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自顾自的往里走:屋子里怎么有股熏香味儿?我不是说过不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吗?他什么都不知道,费这个劲儿干嘛?
    是罗副总说的。他说这屋子里全是消毒液的味道,闻着不像能让人康复的地方。
    罗东生来过?
    来过,呆了一整天才走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方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绕过前面的屏风进去了。
    里面的陈设和正常的人家没什么区别,然而那些家具摆设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上面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
    卧室里躺着一个人,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和管子,唯一的生命迹象只剩下了监测仪上缓慢而无力的心跳曲线。
    方长一言不发的坐下了。
    秦翀也不说话,很自觉的坐在了他身边。
    柔和的夜灯投射出一层浅浅的光晕,从秦翀的角度甚至看不清病床上那个人的模样,只能看到一片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然而再悉心的额照料,终究也无法给他更多的生命气息。
    他是一个被放弃的人,拥有的只是无处安放的生命。
    老爹像这样躺着已经很多年了一开始姐姐们不允许我来看他,后来也管不着了,只要我错开时间别让她们撞见就行。这一切都是罗东生造成的,全都是罗东生造成的!
    方总不是因为出了车祸才
    他出车祸的时候,正在和罗东生打电话。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是当时老爹的情绪很激动,都是罗东生害的!不对,这是他的阴谋,是他想独占彦东!
    秦翀没接茬,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调查得十分仔细,如果真的和罗东生有关,他现在就不会再安安稳稳呆在副总的位置上。就算真的是因为和罗东生通话导致情绪失控,这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有遵照规定安全行车,无法去追究罗东生的责任。
    罗东生把我藏起来,也把老爹藏起来了方长慢慢地握住了床上那个人的手,老爹,我去拍戏了,我会让别人看见我们的。以后我不怕他了,我会堂堂正正的作为方瑞杰活着。老爹,你听见了吗?
    他肯定能听见的。秦翀试着安慰他。
    秦翀,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客气了,我只是从各方面考量之后选择了一个最适合迟源的演员
    我指的不是这个。要不是你把刘铭宇甩了,我也没机会靠近他,更不会想到我这辈子还可以换个活法。
    这你就别客气了。
    其实秦翀心里清楚,罗东生的退让确实是方长发飙骂出来的,但那绝对不是恐惧更不是退缩。无论是出于和方总以前的情谊还是愧疚,都是建立在方长的小打小闹无法对他产生威胁的基础上的。方长再神通广大,也翻不出罗东生的五指山。
    方长又或许是真的天真,也或许是被刘铭宇的鼓动冲昏了头脑,谁知道呢。
    秦翀憋了一阵,到底还是没忍住:你多留个心眼吧,罗东生是猛虎,刘铭宇就是孤狼,都不是好对付的。你当心别玩着玩着把自己赔进去。
    机票已经买好了,签证也已经OK了。罗威专门扔下工作跑回来,也不干什么,就是拽着秦翀往床上躺,让我抱一会儿!呼,冷死我了!
    签证?上哪儿去?
    不是说好了找斯蒂芬韩共进晚餐吗?
    那不是开玩笑的吗?
    是啊。罗威笑眯眯的把脸凑在他颈子里,但是你的戏好不容易拍完了,我想给你个奖励,所以把玩笑变成现实了。
    秦翀还是不敢相信:斯蒂芬韩这么闲吗?
    当然没那么闲,前期筹备这么忙,合拍的导演还一直不能就位。
    开什么玩笑!秦翀立刻替自己的偶像鸣不平,哪个导演这么大牌,一直让斯蒂芬韩等着他?
    是啊,我也觉得离谱。罗威憋不住了,脸上完全笑开了花,这么大的合拍项目都不稀罕,非要死磕一个过气糊大叔和一个纯素人出演的风险项目。
    你没事吧!秦翀醒过味儿来了,那么久了,你竟然一直让斯蒂芬韩等着我?
    这个项目本来就是罗东生欠你的,凭什么便宜了别人?罗威理直气壮地说,你抓紧准备,我们尽快出发。每耽搁一天都是在哗哗的浪费钱啊。
    那现在就走吧!飞走的鸭子又回来了,秦翀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这一去就是小半年,再急也不用这么草率吧?罗威特别得意,你不还得给白给办手续吗?
