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鹭云:不知仙君想要什么?
    宿问清视线一转,落在了青瑶身上。
    青瑶微微一愣,随即笑意淡去。
    青瑶长老,既然拜入碧蒙阁,那么所得一物一器就都归宗门所有,我瞧你身上这件法袍不错,给我吧。宿问清没什么商量口吻,最后三个字隐含压抑的雷霆之势。
    章鹭云有些诧异,但见青瑶的这件法袍虽然五品,但因为时间久远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只是被主人保护得很好,似乎没任何特殊之处。
    为何要这件?章鹭云百思不得其解,许是仙君有什么收藏癖好?但无论如何,用一件法袍换取六品抗雷法器,划算至极。
    青瑶啊。章鹭云开口:法袍你赠予仙君,回头我给你更好的。
    青瑶身形未动,但是藏于袖间的手却紧紧攥着。
    宿问清要其它什么都行,独独这件是往青瑶的痛处踩。
    危笙并未告诉宿问清,青瑶对他是爱而不得,由爱生恨,这太羞耻了,但他不说宿问清也能料想到,若非爱意疯魔,何至于将对方的法袍一穿就是上千年。
    但是有用吗?宿问清不知道亲手害死危笙对青瑶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最起码,这件法袍于他而言非常重要。愧疚?后悔?亦或者彻底的疯狂,都没问题,宿问清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唯一能掌控青瑶情绪的法袍扒下来,从他骨血中生生剔除,爱也好恨也罢,青瑶都不配。
    长久的沉默,青瑶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散了,当日没能杀了宿问清,造就了如今局面。
    段子阳欲要说什么,却因为性子怯懦不敢在这些大人物中指手画脚,他下意识看了眼白冷砚,眼神晦涩不明。
    白冷砚咬咬牙,想到段子阳对帝尊的恩情,尚且有利用价值,于是站了出来,师兄是因为修补擎天结界那日青瑶长老说你是先天灵根的缘故吗?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话音未落,朗樾锋芒锐利,倏然就抵上了白冷砚的咽喉,不过一指的距离,随时可以让他血溅当场!
    白冷砚脸色惨白,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疯狂拧搅,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生。他对宿问清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甚至差点儿害他身陨,这人都一言不发,哪怕无视自己,也从未对自己展露过杀意。宿问清失望又如何?白冷砚早已魔怔,强行觉得对方是他玩弄于鼓掌的东西,这辈子都生不出反抗心理来,却不想有朝一日会被朗樾指着。
    问清!白燕山仓惶两步,喊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然而宿问清的手纹丝不动。
    我自小带你。宿问清盯着白冷砚,一字一句:师父虽有私心但秉性端稳,师娘又是人人称颂的淑惠佳人,所生血脉怎能污秽?我以此宽慰自己,便一直当你是年幼不顺,一时走岔,却不想你生性如此!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这四个字忽然产生了一种神奇的魔力,将白冷砚那张刀劈斧砍都弄不烂的伪装皮囊一下子捅了个窟窿!宿问清凭什么这么说?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你白冷砚的神情有瞬间的扭曲。
    宿问清却懒得理会他,剑柄微转。
    青瑶神色一凛,足尖轻点,整个人朝后掠去,而朗樾跟他不过一寸,宿问清白衣飘然,紧随其后。
    哎?章鹭云一惊,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掌门放宽心。忘渊帝上前,往章鹭云怀里塞了一物,又一个六品法器,具体做什么的他也忘了,反正拿来收买人心刚刚好:不过是一件法袍罢了,问清也是跟长老切磋切磋。
    这件法器将章鹭云之后的话堵得结结实实。
