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惊讶极了,他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客厅中遥不可及的音乐是唯一的声响,这两人如同幽灵一般地晃荡在场地中间,也像没有注意到他,随着音乐越来越快,两人的动作也疯狂了起来,四肢都像要折断一般疯狂地扭动着。
    不!!快停下来!!
    然而他再怎么用力,嗓子依旧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连一丝气流都没有涌出。
    不!
    林淮猛地惊醒,四肢的感觉回来了,他喘着气,感受到自己的气息,他送了口气,入耳式耳机贴着他耳朵,声音并不明显,但在夜里却也能够听清,手机的那首歌也还在重复播放着,他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客厅,大概也是源于耳机的微妙距离感。
    真是个怪异的梦,林淮闭上眼睛,把两个现在都毫无关系的人扯到了一起,继续睡吧,别瞎想了。
    但这时,门被敲了两下,能这时候敲他的门的不会有第二个人,林淮顿时清醒了。
    陈深?!
    第49章 与虎谋皮(1)
    陈深?!
    林淮迟疑了一下,才下床打开门。
    门外不只有陈深一个人,方数则也在,后者正眉头紧皱地看着他,林淮有意地回避了方数则的视线。
    林淮感觉既尴尬又不好意思,各种细微情绪涌上心头,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愣是开门后一句话都没说,但好在陈深在从来都不会冷场。
    你没事吧?
    林淮觉得有点丢脸,梦里面他发不出声音来,但现实中却喊出声吵醒了两人,他决定还是先道个歉:抱歉,吵醒你们了。
    不,其实我们还没有睡,陈深说,不过你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 ???林淮惊讶,他知道自己可能在睡梦中喊出了声,但应该也是那句快停下,他居然还喊了陈深的名字??加上今天未消散的顾虑,他感觉血液一下就冲到了脑袋里。
    你别听他放屁,你喊的应该是快停下来。方数则瞪了陈深一眼,说道。
    哈哈哈,陈深笑了几句,一点都没有被戳破谎言的尴尬,他低下头,仔细看着林淮:你看上有些累,有心事么?
    林淮摇了摇头,方数则的指责不知道算不算心事,但他绝对不会和陈深说的,而且眼下当着方数则的面,他实在该表现得硬气一点,他回答:我只是被自己的梦吓到了,没缓过神来。
    是什么样的梦,介意和我说说么?陈深边说边自然而然地进了屋子,方数则瞪着陈深,并没有起任何作用。
    老方,你先去睡觉吧,我一会儿就过去。陈深说。
    方数则没应声,就当林淮以为对方会反对的时候,他却直接走了,甚至带上了门。
    林淮转过身,他本来想随便找个借口支走陈深,但发现陈深一个人站在一边看着床铺,林淮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不坐下来么?话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既然没打算和陈深说梦里的事,随便找个借口支走他就是了,让对方坐下来这是准备彻夜长谈么?他是脑袋打结了么。
    我以为你讨厌别人碰你的床。陈深说。
    那也不能让你站着林淮住了嘴,他这么说,对方更不好意思坐了吧,没关系的,你换了睡衣,我只是比较反感穿着白日的衣服上床,就像之前文礼安那样,你已经换了睡衣了。
    真的?那我陈深靠近了床铺,似乎准备坐下了。
    不是,你等等林淮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噩梦吓得智商急剧下降,他根本就不该让陈深坐下来啊,坐下来说啥?
    嗯?听到林淮的话,陈深动作顿了,向林淮投来询问的眼神,此时不让陈深坐下,会被认为在嫌弃陈深的吧,林淮身体僵硬了。
    你要不坐这来,床尾难受,这里还可以靠下枕头。林淮硬生生地转了话题。
    好。陈深欢快地说。
    林淮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尽管他觉得自己不会嫌弃陈深,但看着陈深靠着自己枕头,果然还是十分不适,最关键是他和陈深聊什么呢?
    林淮沉默着,陈深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却也没有开口,这让林淮觉得更尴尬了,他想了想,不得不主动开了口:其实也没什么,有些荒诞的梦。
    荒诞?陈深问。
    梦他和自己姐姐跳舞,然后世界疯狂加速扭曲?这种梦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同当事人说的。
    你看起来好像格外不想说?陈深侧了下头,难道和我有关系么?
