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三个字触动了周清衍隐秘的神经。后者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规规矩矩地下了车,回到院子。
    屋里的热水已经准备好,屏风后面升起腾腾的雾气,三个炭盆让屋子暖和无比。
    楚恒紧随周清衍进屋,这会儿额头上已经出现一层细汗对于一个习武的成年男子,这屋子太热了。
    周清衍明显没有感受到热意,相反他甚至打了个冷战,走进来时身子都在颤抖。
    楚恒不由得皱眉,一把拉过他的手言语关切:怎么了?叫郎中来看看。
    周清衍勉强朝他一笑,摇头:没事我去换个衣服
    从皇宫回家的这段路上他仿佛没有恢复,反而比之前更虚弱了些。
    楚恒顾不上想这是何缘故,因为他觉得只要他一撒手周清衍就会昏倒在地:我帮你。
    反正已经伺候他洗澡伺候成了习惯,换衣服想来也不碍事。
    周清衍这次一反常态地摇头,不让楚恒进去,也不让阿蔷进去,一个人脚步虚浮地走到屏风后面,素白的手指死死地抓着屏风,转头说:你,你不要走我很快就出来了。
    我不走,就在这等你。楚恒说完,额头上浮现一个深深的川字。
    现在的周清衍为何如此反常?
    周清衍说很快出来,实际上过了很久。阿蔷期间出去过两次,一次让人进来加热水,一次让人抬走了一个炭盆。
    楚恒见状淡声道:炭盆不必挪,他出来会冷。
    阿蔷犹豫:可是您
    楚恒摇头:我无妨。旁人若觉得热出去就是,我在这等他。
    阿蔷只得先行退下,屋子里只剩下楚恒和周清衍,两人隔着一道屏风,互相看不见彼此。
    一道屏风楚恒自然不放在眼里,他想进去随时可以。
    可是周清衍要他在外面等,楚恒便犹如一个得了命令的死侍一直待在外面不曾潜进,也不曾后退。
    等到周清衍收拾齐整出来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男人赤脚走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脸色被热气蒸的多了些许红晕。他弯唇微笑着,神态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楚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周清衍魅惑的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身水汽来到楚恒身边:子渊,我来了,你帮我弄弄头发好不好?
    楚恒虽然不知道周清衍沐浴一次为何恢复了那么多,他既不说,自己也便不问,只要他不疼便是好的。
    男人内心千回百转,面上冷若冰霜:过来。隔得那么远,怎么给你擦头发?
    周清衍顺势将头靠在了楚恒的肩膀上,长发上的水顺着发梢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楚恒的衣襟上。
    楚恒眉眼一跳:没让你靠。
    靠着用衣服擦么?
    这会儿轮到周清衍不高兴了:离得远了不行,离得近了也不行,你怎的这般挑剔!
    楚大少爷这辈子能文能武,诗词歌赋样样行,就算进了青楼也能靠着琴技养活自己,唯一的不行的,只怕就是这张嘴。
    偏生楚恒的小祖宗舌灿莲花,把楚大少爷克得死死的。
    男人说不过他索性闭嘴,长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勾到某人纤细的腰,打算将他往前推一些。
    手刚落在腰间,楚恒敏锐地感觉到周清衍轻轻一颤,皱眉:腰疼?
    周清衍摇摇头:不是。你快些擦头发才是正事。
    这种欲盖弥彰的口吻便是有事,楚恒一把将他搂紧,三下五除二解了他的腰带。
    周清衍心里顿时一慌:楚子渊,你做什么!
    周清衍只有真的慌乱才会连名带姓地叫他,楚恒装作没听见,伸手去掀他衣服。
    周清衍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外罩的翠衫不好好穿,大半个肩膀都没挂上。
    因此楚恒掀起来时极为方便快速,以至于周清衍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周清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楚恒捏着布料的手停在半空中,眸光倒映着周清衍的腰。
    那原本白皙光滑的地方出现了三排血洞,整齐地分布在腰窝,从臀部上方向左右延伸至侧腰。
    异常恐怖。
    楚恒顷刻间想起阿蔷在对着腰封时的表情,厌恶却又无能为力。
    好半晌,楚恒才开口:为什么要带那东西?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事情太多了一直没更新,咱们以后有榜就按榜单字数要求来,没榜就一周更五修二,星期二和星期四不更。(鞠躬)
    第16章 小江公子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楚恒语气极为平淡,但是却犹如海平面上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的平静蕴藏着无比巨大的能量,稍有不慎就会整个天地搅得天翻地覆。
    周清衍此人,心思玲珑活泛城府胆识过人,三年位居高位,但凡换了别人随意掀他衣服还用这样质问的口吻,他早就抽出银月了结了此人的性命。
    但楚恒是不同的。
    男人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看楚恒的脸色,抿了抿唇方才小声地开口:我是怕宫宴上出什么乱子
    没曾想这宫宴上果然出了乱子。
    屋子里良久没有声音,周清衍一咬牙扒过楚恒的肩膀,语气柔柔软软的:子渊,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周清衍若不是男儿身,凭着这张脸绝对是个能祸国殃民的妖妃,语气一软眼帘一垂,又委屈又可怜,以往这招对着楚恒无往而不利。
    楚恒看都没看他,转头道:阿蔷,叫郎中。
    阿蔷应声一推门,看见周清衍俯趴在床上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道:郎中开了伤药备用,公子敷上即可。
    周清衍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听见楚恒问道:他之前经常这么弄伤自己?
