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一切回到家乡后,他得到了短暂的解脱。生活变得简单而平淡,没有那些繁忙的行程,每天他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也不用再因为发一会儿呆就被责备不够努力。
    他看景,也看徐景元。
    看他犯傻,看他没头没脑地高兴,觉得好笑。
    长那么帅一张脸,还是个研究生,怎么总是笨笨的呢。
    但心情也时常因为徐景元变好,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很轻易就能放松下来。从前需要花费数倍力气才能获得的满足快乐,现在只消看一看徐景元,心口就会像被加热的玻璃瓶,莫名满涨。
    很奇妙的感觉。
    穆礼,徐景元拍得差不多了,过来拽穆礼的手,一起走走。
    他说的是连接岸边与湖心圆台的长栈桥,足有百米长,桥宽仅容得下两人。
    穆礼被徐景元牵着上了桥,年久失修的桥板发出嘎吱声响,不知哪一步就要踏穿,穆礼想叫徐景元慢点走,徐景元却忽然拉着他跑起来。
    抓紧我就不会踏空!
    徐景元在前头喊,微湿的掌心把穆礼的手腕握得很紧。
    穆礼别无他法,也像傻子一样跟着徐景元飞奔。好久没有跑这么快过,风灌进身体里,整个人都变轻盈了,仿佛要飘起来。
    他们停在湖心的圆台上,望着前方依旧广阔的湖面。
    你别又大喊。穆礼说,桥震碎了咱们就回不去了。
    徐景元被他逗笑:不喊,别害怕。
    穆礼转回去脸:没害怕。
    他就是嫌丢人。
    你知道刚才拉着你跑过来,我在想什么吗?徐景元说,感觉好像在婚礼上走红毯哈哈,现在这个地方应该要宣读誓言了。
    穆礼嗯了一声:旺季的时候确实挺多人来这儿拍婚纱照。
    他这话接得像是转了个话题,让徐景元暗戳戳的试探没了着落。
    哎,不是叫天鹅湖嘛,徐景元松开了穆礼的手,有些尴尬地插在裤兜里,四处张望,怎么没看见天鹅?
    穆礼心想大概是瞎起的名字,内蒙古叫这个名字的湖泊比比皆是,哪能都有天鹅,好听而已。
    你很想看?他问徐景元。
    嗯也还好。徐景元说,就是来之前以为会有,没见着感觉有点可惜。
    穆礼垂下眼:那你退到桥上,可以让你看一只。
    一只?
    徐景元没理解哪来的一只,不过穆礼说的他都听,就转身走回到桥上,站在离圆台两三米的地方问:这儿行吗?
    穆礼让他继续往后退,直到离圆台十米远才喊停。
    开始了。穆礼说。
    徐景元看着他转身的背影,面朝湖面默立了十秒,然后慢慢踮起脚尖,慢慢地抬起双臂,摆成舒展平举的姿势。
    像一场表演的开幕。
    湖面有微风拂过,涟漪阵阵,台上的人也动了。
    交错的脚尖不间断点地,沿湖边绕圈移动,纤长的双臂缓慢而柔软地起落,轻盈如远空徐徐飞来的天鹅。
    它收紧双翼倾身俯冲、贴近,如嗅花香一般,优雅地亲吻湖面。
    远途迁徙耗尽了它的体力,它降落在澄澈的湖面上歇息,舒展翅膀轻轻拍水,梳洗着自己洁白的羽翼。
    春日的太阳明媚温暖,湖泊的水干净充足,它惬意地独享这一切,再次展翅飞起时却忽然一抖,停在半空,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身体,失去平衡后狠狠地跌回水面。
    好疼啊。
    穆礼的上身伏在地上,双臂朝后伸展,仰起头无声哀鸣。
    天鹅疯狂地扇动双翼,旋转着,努力挣扎,想要从水面飞起来。
    然而渐渐流失的力气已经无法带它离开,原本轻盈的身躯变得无比沉重,穆礼单腿跪倒在地,紧绷的上身朝天空方向挺胸弓起,双臂扇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慢慢垂落在身侧。
    他平静而悲伤地望着远空,那个再也无法抵达的地方。
    天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展开双翼,扇动着,颤抖着,在依然温暖的阳光中缓缓垂下了脖颈,死在自己这双羽翼的怀抱里。
    第16章
    演出落幕的那刻,徐景元没能回过神。
    直到穆礼从地上起身走过来,他才后知后觉感到脸上一片湿凉,好像流了很多眼泪。
    哭什么啊,好傻。穆礼伸手帮徐景元抹了把脸,不是想看天鹅?好看吗?
    徐景元鼻音很重地说好看,又问穆礼,为什么这个《天鹅湖》和他看过的不一样。
    他印象中的《天鹅湖》是一个结局美满的童话故事,现在有种被相似的开头骗进来结果看了个悲剧的感觉。
    心里好难过。
    不知道是为了死去的天鹅,还是露出那种神色的穆礼。
    这不是《天鹅湖》。穆礼失笑,是不是不看芭蕾的人都以为,全世界只有《天鹅湖》一部作品?
