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起的吗?关澜越发不明白,正想再追问几句,忽然眉毛一皱,迅速扭头往旁边的山上看去。
    余沙见他表情凝重,还没问上一句话,山那边突然传来了惊天的响动。
    那震声极大,他们远隔着一处山脉都能听到声响。震声的下一刻,那处山头忽然冒起了火光。
    风波再起了。群,②《三;龄/六;九/②,三、九》六;更,多。福利。
    第一百七十六章
    建恩七年,秋日。
    茶盐商道附近胶着的战事迎来了第一次朝廷的大败。朝廷军队驻扎的徽州被攻破。主将战死,副将带领残部退守永州,流民军此刻离定州只剩下两座较大的城池。
    无独有偶,流民军声势同样顺着永嘉古道往西北延伸,一路竟无甚阻力,直取稻城,颇有往丰城继续行军的架势。
    朝廷于徽州城破之日连发十道谕旨,派遣使臣到流民军之中,与其首领谈判。同月,双方暂时休战,流民军据守徽州,不再向定州行军。
    东南的消息,随着西边的战火一起传来。郭恒之在自己的卧房里看了几遍东南传来的消息,终于还是坐不住,出门去了司恩的屋子。
    司恩原先在寒号寨的屋子已经变成了议事厅,不分昼夜,随时都有人。那日流民军抵达稻城之后,就伙同当地的匈奴兵开始攻打这附近的营寨。
    说是攻打,其实更像是抢劫,都是小股作战,南北方来的部队都有。关澜同叶绾绾带领诸人回援过几个岗寨,都同稻城一般,死伤一地,财物粮食都被一抢而空。唯一庆幸的事他们反应的及时,山里情况又复杂。叶绾绾等人衣不解带地在这一片的深山里到处转移山寨里的人和物资,和流民军打过几次遭遇战,并不算顺利,互有胜负。
    但这不是郭恒之今日来的重点。
    他踏进了议事厅的门,余沙和司恩正围着一张地图仔细研究。旁边还有日前来寒号寨的徐子源。
    几人听见有人进来的响动,抬头一看,发现是郭恒之。郭恒之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表明了来意:何时北上求援?
    余沙和司恩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那日发现流民军已经开始行军之后,就已经派过一队探子北上去丰城通知翟谡了。但是不知是折损在半路还是出了什么事,至今杳无音信。
    郭恒之在寒号寨中并未表明身份,徐子源只当他是同余沙一般的幕僚,捻着胡子开口:这位老先生,如今北边势力,也并非都是我风波谷中人,求援信使一去不返。我等也无可奈何啊。
    郭恒之并未理财徐子源,只是看着余沙,等他说话。
    余沙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告知了实情:叶绾绾和关澜今日晚上会回寒号寨,他们今日回来,会带来北边的消息。如果局势明朗些,应该可以找出一条安全北上的路。
    郭恒之听了,勉强接受了这个消息,点点头,开口:有消息请务必告知老夫。
    说罢,他就离开了议事厅。
    他走了之后,徐子源对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说:这位老先生看气度,不是常人。
    余沙和司恩两人都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流民军在东南大胜,又在西北肆虐,朝廷若想管,早就安排翟谡镇压了。此时还按兵不动,就说明定州那边大概是已经完全放弃剿匪,打算先安抚住余望陵。
    郭恒之自然也知道这个局势,他现在着急北上,其实是还是没有放弃策反翟谡。
    司恩对此不置可否,民间对翟谡的传说颇多,大抵皆因爱拿武将做门神,觉得其忠勇无双,可护一方安宁。
    但是司恩的看法很简单。这要是个真的豪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这样的局势,他早就应该派兵南下。此刻迟迟按兵不动,说明要么有多方掣肘,要么他自有别的计较。
    但不论是哪一个,显然都不是一个好的求援对象。
    不论如何,确实是需要去趟丰城的。余沙对司恩说,如果朝廷真的决定和余望陵联手,丰城就会是前线,朝廷一定会联系翟谡沟通北伐的细节。此举既然要联合流民军,与稻城这里如今的情状息息相关,我们需要知道消息。
    司恩也知道此事要紧,问:那就等他们今日回来再议,你要去?
