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她蹲在地上扯封口胶:不用跟我说。
    手机那头的轻笑声徒然充斥在房间里,贺焰的声音有些低哑:沈记者不是说了?要沟通。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青黛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她想了想,选了个让自己舒服一点的方式,不回来不用跟我说,要回来提前跟我说一声。
    不回来,听起来就好像,她在等他。
    贺焰嗯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要挂电话,被沈青黛叫住。
    感冒了吃药,别拖。她说完这句话,那头明显安静了下来。
    想来那头的人可能想多了,她毫无感情地补充道,免得传染给我。
    贺焰:嗯。
    挂了电话,沈青黛把纸箱封好,等快递员来了交给他。做完这些,她站在餐桌前喝水。
    环顾一圈,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尽管她表现得平常,没有忤逆外公的意思,也说服了自己,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郁闷。
    怎么就,突然结婚了呢?
    结这个婚倒也没什么,她只是不想彻底搬走,留郭女士一个人住。
    卧室里的东西,她只带走了一半,反正她和贺焰工作都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她能找很多理由回来陪郭女士。
    整理得差不多了,沈青黛闲着也是闲着,见郭女士在书房忙着写论文,她轻轻敲了敲门,推开:我先走了,您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郭懿笑着看她,故作嫌弃:我能有什么问题?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工作。
    她说完就将视线移回到电脑屏幕上。
    沈青黛单手压着门把手,半个身子卡在门口,盯着郭懿看了好一会儿。
    夏天的日光从窗户照进来,轻轻包裹着郭女士,她的心头忽而涌上来很多难以名状的情绪。如同三年前,她要去国外,临走的那一刻。
    妈。沈青黛走过去,抱住郭懿。
    郭懿吓了一跳,有些无奈:干嘛啊,突然搞得这么煽情。
    她的女儿她很了解,这种能够表达诸多情感的肢体接触她很少做。
    沈青黛笑道:我难得矫情一回,您知足吧。
    虽然对她而言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住,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畅快,这一部分不畅快,全都来自于郭女士。
    作为一名医生,郭女士的生活作息十分规律,她早就习惯偶尔被郭女士从被子里拽出来,催她一起出门锻炼。
    现在自在是自在,她还是担心她那工作上雷厉风行,生活中多愁善感的母亲,会不会因为她结婚了,大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好在新家不远,坐轻轨只需要四站就到了。
    上次吃饭就听说了,新家是贺妈妈去年准备的,地点选在了靠江的位置,楼层也比较高,夜晚能看到江对面全部的景色。
    搭在阳台上看了会儿,沈青黛想起贺焰之前问她选房间的事,挨着走廊一一推开卧室。最靠客厅的这间应该是当客房,没有丝毫住过的痕迹,干净整洁得像是酒店。
    里侧两间卧室门对着门,她随手推开右侧的卧室,入眼便是一床整齐的大红色床被。
    好、喜、庆。
    沈青黛霎时停下了要踏进去的脚步。
    很明显,这间卧室是主卧,而且是被贺家的人精心布置过的婚房中的婚房,就差在床上撒一些花生桂圆和红枣了。
    房间里有一个飘窗,还有室内独立卫生间。
    正好,能避免一些不方便。
    但这个床上四件套
    是不是过于喜庆了?
    拉开衣柜看了眼,空空荡荡,室内卫生间里也是一贫如洗。
    沈青黛确定了,贺焰把这间留给了她。
    瞄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沈青黛一时无言。
    她能不能去睡客房。
    可是这间有飘窗还有单独的卫生间。
    靠着衣柜挣扎了一秒,沈青黛坦然接受,床单被套大不了换。
    客厅另一端靠玄关的地方有一间书房和一间衣帽间,房子很大,布局也很均匀,她很满意。
    逛了一圈,沈青黛坐在沙发上等同城快递的空隙,给夏语眠发消息:【周末来我新家?】
    夏语眠应该是在课间,几乎秒回:【什么新家?】
    【焯!婚房吗?!】
    沈青黛:【嗯。】
    夏语眠:【我要去!等我给你带新婚礼物!】
    沈青黛:【用不着,不是什么好事。】
    夏语眠:【我!就!要!】
    【沾沾喜气嘿嘿,祝我立马桃花朵朵开。】
    沈青黛无语一秒:【行吧。】
    等快递到了,沈青黛把卧室里的东西整理好,打开装着书的纸箱,随手拿出几本,推开书房的门,顿住。
    满地狼藉。
    大概是贺焰忙于工作没有时间收拾,书房的地上堆积了不少书本,几乎都用绳子打包好的。
    沈青黛一时间有些难以下脚,她弯腰看了眼,大多数是公务用书和公安、警察、法学相关的书籍。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书。
    抬脚跨过去,沈青黛把自己的书一本一本在书柜上码好,转身时差点不小心撞到椅子,视线无意间落在靠近书桌的那一摞书上。
    最上面是一本毕业证书。
    绿底银字,十分特别。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上面,银色的学校名称有些反光,沈青黛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呼吸猛地一窒。
    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些碎片画面,很模糊,很遥远。
    不由自主伸手,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手指细微的颤抖。指尖轻轻落在毕业证外壳,她小心翼翼地抚过。
    贺焰竟然,也是公安大学毕业的。
    突然叩叩两声闯进沈青黛的耳朵,她吓了一跳,出走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扭头看到门口的人,失神两秒:你怎么回来了?