    出去也是工作,带着白给不方便。秦翀想了想,林皖玫挺喜欢白给的,要不我先放她家寄养半年。
    随你开心,我不管。罗威用别人吸猫的姿势抱着他,使劲嗅着他的气味。
    秦翀云里雾里的乐了半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罗东生给他这个项目是为了抹去方长的存在,罗威给他这个项目又算什么?
    罗正气我秦翀想谢他,可是要出口了又觉得矫情,干脆憋了回去,算了。
    你是不是过意不去,觉得总得付出点代价才心安?罗威已经把他看穿了,别想这么多,我给你的就是你的,好好享受就行了。
    那你图什么呢?说实在的,我一直试图定义我们的关系,结果还真是啥都不是。秦翀索性把话挑明了,有时候我绝对我在你心里可能是一只从属于你的人形布偶猫,Angelo或者是白给都无所谓,只要颜值高脑子还不太好使就对了。
    罗威立刻笑出声来: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准确的。
    直到这次拍了《烈火熔炼》,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你喜欢我,但你的取向一直都是异性,所以你才这么跟自己较劲。你不喜欢同性,但你又舍不得放弃我。
    罗威冷着脸:你在胡说什么,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自己很清楚,你的喜欢和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想亲你抱你和你说话。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做。这还不算爱吗?翀哥,我是爱你的。
    我不否认你的付出,但是你的爱从来都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我就像一个你很喜欢却又不适合你的玩具,既然不适合,你也别为难自己了。秦翀拿出一张卡,这是慈善晚会上你给我垫的捐款,我先还给你。还有这个戒指,我也
    你别自以为是的定义我,我对你的感情和你想象的不一样。罗威跟平常一样抱着他腻歪,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一个答案,我已经全都准备好了。
    你确定?
    当然确定。对了,这次出去除了和斯蒂芬韩合作以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行吧。他一腻歪秦翀就不忍心再说什么狠话了,希望真的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第96章 哪那么多花花肠子?
    秦翀用最快的速度安置好了国内的事情。
    送白给给林皖玫的时候秦翀才知道,因为术后一直在为《烈火熔炉》操劳,林芳芳恢复得非常不好,癌细胞发生了转移。按理说应该尽快进行下一次手术,但是林芳芳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只能先保守治疗,等待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你不是说cheese回生吗,现在看来不太灵啊
    你别想这么多了,先好好休息。身体是胡来的本钱,你赚了那么多,总得好好享受享受,不然多亏啊。
    林芳芳望着窗户外面:玫玫接下来还要升学,然后考大学。能不能考上,考在哪儿,将来还回来吗?如果要在外面扎根,总得给她买房子吧?如果上班路远,还得考虑买辆车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爱操心呢?玫玫现在才几岁,你都快给她准备好养老的本儿了
    我不能不想啊,秦翀。林芳芳终于把脸转回来了,家里就我和玫玫两个人,万一我不在了,谁来替她打算?谁给她考虑将来?
    不是还有我吗?其实我挺喜欢玫玫这孩子的。这样吧,不管你怎么样,我都把她当我女儿一样对待。我都答应你了,你总可以放心养病,别再胡思乱想了吧?
    答应得那么痛快,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林芳芳笑了,你这都要出国了,万一再也不回来了
    谁说我不回来了?不就小半年吗,一晃眼就过去了。
    行,那你悄悄走吧,免得玫玫知道了又要闹你。我等你回来我的意思是往后咱们还要继续合作呢。林芳芳说着话,视线又调转向了窗外,哦,你都有跟斯蒂芬韩合作的项目了,回来之后肯定有大把的编剧上赶着跟你合作,也未必还看得上我。
    秦翀忍不住笑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你就是我永远的御用编剧。
    你可省省吧,你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老外的戏上映又特别慢。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等过个十年八年的谁还记得你。万一烈火熔炉反响不错,我拿它当敲门砖一路往上走,没准就平地飞升了,以后也未必还看得上你。
    咱俩非得这么现实吗?在一起搭档了那么久,秦翀哪能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听我一句劝,别再这么逞强了。
    我知道,熬坏了也没人替我心疼。别啰嗦了,等会儿玫玫要过来了,你赶紧走。
    罗威笑得前仰后合:你是被林芳芳赶出来了?