    阿蔷高兴总算有个能压住自家公子的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全部交代了:是。尤其是前半年公子腰伤加重,去无影阁办案时都得带着腰封。
    周清衍绝望地闭上眼,心道完了。
    楚恒沉默良久方才说:伤药拿进来,你出去吧。
    青玉瓶中盛着慢慢一瓶白色的膏体,一打开瓶盖就能问出淡淡的清香,想来是非凡之物。
    楚恒挖出膏体,一点点抹在周清衍那布满血洞的腰上,冰凉的膏一遇到温热的皮肤不多时就化成了带着油脂的透明液体。
    周清衍被刺激得冷不丁一跳,却死活不敢动。这回要是动,只怕楚恒真的会生气不理人。
    楚恒尽量用柔软的指腹引着伤药均匀地涂抹在伤处,但就算是指腹也有长年累月练武留下来的老茧,每拂过一寸皮肤都会引起床上人一阵微小的颤栗。
    腰上的伤口说成是血洞其实不太准确,那是用一根根银针戳出来的痕迹,看上去很小,也不出血,但经不住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数也数不尽。
    楚恒大概已经知道那个腰封是如何起效的,不过是在寻常的腰带内侧扎上一排排的银针,只要一带上去银针就会刺进腰间的穴位,短暂地缓解腰伤疼痛。
    但刺的人,不是死物,如何能不让他心疼。
    楚恒双眸不自主地染上继续猩红,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周清衍早就习惯了腰封的副作用,抹药时并不觉得有多疼,冷不丁一回头被楚恒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子渊,子渊你怎么周清衍立马就想爬起来,没发力就被楚恒又硬压了回去。
    楚恒的语气依旧正常:无事,躺好还有侧腰没上药。
    周清衍不再乱动,一直等到楚恒仔仔细细地给他上完药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子渊,你别生气。我许久没用这个东西了。
    楚恒站起身拿了毛巾轻柔地擦着周清衍尚在滴水的墨发,良久才道:我不生气。
    真的?周清衍喜出望外。
    楚恒一点点给他把头发擦干,修长的食指一寸寸拂过周清衍精致的下颚线,后者上好了药一身轻松,闻言笑弯了眉梢。
    周清衍轻轻松松抓住楚恒的手,脸颊凑到楚恒的手背上轻轻蹭了两转,眯起眼笑道:子渊待我最好了。
    楚恒看着周清衍开心的模样,眼眸微垂心中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如何有资格生气?周清衍的腰伤本就是拜他所赐,他这半年来所受的苦,有大半都是还他年少轻狂时的债。
    周清衍从宫宴开始到如今脑子就一直没有停过,只怕是真的累坏了,蹭完了手眼睛就已经有些睁不开,全然没发现楚恒眸中略带哀伤的神情。
    累了便睡一会儿。楚恒给他拢上白色的里衣,又仔细给他盖好了被子,声音中是难以言表的温柔。
    周清衍困得迷迷糊糊还不忘低声嘟囔:那你不要走。
    我不走。
    我睡醒了要吃你做的肘子。这会声音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楚恒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方才轻声回道:好。
    楚恒轻巧地关上门,走到某个没有人的角落,对着空气道:把在流风回雪的人手撤回来,不必再查了。
    空气仿佛有轻微的扭曲,紧接着是一阵微风吹过吹落了满地的黄叶,楚恒知道手下人已经去办了。
    他没有过多停留径直走向厨房。
    他原本还在查当初的周清衍为何把他一个人留在流风回雪?他们二人自从楚府被抄到官兵全城追捕都一直在一起。
    他中了锦衣卫三箭而昏迷不醒,死里逃生后就已经躺在了流风回雪的某个隐蔽的角落房间,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官兵包围了整个流风回雪。
    至此,周清衍再无音讯,他与他失散三年。
    楚恒有多信任周清衍,那一刻就有多迷茫。他来到京城,第一步棋就是流风回雪,原本心想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当年的真相。
    可是如今
    楚恒却觉得三年来一直追寻的真相不及那人嘴里一句肘子来得重要。
    楚恒本想着周清衍会休息很久,索性调料汁时选用了耗时但是鲜香的料汁,这一厢料汁刚做好淋在肘子上等着小火慢炖,那一边阿蔷就来了。
    他醒了?楚恒多少有些惊讶。
    阿蔷语气十分无奈:有客人前来,公子只能起身招待,让我出来找您。
    楚恒的脸色黑了小半:是谁?