    撞上沈青黛的视线,贺焰顿了下,她眼睛里有明显的失魂落魄,尽管短暂。
    他声音沙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沈青黛应了一声。
    手机放在客厅,习惯性调成振动,她刚才又太出神,没注意到。
    贺焰接着解释:怕我感冒传染,总队把我赶回来了。
    闻言,沈青黛站在书堆里面歪头看他:我不怕你传染?
    抬手摸了摸鼻尖,贺焰脑袋微垂,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本就低哑的声音放轻放缓:我没地方去。
    沈青黛霎时噎住,眨了眨眼移开视线:这也是你家。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他的表情很委屈。
    不过生病的人本来就是病恹恹的,看起来委屈也很正常。
    跨出书堆,沈青黛从他身边走过,回卧室抱着电脑,在客厅和沙发之间的地毯上坐下。
    贺焰顺手关上书房的门,盯着坐在地毯上的沈青黛看了会儿,主动走过去。正要在她身侧的沙发上坐下,视线不经意滑过她的左手手背,眉间轻蹙一瞬,转身朝卧室走去。
    沈青黛打开电脑文档,从茶几上的袋子里随手抓出一把花生桂圆,边吃边整理乔芊子发来的稿子。
    视线内突然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药品收纳盒,她下意识抬头,顺势看去,迎上贺焰的视线。
    干嘛?她问。
    贺焰看了眼她的左手手背:拿去用。
    说完他就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不再说什么。
    沈青黛这才看了眼手背,有一道很明显的口子,还有细细密密的鲜血往外冒,她有些疑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划到的。
    伤口看起来不是很深,但有点长,她的痛觉神经不敏感,没有感觉,也就没有注意到。
    打开医药箱,沈青黛找出棉签和碘伏,看到感冒药,随口问贺焰:你吃药了吗?
    贺焰抬眸:没有。
    沈青黛随手拿起感冒药扔他怀里:拿去冲。
    贺焰:
    沈青黛右手捏着棉签,沾了沾碘伏给伤口消毒,见贺焰端着杯子过来,问道:主卧你看过吧?
    贺焰:嗯。
    你家脱口而出后停了下,沈青黛改口,家里,有新的床单被套吗?
    应该没有,怎么了?
    那套太喜庆了,就差撒花生桂圆。
    贺焰看了眼她的手,扯了张纸巾,随手擦掉顺着她的手背往下滑,快要滴在地毯上的碘伏。
    而后,他沉声道:撒了。
    沈青黛抬眼:嗯?
    我收起来了。贺焰朝桌上一堆花生桂圆残留的空壳,扬了扬下巴,这就是。
    沈青黛:
    第10章 不寻常
    盯着那堆残渣看了几秒,沈青黛绷着嘴角有些无语,不再说话,低头处理完伤口,把盖子扣回去。
    贺焰也没再说什么,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喝感冒药,目光落在沈青黛的电脑屏幕上,停顿几秒,微微后移,盯着她的侧脸。
    无端的,他想起陆近沉给他打电话的那个晚上。
    遇到家暴把人送进局子这种事,放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陆近沉跟他说的时候,他难得有点好奇,甚至想知道她这细胳膊细腿是怎么把人送进去的。
    是和平时一样脊骨硬气,还是因为逞能稍显狼狈。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沈青黛敲键盘的声音。
    改完新闻稿,已经临近饭点,沈青黛瞄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你晚上
    想起身边坐了个人,她扭头正巧撞上贺焰的视线,他丝毫没有躲闪,目光直勾勾的,明显是一直在看她。
    迎上沈青黛的视线,贺焰平静地问:怎么了?
    沈青黛接着没说完的话:吃什么?
    问出口后又莫名别扭。
    这个环境,这个身份,问这样日常的话,似乎有些微妙。
    贺焰勾唇,轻笑一声:你要和我一起?
    沈青黛转头看手机:随便问问。
    见她自顾自地滑着外卖页面,贺焰眉眼含笑:真不管我?