    当一个人心中的天秤不向某一方倾倒的时候,一定是这一方所下注的筹码不够高,而此刻忘渊帝给足了筹码,章鹭云的心思也就逐渐发生了变化两个六品法器换一件早就该扔的法袍,青瑶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青瑶曾经逼迫过仙君,这事你别管了。史千秋以音传信,只有他跟章鹭云两个人能听见,说完又不由得往章鹭云怀里看了一眼。
    未尽之语章鹭云也懂了,都拿了仙君跟帝尊两样东西,再计较就说不过去了,再者青瑶做错在先,被仙君打一顿出出气也无可厚非,但是
    章鹭云有些担忧:帝尊,仙君恢复了吗?万一被青瑶所伤
    有我在,谁敢伤他?柳妄渊淡淡。
    第七十一章 青瑶心魔
    众人对宿问清的印象还停留在修为散尽,身体孱弱上,哪怕后来得帝尊青睐,恢复到如今的好颜色,但到底不是曾经那个执剑镇守六界的白衣仙尊了。
    隔壁大陆的人更是没怎么见识过宿问清的修为,就觉得本人一等一的好看,不似女子那般灵秀,却让人忘之失神。
    这样的美人就该端坐于无人染指的莲花台上,大抵是没什么攻击性的。
    所以他们此刻看到朗樾剑光几欲遮天,期间剑意无穷道法无穷,如同天地般自然形成的牢笼,就将青瑶困其中,多一点儿的术法都没用,震惊可想而知。
    朗樾剑身雪白,挥洒自如,宿问清早已人剑合一,这一抹白看似轻如飘絮,实则所带动的灵气说是雷霆万钧都不为过!
    九天银河,奔涌而来,是宿问清自己的剑法山河雪霁!
    他自修为丧尽后再没用过,此刻运转自如,只觉得无比畅快,神魂激荡沸腾,身在其中的危笙应当也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给了宿问清一个画面。
    如果说白衣仙君刚才的剑法尚且留有余地,此刻便染上了杀意。
    嗡鸣不绝,忘渊帝眼睛不眨地盯着宿问清,根本没管青瑶的死活,抽空对着神魂中躁动不安的焚骸说:消停点儿,这种场合你想怎么打?二对一?这不是欺负人吗?你一柄神剑,能不能稍微有点儿骨气?
    焚骸呜呜咽咽,帝尊懒得搭理它。
    最后一击,宿问清的剑法不带任何花哨,就那么直直刺入,却跟削笋尖似的,将青瑶的结界屏障对半砍开。
    青瑶倏然一顿,朗樾的剑身已没入胸口半寸。
    当然,对于修真者而言,没了心尚且能存活一段时间,这点伤不过是损耗点儿元气。
    却是将青瑶的颜面当众踩在了地上。
    宿问清神色清冷:抱歉,没控制住力道。话虽如此,紧跟着收回朗樾,一掌将青瑶拍回到了众人跟前。
    青瑶神色惊诧,不可能!宿问清再如何剑法绝伦,也不可能以元婴期修为战胜化神期的自己,除非他
    你青瑶欲要说什么,却被宿问清打断。
    章掌门,青瑶长老不愿意,我只能硬取了。
    章鹭云拿着两件法器,现在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又觉得青瑶实在不懂事,想到刚才史千秋所说,青瑶曾经算计过帝尊跟仙君,这口气怎么都要让二位出了,于是神色一冷,示意手下的弟子。
    两名碧蒙阁弟子上前抓住青瑶的胳膊,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青瑶眼底滑过羞愤,玉冠歪斜,第一次这般狼狈,他可以挣脱开这两名弟子,但是不行,因为章鹭云点头了,再折腾就是撕破脸,瑶云派上下一千四百人的长明灯还在他们手中。
    宿问清收了朗樾,手掌一翻,又变幻出一把折扇来,这把折扇乃幻术所铸,通体猩红,花纹独特,如同一根刺目的针,一下子扎得青瑶瞳孔骤缩。
    他最不愿意面对、死死封锁住的回忆在此刻如同冲破石壁的水流,更大的轰鸣汹涌即将袭来,青瑶的内心防线摇摇欲坠,他温润平和的眼中第一次闪现惊恐,他再也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长老,在宿问清一个动作的暗示下,他的理智分崩离析。
    折扇搭上下巴,将青瑶的脑袋抬高一些,他木着神情,恍惚间想起那日府邸外的禁制打开,几个大能蜂拥而入,将灵力不足的危笙困在其中,危笙挣脱不掉,被其中一人拿着红色折扇挑起下巴,夸赞起这副好容颜来。
    当时自己在做什么?青瑶重回那一刻,是了他躲在门口,抱臂而坐,半哭半笑,几欲癫狂。
    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喜欢他呢?明明他们最先遇见,自己一直对危笙那样好,爱他纵容他,以为两情相悦,任凭心中的占有欲疯狂滋生,到了无法遏制,已成心魔的地步!
