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启帝淡然道:“即便告诉你是或不是,你又能分清楚吗?”
    这话倒是真正的大实话,只要宁启帝出现在这里,他的道心,已经乱了。
    柳浑脸色如常,但心中波澜,早就不是随意便能够抚平的了。
    他看向宁启帝,即便是面对这道虚影,也胆怯的厉害。
    “我不如你。”柳浑叹气道:“我这个样子,也是你想看到的?”
    宁启帝没有理会柳浑,只是淡漠道:“想知道,若是朕是你,会怎么做吗?”
    柳浑沉默不语。
    “朕若是你,便挥手直接将这道虚影打碎,不听一个字。”
    宁启帝摇头,转而去看那边的长街。
    然后他缓慢消散,根本没给柳浑说话的机会。柳浑眼神迷惘,如果说他人生里会有那一天是让他绝对不想经历第二遍的,那就是今天。
    “噗!”
    一口鲜血,突兀从他嘴里喷出来。
    一片雨幕,有短暂停歇。
    柳浑脸色苍白,眼神迷离。
    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刚刚。
    他道心不稳,甚至险些破碎!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男人,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几句话,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浑捂住心口,低声怒吼,“顾宁!”
    ——
    宁启帝悬停天幕,和前面远归的那道虚影重新融在一起。
    那边的情况,宁启帝已然知晓。
    大致情况,和他所想,没有任何差别。
    这一点,他还是比较满意。
    看了一眼天地,宁启帝离开此地,他要趁着这会儿,去做几件事情。
    ……
    ……
    柢山,万里无云。
    宋宁那位年轻掌教,这些日子,进展迅速,他在短短半年之内,有过好几次闭关,一身境界,竟然突飞猛进。
    对于如今宋宁而言,他已经成为柢山掌教,山上大小一切事情,都可凭着自己的想法做主,山上的两位长辈,大师伯阿桑,不会过问柢山上下的事情,至于自己师父,本来便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据说前些日子,在大楚南方,兴修堤坝的时候,挖出了一座前代修行强者的墓葬,那位修行者生前也是一位金阙强者,对很多方面都颇有涉猎,其中便有一份阵图,囊括颇多,挖出来墓葬之后,大楚王朝派出不少修行者前去勘探,最后回禀郢都,提及了这份阵图,那位皇后娘娘,便将消息传到了柢山。
    洛雪得知这件事之后,已经马不停蹄赶往那边,距今已经有了半月,据那边的消息,说是洛雪至少还要在那边待上个一年半载,才能将那阵图上记载的东西搞懂。
    至于为什么不将其带回柢山来参悟,好似是因为那位前代修行者用了某种秘法,将那些陪葬物留下,一旦移位,便会在顷刻间,化为飞灰。
    提及洛雪,如今也不得不让人敬佩,她本是常遗真人最无用的弟子,阿桑和顾泯都是实打实的天才,而她却像是个傻丫头,在前些年,根本不被人知晓,可后来误打误撞知晓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因此在千年之后,在阵法没落的今天,她竟然奇迹一般,走上了一条阵法大师的路子。
    如今的洛雪,说是这片天地最出彩的阵法大师,想来也没有任何人有任何理由反驳。
    宋宁走出那座竹楼,在暖阳下伸了个懒腰,只是抬头,他便看到了那边黑着脸走过来的郁朝。
    这个在小师叔离开之前不久才上山学剑的少年,如今也是个年轻人了,剑道天赋虽说没有像是苏宿那等天生剑胚那般夸张,但也算是走得极快,尤其是在周州的悉心教授下,境界突飞猛进,在他那个年纪,其实比他先上山的那些个师兄师姐,都不如他。
    “咋了,又被简师妹打了?”宋宁眯着眼,看着这个黑脸年轻人,“要不,师兄替你去出出气?”
    听着这话,郁朝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叹了口气,“掌教师兄,要是让她知道我来告她的黑状,指不定还得怎么收拾我呢。”
    宋宁摇头道:“不是你说,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明察秋毫,一双慧眼看出来的。”
    郁朝还是有气无力的说道:“有区别吗?她又不是讲道理的女子。”
    宋宁想了想,倒也明白这个道理,简暮那个女子,平日里对师兄师弟,都算是性子温和,耐心极佳,可只要是面对郁朝,动辄便是拳脚相加,本来她又打不过郁朝,但郁朝但凡有要还手的意思,她便埋头就哭,这让郁朝有什么办法?
    这两年,他没少吃苦头。
    可这样又怎么办?
    郁朝自己乐在其中,他自己都不说什么,旁人又怎么去说?
    宋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没关系,反正在拳脚上你没机会出手,但总有办法在别的地方找回来的。”
    郁朝挑眉,但随即眼神黯淡,“一向都是她在上的。”
    宋宁一巴掌拍在郁朝脑袋上,义正辞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说的是你多找你周师兄取经。”
    郁朝疑惑道:“我记着周师兄也没道侣,更无喜欢之人啊!”
    宋宁板着脸,“我说的是吃火锅,让你周师兄多教你,怎么吃辣!”
