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慢慢升了起来,光线猝不及防射进周清衍的眼睛,青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魏成云眼睛陡然增大:就是现在!
    副将大吼一声脸通红:给我死!
    铁锤直冲周清衍的太阳穴而来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周清衍脑袋都得碎成极快。
    青年险之又险地往旁边一闪,银月弯成了一轮满月。副将眼看着锤子马上要落在钱封身上,只能咬牙把锤子甩向一边。锤子刚刚脱手而出,银月已经插在了副将的心口。
    周清衍一击即中足尖轻点地面飘然飞出去几米远。
    再落地时青年额头上已经是一层层的冷汗,胸上的伤口已经彻底裂开,血雾一层层地渗满了胸前的白衣。周清衍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唇色又彻底灰白下去。
    他如今仿佛从水中被人捞起来一般,衣服差点被冷汗渗透了。
    蓦然之间。
    心口处的剧痛猛地传遍了周清衍全身,乃至于骨髓深处都发出恐惧的战栗。周清衍眼前骤然一黑踉跄了一下,好在银月撑在地面勉强给了他一个撑力。
    魏成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国师大人,你这是何必呢?
    周清衍忽然笑了起来:国师不敢当。
    魏成云脸色一沉:上,给我活捉。看来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把他抓住绑起来他才会乖乖听话。
    周清衍如今失血过多根本提不起太多力气,但是但凡慢了一瞬间都得没命。青年用尽最后的力气上了树,随即毫不犹豫地朝着远方掠去。
    魏成云没想到他虚弱成这样还有力气逃跑:放箭,把他射下来!
    同样是铺天盖地的箭雨,但是如今的周清衍已经没有力气用轻功避开那么多的箭。
    噗呲。
    一声沉闷的响声,周清衍直挺挺地摔下大树,小腿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恍惚间想到: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股温暖的气息猛地包裹住了他。
    周清衍还没睁眼就知道来人是谁,虽然浑身上下都在喊着疼,但是莫名的,紧张感已经松弛下来。青年语气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你脚程到快。
    三个时辰从京西路到江南东路。
    犀渠在□□发出嘹亮的叫声,也不等主人拉缰绳自觉地往后一个飞跃。那些利箭因为射程不够远直挺挺地射在了土地里。
    楚恒脸色阴鹫得可怕,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周清衍,仿佛这样能将怀中之人逐渐逝去的生命留住。
    阿衍撑住,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出来字数都比自己想象得多,好在最后还是勉强见上了。今天愚人节,那就祝小可爱们都不被骗,天天开心吧!
    第73章 生死一线
    事后过了很多年楚恒都忘不了那一天。
    犀渠驮着他一刻也不停地飞驰了三个时辰才在最后一刻接到了周清衍, 后来又马不停蹄地冲回了城中。彼时天空已经是一片清明,霞光照在周清衍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手腕上。
    就算楚恒用衣服堵着伤口也无济于事,晶莹的血还是顺着那截苍白纤瘦的手腕滴了一路。如果不是江南东路没有狼群, 只怕身后要有一群狼。
    周清衍眼瞳微微溃散, 虚弱地喘着气:你慌什么?
    楚恒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下意识地把周清衍往自己怀里带, 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一只冰凉而略显青白的手慢慢覆上了楚恒的脸庞, 白衣袖子上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子渊,别怕。
    楚恒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抖:我不怕。
    周清衍勉强弯了弯嘴角,吸气时心脏抽着疼,一口气全堵在胸腔里到不了身体,导致他眼前逐渐模糊。仿佛天边的白云蓝天不断地扩散,增大, 弥漫在楚恒的周围, 随后便渐渐将男人焦急而通红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周清衍彻底失去了意识。
    楚府。
    都闪开, 把路让出来!
    快去叫方伯,整个县里所有的郎中都给叫来!
    陆强快步走在最前面开路, 众人宛如鸟兽般纷纷散开。楚府为数不多的下人全被惊动了, 丫鬟们提起裙摆做自己的事, 该烧水的烧水,该准备伤药的准备伤药。
    小厮们则大声叫着什么,往卧龙县请郎中的, 去请方伯的,还有去通知柳衾的。
    楚府里的人不多, 但都对楚恒忠心耿耿都知道楼主怀里这人是个多么重要的人物, 谁也不敢怠慢。
    楚恒把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人放在床上, 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一截箭柄魏成云手下的弓箭手一箭射穿了周清衍的小腿, 更为惨烈的是那箭上淬了毒,如今伤口周围已经渗出了黑血,看上去莫名可怖。
    男人没有犹豫太久,颤抖着握住了箭柄,看了眼周清衍。
    青年早已没了意识,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碎发被冷汗浸湿一缕一缕地沾在额头上。小腿上和心口的剧痛让他在昏睡中都下意识地皱紧眉峰。
    看得出来他当真已经疼得熬不住了,还在楚恒怀里时就止不住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这个动作很伤腰,也很伤心脏,楚恒只能强行把他身体展开。
    周清衍撑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竟然在这种疼痛中迷迷糊糊恢复了清醒。
    楚恒刚想用力把箭□□,突然有只手死死按住了他。
    男人如今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见状双眼赤红地瞪着来人是个熟人,脸上表情十分冷静。
    柳衾跑上来发出了他来到江南东路后最大的声音:怎么会弄成这样!