    可危笙还是走了,他亲吻泽喻,拥抱泽喻,做着青瑶嫉妒得发狂的事情,然后心魔发作,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既然得不到,就毁掉吧,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可当危笙发出压抑的痛呼,青瑶还是后悔了,他胆怯地透过门缝,看到那血红的扇柄将危笙的下巴抬至最高,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一群嗜血禽兽受不了本源气息的诱惑,张开猩红的口,一个个咬了上去。
    这个场景跟此刻诡异的重叠,宿问清手中的扇子也将他的下巴挑至最高,青瑶竟然觉得自己成了危笙!他一下子丧失了反抗力气,浑身跟冻住似的,恐惧与绝望爬满心头,他甚至感觉到了利齿刺破血肉的疼痛。
    原来是这样的
    因为他,危笙面临了这生不如死的一切。
    看着青瑶眼底闪过红光,是心魔肆虐的征兆,宿问清轻轻笑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伸出手,一把扯掉了青瑶身上的法袍。
    一切像是慢了下来,青瑶微微瞪大眼睛,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体内抽离,疼太疼了。
    可这才到哪儿呢?宿问清心想,他故意变幻出血色折扇,就是为了让青瑶记起这一幕,还是方才危笙让他看到的,而危笙当时被迫仰头时,就已经发现了门口的青瑶,也清楚是谁背叛了自己。
    衣袍翻飞,众人有那么一个瞬间看不到宿问清跟青瑶,就在这个空挡,宿问清勾唇一笑,语气温和:危笙惦念,让我问长老安。
    天道轮回,青瑶就当真没想过会有付出代价的一日吗?
    他的自欺欺人也该到头了。
    法袍落在宿问清怀中,青瑶身上就剩下白色的里衣,并不好看,他却跟被抽了灵魂似的,只是在愣神间消化着宿问清刚才那句话,谁谁要问自己?
    丢人!章尉低斥一句,给青瑶随意变换了一件外门弟子的袍子套身上,灰扑扑的,再加上青瑶这个形象,顿时跟那位仙风道骨的长老相差甚远。
    你刚才说谁青瑶缓缓抬头。
    宿问清将法袍收回纳戒,像是没听到青瑶的问题,抬头看向忘渊帝:想吃烤鱼了。
    柳妄渊立刻牵住道侣的手,回岐麓山,我烤给你吃。
    长老!段子阳猛地上前,费力想要将青瑶扶起来,他登时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忘朝帝尊的方向看一眼。
    忘渊帝对自己的道侣闭着眼睛就能知道对方要什么,但对上段子阳实在有心无力,踌躇道:你眼睛疼?不然怎么眨那么频繁。
    段子阳明显哽了一下。
    瞭望首站在最外面翻白眼,他就觉得忘渊帝这个脑子,跟寻常人真的很不一样。
    柳妄渊最终没搭理段子阳,惦记着后山那些翠鱼到了晚上不好找,就想给宿问清尝那一口鲜。
    等人差不多散开,青瑶也被弟子扶走,章鹭云收好法器,走到段子阳身边低声道:你不是说你曾于帝尊有恩,可以让帝尊帮你办点儿事吗?这叫有恩?!
    语气不免严厉,段子阳脑子嗡鸣,只觉得格外屈辱。
    子阳。章鹭云意有所指:你天赋平平,想要在碧蒙阁有一席之地,就得拿出相应的价值来,懂我意思吗?