    我去是最好的。余沙说,别忘了我是什么出身。
    司恩听他打趣,一时还有些发愣,没想到他如今对这些事也不再讳莫如深了,确实是变了许多。
    徐子源在旁边云里雾里地听他们打了半天哑谜,也插不上话,左思右想,轻咳了一声,引来余沙和司恩的注意。
    北方的局势我们姑且还算熟悉徐子源出声,不知二位又对东南的战事如何看呢?流民军和朝廷已经胶着那么久了,怎么会突然大败朝廷军队,将其全线清出徽州界内?这个统帅沐窈,从未听闻其名号,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余沙和司恩又是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一股不知如何言说的情绪。
    谁是沐窈,这个问题,也许天下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余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几张寥寥写着东南局势的纸上划过。摸着那已经干透了的墨迹,仿佛透过它,又看到了故人。
    徽州之战,纸上写来不过寥寥数笔。看下来,却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流民军与朝廷的战事胶着,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流民军原先都是平民,不善作战。但也有一层原因,是因为流民军之中首领太多,大家一面一起作战,一面又经常因为战利品的分配,和被分配的扫荡区域的大小而多有争执。于是乎,朝廷即便没有强将,只靠临时征召入伍的士兵也能与之相抗。
    直到今年秋天。
    今秋,再又一次因为分配的问题,流民军中的一支队伍内部起了争执,甚至延误了撤退的时机,被朝廷回防的军队逮了个正着,队伍被歼灭大半。
    这些人退守之后,流民军内部,开始了一场大清洗。一连几日,被谋杀乃至斩首的流民军将领头目就有十人。
    这只被沐窈用鲜血强行凝结起来的军队,在朝廷隔岸观火的笑话声中,在秋日的晖光里,剑指徽州。
    沐窈亲做先锋,临在阵前,单枪匹马持长枪率先冲阵,直取对方先锋首级,又连杀数人,起冲营之势,带着流民军一拥而上。不到半日,就攻陷了徽州城。
    至此,沐窈一战成名。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日傍晚,叶绾绾和关澜又回来的晚了些。
    他们今日又遇上了流民军,带回来的许多人身上都挂了彩。一部分被伍浚带着去了附近的另一营寨休息。老弱妇孺带回了寒号寨,送去了蓝百灵那里。
    叶绾绾已经是几日都没休息了,一进屋就先拿了桌上放着的水碗,也不问是谁的,一口闷了。喝完还不觉解渴,继续朝司恩要。
    人不好带。她连喝了三碗水才开口:许多人没见过血,平时凶神恶煞,真的看到流民军就犯怂。其实我们打下来感觉,除了那批匈奴人,这些人并没有多厉害。
    司恩看她眼神还在找吃的,递过去一盘馒头,说:让你留心人,这十几个营寨的人终究还是要筛选的。还有北边的情况,今日摸清楚了吗?
    她们在那交换消息,余沙看着关澜,这人进来之后一言不发,脸上还带着脏,也不擦擦,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拿了个馒头干啃,不知为何觉得很有意思。
    关澜啃了一会儿馒头,面无表情地把余沙给他蹭土的手抓了下来,看着他,言简意赅地说:累。
    你休息你的。余沙充耳不闻,敷衍道:我给你擦擦还不行。
    关澜被余沙那手蹭的心烦意乱的,强行忍了一会儿,还是又给他抓住了。这回连话也不说,就盯着他看。
    司恩和叶绾绾看着这两人腻歪的劲,都有点无语。徐子源和他们不算太熟,一面捻胡子的手都抖了一抖,一面觉得他们看着都没什么反应,也许这事十分寻常。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司恩主动圆了场:好了,你们也来商量下,一会儿冷珏他们也要过来,我们一起看看北边的情况。
    北边的消息,等冷珏他们也到了之后,汇总在一起,总算大概有了全貌。
    人应该是已经到了丰城,没有被伏击或者被阻拦的痕迹。冷珏的一名手下给众人报告了现在北边的情况:我们沿着各个出入的山道都搜查过有一边,虽然也有流民军的人在行动。但没有看到我们的人的尸体或者血迹。流民军向来不会打扫冲突之后的现场,现在推断是没事。
    徐子源摩挲了下自己的胡子尖,既然已经北上,现在却全无消息,也不见丰城有人拔营。求援失败了?翟谡不肯来?
    这是一个疑点,但冷珏却更关注另一件事,喂,姓叶的。你之前说的伏击那帮匈奴人的计划,现在还作数吗?
    一时人都看向叶绾绾,如果丰城没有兵来救援,那他们就需要自己解决稻城这些人。
    叶绾绾咬了咬嘴唇,还是实话实说:就现在的情况,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训兵。
    这也无可厚非,大家都能理解,倒是冷珏听了,脸色一拉,就开始冷嘲热讽:哼,当日说的那么慷慨激昂的,我当你是个人物。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唉,老冷。徐子源劝架,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别太刻薄了。
    余沙觉察出他情绪不太对,主动问:怎么了,今日出去遇见什么了?
