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大为赞成:你留下来挡小鬼,我们进去看看。
    沈非欢大眼一眨:小憨仙哥好不厚道,叫凡人帮你挡鬼,日后传出去也不怕给人笑话?
    墨池道:反正你死不了,让小鬼吃你一夜,比我师尊当诱饵管用得多。
    所谓童言无忌,墨池说时并未察觉言语有何不妥。
    哎,可怕可怕。沈非欢眉头微皱,相处的这些时间里,他还是头一回冷下了嬉笑,金眸背着光,显得十分阴沉:鄙人胆子小得很,你且饶了我罢。
    以前夏洲老爱说什么碾平一座山,可今天他却很安静,什么话也不说,蔚凌有些奇怪,伸手往他额头碰了碰,他动作不大,却让夏洲稍稍惊住,目光交汇时,夏洲一笑而过。
    你的妖力很乱,内伤少有五成。蔚凌舒展开掌心,覆着夏洲的额头: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夏洲随他摸着,眼里都是柔和:没事,哪怕只剩一成,对付他们都绰绰有余。
    伤成这样还不正经。蔚凌往他眉心一拍。
    夏洲狭长的眸子翕然合上,再睁眼又是满脸享受。
    正在这时,山洞外传来尖声嚎叫,那声音由远至近,听着叫人背脊发凉。
    蔚凌微微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往洞口看去。
    怎么会这么多。
    洞口的结界为墨池所设,小鬼一旦靠近,他便能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察觉。
    几十、甚至上百只小鬼,正徘徊在洞口处蠢蠢欲动。
    墨池道:怎么可能,我明明设了结界,小鬼不该察觉到才是
    沈非欢眼神突然一变,顺手把仰躺在地郭见朝拖起来,郭见朝被他晃了一下,脑袋无力歪在旁边,睁着眼睛瞪他:怎么会察觉不到,他们可是从这里面钻出来的。
    蔚凌听到这句话,瞬间恍然,他转过头去,那无底的黑暗里翻腾着阴冷的气息,让他想到了贞露观时的情景。
    薛青青吞了吞口水,寒声道:难道召小鬼的阵就在这洞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爆了
    第82章 沟通
    细想起来,这种荒山野岭的洞穴深处大多阴气重,是召唤妖怪的好地方。再往前追溯起来,沈非欢最早便提过,说一些人鬼鬼祟祟想召大妖怪,而郭见朝便是当时顺手捉来的。
    难道当时他们想召的大妖怪,正是这群疯狂的小鬼?
    郭见朝还在笑,笑得有些疯疯癫癫,沈非欢捏着他的手突然发力一拐,只听咔的一声钝响,那刺耳的笑声顷刻变了调,成了凄凉的惨叫。
    喂。墨池看不清沈非欢做了什么,但有血腥从他掌心滴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沈非欢,你不得好死!郭见朝在痛苦中拼命稳住自己的声音,用力往沈非欢撞去。
    沈非欢身子一侧,拽着他的手反转过来,银靴踩在郭见朝背上,又是沉沉骨骼闷响,郭见朝痛得冷汗直流,眼瞳血红。
    沈公子,作恶的是郭献侯,他这个儿子虽然平时遭人讨厌,但也不是罪不可赦之人。薛青青低声道。
    父债子偿,人间道理。沈非欢松手,把郭见朝的身子踢倒在地上。
    本以为郭见朝会像往常那样怕在地上窝囊地求饶,不料他非但没摔下去,反而站稳了身子,捂着肩膀拔腿就跑。
    沈非欢吹了声口哨,象征性地追了两步,可吱吱咯咯的小鬼嚎声越来越近,听是已经进了洞里,他又停下来,自言自语说了句:跑得真快,这是赶着投胎呢。
    蔚凌道:去洞里,当务之急是破了召唤阵。
    墨池忧心忡忡:师尊,洞里什么情况我们一概不知,就凭一句话便贸然进去会不会太危险?
