙打马虎眼的心思,直接了当地开口: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寒号寨能偏安一隅已经很艰难,我不能跟你淌这趟浑水。
    不用你淌。余沙收了笑,认真地看着司恩:借你名号一用,一来确实是要借借声势,二来也是为了将来打算。
    为了将来打算?司恩笑:你现在惹这样的麻烦,说什么为了将来打算。
    余沙的笑慢慢收了一点,他看着司恩显然是有话要说的,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司恩在他这样的欲言又止中摸到一点他的意思。
    要是这世上有什么,是让他们二人心照不宣,却又彼此都不愿意再多提及的事情,也只有那一件事。
    牡丹书院。
    司恩忽然觉得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话也说不出来。牡丹书院已经覆灭,可今日之寒号寨,未必就不会走向牡丹书院的老路。
    司恩知道自己的短处,心软,温吞。这在这乱糟糟地世道本来没有什么,偏偏身上却还有着责任,抱负,甚至是别人的性命,于是乎这样的短处,便成为了罪过。
    司恩是清楚的,这点上她与余沙多少有些相似,以至于在漓江的那些年里,他们虽然也做了些什么,却依旧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在某种似乎违抗不了的巨大势能下走向最糟的那个陌路。
    逃出漓江的时候,真的死了很多人。有该死的,也有不该死的。但是这世间人追求的从来都不应该是报仇雪恨,而应该是好好的活着。
    司恩眼神暗下来,她不在说什么,只是抱臂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眼前道路延伸出的远方。
    一个动作,余沙就知道她退让了。
    她并不是答应,她只是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她看看自己究竟打算做什么。
    如此也就够了。
    他们在这里闲话了几句,远处的道路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属于寒号寨的人马。马蹄声传来,没一会儿就走完了这段山路。
    那些人走到近前,自行下了马,朝司恩几人行礼,拿着日前叶绾绾发出去的请帖,纷纷自报了家门,确实都是附近山寨的头目。司恩也认识他们,一一回了礼。
    里面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眉毛粗犷,看着脾气十分急躁的人,拜完礼之后就匆匆开口:你这妮子叫我们来,说是有稻城的消息,怎么就在这大门口摆了桌椅?难道就在这里谈?
    司恩还未开口,余沙先上前一步,朝这位好汉一拱手:想必是罗山寨的罗寨主,今日之事事关稻城周边泰半山寨的死活存亡,不如等大家都到齐。再一同说明。
    那罗寨主见他说话,上下打量他一眼,说:你又是从哪里来的?稻城是出事了,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休要危言耸听。
    余沙又是拱手,开口:在下余沙,寒号寨下属稻城分舵的管事,此前在江湖上未有声名。所以寨主不认得。寨主今天既然已经来了寒号寨,也不差这一日的功夫,不如留下听听。
    司恩在一旁看余沙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扯了个根本不存在的差事,内心无比地想翻白眼,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个人确实陌生,几个寨子里的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也不确定眼前余沙说的是不是实话。只是司恩确实是那个司恩,她既然在旁边什么都不说,大概是真的有这个人。其中有些人略知道些稻城内情的,看着余沙等人心中也有自己的猜测。遂站在一边不语,只等着人到齐。
    日过中午,在彼此明里暗里地试探了一上午之后。叶绾绾那日所请的各个营寨的人都到齐了。所有人都围坐在寒号寨寨门口这一大块空地上,一时无人说话。
    烈日当空,余沙再次扫视了这些人,在或是疑惑,或是探究,又亦或是算计的诸多眼神当中,再次上前一步,朝所有人拱手行礼。
    今日,我寒号寨请诸位英雄前来,只为一事,即,日前稻城之乱。
    余沙收回手,朝叶绾绾递了个眼神。叶绾绾会意,将在一旁等了许久的和他们一起逃出来的人领了出来。
    那些人衣着上还带着些脏迹和血污,只是洗过脸和头发,精神还好些,是叶绾绾这几日在和他们一起逃出来的人里找到的,通些文墨和往来交际,又精神较为稳定,能复述稻城中诸事的人。
    其中一个人,咽了咽口水,开口道。
    是,匈奴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有人不信,高声质疑:什么匈奴人?你要说这匈奴隔着关王和翟谡两道防线,悄无声息的到了稻城?!