    这话简直是在楚恒心里狠狠地挖了个洞。
    伤太重了。熟人沉声道,等不到他伤好之后再动手。
    柳衾心下猛地一沉:白,白师傅你
    来人就是不久前和白玲生活在一起的赤脚郎中,当时还送给周清衍一本医书。
    白师傅脸色非常冷静,他示意楚恒让开一点:按住他。
    楚恒忙把周清衍双肩按住,后者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瞳孔闪着极其微弱的光芒,看着像极了在荒野中濒死而无助的小狐狸,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白师傅毫不留情地把箭抽出来。
    周清衍张大了嘴没有任何声音,那人已经累得连叫疼的力气都没了。
    楚恒紧紧盯着周清衍,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睛很鼓,眼窝下一片青黑眼瞳却是一片猩红,下唇上溢出一丝血迹他把自己的嘴咬出了好几个血洞。
    无数双手递上了止血药和纱布,白师傅头也不抬地扯过布条往伤口上方三寸的地方紧紧扎住:得把毒血吸出来。
    我来。楚恒毫不犹豫。
    周清衍的身子他无比熟悉,甚至于在床笫之间乐于做这些事。这个人腿上细嫩的皮肤都曾经被他一寸寸地抚摸过,以至于很长时间楚恒只要看见一小截纤细的脚踝都能油然而生不少旖旎的遐想。
    但是现在楚恒一点风花雪月的心思都生不起来,他只想赶紧把毒血吸出来,换他的阿衍安然无恙。
    毒血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血洼后楚恒终于吐出了鲜红的血。
    白师傅立刻拿出解毒药往伤口上抹,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要是让楚恒或者方伯来弄肯定做不到。
    前者是因为关心则乱,后者则是年老心软,见不得周清衍痛得险些惨叫出声的惨状。
    白师傅说:我听说你们百刃楼的解毒药能解百毒,就是敷上去时能让人痛不欲生。国师大人看着娇贵,倒是挺能忍的。
    楚恒默然不语。
    周清衍当然能忍。他是就算与整个世界对抗,就算满身伤痕孑然一身,都能带着无边的毅力往前走,直至死亡的人。
    这样的阿衍只会让他无比地痛惜。
    白师傅可不管楚恒心里如何五味杂陈,他把周清衍腿上的伤口裹好,转头去探后者的鼻息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白师傅紧紧地皱起了眉。
    周清衍心口上的伤是旧伤,今日是不得已动武才裂开的。方才已经重新包扎过。
    白师傅沉吟片刻立马伸手扯开了纱布。这个动作还没做出,楚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他的手腕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白师傅楞了一下,望向柳衾:你们没告诉他?
    柳衾紧紧抿起了唇。
    男人心下顿时升起了浓浓的不好预感:告诉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柳衾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拖下去周清衍就没命了。
    方伯说再这样下去阿衍最多还能活三个月。柳衾语音忍不住都在哽咽,阿衍不想与你天人永隔,所以找来了白师傅打算剖心赌一赌。
    赌赢了,白头偕老;赌输了,甘之如饴。
    楚恒当即宛如五雷轰顶愣在原地。
    白师傅适时地开口:之前从未有人敢尝试此种疗伤之法,我捡到医书之后也只在山中牲畜上试过,成功的把握不过两成。
    其实若是周清衍身体状况再好些,不是这副旧伤叠新伤行将就木病入膏肓,白师傅起码还能有六成的把握。
    可如今周清衍本就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又是中毒又是腰伤,前几年熬着身子喝那伤五脏六腑的药,整具身体宛如农户家中的墙拆了东墙补西墙,皮囊看着光鲜,内里早已经虚弱不堪。
    要不是白玲再三恳求,再加之他对柳衾又有事相求,这赔本的买卖他也不可能来。
    白师傅:劳烦楼主将闲杂人等请出去,让阿蔷小姐打一盆热水和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一瓶烈酒,止血药和软布也都备上。
    楚恒紧紧握着周清衍冰凉苍白而无力的手,闻言猛地抬起了头。
    柳衾已经快急死了:楚公子!