    徐景元揉了下眼:因为只看过那个,还是小时候跟爸妈看的。
    《天鹅湖》是芭蕾舞剧。穆礼说,我刚才跳的是独舞,叫《天鹅之死》。
    徐景元又愣神许久。
    回程路上他问了穆礼很多,问他怎么会跳芭蕾,还跳得这么好,是兴趣还是第二职业。
    穆礼说:我妈妈以前是芭蕾舞演员,后来因伤离开舞台,当了舞蹈老师。小时候是她教我的,八岁以后把我送进了舞蹈学校,希望我能替她完成梦想。
    那阿姨现在
    不在了。穆礼说。
    徐景元声音很低地说对不起,穆礼也只是淡淡地嗯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现在不跳舞了吗?徐景元问,我觉得你跳得很好很厉害啊,应该经常上台演出吧?
    穆礼却说:比我厉害的人有很多。
    徐景元听得出他不欲多言,只好压下好奇没有再问。
    这天回到民宿后,徐景元特地上网搜了《天鹅之死》的芭蕾独舞表演来看,几乎全是女性外国舞者的版本,每一位都获得过世界级奖项或头衔,视频里的表演也确实比穆礼今天跳给他看的更专业,技术难度更高。
    徐景元把能搜到的所有版本都看了一遍,看到能完整哼出乐曲的旋律,记得每个舞蹈动作的顺序。
    可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还是穆礼在天鹅湖湖心跳的那版《天鹅之死》。
    女舞者们将天鹅演得那么逼真,表现力和感染力那么强,没有一个视频能让他看哭。唯独穆礼伏在地上双臂垂落的画面,无论想起多少次,他都会忍不住眼眶酸涩。
    徐景元想,或许穆礼演的不只是天鹅,还有他自己。
    芭蕾是兴趣还是职业,为什么现在不跳舞,有没有经常上台演出。
    回程时他问的问题里,最关键的三个,穆礼都避开了没有回答。
    徐景元设想了很多种答案,又排列组合成不同的故事。
    但它们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可能是因为看了太多,又在睡前想得太久,半夜做梦的时候,徐景元梦见了穿着芭蕾舞裙的穆礼,在天鹅湖的湖心跳舞。
    不同的是,这次垂死的天鹅遇到了解救他的旅人。
    旅人带他回家,为他治伤包扎。
    天鹅因为感激留下,白天为旅人跳舞,夜里为旅人暖床。
    旅人说喜欢他,想吻他,天鹅就乖乖张嘴,任由旅人把舌头伸进嘴里,吻得他气喘吁吁,芭蕾舞裙也掉了一半,露出白皙的肩膀和胸膛,雪纱裙摆下的臀轻蹭着旅人的裤裆,软绵绵的肉感,让旅人很快就硬了起来。
    要我帮你吗?
    他被一双微凉的手按住胸膛,舞裙半褪的天鹅张开腿骑在他身上,用湿红的唇吻他。
    徐景元吞咽口水,竭力按捺住伸手去揉他臀的冲动,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穆礼掏出他裤裆里的东西,白皙细长的手指抓握着紫红色的茎身,开始上下套弄。力道和速度都刚刚好,喷射的白浊沾了穆礼满手,被他伸舌头舔掉,又倾身来吻徐景元。
    没尝到什么怪味,只有草莓一样的甜和湿漉漉的软,让徐景元忍不住臆想,要是被这张嘴含住会是多么刺激的体验。
    太色情了。
    徐景元闭着眼,感受被穆礼用屁股隔着布料磨蹭的快感,又射了好多。
    之后的画面断断续续变得模糊,徐景元睡了很沉的一觉,第二天醒来后惊喜地发现自己不光睡裤湿了,连身下的床单也湿了一块。
    徐景元:
    这盛景也就初中刚发育的时候有过,被帮忙洗床单的老妈好一阵嘲笑,说他长这么大还尿床。
    谁想到十年后还能重演。
    清晨五点,徐景元换下床单拿去公共浴室,那里边有洗衣机。
    设定好程序大概半小时洗完,徐景元回房间等,顺便守着门前过道,以防穆礼去看他在洗什么虽说这事能证明他性能力没问题吧,但总感觉怪别扭的,还是别让穆礼知道好,有损他的正经形象。
    结果怕什么什么来,正洗漱呢就听见外头有人经过,徐景元差点咽了牙膏泡沫,草草漱完口跑去浴室看,洗衣区没人,反倒是男浴间传出了水声。
    嗯?怎么这个点洗澡
    徐景元刚经历了一夜美梦,现在碰到什么沾点边的都敏感得要死,怕自己又丢人,偷偷摸摸准备跑路。
    徐景元?穆礼在浴间里叫他,帮我去房间拿衣服,205,在床上,下楼忘拿了。
    徐景元逃跑失败,匆匆上楼拿了衣服回来,隔着浴间的门喊:怎么给你?