    那人一开口就被打断,细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余沙走了一步,遮挡住一些人看他的视线,解围道:诸位好汉何必如此急着反驳,不若先听这位先生先将话说完。
    说毕,他略微侧过脸,朝那人一颔首,示意他接着说。
    那人擦擦额上的细汗,迟疑着,还是把那日他所看到的情形都说了。
    包括戒严,城防所动乱,有人漏夜出城,骑兵杀人,城墙被炸毁等事,一一说来,告知给在座的众人听。
    这些事情,自然有叶绾绾和余沙复盘之后,一一和此人对过,尽力将那一夜的事情说的清楚完成。随着信息越来越多,在场诸人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信,变成将信将疑,再到沉吟不语。
    他们各自都在稻城有些探子,信息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也确实能跟眼前这人所说的内容对上。
    稻城中有匈奴人,这些人和狮虎帮以及和现在在东南肆虐的流民军关系匪浅,这件事的可能性越发大了起来。
    就算如此又怎样呢?有脾气急的人率先开口:他们斗也是为了和朝廷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很快得到人附和:就是,那狮虎帮日前还给我们发他们的旗帜什么的,这明显还打着招揽我们的主意。既然这样,没必要和他们起冲突吧。
    余沙听着这些人说话,并未发言,倒是另一位也是落草了的寨主先气不过,直接踹了一脚旁边大谈事不关己论的人的凳子,吼道:贪生怕死之徒!你既然那么怕他姓尤的,不如给他狮虎帮做狗,你那大业寨也改名叫野狗帮,方配得上你这做派!
    他话说得侮辱人,一时那些主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寨主都不乐意了,你一眼我一语地开始讨伐起这人来。
    他们说了几句,倒还有另一人说话,一开口,倒是满满的阴阳怪气:哼,听你们说话就知道是从南方逃来的鼠辈,怕没几个人是北人吧,亲朋好友不是死了就是根本没有。当然可以明哲保身。
    他话说完,立刻有与他不对付的人站起来,直接亮了兵器:冷贼,你他妈说谁是鼠辈?!
    眼见这空地上群情愈发激动,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操起家伙要打起来了。司恩朝余沙看了一眼,意思是,已经把火拱了起来,后面打算怎么办。
    余沙老神在在,任由他们吵了一会儿,这嘈乱之中,有几人始终未置一词,在看过这些山寨开始互相争执之后,其中一年长者,走到余沙面前,徐徐一拱手,开口:在下,穆丰山徐子源。余先生,今日寒号寨把我们叫来,又叫破稻城之事,不会只是为了看我们这些山寨的笑话吧。
    余沙回了礼,施施然道:自然不是。只是既然大家对稻城之事都各有看法,不如先争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如何能争出来。徐子源摇头,直接把话说透了:我观先生气韵,不像是只在这方寸之间谋算之人。在下愿问先生一语,是否有,联合诸家,共抗这匈奴贼子的意思呢?
    他们在这里说话,其他人虽然吵得极凶,却也都是留意着的。见有人把在场诸人都关注的问题说了出口,不免也放轻了动作和声音。
    阳光已往西边走了一寸,烈日融融,余沙在这空地之中负手而立,开口:我若是有,又该如何?
    哼,小小年轻,口气不小。有人不忿道,就你们这个寒号寨,一群女人孩子,会那些个阴暗刁钻的邪门功夫,也不知损的谁的阴德。就你们,难道还想做执牛耳之人吗?
    余沙朝那说话之人看过去,道:这位,应该是贺寨主吧。如今大家都是江湖草莽,行的自然是江湖草莽的规矩。女人孩子又如何,若是能胜,怎么做不得这盟主之位。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各寨联盟之事已然敲定。空地中当即有不欲参与此事之人起身,准备告辞。
    可他话音未落,却直接被在一旁的伍浚扣了下来。
    在场众人又是哗然,有人指着余沙的鼻子骂:姓余的,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想逼迫我们。
    寒号寨怎敢逼迫各位,无非是想让各位认清形势罢了。余沙开口:狮虎帮日前已向各个山寨明发招揽的信函。难道各位还以为这些人一旦真的与流民军同流合污,大家还能明哲保身吗?
    有人嗤笑于他:就算如此,朝廷剿完他流民军,不也迟早要剿到我们这些人头上。如此还不如加入罢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赌他真能入主中原,那我们也能鸡犬升天了。
    这显然是许多人的想法,毕竟流民军主力在东南和中原腹地,天高皇帝远,要是他真能问鼎天下。这西部乃至西北一带,还是这些人当土财主作威作福的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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