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己,郑庭深伸手一遍一遍的描摹他的脸,低声呢喃,我的小宝贝。
    当事人有些难为情,但顾及着这喜庆的日子也没说什么,耳朵听出茧了才吱一声,你家里不用守岁么?豪门里头不都是规矩多破事又多的吗?
    不用,我回我爷爷奶奶那过年了。
    嗯??你还有爷爷奶奶?!严律己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还有叔叔婶婶,再加一个堂弟。
    那你家里挺热闹。
    严律己低头碎碎念,郑庭深还想和他亲热,又念到此行的目的,硬生生克制下来。我有一个新年礼物要送给你。
    严律己抬头,这场烟花不是?
    还有。
    说完从他的皮包里掏出了一件信封。
    严律己打开了这封信,里边是薄薄的一张纸,两指伸进去把纸张夹出来,全部展开时瞳孔里不亚于发生一场地震。
    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去吧。
    严律己缓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你从哪搞到的推荐信?
    郑庭深并不直接回答他,我知道你一直想去这个地方读书,原先没去成,这回再也没人能阻拦你。
    你什么时候搞到的?!
    严律己的脑袋里一团乱麻,短短十几秒把以前回顾了遍。
    去吧,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严律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尤记起性爱视频被传播时的痛苦与绝望,出手打人时的恼怒与愤恨,被通知取消留学名额时的无助和崩溃,这些难堪的、痛苦的过往又一遍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己己!郑庭深抱紧了他,一遍一遍安抚他的情绪,没事了,有我在。
    无言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严律己伏在郑庭深的肩头小声哭泣,身子仍在发抖。郑庭深握住他打量的发凉的手掌,耐心又热忱地告诉他,没事了,都过去了。
    其他手续还在准备中,但不会很久,等过了年你就可以去到那边继续完成你的实验,然后再留下来读个博后。
    那你呢?严律己抬头问他,未干的泪水仍在眼眶里打转,连鼻子也哭得红通通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郑庭深摸摸他的头,我就在原地等你回来。
    那要等个好几年。
    我保证守身如玉。郑庭深的语气像在开玩笑,却见严律己的神情染上淡淡的悲伤,好久才有苦闷的声音传来,我不想离开你。
    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如果他是一艘漂泊的小船,郑庭深就是一处随时供他停靠的港湾,无论走多远,小船都要回到港湾的怀抱中。小船离不开港湾,他也离不开郑庭深,
    学业要紧。郑庭深的声音颤抖,呼吸也有些紊乱,他试图稳定下来。相信自己,你注定要成为优秀的科研工作者。
    过了年我还有事要做。
    严律己想到了白石坡的大娘和妞妞,他已经决定过完年就带着妞妞做手术,等妞妞的眼睛好了他才能放心离开。
    郑庭深的眉宇间染上些许焦急,事情很复杂,你一个人贸然去做会有危险。
    严律己闻言有些怔住,脑筋转了一遍就把手上这封推荐信想通了,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你让我去留学,是不是就想让我离开S市,叫我再也插手不了你们康明集团的那些事?
    他立马从郑庭深的身上下来,言辞也变得激烈,我告诉你,不可能!
    郑庭深有些懊恼刚才没沉住气,原本人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自己反倒先露了破绽,还变相地提醒了人家记起这事来了。
    己己~他伸出手拉人家袖子,奈何人家正和他置气,两眼盯着窗外,理也不理他一下。他叹了一口气,探身去哄人家,宝宝~
    严律己仍头也没回,你叫爸爸也没用。
    有些事情,如果仅靠你一人之力就能做到,那事情早就不叫事了。他把人家的身子掰正过来,郑重其事地对着人家说道:我理解你想锄强扶弱的心理,也知道你有极强的信念感。但对于我而言,我首先要考虑的是:处理这些事时能不能让你置身事外,能不能让你不受牵连,因为我要保护好你。
    严律己费解,我不用你保护。
    我自己就能保护好自己。
    他早就想好了,如果康明迟迟不解决这事,那么他将会以匿名的方式把这些事情抖露出去。就算对方查到又怎么样?他家底殷实,这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绝不可能活不下去。
    郑庭深的胸膛明显起伏一下,几秒后才重重吐出俩字听话。
    严律己也苦恼极了,眉头皱得很深,眸子里近似哀求,不要逼我好不好?