    穆礼说:你进来,门没锁。
    徐景元咽口水,心想洗澡怎么能不锁门,这人也太没防备心了。
    快点。穆礼催他。
    徐景元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白色浴帘透出的光影,还没来得及避开视线,帘子就唰地拉开了一半,露出里面人水淋淋的圆臀。
    衣服。穆礼面朝淋浴头,反手伸到浴帘外。
    手也是湿漉漉的,掌心嫩粉,细长的手指自然微曲,一下就勾起了徐景元昨夜梦里与这双手有关的画面。
    要死了。
    穆礼等得手都酸了,终于不耐烦,转身探头到帘子外,一把拿过徐景元手里的衣服:发什么呆。
    他略顿了顿,目光从某处收回,才把帘子重新拉好。
    第17章
    离开浴间的时候,徐景元脸是红的,裆是硬的,像干了亏心事一样逃回房间,冷静反省了半小时。
    他想自己是好不了了,什么接触多了会腻,全是瞎扯的狗屁,不光没用,在穆礼面前他也越来越藏不住喜欢。
    徐景元决定了。
    真男人就要主动出击。
    与其犹犹豫豫地等待时机,不如自己找个好日子去表白5月20日就不错,寓意好够吉利,万一成了也很适合当纪念日。
    徐景元躺在床上查天气,完了又找攻略,直到穆礼来敲门才想起洗好的床单,赶紧出去悄悄晾了。
    早饭时,徐景元没话找话,问穆礼今天怎么到楼下洗澡。
    你在用洗衣机吧?穆礼说,楼上水压不够出不来水,就下来洗了。
    徐景元哦了一声,又问他今天的安排。
    去阿爸那儿,好久没去了。穆礼说,下午带你到市区逛逛。
    锡林浩特吗?徐景元想起攻略里提到的,问穆礼,能不能过两天再去呢,听说有流星雨看,我们可以在平顶山上露营,住一晚再回来。
    穆礼不置可否:草原哪里都能看星星,你住一个月了还没看够?
    那不一样。徐景元又摆出很没见过世面的招牌表情,流星雨哎,我长这么大还一次都没见过。
    而且在这里虽然也能看流星雨,但看完就得各回各屋了,哪有在星空下露营的气氛浪漫适合表白。
    穆礼咬着油果子,点了点头。
    5月20日就在三天后,这三天徐景元老老实实跟着穆礼在阿巴嘎干活、拍照,期间又骑了一次马,发挥得不错,还给徐母发了上回没拍成的骑马视频,有徐景元自己骑在马上拍的,也有穆礼帮他拍的,全方位满足徐母的要求。
    好帅呀我们圆圆。
    下午回去徐景元和徐母视聊,徐母半躺在阳台的贵妃椅上,一边敷面膜一边乐呵呵地夸儿子。
    骑得这么好,谁教你骑啊?徐母说,我看马场都没什么人哦,是不是帮你拍视频的小帅哥教你的?
    徐景元说:你都没见过就知道帅了啊。
    徐母说:不都说帅哥喜欢和帅哥玩么,我儿子这么帅,交的朋友当然也是帅哥的。
    徐景元想了会儿,说:确实。
    徐母看他神色,压低声音问:那是朋友还是小男朋友呢?
    咳咳。徐景元被自己口水呛到,老妈你说什么啊。
    跟妈妈还装。徐母凑近屏幕,笑眯眯道,你看看你在视频里那样子,都快赶上孔雀开屏了。
    徐景元:有这么明显吗。
    哎呀,徐母故作惊讶道,不会是还没追到吧!
    徐景元一脸被猜中的表情。
    笨死了圆圆。徐母嫌弃,当年把你爸气得断绝关系都要坚持出柜,还以为你感情生活多丰富这么迫不及待的,结果现在几年了,别说带回家来,连让妈妈看一眼的对象都没有。
    徐景元被她说得可没面子,默默把手机音量调低:那不是,要专注学业
    念到研究生了还要多专注,徐母掩着嘴说,妈妈是怕你憋坏啊圆圆。
    徐景元说:我谢谢您啊。
    挂断后,徐景元靠在床头想明天的计划,列了个行李清单。
    帐篷、睡袋、照明灯,洗漱用品和必备药,饮用水和食物可以到市区买,还有生火用具和野炊锅。
    东西挺多的,不知道光靠背包和摩托两侧的兜袋能不能装完。
    徐景元把清单发给穆礼看,穆礼让他只带个人物品就行,其余的自己会准备。
    听起来靠谱又很有经验的样子,让徐景元忍不住有点酸,心里猜测穆礼是不是以前也带别人露营过,住在同一顶帐篷里看星星。
    不过酸也没用,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他应该做的是创造新的美好记忆,让穆礼以后只记得和他出来的这一次。
    徐景元花了一晚上准备,收拾好要带的设备和物品,第二天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出来吃早饭,被穆礼无言地看了许久。
    不是让你只带个人用品?穆礼说。
    哦,徐景元边吃边道,还带了相机,拍星空要用长焦镜头,就比较占地方。
    穆礼问他:以后打算当摄影师?
    徐景元摇摇头:兴趣而已。出来旅游么,肯定得多拍照,毕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回去后也不会有机会经常来。
    穆礼低头喝了一口奶茶,沉默许久,最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没什么好意外的,徐景元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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