    若是不做剖心,楚恒至少还能和周清衍厮守一月有余;若是做了剖心,八成的可能周清衍会永远醒不过来。
    半晌楚恒放开周清衍的手,声音充斥着浓浓的无力:阿蔷,照白师傅所说的去准备。
    阿蔷立刻转身出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白师傅要的东西全部备好,房间里干干净净无比安静连楚恒都被赶到了外面,只有柳衾和白师傅留在里面。
    一扇木门咣当一声,把楚恒所有的缱绻全部关在了里面。
    白师傅不让外人进去,楚恒就怔怔地站在外面,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能从门里看见周清衍一星半点的身影。
    佛说,人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曾经楚恒只觉得荒谬,如今却是忍不住把所有的寄托全挂在了佛祖身上。他愿今后长跪不起奉于佛前。倾尽他一生之力,换他的阿衍百岁无忧。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边初黑,那扇门才缓缓地开起了一条缝。
    作者有话说:
    我之前的估字数多估了,如果不加番外的话可能还有三四万字或者一两万字的样子。假期快乐呀小可爱们!
    第74章 三月已过
    三月后。
    两浙路, 街道上仍旧是一片的和气。走街串巷的小贩和嬉闹的孩童随处可见,如今正值立夏天气暖和,连带着街边的乞丐都精神抖擞了起来。吆喝声, 嬉闹声, 甚至是妇人间的耳语都听得一清二楚。
    三个月前人人都觉得要变天了,老皇帝正值壮年却无缘无故地死了, 新皇帝一上来没有像其他皇帝一样大赦天下, 反倒立刻下诏说百刃楼楼主意图谋反,大军须弥便至。
    京西路喊打喊杀了不少日子,连带着他们两浙路的粮价也升了不少。那段日子蠢笨的人都在等着粮价下降,稍微聪明些的已经开始屯粮。
    谁能料到这粮价没过多久就降了下来,据说是江南东路大财主潘家把粮食低价卖进了两浙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可是这江南东路不是反叛军的地盘吗?酒楼大堂,有人如是说。
    这是个公子哥儿, 相貌堂堂穿着华贵, 一把折扇放在桌前, 俨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人,闻言哎呦一声:我的爷,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反叛军?咱们只管吃进肚里的是真真切切的白米, 谁管那粮食从哪处地里长出来的?
    公子哥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心中的膈应还是挥之不去,于是打算再说上两句。嘴还没张开,眼神忽然被门前一个男子吸引了目光。
    那是个挺清瘦的男子, 身材修长腰细肩膀也单薄,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宽袖长袍, 外罩着白色的纱衣, 衣袂浅飞之时仿若江南烟雨朦胧之景。细看之下眉目也长得不错, 就是唇平淡得紧显得有些冷漠。
    公子哥刹那间恍惚了一瞬。
    男子身后跟了几个随从, 看样子家中也不缺富贵。
    公子哥眼前一亮,这样好看的人可不得结识一二。还没等迈出一步就被家中小厮一把拉了回来。
    公子哥有些恼怒:刘大你做什么?
    刘大无奈:我的小祖宗,老爷让您出来是寻一个好姑娘当少奶奶的,可别再盯着男人了。
    刘大见少爷还有几分不高兴只好继续说:再说方才那位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刘少成好奇:怎么,他也是哪个宗派的弟子?
    刘大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说:我观他走姿不像会武之人,但是此人身后那几个随从各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如今世道不太平,老爷特地嘱咐了少惹事端。少爷,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刘少成虽然骄纵但还是听话的,恋恋不舍地看着男人上了三楼厢房这才和刘大一起走了出去。
    三楼天字号厢房。
    男子一推门便是一阵茶香袭来,紧接着是淡雅的丝竹音。
    纪公子来了,快请进。我家老爷可是等候许久。是个温软的女音,一只柔软的酥手将门彻底打开顺道做了个往里请的姿势。纪丞顺着手的方向看去。
    是个年轻的官老爷。
    臣请袁大人安。纪丞走了进去,随从只有一个进来其余都在外面。方才说话的女人把门关上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袁大人的身后。
    两浙路的太守姓袁,名为袁明,正是那死了小姐的袁家旁支,袁巧巧若还活着需得叫一声表兄。按理说袁家出了那般厉害的人物自当举家搬迁来投奔袁明。
    但不知为何江南东路的袁老爷没有来认这门亲,还是在江南东路守着祖业。
    若不是纪丞把生意做到了两浙路,袁明还不知道自己那乖巧懂事的小妹丧命于崔正之手。
    不过纪丞对袁家的家事不感兴趣,他此番来是奉了薛公的命令要将两浙路最大的粮商收为己有。
    纪丞淡淡饮了口茶:大人,半个月前您说要好好思量不知今日可思量出了结果?
    袁明没想到纪丞一上来便直击要害稍微愣了愣,轻笑:纪公子倒是爽快。
    纪丞但笑不语。
    袁明也终于显露了正色:既然纪公子如此爽快本官也不藏着掖着。买梁家地契之事本官不允。
    两人身后的随从脸色都有些变化,两位正主倒是颇为淡定。
    纪丞仿佛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慢慢放下了茶杯:我原以为袁大人会更聪明些。
    袁明大笑两声:我若允了买卖地契那才是蠢笨。纪公子这三个月来多次将粮低价卖入两浙路,那些个散户如今一大部分都被你收入囊中。若梁家的地契再被你得到,那整个两浙路可不得姓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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