    僵持了许久还是郑庭深最先妥协,见天色也快亮了,他伸手给人把扣子扣到最上边,又叮嘱他过年不要乱跑,适时才发动了汽车。临下车前严律己还低垂着脑袋,郑庭深看出他有心事未了,就静候着他开口。
    我是认真的。
    我不想离开你。
    我很想每天都和你在一块。
    郑庭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栽这人手里了。
    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你别担心我。严律己伏在他肩头说道。
    郑庭深只能投降,信你,都信你。说罢把正戴着的表过到人家的手腕上,以后都戴着这个表。
    你不是送过我一只了么?
    这只保你平安。
    严律己回来时人还不算多,他顺手在楼下买了些早点才回去,这样别人都以为他是一大早起来排队买早点的。
    到家后他往特意严姝的卧室方向瞄了一眼,发现门口缝里正透着亮光,不知人家是什么时候起的。正想敲门喊人家出来吃早点时,那道门率先打开,而后严姝穿着一身的瑜伽服出来了,白皙的额头上还冒着绵密的汗珠。
    明天我要出远门一趟。严律己嗦完半碗面后才敢开口提这事。
    去哪?
    一个小地方,就在s市。
    随你
    注意安全就行。
    严律己味如嚼蜡的同时回忆起母子俩这些年的相处。大部分的对话都是不冷不淡,即使是两位老人还在世时也不曾改变过。他早慧,从跟着母亲生活后就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也打心底恨过自己母亲,怨她为什么不珍惜家庭,为什么要做道德败坏的事。但终究是自己的母亲,他没法将这些话说出口,更不会去好奇自己的生父是谁,在他的心里,父亲只有一个,那就是颜行,其他人则无可替代。
    若不是姥姥临终前让自己好好照顾妈妈,若不是她说妈妈是天底下最爱他的人,若不是后来又出了那些事,可能母子关系永远是这样冰着,他也永远见不到自己母亲有失分寸的一面,更不会切身体会到妈妈有多爱他。
    那日严姝发现了蹲在门口偷听的儿子之后就带着他离开了现场,他在路上问自己母亲,咱家真的有办法收拾他们吗?
    严姝回答得很干脆,没有,我吓唬他们的。
    说完母子俩对视一笑,一直僵着的关系就此破冰。
    餐桌上严律己也正好发出一声笑,严姝瞥了他一眼,他又立马埋头专心嗦面。
    回卧室补觉时小蝴蝶正好趴枕头上休息,他走过去把猫猫拎起,顺带发现了放在枕头边的一封红包。
    大年初二许多地方的客运站都停运了,严律己纠结了一会就选择自行开车前往白石坡,虽然要花费将近4个半个小时,但他慢一点应该没问题。如此想着他便出发,途径服务区时还买了许多新春大礼包,足足填满了后备车厢。期间郑庭深也打过电话给他,但他不想人家为他担心,就撒了个谎说带着她妈妈回老家了。
    终于到达白石坡时他的两只小腿抖得不行,刚到村路口就碰上了原先那位大叔,干脆下来和人家打招呼,顺便缓解下驱车的疲乏。
    大哥,新年好。
    哎大哥也很快认出他来,顿了几秒后才应了他。
    您这是去买酒了?他一眼瞄到对方手里的两支青啤。
    大哥脸上堆出笑容,啊是,正要回去呢。
    那我捎你一程。
    大哥没推辞,严律己就转过身去要上车,刚打开车门后颈突然刮来一阵风砰后脑勺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第五十章
    就是这人
    这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还是个骗子,呸!
    给刘总发过去没有??
    今儿落我们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严律己昏昏沉沉地醒来,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但后脑的剧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想伸手扶额,却意外发现脖子以下动弹不得,费尽所有力气睁开眼时终于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他被绑在了一棵树上,对面有人拿着手机对着他的脸进行录像,嘴里还说着着些什么。周围站满了人,或叉着腰交头接耳,或低头窃窃私语,或抱臂冷眼旁观,每个人的表情都透着着一股冷漠。
    他看到了站在前排的那位大哥,也一眼瞥到藏在人群中的大娘和妞妞,一大一小都不说话,与周围喧嚣的人群自动形成了一层结界。突然!左边凭空出现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了严律己的脸上醒了是吧?!