    沈青黛没理他。
    他胳膊搭着大腿,上身微微往前凑了点,沈青黛,我是病人。
    病人怎么了?
    抬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距离,沈青黛丝毫不慌,拿手机,选平台,点餐,付款。要我教?
    贺焰好整以暇:嗯,要你教。
    沈青黛:你有什么大病?
    闻言,贺焰吸了吸鼻子,往后仰,靠在沙发上:有,重感冒,不算大病?
    说完,他就着这个姿势,低眸看着沈青黛。
    这个视角看他为什么更委屈可怜了。
    反正自己要点外卖,沈青黛大发慈悲把他那份捎上:你想吃什么?
    贺焰立马坐正:感冒喝粥吧。
    应了一声,沈青黛戳戳点点:给你点了。
    贺焰愕然:你不问问我什么粥?
    收起手机,沈青黛抱着电脑起身:我花的钱,你吃就行了。
    贺焰:
    拿到外卖放在餐桌上,沈青黛不习惯和贺焰面对面坐,场面太像第一次见面,容易让她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干脆和他坐在同一侧。
    她给贺焰点的是皮蛋瘦肉粥,自己是南瓜粥,还点了一些小吃。
    在餐桌上铺开,一顿晚饭看起来像早饭。
    沈青黛打开外卖盒子:你什么时候回队?
    贺焰顺手把放在餐桌桌角的纸巾拿过来:感冒好了之后。
    一问一答,和谐又冷冰冰。
    此后两个人之间没有说起任何话题,坐在一张桌子的同一侧吃饭,却像是中间隔了一张挡板。
    手机连续振动几下,沈青黛拿起来看,是柴菁菁发来的消息。
    柴菁菁:【沈记者,我今天去警局找他了,他不肯离婚。】
    【我想了一下午,也和家里人商量了,决定起诉他。】
    【但是我不知道找哪位律师靠谱,所以想请您帮忙搭个线,可以吗?真的麻烦您了,谢谢。】
    沈青黛翻了一下联系人列表,把微信名片推给柴菁菁。
    又随便聊了几句,她才放下手机,重新拿起勺子喝粥。
    餐厅里的安静不亚于刚才的客厅,两个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可以聊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想要聊天的欲望。
    伸手拿纸巾,沈青黛不小心碰到手边的纸团,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弯腰去捡。
    贺焰瞄了眼,不动声色地伸手,手背抵在桌边,掌心朝下。
    沈青黛捡起纸团,脑袋猝不及防撞在贺焰的手心里,她懵了一秒,直起上身看向贺焰,他正巧收回了手。
    她才意识到,刚刚是他用手垫着,给她挡了头,没让她直接撞在桌子边上。
    沈青黛语气平淡:谢谢。
    贺焰看向她:应该的。
    ?
    怎么就,应该了。
    贺焰的视线没有从沈青黛的侧脸移开,落在她的左耳,上次吃饭他就想问。
    你这个耳洞打在耳骨?
    闻言,沈青黛眼神微微闪烁,低眸喝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不疼吗?
    打的时候挺疼,已经很多年了。
    你为什么贺焰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算了。
    沈青黛挑眉笑道:你也会算了?
    贺焰索性侧身,胳膊搭在椅背上:我要是问你为什么打在这个位置,你肯定跟我说关你屁事,我上赶着找骂?
    沈青黛乐了:你还挺了解我。
    小有研究。
    骄傲什么?又没夸你。
    气氛随之缓和,甚至变得有些融洽起来。
    喝完粥,贺焰没有离开餐桌,坐在原位看着沈青黛吃饭。沈青黛吃东西比较慢,这件事第一次见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而且她吃东西的时候会边吃边走神,像被美食抽走了灵魂,眼神明显涣散。
    卧室收拾好了?他问。
    沈青黛嗯了一声,咽下蒸饺:书房你找时间收拾一下。
    见她伸手,贺焰把手边的抽纸递过去:我没时间。
    沈青黛瞥他:你现在不就有时间?
    下一秒。
    贺焰微微低头,将额头凑到她面前:你摸摸。
    沈青黛:?
    愣了下,她完全不吃他这套,感冒和发烧,是两码事吧。
    贺焰就着这个姿势,抬眼看她,双眼皮褶皱分明的上目线十分柔和,眼神没有丝毫攻击性,却带着哄骗。
    我觉得我好像也发烧了,你觉得呢?
    沈青黛把手里的纸巾揉成团,哂笑一声:我觉得你人快没了。
    贺焰:
    最后贺焰还是败下阵来,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夜,收拾乱七八糟堆在地上的书。等他从书房出来,沈青黛已经洗漱完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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