    我遇见什么与你何干?冷珏冷笑一声,就是奉劝诸位一句,不管如何最好还是赶快拿出一个章程来。不然这所谓的什么风波谷,只有你们寒号寨一家唱这场大戏了。
    他说完,也不顾在场诸位的脸色,自顾自地带着手下人出去了。
    余沙有些担忧,看向叶绾绾,却发现她虽然咬了咬唇,但是神色坚定,似乎未收太大影响。徐子源观各人脸色,笑着打圆场:唉叶姑娘,你也别在意。老冷他那人就这样,嘴上不饶人,其实没什么坏心。
    他没说错。叶绾绾抬起头看徐子源,话虽然和缓,却并不领情:这几日四处转移其余山寨的兄弟,确实有因为延误了时机,导致晚那些匈奴人一步的情况。白白葬送了许多性命,这是我的过失。
    她主动承担,徐子源倒不太好劝了,只给叶绾绾作了个揖。
    叶绾绾抿了抿唇,脸上神色看不出在想什么,只说了一句想出去走走,就离开了议事厅。
    他一走,徐子源这才又有话说,叹了口气:如此战事,让她一个小姑娘承担,确实压力有些大了。
    要是往日,司恩定要和这人打一下嘴皮上的官司。只是今日刚收到东南传来的战报,看着那描述里的,在徽州大杀四方的沐窈,她嘴唇微动,有些话终究没能开得了口。
    不用说和关净月,翟谡这样成名多年的名将相比,就算是只拿沐窈来看,叶绾绾也确实显得有些太稚嫩了。
    这并不是她的错误,但确实是她的问题。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叶绾绾离了议事厅,一个人在寒号寨内走走。晚上的寒号寨也是很热闹的。尤其是这几日,洗衣做饭的,医治伤员和制作各色武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叶绾绾看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心烦意乱。
    这些后勤的事她虽然也问过,但并没有大管,主要还是司恩主持的。这女人简直像是预备着有一天要起兵造反一样,不过一两日时间,什么都上了轨道。
    她这么能干,倒显得自己在外面战场上十分无能。如今还没有正式打起来,只不过围绕几个寨子进行攻防,或是零星有几次遭遇战。叶绾绾自己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次是因为关澜实在是强的离谱,才取胜的。
    叶绾绾知道自己此时又有些犯那气量小的毛病,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算是知道,也很难不为这件事苦恼。
    她站在阴影处看了一会儿忙碌的人群,还是扭头,往更僻静的地方去了。
    这一去,倒是遇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旬二。
    她也不知道大晚上黑灯瞎火地跑出来做什么,灯都不打一盏,搞得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叶绾绾在寒号寨的山溪旁边遇到她的时候反而把她还吓了一跳。
    你在这干嘛?叶绾绾满头雾水,你这几日不是都在帮着照顾小孩吗?
    旬二原本很紧张,接着月色看到来的人是叶绾绾忽然就开心了,说:是你啊绾绾!我没做什么,就今天是陆画姐姐的生日,我来给她放盏灯。
    说着,旬二从怀里取出火石给叶绾绾看,叶绾绾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确实还拎着一盏纸做的莲花灯。做工粗糙,但看得出是哪个意头。
    一晃一年多,陆画忌日都过了,没想到生日反而被她撞见。叶绾绾一时也有点感慨,连心里的郁结都消散了一二,也不多说什么,索性和旬二一起放起花灯来。
    纸灯的烛心微弱,一点点的。山溪的水也浅,还多有乱石。那花灯就在原地不住地打转,怎么也游不远。
    叶绾绾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想给那些石头拨开。刚一伸手就被旬二拦下了,叶绾绾闹不明白,问她:不拨吗,这样就游不出去了。扣群二叁菱%6酒二#叁酒6[追:更*
    那也挺好。旬二想得很开,你看,就这么一盏在这里,好像陆画也在这跟我们说话似的。
    叶绾绾失笑,自己和旬二也没有差几岁,不知为何总觉得旬二说话特别孩子气。
    她坐在旬二那边,陪着她看那盏点给陆画的花灯。
    一点不起眼的亮色,看着一点不适合陆画这个人,叶绾绾心想。
    她当年想找竹林寺那位救她的人的时候,因缘际会,找到过不少陆画的画作。大多是被附庸风雅的人收着,比起画作本身,作画之人是个极美的女子更引人遐思。所以她的画素来算不上名家大作。
    直到有一次,叶绾绾亲眼见过了陆画的一副金雪江山图。
    其气势之恢宏,笔触之狂放,简直傲慢无礼地不讲道理。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叶绾绾记住了这个人。
    至于其结局,那就,不必再多说了。
    叶绾绾望着那幽幽的火光,心思不知道飘散到了哪里去。月亮挂在天上,月色冷冷的,照着这溪水反出清亮的光。半晌,叶绾绾忽然听到旬二开口问她。
    绾绾,你不开心吗?
    叶绾绾回过头,旬二并没有看她,依旧手撑着下巴,看着溪水里的灯。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这样的旬二,叶绾绾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的坚持,连内心那些的烦恼都没再那么恼人,似乎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静静地看了看旬二一会儿,扭回头,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像我的人,都能被当做统帅。陆画这样的惊世名家,却是那样的结局,觉得上天不公平。
    她话里的意思十分灰心,旬二听懂了,沉默了一会儿。
    再开口,却是让叶绾绾十分惊讶的话。
    其实我很羡慕你。旬二没动,依旧是看着那溪水,慢慢说:我觉得你像是司恩,我哥他们那样。哦对,还有窈娘。你们好像都会很多很多的事,知道许许多多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呢。我现在好像是,嗯,知道了一点。旬二伸出手,借着月光,看自己因为许久不弹琵琶,而疏于养护,显得粗糙又过短的指甲,但是还是远远不够,像是你们那天在寨门口做事,我就完全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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