    但说完这句话,他也想了明白,林间天罗地网,小鬼涌进山洞,现在状况早已是釜底游鱼,横竖都是杀出去,不如赌一把洞里真有召唤阵。
    夏洲拍拍他的肩膀,好声好气道:徒儿别怕,师娘替你平了这座山谷便是。
    墨池:?
    小徒弟目光质疑地看向薛青青,可还没看上,下巴就被夏洲捏住,硬是扳了过来:她是师婶,我才是你师娘。
    墨池:????
    蔚凌嫌他两杵在那儿挡事,顺手把墨池推开些,认真看着沈非欢道:沈公子,你的武器能不能挡在这洞口?
    能啊。
    沈非欢懂他的想法,往后退一步,身影朝空气中一带,细如发缕的银丝插|入天顶,坠下地面,像蜘蛛网一样展开。
    蔚凌随即指尖起了白光,在空中画了几道,仙法扬起粼粼薄光,瞬间卷上沈非欢留下的钢丝。
    这刻印能顶一时半会儿,我们要抓紧时间。他留下这句,转身往洞穴深处去。
    刚走没多久,如黑浪般成群结队涌来的小鬼已经撞上了钢丝所在之地,那刻印刺眼绚烂,沿着钢丝游走之处燃起撕裂黑暗的绚烂火光,伴随小鬼们凄惨的哀嚎回荡在狭长的洞中。
    一旦与小鬼正面冲突,他们会把附近所有的小鬼都招来。薛青青听着那骇人的惨声连绵不绝,背脊已是阵阵恶寒。
    嗯。蔚凌道:所以要快。
    如果能找到结界并且破掉,这自然是最好的,但万一结界不在里面,或者说
    别走呀,仙尊,好不容易才追着你,听说我两句怎样?
    钢丝的另一边,轻软的女声传了过来。
    小鬼不断的扑上那刺眼的白色净火,又不断在烧灼全身,乃至烧成灰烬,而这群小鬼有一只全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那只大眼睛不是红色,而是在翻滚如同白色烟雾般诡异的波动。
    阿凌,这只妖怪被人操控了。夏洲道:是妖术。
    程英桀见着这诡异妖术,身子下意识颤了一下。
    这个反应正好被蔚凌看见,随后,他正声道:袁椿姑娘好生客气,你找我说一句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上回你害我大哥在郭府闹事,这笔帐咱们还得算。
    哎哎,仙尊这么记仇可不好,我那会儿也是奉命行事,靠着俸禄过活,生不由己呀。操控妖怪之人被点破,她也不急不慌,反倒说话古灵精怪,油嘴滑舌,声音里还有些娇滴滴的害羞:再说,我是真不想这样,你瞧,这会儿郭献侯招来的小鬼见人就杀,我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招惹,就算我找你,也不敢亲自找来,还请仙尊多多包涵才是。
    那小鬼张着嘴,嘴里不停传来与它狰狞容貌不协调的俏皮言语。
    姑娘有何指教,不如长话短说。应付着袁椿,蔚凌也不忘对墨池使眼色,寻找小鬼的召唤阵刻不容缓,眼下只能分头行动。
    墨池也机灵,点头应下,随后便往洞穴里去,程英桀瞅着他那么义无反顾实在是放不下心,薛青青把他担心墨池的心思看得明白,低声对蔚凌说了句:我们也进去看看,外面就交给你们了。
    嗯。蔚凌回她:万事小心。
    沈非欢留下的丝网被小鬼堆起来的尸首粘住,乱七八糟沾着火光,自取灭亡的小鬼们总算消停下来,相互交换着眼神,发出断断续续的吱鸣。
    袁椿附身的那只小鬼依旧一动不动,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说:仙尊,太子殿下是你的徒弟,他对你满怀敬意,绝无半点敌心。我来这里也就是想替太子殿下确认一件事,不知仙尊这般抗拒,是误会了太子?还是说仙尊在保护那只大妖怪?