    郁朝一脸恍然大悟,他也很快说道:“这个……我其实也是说的吃火锅……对,她就是坐在上面的,我坐在下方。”
    宋宁瞥了郁朝一眼,没多说。
    这小子跟他在这里打马虎眼了,但你这小久久,我不知晓?
    最后宋宁拍了拍郁朝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要节制,对练剑没好处。”
    郁朝问道:“掌教师兄你知晓?”
    宋宁毫不客气,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这让郁朝,龇牙咧嘴。
    郁朝一脸无辜,但眼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宋宁懒得理他,只是突然来了兴致,看了郁朝一眼,笑眯眯道:“去叫简师妹,说晚上在山腰小院吃火锅,我去找你周师兄,让他操办。”
    郁朝哭丧着脸,山上喜欢吃火锅的人,可没几个。
    宋宁懒得再说什么,化作一阵清风,便先走了。
    郁朝没办法,只能再去面对自己那位心上人,他可是很清楚,吃火锅这种要事,要是没叫她,那自己之后一个月,不,一整年,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毕竟是说过世上万千,唯有火锅和剑,不可辜负的女子。
    宋宁离开竹楼后,在后山那片山林里找到了周州。
    周州正躺在一张石床上,津津有味的看着一册画卷。
    宋宁笑眯眯的凑过头去,问道:“在看什么?”
    周州猛然抬头,看向自家师兄,然后放下画卷,笑道:“郢都那边的书画坊子出了画卷,收录了这千年以来的所有剑仙,另外的副卷,则是收录了当代尚未踏足金阙的剑修。”
    这册画卷一经发行,仅仅一日,在郢都便被人买卖一空,如今更是有价难求,周州这一卷还是郁朝他老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
    郁朝拿到之后,直接就送给了周州。
    要报答周州对他的悉心指导剑道恩情。
    宋宁伸手,“给我看看。”
    周州断然拒绝,“画卷和媳妇儿,概不外借。”
    宋宁气笑了,“你这小子有媳妇儿吗?”
    周州嘿嘿一笑,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不是?
    最后周州还是将画卷拿出来了,不过就只是让宋宁在这里看,宋宁倒也不挑,很快便翻看起来。
    一册画卷,分为主副两录。
    主录里全部是剑仙,有人物画像,也有详细的人物生平,但凡这种东西,一旦推出,自然而然便都要面临着一个排名的问题,不过据说这一次,上面的排名,倒也没有太多人有异议。
    打开这画卷,在榜首的,是千年之前帮助大宁王朝一统世间的柢山掌教,而后第二位和第三位,也是柢山剑修,晚云真人和如今已经离去的大楚皇帝顾泯。
    而后林立,剑仙繁多,女子剑仙和梁拾遗,剑庭的蓝临真人和梁照,归剑阁的古道真人和苏宿,还有剑府的姚剑仙,都在上面,只是名次不一。
    可以说这一册画卷是真的将这千年之间的所有剑仙,都收录其中了。
    宋宁很快翻完,然后去看那副卷。
    相比较那些已经成名的剑仙,当代的这些剑修,才更让人愿意多看几眼。
    这其中的名字,繁星境的剑修在最前面,而后境界只会越来越低,不过像是周州宋宁葛有鱼郁朝简暮之类柢山剑修,足足有数十人都在上面。
    是现如今所有剑宗里,当之无愧的第一。
    柢山历经千年,从最开始的辉煌,到后来的衰败,再到现在的辉煌,如同一场大梦,让人很难相信。
    宋宁合上画卷,感慨道:“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要珍惜前人的努力,尤其是小师叔,他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将柢山重新带到如今这地步,我们要珍惜,不要让小师叔的努力白费。”
    周州点头,他接过画卷,翻开看到上面的小师叔画卷,一向心大的周州叹气道:“有些想小师叔了。”
    宋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晚吃火锅。”
    周州张了张口,很快点头。
    他跳起来,去寻食材。
    ……
    ……
    月色皎洁,山腰小院,热气腾腾。
    一张大桌,足以坐下十几人。
    正中间的一口铜锅,鲜红汤汁在里面翻腾,花椒和辣椒不断浮沉。
    郁朝和简暮坐在一侧,不过两人中间,还留了一人宽,这主要是简暮一贯的习惯,吃火锅的时候,身边人贴得近了,她吃着不得劲。
    周州坐在师兄宋宁对面,看着那口铜锅,周州在想要不要以后去开个火锅店,店名他都想好了,就叫周师兄火锅。
    刘晚独坐一方,神情淡然。
    今晚到这里的,也就是这几人了,不是他们几人和柢山其他弟子有什么不同,只是本来喜欢吃火锅的柢山弟子就不多,愿意和宋宁这位掌教师兄待在一起的,也少,毕竟是掌教,他们总觉得有些压力。
    所以说来说去,也就这几人,最多再加上一个葛有鱼,不过如今葛有鱼下山游历世间,不曾归来。
    在剑道上修行,葛有鱼最为刻苦。
    宋宁坐在左侧,让出了主位,这位柢山掌教,也是这一代的大师兄,本来就该坐在主位,但这会儿只是坐在左侧,因为主位摆了一副碗筷,明显是给人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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