    阿蔷深深地叹了口气:小江少爷。
    楚恒一张原本还算白皙的俊脸刹那间黑得连锅底都不如。
    楚恒跟着阿蔷来到周清衍院子的路上脚步都不由得走快了几分,原本是阿蔷在前面之后变成了楚恒在前面。
    敲门时的男人尚且存在了着几分克制,只等屋中熟悉的声音响起:进。
    门一推开,恰好看见江旭韩光着大半个膀子上半身全部压在周清衍身上,两只手死死地缠绕着后者的脖颈:清衍,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咔嚓一声。
    阿蔷眼睁睁看着楚恒落在门上的手狠狠捏紧,木屑悉悉簇簇的落在两人的脚边。少女的眼神不由得带上几分惊叹与怜悯。
    一方面是惊叹楚公子的手劲之大,另一方面是怜悯尚且蒙在鼓里的小江公子。
    江旭韩没来由地一抖,周清衍总算得出空隙把人挪开:怎么了?
    江旭韩双手交互着搓了搓,嘿嘿一笑:感觉冷飕飕的。
    周清衍明面上看着江旭韩,实则眼神已经转移到了门边站着某个人身上。男人眼尾略弯唇线上挑:我知道为什么会冷。
    楚恒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眉峰止不住地上挑。
    可怜江旭韩完全没发现门口站了个人,也没发现他的至交好友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自己身上,闻言傻愣愣地问:为什么?
    周清衍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因为有人在背后默默地看着你。
    江旭韩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在这时又听见周清衍说:指不定这个人还长得极为俊俏。
    屋子外面的阿蔷扑哧一声。楚恒险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脸色有些绷不住。
    江旭韩都快哭了:清衍,就算她再俊俏那也不能
    啊那可不妙,指不定人家就是看上你了。周清衍的眼光全然注视着楚恒,面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楚恒又气又羞,脸颊上一片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论口才论调戏,他就是八辈子都赶不上这混蛋玩意儿。
    楚恒再也听不下去他的胡言乱语,沉着一张脸径直走进了房间。江旭韩眸光中一晃而过某个挺拔的身影,紧接着那股子冷意荡然无存。
    江旭韩恨不得大力夸赞周清衍:清衍,果然还是你厉害,这屋里的女鬼都怕你了。
    周清衍余光一瞥楚恒,笑而不语。
    楚恒眼看着江旭韩挨得周清衍非常近,两个人之间肩膀擦着肩膀,江旭韩就差坐到周清衍怀里去了。
    离得那么近作甚,不知道避避嫌么?
    周清衍偷偷又看了几眼楚恒发现后者的脸色愈发难看,心里不知为何舒畅开心了许多本来心情挺好,如今的心情更好。
    你来找我,究竟有何事?周清衍自知不能逗得太过了,不然生气了难哄,往后挪移,恰巧碰到楚恒的大腿。
    楚恒的身子微微一僵。
    江旭韩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是来道歉的。
    我还误会你当真不顾黎明百姓的安危,可是今天你却救了我父子两个的性命,还为洪灾中的百姓求得了赈灾救济的机会,我
    江旭韩大概是个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嘴里絮絮叨叨的没个没完。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每白交这个朋友,被夸赞的人还无甚反应,江旭韩已经红了眼眶。
    周清衍平生最见不得这种场面,他习惯了无声无息地对在乎的人好,对方领了没反应他无所谓,对方领了润物细无声地照顾回来他就会千倍万倍地记在心里。
    周清衍不耐烦地摆摆手:闭嘴,吵得我耳朵疼。
    这回轮到楚恒在旁边轻笑,被周清衍回头瞪了一大眼。
    江旭韩耸耸鼻子:反正我之前说的那番话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就把命都交给你了。
    周清衍嘴角抽动了两下:我知道了,赶紧回去休息。一身伤还不老实躺着就想着往他这儿跑。
    楚恒在旁边嘴角微弯,方才那点子酸意彻底没了踪迹这小少爷面上心里都傻乎乎的,就这件事来看,估计他爹也是个傻乎乎的家伙。
    江旭韩的父亲是禁军首领,只负责皇城的安危,江南东路的洪灾管他们爷俩何事?结果一个二个都为了素不相识的贫民拿命去搏。
    楚恒又忍不住看向周清衍,他或许当时就是看懂了这一点,才会把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当成朋友的吧。
    江旭韩是个实诚孩子,说是来道歉就是来道歉,道完歉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
    对了,还有件事。江旭韩说,你还记得七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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