    段子阳仓惶点头:我明白,掌门。
    子阳是我朋友,你多照顾他一点儿。白冷砚跟章尉如是说道,章尉瞥了段子阳一眼,不耐烦地点点头。
    送走章尉,白冷砚将段子阳拉到没人的地方,你不能坐以待毙了,你得想个办法段子阳!白冷砚猛的一声将尚且迷蒙的段子阳吼清醒了,瑶云派早就没了,你不再是那个受人追捧的小少爷!你仔细看看,宿问清已经爬到我们头上了!如今那些骨气跟骄傲分文不值!你别再硬撑着,左丘夜在妖族内战中元气大伤陷入沉睡,他帮不了你,青瑶也帮不了,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段子阳被说得心神一动,喃喃:我要怎么做?
    你于帝尊有恩,但是从前的你太清高了。白冷砚轻声,我不信帝尊对你毫无情谊,可能就是你的拒绝驳了他的面子,男人都好面子,更别说帝尊这种大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冷砚嗓音蛊惑:子阳,你不能再退让了你问问自己的心,你当真不喜欢帝尊吗?
    这句话将段子阳问的一个哆嗦,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是忘渊帝太高了,高不可攀,段子阳那时候不敢,明白两人不会有结果,与其如此不如拒绝,听着外界传闻帝尊求而不得,他内心隐隐窃喜,觉得这样的距离刚刚好,可那是两个人,如今中间插了一个宿问清。
    我明白了。段子阳的神色逐渐坚定。
    入夜,岐麓山陷入一阵死寂,宿问清为了安抚欲要冲破境界的神魂,都是将它发散开来,他既能闭目养神,又能以天道视角,看着岐麓山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虫。
    而由山脚往上爬的身影太突兀了,明明修为傍身,却偏要一步步走上来,四周禁制已撤,他像是特意做给人看的。
    宿问清定睛,发现是段子阳。
    他自黑暗中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侧熟睡的忘渊帝,轻手轻脚地起来了。
    段子阳破晓时分才爬到岐麓山顶,他浑身是汗,却带着一股辨不清真伪的韧劲,于云雾中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段子阳心中大喜,加快步伐:帝尊!
    来人转过身来,眉目清冽无暇,段子阳笑容一凝,当即顿住。
    远道而来。宿问清淡淡:辛苦了。
    第七十二章 恩情
    晨光破暗,鱼肚白中翻出一缕橘红,整个大地渐渐苏醒,有鸟鸣轻啼,宿问清静静同段子阳对视。
    仙君段子阳的神色慌乱又尴尬,被他强压下来,您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是我问你。宿问清轻声,他无论语气多么平和,总带着股将人伪装扒开的端正。
    段子阳顿时浑身都不自在,但他沉默片刻,神色倏然间坚定起来,直视着宿问清:青瑶长老重伤,我来我来向帝尊求药!
    这话有意思。
    青瑶是谁打伤的?宿问清。
    事后段子阳来找他的道侣求药,从明面上看是段子阳放不下门内长老,但往深处一追究就很不是个东西。
    偏偏段子阳跟白冷砚这一挂人,他们做事只要自己心里舒服了,再打上一个纯善无害的标签,就能自由驰骋于人间,全然不觉得其中有任何问题。
    青瑶如今既然是碧蒙阁的长老,自有本门派寻医问药,什么时候需要你上岐麓山了?宿问清又问,顿了顿,继续:若是我没记错,你跟帝尊的因果早已断开,以旧时恩情相挟,怕是不合礼法。
    段子阳从前有人宠着,哪怕诸多小事不合礼法,自有一堆人帮他说情说谎,人心这种东西,一旦被捧得久了,对于自己的错误就越发不能容忍,宿问清如此直白地点明,段子阳脑子嗡一声,难言的羞耻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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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仙尊被当众退婚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书屋只为原作者作者:南亓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南亓鹿并收藏当仙尊被当众退婚后最新章节