    林淮一惊,看向陈深的脸,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与其让陈深乱想,还不如直接说实话,他一狠心,说道:我梦到你和我姐姐在一起跳舞。
    陈深愣了下,说道:就这样吓醒了? ??林淮愣了下,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好像他很在意陈深和自己姐姐跳舞一样,他赶紧补充:不是,你们跳着跳着,整个世界都扭曲了,人要割裂一般,我想阻止,但是无论如何却发不出声音来,因此才惊醒的。
    这样啊,陈深若有所思,今天方数则和你说了什么,才让你突然做了这种梦?
    虽然陈深语气很随意,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但林淮却莫名感觉到了侵略性,陈深几乎是句句话都直接朝问题核心击去。
    他之前知道陈深很敏锐,但是先前这份敏锐并没有用到他身上,虽然知道陈深没有恶意,可林淮依旧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来得诡异而莫名,几乎由身体本能而催生,并不经过逻辑的思考。
    陈深也察觉到了林淮的抗拒,林淮感觉对方一瞬间是面无表情的,整个人甚至是无感情的冰冷,但接下来男人却又露出了苦恼的神态,表情生动了起来,陈深解释道:之前你走得突然,我问方数则他又不肯回答,所以我猜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你觉得他说了什么?尽管刚才的一切仿佛是错觉,但林淮心中的那股不安仍旧没有消散,他没有直接回答,而且他总疑心陈深明知故问。
    唔,他觉得你和我在一起,是个巨大的隐患之类的?陈深说,但是这个观点他早就表达过了,你不至于反应这么大,所以我猜是不是还说了其它的事?
    林淮并不想说出真相,尽管他自己已经想清楚了,但是与当事人说方数则觉得我对你有意思还是感觉十分奇怪,更何况这个当事人还躺在自己床上。
    林淮想了想,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很烦。
    哈哈,陈深笑出了声,这个回答很适合你。
    陈深侧身看向林淮,他微笑着,表情温柔:不管他和你说了什么,我都希望不要影响你太多了,毕竟无论是什么,也都只是他个人的看法。言下之意,似乎不打算刨根问底了。
    林淮沉默了,他对陈深的在意十分特殊,从来没有在第二个人身上有过,一方面他认为这件事可以同陈深倾诉,但却又不想自己复杂的想法暴露在陈深面前。
    方数则一直很在意我哪天会伤害你,就像我姐姐一样,林淮选择了一个笼统的说法,他迎向陈深,语气坚定,但我和你保证,我不会伤害你,哪怕哪天我们互看生厌,我都不会蓄意报复的。
    这个,我们为什么会互看生厌呢?陈深问。
    林淮语塞,他想了想:你不想同我做朋友了?和我直接断绝所有关系?
    噗,陈深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林淮的看法十分有趣,你的不报复可不仅仅针对我,你对所有人都差不多吧,我可以想象得到,要是有人和你绝交,你大概懒都懒得理对方。
    林淮感觉自己脸有些红,陈深这话说得没错,从小他身边簇拥的人不少,但因为他性子冷淡,大部分贴一段时间也就算了,自然而然就学乖了保持让他舒服的距离,至于离开的人,他更是关都没关注过。
    总之我是认真的,就算我讨厌你了,我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的。林淮闭上眼,心一横,结合他生活,虽然没说什么说服力,他但此刻的确是无比郑重的。
    哪怕我哪天坑了你?
    陈深这话问得明显有玩笑的意味,本人的表情也是调笑着的,但林淮却眉头微皱,没有立马回答,显然是认真了。
    哪怕是带着其它不明的目的,陈深也没有想到林淮这个反应,他并不需要林淮深思熟虑后的回答,当时本能的反应其实能窥探得更多,但林淮却慎重地思索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人靠着一边,各自都没有说话,陈深原本想先开口,但林淮沉思的样子让他很好奇,此刻林淮到底在想什么,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林淮回答:我目前的想法是,只要不牵扯别人,在我承受范围内的都可以,毕竟我可不能代表别人原谅你。
    陈深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淮,他嘴角一勾,随即笑了起来,语气十分孩子气,像是在撒娇一般:可我真不知道你承受范围是多少。
    你可以反复试探下,林淮开玩笑道,陈深的回答让他想到了在作死边缘反复虽然的梗和表情包,说完,林淮又认真补充,虽然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认为对你的话,我的底线应该超过了一般人。
    说完,林淮才注意到陈深微妙的表情,他话语都是认真斟酌过得出的结论,此刻才突然发现内容过于情真意切了,林淮感觉自己耳朵突然烫了起来,他强行压住窘迫的感觉,镇定地下了结论:假如你认真问的话,上面就是答案。
    林淮本以为陈深会自然而然地接住话,让气氛往和谐的方向转去,但谁知道一贯四海的人居然在此刻没有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地瞧着他,林淮有些懵了,他的话是不是让陈深误会了,早知道就不加最后一句了
    虽然有着这样的担心,但林淮还是没有说话,他的采取的对应方式就是陈深不吭声,他也不吭声,以前这让他显得冷漠而有深沉,但其实他现在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终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林淮骨子里的冷淡压过窘迫前,陈深开了口:你和我之前认为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哪方面?尽管还是一股冷淡的样子,但林淮的内心略有些忐忑。
    你意外的有担当,陈深笑着说,而且有女朋友的话,应该会很宠她吧,我原本以为会是对方一头热的情况。
    陈深被夸得有点不知所措,但他也注意到了陈深的最后一句,提到女朋友的话,应该说明对方并没有误解什么。
    你感觉好点了么?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睡?