    严律己忍住没叫出声,但疼痛还是让他咬紧了牙关,他抬眼望去,发现是先前被自己收拾过的王水盛,脸上那一团还未消失的淤青正是自己当时下手的证据。
    王水盛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凶神恶煞,你他妈的把我骗得团团转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当初他被严律己抓住把柄后就立马听从了对方的好心提醒跑到外头躲着点,结果年没过就被人找到了,这一沟通才知道,合着人家根本不是康明集团的人,但却知晓了许多秘密。那头的原话一定得摆平这件事,不然钱没有,你也得进去。、只要你能把人抓住,再交给我们,交易照旧。
    于是乎他铁着胆子回了白石坡,再一通胡编乱造使得所有人都以为严律己是不让他们得钱的骗子,更是撺掇着一些碰见过严律己的人,要是他再来这地方,务必把人家留住。
    雨点般密集的拳头重重落在严律己的身上,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头脑发晕,即使眼睛都睁不开了,即嘴巴一直往外渗着血,他还是秉着一股气,再攒着一股劲爆发:他骗了你们!!
    王水盛咬牙照着他的脸左右开弓,后不满意又从旁边的废墟搞了根钢混,正准备下手时周围有个声音传出来教训一下他就得了吧?要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村民虽然很生气,但人命关天的事他们还是小心为上,要是人真要没了又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于是又有很多人附和是啊,把他交给警察就行了。
    给的教训也差不多了,注意着别把人弄死。
    那要真弄死了我们是不是还得赔啊?
    ......
    原先一言不发的大哥突然站出来夺过王水盛手里的钢棍,照着严律己的腹部狠狠砸去砰与他拿酒瓶砸人家后脑勺时发出来的声音无异。对面的青年人终于没忍住,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艹泥马的我和你有仇吗?!!
    我踏马好吃好喝招待你,你踏马骗我?!!
    说完又一棍砸到对方的左膝盖上,力道之大可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严律己痛得快晕死过去,大哥满腔怒火下还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我就那么点钱,你也要惦记着?!!我们已经够惨了!你是不是要我们去死啊???
    踏马的什么贱东西!!!你还有良心么??你走路上不怕塞车轮?!!
    严律己因为过分的疼痛而不敢大口呼吸,被咬破的嘴唇已经血色全无,额头上狂冒冷汗,唯脖子上的青筋越发粗胀。他很想和对方解释,但一张口就是呕出一团血腥。
    哇~妞妞被眼前的惨景吓着了,毫无预兆的就一阵大哭。大娘别过身子安慰她,别哭别哭,坏人该打!
    这声哭响又成功点燃了群众议论的开关,无人再窃窃私语,反而越嚷越大声。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浑身冒血的严律己,被孤零零地绑在一棵树干上,地上是一堆残缺落叶,人却比树萧条。
    现场讨论得热火朝天,王水盛收到对面发来的别把人弄死就行的讯息,脑子里又想出个折磨人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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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条体型硕大的成年黄狗被牵到现场时,所有人都倒退了一步。严律己在迷蒙中察觉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费力抬起脑袋,睁着肿成核桃的一双眼,足过了半分钟才弄清情况。
    我养的狗极有灵性,叫它咬谁就咬谁,我指哪它就咬哪。王水盛笑得一脸恶毒,严律己却寒从胆生,他已经后悔为什么不听郑庭深的劝非要趟这一轮的浑水,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对不会跟着对方去公司过夜,不会凭着一腔热血傻乎乎地调查真相,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束缚一被挣开狗子就立马向前扑去,严律己颤抖着的手指死死扣住树皮,闭眼决绝地等着恶犬袭来,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一场好戏时,一阵明显的急刹车声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一声枪响,砰
    再次睁开眼仿佛已经过去半世纪那么长,严律己的脑袋蒙了几分钟,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医院。咳咳~伏在床边打瞌睡的严姝立马惊醒,看到儿子醒来的第一瞬间红了眼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己己!
    妈~严律己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声音也气若游丝,对~不起~
    严姝握紧了他的手,豆大的泪珠直往手背上砸,别说话,妈妈去叫医生。
    看着自己母亲憔悴的面容严律己的心底生出了十分的愧疚,门一关眼角就悄无声息地划落一滴泪,同时回忆起当日的情景。他记得在紧要关头时郑庭深带着他的朋友出现了,记得那条飞扑的狗倒在了半空,记得郑庭深把他抱上了车,彻底晕过去前他还想跟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听你的话。
    想来郑庭深一定很生气,也很失望吧?
    他五分钟前醒来的
    严姝把医生护士都叫到了病房,严律己与对面的金发碧眼外国佬彼此瞪了好一会,随后才意识过来妈,这是哪
    医生给他做了些简单的体格检查,然后告诉身旁女士他的儿子已无大碍,只需要慢慢恢复即可。严姝目送人出去后又坐回床边,己己,你要不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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