    是啊,一个劲儿的催我走,搞得我跟偷情似的。秦翀面子上挂不住了,别笑了,跟你讲正事。我的公寓要空那么久,白给房租也不划算,要不我先转租给别人吧。
    你就别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眼光放长远点,多想想斯蒂芬韩吧。
    可是
    别可是了,晚上7点的航班,机票护照签证全都在旁边那个箱子里。
    晚上7点?来得及吗?
    来得及。你没发现吗?我们现在就在去机场的路上。
    这么突然?秦翀傻眼了,但是我的行李全都
    比较重要的都给你放在后备箱里了,大多数的生活用品可以在当地买。如果还遗漏了什么,到时候我让人寄过来。
    秦翀还在发懵。
    罗威这么急急忙忙的安排了行程,甚至没提前通知他,这到底是在闹哪一出啊?
    你怎么不说话了?罗威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窥视着他的反应,不是你说想要尽快出国的吗?
    我是说过,但是这次毕竟要出去那么久,总该跟狐朋狗友们打个招呼聚一聚吧?这台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是想和狐朋狗友道别,还是想再去见见刘铭宇?
    怎么又扯刘铭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生气嘛,我就是随口说说。罗威一听他上火就开始扮乖巧,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出去了照样可以每天和朋友联系。再说以后还可以每隔一年两年的回来看看他们,也不耽误事儿。
    秦翀的心往下一沉:罗正气,你这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罗威连头也不回,慢慢地打着方向盘:以后再说吧。
    你是不打算让我回来了吧?
    罗威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们都不回来了。
    罗东生能让你这么胡闹?
    我已经这么大了,不需要事事都经过罗东生同意吧?罗威理直气壮地安抚他,你别瞎操心,我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
    罗东生这辈子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几乎轻易的拿捏了所有人,偏偏就是拿罗威没辙。
    罗正气,咱们现实点吧。我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能再陪你胡闹了。哪怕刘铭宇真是你的一块心病,你把我带到国外就能彻底解决问题吗?秦翀苦笑一声,再说了,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万一你很快就烦我了呢。
    罗威慢慢把车子靠着路边停下来。
    夕阳逐渐下沉,暮春的晚风透着些许暑热将至的味道。回港的船只拖曳着粼粼的碎影,仿佛是在海面上铺了一整片明晃晃的碎金。漫天晚霞变幻着金红暗蓝,在水天相接的地方沉淀出了一道时光流逝的轨迹。
    你觉得我是在胡闹吗?罗威一字一顿,难得的严肃认真,我已经筹划好了将来,我们的将来。
    秦翀脑子里乱糟糟的,索性没接话。
    翀哥,你看着我。你看看我啊!罗威攥着秦翀肩头,力道大得像是要掐进肉里,你别总想着后退,别再习惯性的给自己找退路,别让我觉得快要失去你了!
    我没有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就当我嘴欠呗说话的时候,罗威已经整个压上来了,发疯似的吻他。
    秦翀很无奈,在这个方面罗威和刘铭宇真的太像了,特别容易失去安全感。
    别在这里瞎胡闹啊,等会儿要赶不上飞机了
    你先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离开我。
    答应你答应你行了吧?别成天患得患失,我已经在这儿了,还能怎么样?我绝对不会离开你,被你嫌弃死了也不离开,够了吧?
    秦翀的呼吸乱得一塌糊涂,心里憋出了一股邪火。
    罗威喜欢这么胡乱点火,可又从来都是有头没尾,简直莫名其妙。
    嗯,你说得对。等出去了,我们有的是时间。罗威的心情好像立刻就好起来了,一脚油门,车子就窜了出去。
    秦翀望着窗外,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这么下去,他都快练得心如止水了。
    刚刚那句话好像在什么地方说过对了
    你能不能别成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根本不需要用任何方式困住我。除非你先放弃了,否则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他靠在窗边自嘲的笑了。
    所以说人的承诺到底算什么呢,完全是为了打脸而存在的吗?
    你开这么快干什么?晕死了秦翀靠在椅子上,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我这不是怕赶不上吗?罗威狡黠的笑了,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不用了,我缓缓就行
    需要我的臂膀给你依靠一下吗?罗威的玩笑刚开了一半,电话铃声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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