    ?!!林淮还在没有被误会的庆幸情绪之中,陈深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让他感觉像是被雷击中脑袋嗡个不停。
    不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也是,陈深皱眉,毕竟你不喜欢别人躺你床上。
    也没有那么在意,而且你都躺了,十分钟和十小时也没什么区别了,我又没洁癖到认为别人是细菌培养皿,时间越久细菌就越还没说完,林淮就想无语望天,他这不是表现得很嫌弃对方么,他无言地看着陈深,放弃了解释。
    谁知陈深嗤声一笑,顺势躺了下来,笑道:反正都要洗被子,不如多多用用。
    林淮缓缓挪到枕头上,看向陈深,我没有那么嫌弃你,不会洗被子的。应该
    陈深认真看向他,林淮一瞬间觉得这个角度的陈深眼中仿佛有星辰大海,他的表情柔和:我知道的,我只是开玩笑。
    林淮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说什么,陈深却又先开了口:你睡吧,你睡着了我就走。
    ???一瞬间,林淮怀疑陈深在故意逗他,他难道不知道他习惯一个人睡么,旁边多了个人他睡得着么??
    第50章 与虎谋皮(2)
    林淮表情僵硬,但陈深却神态自然,陈深说道:以前在孤儿院里,有人被噩梦惊醒,不敢睡觉的时候,我们会互相闲聊到睡着。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可陈深突然提到孤儿院的事,这让他好奇心起来了,林淮并没有立刻否认:你也会做噩梦么?
    应该会?陈深皱了皱眉。
    是没有的意思么?这个回答听上去着实在有些奇怪,自己做没做过噩梦也不确定么,林淮难得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在了脸上。
    每个人噩梦的定义不一样啊,如果你说是那种会让人受很大刺激而惊醒的噩梦的话,陈深认真地说,我是没有的,我的梦哪怕开始是噩梦,后面也会变得挺有意思的。
    林淮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原来你在孤儿院也有朋友的,听描述我还以为你很自闭。
    陈深噗嗤一笑,回答:我的外表还是挺吸引人的,但过段时间,他们都不怎么愿意理我了。
    不理陈深的原因,林淮大概也能想到,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被排挤是再也常见不过的事了,林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照常理他应该安慰陈深的,但就像林雅的事,陈深不需要他安慰一般,似乎过去孤儿院的事,也是不需要他施加关怀的。
    大概沉默了半分钟后,林淮问道:你愿意谈谈你父亲的事么?
    嗯?可以啊。陈深没有犹豫,似乎只是在说起一件寻常事。
    你父亲的事,他们要通知家属的。
    对,陈深回答,他们本来准备打电话通知我的,但老方把活给揽下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陈深皱了皱眉,反正我没打算去给他送衣服,当作不知道吧。
    陈深的回答合情合理,但又让林淮觉得这反应却又只有陈深做得出来,他看着陈深,不知道继续说什么才好,但陈深却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林淮的想法。
    你是不是在想,我应该有问题想问他,对么?
    林淮想了想,正欲摇头,最后却又轻微地点了点头。
    问题是有的,可想一想,感觉又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随它去吧。
    说起来,被第一个家庭的儿子陷害后,换了家孤儿院后,你一直都呆在孤儿院么?方数则给林淮看的档案里并没有显示陈深重新建立了一个学籍的事,林淮并不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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