    蔚凌静了片刻,道:梼杌与我有契约相连,这世上只有我能治得住他。
    原来仙尊与梼杌已经有契约了。袁椿有些恍然大悟: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才是
    她莫名陷入了一阵烦恼,附身的小鬼开始原地打转,挠着后脑勺反复思索。
    算了,梼杌的事我先不管,好事坏事咱们对半分,你把他交给我,让我回去捞个功,我便是当刚才那话没听见,不去太子面前讨没趣。
    那小鬼突然伸出细长的手,直指旁边的沈非欢。
    沈非欢也指着自己,眨眼间释怀大笑:要我干什么,姐姐你不会真想钱想疯了?
    袁椿哼声:我倒是想,可惜你主子已经盯上你,这钱我是别做梦了不过,钱拿不到,功总得记一个吧,好歹你也是我先发现的,空手而归岂不是亏?
    沈非欢歪着头,不解道:我哪儿来的主子。
    当然是余院长,他可是
    话还没说完,小鬼的手突然垂了下来,两眼失去光泽,倒在了地上。又过一会儿,他撑着身子站起来,又变回了狰狞的模样,和周围小鬼一同呲牙咧嘴起来。
    她法术被人中断了。夏洲在一旁看了全程,然后悠然给出总结:你主子应该很快会追来。
    沈非欢皱眉:我说了,我没有主子。他好似被搞得心绪不稳,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起手,往远处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游走的小鬼还在相互拥挤,蠕蠕而动,沈非欢把手往后一捞,只听见沙沙细想,大群大群的小鬼被缠绕起来,一片一片的剥下,那速度很快,与交织在眼前那些沾了净火的钢丝重叠,令人作呕的腥臭涌进鼻腔,沈非欢却面无表情,目中全是蔑视,留下一地黑色残骸,浸着血往周围染开。
    仙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清理完面前剩余的小鬼,沈非欢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看向蔚凌。
    洞穴外再一次聚集的骚动声,杀之不尽的小鬼又开始向这边来了。
    蔚凌道:杀出去。
    夏洲一听这三个字就来劲,嘴上却不忘问道:洞穴不守了?你的一家老小还在里面。
    只要你俩跟我走,敌人和小鬼都追我们,洞穴有何好守。蔚凌有苦难言,语气听着有些无奈。
    仙尊很有自知之明,但还请谅解沈某恕难从命。沈非欢往前一步:我等凡人,不参与你们神仙打架,这次我不过来确认一下余挽风的真身,结果弄巧成拙拐了个大弯说完这句,他将散落在血腥里的钢丝收回来,身子朝前方微微倾下,随即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说自己怕这怕那听着像实话,好奇心再重也晓得知难而退,是个聪明人。夏洲动动手指,黑色的烟雾拔地而起,将那烂成一滩的小鬼尸体淹没殆尽。
    蔚凌道:余挽风被我斩首却没有死,看来他并非是吃了妖丹而赋有妖力
    你觉得他就是饕餮?夏洲心里有数,却故意顺着蔚凌问。
    蔚凌想了想,又道:他掩盖得很好,光凭气息让人难以区分。
    巧了,我也有同感、咳、夏洲将那黑烟尽数吸回掌中,满地小鬼尸体被他吞噬得干干净净,但味道不怎么好,夏洲皱起眉头,呛得话只说出来一半。
    蔚凌送他四个字:饥不择食。
    夏洲更委屈了:你怎能拿这种事取笑我。趁着四下没人,他又凑上来,暧昧地压低了声音:好吃的在眼前,我舍不得啊。
    蔚凌把他推开,说道:你口水都快掉到我身上,哪有舍不得,无非放久了更香罢。
    这话是随口说来,是因为他害怕夏洲逮着机会又开始强人所难纠缠不清,但这一次,夏洲难得识趣,乖乖松了手,两人距离拉开来,夏洲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些许伤感都浸在眼里。
    也不知他在伤感个什么劲,那张英俊的脸沾着昏暗的火光,平日里总是不正不经,这会儿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凤目很是凛冽,时不时带着难以接近的寒气,偏偏是这样的目光,却注视着蔚凌时,如此静谧,如此温和。
    说啥呢阿凌,我喜欢你,舍不得才是我的真心话。夏洲轻巧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开了视线。
    话不从心,一带而过。
    蔚凌微怔,当是夏洲又在胡乱言语,但喜欢二字却久久不散,他抬头望去夏洲的方向,恍然察觉自己这般站在他身后,已是自然而然习以为常了。
    我要是吃了你,就会化作灾厄之兽,人性灰飞烟灭,说不定会再无情爱可言。夏洲背对着蔚凌,似是在笑地说道:对我而言,降临于世,妖力受阻,本该奇耻大辱,可现在却一点也不想变回去。
    他停了半晌,心里有些空。
    他问:你说说,我是不是已经疯了?
    第83章 饕餮
    山洞外有血渗进来,像一层薄薄的潮,覆着地面蔓延。小鬼的尸体乱七八糟散在林间,把令人作呕的气味渗得到处都是。
    高空中有一层光阵,笼着无光的林,昏黄的光芒为鲜血浸泡的草丛洒落涟漪,尸体、骸骨、内脏和破碎的爪牙,泡在里面翻腾起伏。
    沈非欢在不远处的岩石上,见蔚凌和夏洲出来,他在漫过天地的血腥中回过头,面色很是难过,解释道:这可不是我干的。
    蔚凌看了看头顶的光阵,准确的说那是灵牢,是用来封绝一切仙法妖道的牢狱,很多年前蔚凌便切身感受过它的威力于皇城之中,覆盖整个万念殿。
    他对那渐渐渗透林间的光晕生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那是源自本能的东西,渗透到他浑身上下,可他努力忍住了,面上风平浪静,不带情绪。夏洲注视他片刻,正欲说话,忽然迎面而来熟悉的妖气,于幽深中,沉浮翻腾。
    余挽风站在那里,缭绕身侧的气息早已与白日时所见截然不同。
    也许只有在设身处地感受过来自凶兽的压抑,蔚凌才能真正的理解到夏洲的妖力被限制到了什么程度,与余挽风相比,他早已被磨去了利牙。
    仙尊下手真狠,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尝过掉脑袋的感觉,瞧瞧,我这脖子现在还歪着,可疼了。
    余挽风伸手把头扭了扭,小心翼翼放端。
    此时他一动不动,像站在一块高高凸起的山坡上,但仔细看的话,那山坡在缓慢的、扭曲的蠕动着,把那满地小鬼的尸体一点一点地吸走。那是活的东西,甚至说,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余挽风立于高出,眼里沾着点儿暗淡的紫色。
    本来啊,我没想过要动你你要是少根头发,对太子对皇上都不好交代,怪只怪,我是小心眼。他伸手比划了一下,眯着一只眼睛往自己手指缝里打探:小心眼儿也有小心眼儿的办事道理,不如试试听天由命,看看太子赶来前,你们能活多久。
    他言语停下,凶意直逼眼前,蔚凌出剑速度很快,几乎可以迎面一瞬斩下那一堆翻腾眼前不知为何物的污秽,没想到的是夏洲比他更快,像随手捉来一只虫子般捏住了那蠕动的东西。
    那是一只正在生长的小鬼,被夏洲捏在手中还依然想张嘴撕咬。
    夏洲把它捏碎,慢慢转过头向余挽风的方向,他周身笼罩在异样的气息里,随着他眸间泛起红光,无数股拔地而起的黑色火焰像是被狂风卷动,掀动起周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参渣碎血。而蔚凌就站在那肆掠气流的中心,略有担忧的静观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妖力翻腾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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